陈近南的武功呢,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金光霹雳雷电掌——啊,不对,不对,是叫做凝血神抓。
陈近南比谁都知道行大事不拘小节的道理,关键时刻不吭不哈就悄悄给对手抓一把,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反正我心里清楚为什么用对谁用什么情况下用就行了。
洒石灰这种事?该出手时就出手呗。
这本来就是陈近南的风格。
韦小宝帮茅十八时的情形,是茅十八按照江湖规矩约了人决斗。这种决斗,胜败任凭功夫,生死不论。用石灰,就是违法江湖潜规则的。
而茅十八这样的人,是头可断,血可流,但是名声不能坏。他暴跳如雷,是因为韦小宝救了他认为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命)毁了他更重要的东西(名声)。虽然从旁观角度看,茅十八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打又骂,有犯浑嫌疑,但是韦小宝此举,确实是「以己度人」了。(茅十八宁愿死,也不愿背负「小人」的名声。)
韦小宝帮陈近南的情形,不是陈近南在与人公平决斗,而是他被郑克塽和洪锡范逼迫、扣帽子,因为迫于主臣之分,只能任打不还手。
韦小宝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大半,心道:“这小子想跟他哥哥争位,怪我师父拥他哥哥,受了冯锡范的挑拨,便想乘机除了我师父。”
只听郑克塽又道:“反正你在中原势大,不如就杀了我罢。”
此处是告诉看官,郑克塽嘴上仁义道德,心中权谋算计。
陈近南道:“二公子如此相遇,属下难以分说,这就回去台湾,面见王爷,听由王爷吩咐便是。王爷若要杀我,岂敢违抗?”
郑克塽哼了一声,似乎感到难以回答,又似怕在父亲面前跟他对质。
冯锡范冷冷的道:“只怕陈先生一离此间,不是去投降鞑子,出卖了二公子,便独树一帜,自立为王,再也不回台湾去的了。”陈近南怒道:“你适才偷袭伤我,是奉了王爷之命吗?王爷的谕示在哪里?”
冯锡范道:“王爷将令,二公子在中原便宜行事。不奉二公子号令,便是反叛,人人得而诛之。”
冯锡范的段位又更高,陈近南提出去王爷(郑克塽父亲)前分说,冯锡范马上扣帽子,说他想自立为王,要诛杀反叛。
陈近南道:“二公子好端端地,都是你在从中挑拨离间。国姓爷创业维艰,这大好基业,只怕要败坏在你这等奸诈小人手里。你姓冯的就算武功天下无敌,我又何惧于你?”冯锡范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反叛延平王府了?”
陈近南朗声道:“我陈永华对王爷赤胆忠心,‘反叛’二字,再也诬加不到我头上。”
郑克塽喝道:“陈永华作反,给我拿下。”冯锡范道:“是。”
只听得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三人交起手来。
此时陈近南陷入了下风,因为帽子已经扣下来,还手就是「反叛」,不还手就被杀死。
陈近南叫道:“二公子,请你让在一旁,属下不能跟你动手。”郑克塽道:“你不跟我动手?你不跟我动手?”连问了两句,兵刃响了两下,似是他问一声,向陈近南砍一刀。
韦小宝大急,轻轻将棺材盖推高寸许,望眼出去,只见郑克塽和冯锡范分自左右夹攻陈近南。陈近南左手执剑,右臂下垂,鲜血不断下滴,自是给冯锡范偷袭所伤。冯锡范剑招极快,陈近南奋力抵御。郑克塽一刀刀横砍直劈,陈近南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加之左手使剑不便,右臂受伤又显然不轻。韦小宝心下焦急:“风际中、关夫子、钱老本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进来帮忙?这样打下去,师父非给他们杀了不可。”但外面静悄悄地,土屋中乒乒乓乓的恶斗,外间竟似充耳不闻。
只见冯锡范挺剑疾刺,势道极劲,陈近南举剑挡格,双剑立时相粘。郑克塽挥刀斜砍,陈近南侧身避开。郑克塽单刀横拖,嗤的一声轻响,在陈近南左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陈近南“啊”的一声,长剑一弹而起,冯锡范就势挺剑,正中他右肩。
陈近南浴血苦战,难以支持,一步步向门口移动,意欲夺门而出。冯锡范知他心意,抢到门口堵住,冷笑道:“反贼,今日还想脱身么?”
说不清,还手不得,跑又跑不了,难道只能冤死吗?
这种局面怎么破?对付流氓,就要更流氓;对付道德绑架,直接下黑手他就老实了。
这就有了韦小宝的石灰的用武之地。
其实,要解释这个问题,「陈近南为何不生气」,亦即金庸为何让陈近南不生气,是因为金庸赞同「对卑鄙小人,不妨卑鄙」,请看《笑傲江湖》中风清扬和令狐冲的对话:
风清扬微笑道:“你用这法子取得了一日一夜,竟不费半点力气,只不过有点儿卑鄙无耻。”
令狐冲笑道:“对付卑鄙无耻之徒,说不得,只好用点卑鄙无耻的手段。”
风清扬正色道:“要是对付正人君子呢?”令狐冲一怔,道:“正人君子?”一时答不出话来。
风清扬双目炯炯,瞪视着令狐冲,森然问道:“要是对付正人君子,那便怎样?”
令狐冲道:“就算他真是正人君子,倘若想要杀我,我也不能甘心就戮,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只好用上这么一点半点了。”
风清扬大喜,朗声道:“好,好!你说这话,便不是假冒为善的伪君子。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甚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全都是放他妈的狗臭屁!”
当道德成为枷锁时,金庸赞成(至少从《倚天屠龙记》时期开始)不拘用什么方法打破它。
这问题……
但凡读者略微了解一下韦爵爷武功之高明,三观之炸裂,人品之贱格,手段之贫乏。
你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觉得韦爵爷这一把石灰粉是真够义气!真爷们!真汉子!
茅十八一开始会因为石灰粉的事情和小宝生气,那是因为根本不了解小宝同学,也仅仅是妓院里面的一面之缘。
而陈近南,做小宝同学的师傅那么久,一开始找人背锅,后面驱毒传功(虽然小宝同学根本没学),对小宝的了解只怕比他妈韦春花还看得透一些,自然知道这一把石灰粉是韦爵爷最后的勇气和血性了,又怎么会责怪韦爵爷呢?
整本书看过去,韦爵爷早期法宝之宝衣、匕首、石灰粉、蒙汗药(后面装备更新为化尸粉、火枪、含沙射影和双儿)
这石灰粉只为茅十八、康熙、陈近南出手过,可知难得。
换句话说,韦爵爷这把石灰粉,放在金庸宇宙里面,约等于杨过的一根金针。袁承志的一根金蛇锥,张无忌的一个承诺,所以懂的他的人如陈近南,又怎么会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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