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以“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回答
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颗吞下去就再也吐不出来的石子,卡在我的喉咙里,无论我如何试图掩饰,都无法真正顺畅地呼吸。它像一个印记,一个烙在灵魂深处的烫伤,每每想起,都带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我叫陆晚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至少在遇到他之前是这样认为的。我的父亲,陆怀安,是这座城市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白手起家,靠着过人的胆识和精明的头脑,一手创立了“辉煌集团”。而我父亲的宿敌,是顾家的掌舵人,顾建国。顾家和陆家,就像两头伺机而动的猛兽,在商场上你死我活,争斗了二十余载。他们的恩怨,早已渗透到家族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被我们这些后辈,耳濡目染地刻在了骨子里。

我从小就被父亲教导要远离顾家的人,特别是那个据说长得像顾建国年轻时的儿子,顾承宇。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一个我父亲的眼中钉,肉中刺。至于他长什么样,做什么,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父亲总是说:“晚晚,记住,顾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是在父亲的羽翼下,远离那些恩怨纠葛,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直到那一年,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命运给了我一个狠狠的耳光。

父亲的公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巨大的资金缺口让他焦头烂额。就在我以为他要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我们家。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他就是顾承宇。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站在客厅中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我的父亲说:“陆怀安,我能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那个条件,就是我。

我傻了。父亲也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愤怒、羞耻,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无助。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那些关于顾家的警告,关于这个男人的恶名,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淹没。

但父亲,他为了公司的存亡,为了家族的延续,最终还是……同意了。他颤抖着手,却依旧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晚晚,这是为了陆家。”

我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看着他为了家族付出的代价,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我挣扎过,哭闹过,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我无法拒绝,因为那是我的父亲,那是我的家族。

于是,我嫁给了顾承宇,我爹宿敌的儿子。

婚礼那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被精心打扮,推到那个男人面前。他没有笑,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冰冷而有力,仿佛要将我融化,又仿佛要将我捏碎。

结婚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煎熬。我们住在一栋巨大的宅子里,却像两个陌生人。他很少回家,即使在家,也总是沉默寡言,仿佛我是一个不存在的空气。而我,也如同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触怒这位新婚的丈夫。

我试图了解他,去翻阅关于顾家的资料,去听佣人们低语关于他的传闻。我得知,他拥有和父亲一样过人的商业头脑,但他行事更加冷酷无情,手段更加狠辣。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斩断。

而我,却是他用来对付我父亲的棋子。

然而,生活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你一点点微小的曙光,又立刻将它熄灭。有一次,我生病发烧,迷迷糊糊中,他居然破天荒地照顾了我一夜。他笨拙地给我喂水,一遍遍地给我换湿毛巾,即使在我最不清醒的时候,他也没有离开。我记得在他离开前,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晚晚,好好照顾自己。”

这句话,像一道微光,穿透了我冰封的心。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父亲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顾承宇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他有他的原则,他的坚持,甚至在他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温柔。他会在我喜欢的花开时,悄悄地让人搬来一盆;他会在我加班晚归时,默默地为我留一盏灯。这些细微的举动,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慢慢地刺破了我心中的坚冰。

我开始学着去和他沟通,去了解他的世界。我也逐渐发现,父亲对顾家的仇恨,也并非完全没有缘由。顾建国曾经为了商业利益,陷害过我的父亲,导致陆家一度陷入绝境。这让我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更加痛苦。

我无法站在任何一边,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我看着顾承宇如何在商场上与我父亲周旋,看着他如何在我父亲的步步紧逼下,依旧能够从容应对。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惫和无奈,那种在巨大压力下的孤独。

我发现,我对他,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怨恨和抗拒。我开始理解他,甚至……开始心疼他。我们之间,像两棵在风雨中艰难生长的植物,虽然根系纠缠,但却在彼此的阻碍中,意外地找到了某种支撑。

某一天,当我和顾承宇并肩坐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的夕阳时,他突然开口说:“晚晚,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但我希望,我们可以试试看,找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这一切。”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我突然明白,或许,我嫁给的不仅仅是父亲的宿敌的儿子,更是我未来人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这段婚姻,开始于一场交易,却在命运的捉弄下,逐渐走向了未知。我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雨,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只看到仇恨和对立。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看到了他对家族的责任,也看到了,我们之间,那份被命运强行扭曲,却又异常顽强的情感。

这段婚姻,或许注定不会平坦,但我愿意去尝试,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份幸福。毕竟,我嫁给的,是他,而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背后的恩怨。而我们,也将一起,去面对这一切。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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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

上花轿前,我爹拉着我的手叮嘱:「小舟啊,一定要把他家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拿出你青春期叛逆的架势来啊!」

我扶额:「爹,你别对我抱太大期望。」

他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大声鼓励我:「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当初都能搞得我升不了官发不了财,怎么就不能让他顾家也家宅不宁啊?」

又翻旧账。

「都说了你奏章上的墨汁不是我滴的!」

我飞速上了花轿,把门帘子按得紧紧的,连声嘱咐轿夫快跑。

1

我,姜小舟,京城名人,今天要嫁人了。

嫁的人也很有名,顾大将军的儿子顾渡。

我们俩都很有名,有名的地方却不一样。

我有名是因为,我爹,堂堂宰相、一介文官,娶了将门虎女,生了个同样凶悍的女儿。

对,就是我。

顾渡有名在,作为顶顶有名的大将军的儿子,他不考武举考科举,还当上了新科探花郎。

圣旨颁下来的那一日,许多人夹着酸跟我贺喜,都被我骂了回去。

事后想想真没必要。

也没什么,小事而已,不过是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

姜武和顾文,朝堂上有名的政敌。

今天你说边疆需要增兵,明天我就说国库不充裕。

今天你说要迎佛骨祭拜,明天我就说劳民伤财不如加强国防。

今天你说我家儿子到娶亲的年龄了,明天我就说我家女儿要比你儿子先嫁人。

嗯?

连这都要攀比。

皇帝说:那不如一起吧。

赐婚圣旨一发,顾文和姜武都哑了火。

据说顾文老婆骂了他一宿,说他赔了儿子又折兵。

顾大将军闷着头不说话,跑到酒楼里喝酒。

嘿,遇到了同样被老婆骂出来的姜宰相。

本来垂头丧气的两个人,一见了对方就精神抖擞,仿佛斗鸡。

姜宰相皮笑肉不笑:「恭喜恭喜啊。」

顾大将军拱手:「好说好说。」

姜宰相又说:「被夫人骂惨了吧?」

顾大将军厚着脸皮反驳:「没有没有,我老婆说了,我们家阿渡是男孩子,可以娶小老婆的,可以生十八个儿子。不碍事,不碍事。」

我爹,一个文官啊,硬是徒手捏碎了酒杯,回家就喊醒了还在睡觉的我:「小舟!你必须让顾渡断子绝孙!」

闻讯赶来的我娘狠狠捶了我爹一顿:「顾渡断子绝孙也是你家断子绝孙!让你别喝酒,你还喝这么多!」

我娘把我爹踹回房去,对一脸懵逼的我说:「宝儿,木已成舟,你还是得和顾渡好好过。他是新科探花,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夫婿。孽缘也是缘,你要好好珍惜,别听你爹瞎说。」

我望了望天。

珍惜不珍惜的,再看吧。

老实说,听我爹骂了顾文这许多年,我也养成了一听见「顾」字就瞪眼的坏习惯。

愁,我以后在顾家可该怎么混。

听说瞪眼瞪多了会长许多抬头纹哪。

不过,听说顾渡是个帅哥,而且很聪明。

你想啊,大将军的儿子读书倒读成了探花郎,足见他智商了。小道消息说,要不是因为他太帅,适合做探花,没准新科状元就是他了。

我希望他也能聪明地配合我,不然我不幸福了,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正想着,盖头就被掀开了。

顾渡脸颊带点红,隐约有酒气浮动。

长身玉立,如松如柏。

喜服在他身上很好看,宽肩窄腰,阳刚而英武。

但他好像不太喜欢,因为他在脱衣服。

嗯,果然是宽肩,果然是窄腰。

我警惕地看着他。

然后他朝我伸出了手。

「啪——」

我一把打在他掌心。

「你干嘛?」我底气不足,但先发制人。

其实我知道他要干嘛,压箱底的春宫我又不是没看过。

但我觉得,顾家的儿子,别想那么容易睡到我姜家的女儿!

他愣了一愣,随即道:「你头顶有只蜜蜂。」

妈的,我自作多情了?

我迅速红了脸,去捉那该死的蜜蜂,但是蜜蜂飞得太快,我一巴掌打在了顾渡的胸口。

肤如凝脂,很有弹性,好手感。

「那个,这是意外啊。」我讪笑,默默缩手。

顾渡按住了我的手。

在他胸口上下摩挲几遭。

肤如凝脂,很有弹性,好手感。

我视线堪堪能与他脖颈齐平,因此我也看见了他喉结上下滚了一滚。

我闭上眼睛,脸颊烧红。

皇天后土见证,这里有个被迫从业的流氓,十分想驾鹤西去。

我感觉我的手在抖,摸了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牵着绕到了后腰。

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下巴抵在了我额头,鼻息轻轻,带着酒香。

我整个人都傻了。

「小舟。」

他喊我。

我没理。

「娘子。」

他又喊。

我晕乎乎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太好看的眼睛。

顾渡笑一笑,低头亲了下来。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的气息。

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爹,我好菜,我玩不过他。

2

顾渡是个聪明人,从头到尾没提我俩父亲的恩怨。

反衬得我爹很沉不住气。

翌日清晨,他拿了把梳子替我梳头,看上去像一个宠爱新婚妻子的好夫君。

我觉得这人太装。

从前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说深情就深情,说喊娘子就喊娘子。

果然跟他爹是一路货色,爱演得很!

我呸!

我一把拽过牛角梳,顾渡动作一顿,问我:「可是扯到了你头发?」

我冷冰冰道:「没有。」

他又问:「那是为何?」

我对着镜子里的他,道:「因为不想让你碰我头发。」

他再问:「是昨晚压疼了你头皮吗?」

小侍女窃窃偷笑。

我面红耳赤。

「靠!你别说了!不是的!」

他慢条斯理道:「那便是看我不顺眼了。」

我点头:「是的。」

他拉过凳子,坐在我身边,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很诚恳地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怒瞪他,他无辜纯良。

我总不能说因为咱们两家是世仇,所以我天然地看你不顺眼!

这样反而显得我很沉不住气。

不行,我不能输!

于是我说:「因为你爹曾经说你要娶好多小老婆,生十八个儿子。」

顾渡倒了盏茶给我,眼睛带着笑:「这话不是我说的,娘子这算迁怒吗?」

呵呵。

「那你答应我,不能娶好多小老婆,不能生十八个儿子。」

顾渡顿了一顿,还没说话,门口就有个梳小丸子发型的小女孩大声嚷嚷:「凭什么呀,你这人好坏!」

顾渡的妹妹,顾央央。

我从来不会让着别人的。

所以我抬了抬眼皮,刻薄道:「我这人是谁?你说话是不是要记得带称呼?」

顾央央拉着顾渡的袖子摇啊摇,跺脚比雷声响。

「她欺负我!」

顾渡说:「要叫人家嫂嫂,知道吗?」

我掀开眼皮,装作认真画眉的样子,偷偷在铜镜里瞄他。

他神色不变,很认真的模样。

可以,算他明事理。

顾央央又跺脚:「她哪里配做我嫂嫂,我要阿随姐姐做我的嫂嫂!」

啪。

我手里的螺子黛断了,远山眉斜出去一笔,有点滑稽。

「阿随是谁?」我问。

顾渡伸手过来,拿帕子沾了水,轻轻擦净我眉骨。

他离我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整齐的睫毛。

「阿随是谁?」我拍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

顾渡叹了口气,说:「央央胡说的。」

我没再继续追问,但是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顾将军人还挺好的,不像我爹说的那么刻薄小心眼。

他挺高兴地接了我奉上的茶,说了些要夫妻和睦啊之类的嘱咐,然后封了我一大包礼金。

顾夫人把我从头看到脚,然后用一种「我家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表情,递给我一只玉镯子。

什么话也没说。

我有点尴尬。

顾渡轻声说:「这是我外婆送给母亲的礼物,可以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了。」

我瞅了一眼顾夫人,顾夫人一脸「我就听你瞎编」的表情。

我心态好了一点,想着不能辜负顾渡解围的心意,勇敢道:「谢谢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将来留给我的儿媳妇。」

顾夫人喝茶呛到了,表情非常精彩。

她刚想继续说点儿什么,顾将军就说:「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

顾渡立刻拉着我撤退。

我把礼金和镯子交给小柳儿让她收好,顾渡表示要带我看看院子。

不是现在的这个院子,是他以后要搬进去的那个院子。

顾渡被点了探花,日前有了官职。

这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宅子了。

一方面我觉得这很好,好就好在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赖床了。

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不是很好,我还没摸清那个阿随是谁呢,怎么能就此离开呢?

于是,我私底下嘱咐小柳儿打探打探消息。

小柳儿很机灵,我很放心。

把她留在顾府里,我心情愉快地跟着顾渡出门了。

顾渡的新宅子在京郊,地方是偏了点,架不住人家面积大啊。

我被他带着看院子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地方适合做花房,那个地方适合放假山。

池塘里可以引山泉水,种上几株莲花,再养上几尾锦鲤。

生活美滋滋。

因此,当顾渡对我说「家宅修整之事还要娘子多费心了」的时候,我非常喜悦以至于一口就答应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3

小柳儿并没有从顾府里探听到有关阿随的消息,以至于再听到「阿随」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稍稍回忆了一会儿。

是她?

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梁氏是我的手帕交,她孩子周岁礼,给我递了帖子。

家眷们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我正在逗小娃娃呢,就听见了一声「阿随」。

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姑娘温温柔柔地冲着喊她的人一笑,莹润得像颗明珠。

我小声问梁氏:「阿随是谁?」

梁氏说:「新任御史大夫的女儿,在家行四,我们都喊她四姑娘。她原本是苏州人士,一年前随父亲来了京城。你不认识她?说起来她与你夫家还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我镇定地夹一颗花生米,说:「什么亲戚关系啊,我怎么不知道。」

梁氏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揉着手腕说:「御史大夫的妻子是你婆婆的小表妹,硬要说的话,阿随也算你表妹了。」

我哼了一声,瞅着那婉约如月光的姑娘,冷冷道:「一表八百里,要说这种表弟表妹,那可太多人上赶着想跟我做亲戚了。」

梁氏明明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来了阿随:「四姑娘,你来。」

我狠狠瞪了梁氏一眼,她幸灾乐祸地笑。

在阿随还没过来之前,梁氏跟我咬耳朵:「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这阿随从前可是对你夫君一口一个表哥地喊着,全京城只有你一人蒙在鼓里。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正面见见情敌,没准,人家未来还有机会进你家门呢。」

我掐了梁氏一把,她哎呦着站起了身,临走前把阿随拉到了我身边。

「这是你渡哥哥的妻子,他俩成亲的时候你正病着,大概也没机会见面吧?」

阿随温柔道:「是我病得不巧,错过了这桩喜事。」

我没接茬,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随轻轻答:「十四了。」

我「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么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阿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凉丝丝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央央好像跟你很熟,我嫁进顾家后却没见过你,」我拎着酒杯,笑眯眯,「作为表嫂,真是遗憾啊。」

阿随低头,说:「我应该避嫌的。」

避嫌,避什么嫌?

我捏紧了酒杯,皱眉想继续发问。

但不远处有人喊着阿随的名字。

一身粉色的少女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向我行个礼就返回原处。

我一口喝光了酒,然后再倒,然后再喝。

我酒量比较差,但是酒品还可以。

所以顾渡领我回去的时候,我只是抱着他胳膊睡觉。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马车摇摇晃晃,我晕晕乎乎。

他一只手由着我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擦过我脸颊,将一绺发丝挑到耳后。

我心里有点难过。

「我今天看见阿随了。」我说。

顾渡「哦」了一声,说:「你不喜欢她,所以不开心吗?」

我摇摇头,又摇摇头。

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不开心,

是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有些喜欢你了,所以我才这样沮丧。

我没说话,顾渡也不再追问。

马车里很安静,我就这样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后来我就继续投身装修大业了。

新家和顾府离得很远。

为了方便监工,我把屋子先装好,搬进去住了起来。

院子整修要费一番工夫,慢慢来,反正顾渡不急,我也不急。

不过,顾将军和顾夫人还挺急的。

主要是,顾渡说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顾夫人心疼儿子,说哎呀你新家都不成样子,你怎么能住呢。

顾渡说小舟都能住,我难道比她还娇贵吗?

顾将军「哼」了一声,表示姜武的女儿都住得,我顾文的儿子自然也住得。

于是顾渡就意气风发地搬了过来。

穿过泥尘飞扬的厅堂,穿过木材堆满的小院,推开蒙尘的月亮门,对着惊呆了的我,他微微一笑。

「娘子,有没有想我?」

书房外泥瓦匠在施工,书房里顾渡看书看得认真,丝毫不受打扰。

我进去给他送汤,他放下书,搁下笔,拿起勺子之前还记得先问我一句:「你饿不饿啊?」

你看,他这个人挺神奇的。

从不抱怨,在哪里都能泰然自若。

也从来不说喜欢我,可是处处都在维护我。

他有那么多美好品质,对我无可挑剔,我简直要爱上他了。

可是……

我盯着忙前忙后的小柳儿发呆,把她看得发毛,等她颤巍巍问我怎么了,我才叹口气。

「你说,顾渡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小柳儿冥思苦想,半晌才说:「姑爷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你看,这就是症结所在。

顾渡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会权衡利弊。

顾渡很有责任心,这意味着他一定会对他的妻子好。

无论他的妻子是谁。

是我姜小舟,还是李小舟赵小舟。

又或者是那个阿随。

应该都一样吧,都能得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温柔细致的呵护。

而且,阿随显然曾经在顾渡的生活中留下了很重的一笔,以至于央央认定她是未来的嫂子,以至于他不愿意在我面前对她多做解释。

可是,这样的阿随,在他认定她非妻子之后,就如投湖石子般悄无声息地沉没。

顾渡的喜好是可以精确计量的吗?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喜欢上顾渡了。他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还这么温柔。

但我也清楚地意识到,我想要得到的,是他对姜小舟的爱,而并非他对妻子的关照。

喂,姜小舟,你想要的太多了。

我一边批评自己,一边控制不住心里那些野草般疯狂发芽生长的念头。

我要让顾渡爱上我,我要让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4

宅子落成了,顾渡请我爹给正堂题匾。

我爹很高兴,觉得顾渡真是有眼光。

我娘也很高兴,主要是觉得顾渡这人很上道,能哄老丈人,那肯定也对我很好。

逻辑无懈可击。

我被我娘这一通分析感动得不行。

可我随即又有些忧愁,最爱喝的乳酪都喝不下去了。

我娘看出来了,问我是怎么了。

我扭扭捏捏好半天,说:「顾渡他好像有个心上人。」

我娘柳眉倒竖:「他心上人不是你吗?」

我捏着勺子想哭:「我倒是想啊。」

娘亲听我说完原委,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心里发毛,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娘亲幽幽道:「看你道行浅,先付了真心。」

我当她是批评我,闷闷道:「我先喜欢的他,是我输了。」

娘亲屈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弹,把燕窝推到我面前让我喝,慢悠悠道:「你以为你动心了就是输了?我告诉你啊,你别被你爹的胡说八道影响了。这日子是你们俩自己过的,你的幸福可比你爹的意气之争重要多了。」

我咕噜噜喝下燕窝,迫不及待地问:「那么,我先动心反而是赢了不成?」

娘亲瞧瞧我,笑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真心换真心,如果遇上了对的人,你付出的真心就是你的筹码。」

我半知半解:「但是那个阿随……?」

娘亲摇摇头,说:「不成气候的。凭你夫君的智商,他要是真想要得到一个姑娘,什么计谋不能用?他既然表示那是小孩儿胡说的话,你就要相信那是小孩儿胡说的话。哪怕阿随找上门来,你也得给我拿出正室的气派来,给她骂回去。」

我看着娘亲跃跃欲试的样子,冷不丁问一句:「你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娘亲收回了按在桌上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温柔道:「哪能呢,你爹从来没给过我这种机会,所以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就离谱。

我面无表情地把她那盅燕窝也抢了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在她「小兔崽子你干嘛」的声音中斯文地擦擦嘴角,说:「我也不会给顾渡这种机会的。」

前面,我爹还在跟顾渡喝酒。

边喝边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老头儿眉飞色舞,觉得跟顾渡相见恨晚,就要把他引为知己。

嗯,要不是我拦着,他快拉着顾渡结拜了。

喂!

酒品还敢不敢再差一点啊!

我一边费力地把顾渡的袖子拽出来,另一边冲着里面喊:「娘亲!你管管我爹嘛!」

大概酒真的喝得有点多,顾渡也有点站不稳,脚步稍稍踉跄了点,整个人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我肩上。

「喂喂喂,我站不稳了啊——」

我脚底一滑,向后仰。

我今天穿的是鹅黄裙子啊,弄脏了就会很明显啊!

顾渡!

你讲点武德!

我手臂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遭,然后我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睁开了眼睛,笑着看我。

眼神聚焦在我脸上,是跟浓重酒香不符的清明。

他扶住了我的腰。

稳稳地抱住了我。

那厢,我爹犹在醉眼惺忪地对空气说话:「贤婿啊——」

你的贤婿已经离开酒桌了,你清醒一点。

顾渡眨眨眼,问我:「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没事,你先松手。」

他箍在我腰上的手更紧了几分,垂下头枕在我颈窝。

「我喝醉了,」他在我耳边笑,「所以松不了手。」

很难不怀疑顾渡喝酒之后就被第二人格主宰了。

成亲那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我深呼吸,然后,趁我娘亲赶到照顾爹爹之前,掐着顾渡的腰,用力推开了他。

你们知道的吧,关于我继承了外公家的武学的事情。

咳,不夸张地说,姐姐我当年也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角色。

所以第二天早晨,顾渡更衣的时候,看着腰上的两块淤青,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昨天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我望了会儿天,道:「也不算很过分吧。」

他平静地系上衣带,转身看我,大概是琢磨了会儿措辞:「我不太能记得自己醉酒后做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抱着被子坐起来,笑眯眯。

「你昨天喊了两声阿随,你知道吗?」

顾渡手指一顿,没说话。

「我娘昨天刚跟我说,以我男人的聪明脑袋,但凡他想要得到一个姑娘,不管使出什么手段也能得到她。但你没有这样做,说明你并不喜欢阿随。」

我仰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没能照亮他的脸。

「我差点就要相信我娘亲说的话了,但你昨天喊那姑娘的名字的时候,情真意切,伤感又遗憾。」

我越说越来火。

索性一脚踹开被子,叉着腰站了起来。

我盯着顾渡,居高临下。

「你昨天到底醉没醉?」

雕塑一样定格了的顾渡终于有了动作。

他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又搓了把脸颊。

白玉似的一张脸多了几分血色,还挺顺眼的。

然后他坐在床边,握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带。

我毫无防备地跌坐在柔软被子里。

「是醉了,不然不会被你掐成淤青。」他笑了一声,顺手拿过外衣,披在我肩头,「但是我和阿随……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依然攥着我的手腕,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气。

于是我只好闷闷道:「那你说来听听啊。」

你看,我们都是凡人,所经历的也实实在在是俗气透顶的生活。

顾渡看长相像是个神仙人物,但他的故事,说起来仍然和二流话本没什么区别。

阿随和央央是同样的年纪。

顾夫人生小女儿的那一年,顾将军在外征战,生死不明。

京城里起了流言,说顾将军倒戈,全军覆没。

顾夫人慌了神,仍在月子里,却日日垂泪。

那时顾老夫人还在世,手段雷霆,找到了做县令的顾夫人表妹夫,将央央和阿随掉了包。

老夫人说了,要是逆子真的不忠不义,起码要给武义顾氏留一点血脉。

顾央央成了宋随,宋随成了顾央央。

天子迟迟未降罪,但顾家的门庭肉眼可见地冷落了下去。

顾将军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原来他和天子演了出双簧,他假意投诚,最后一举击溃三万大军。

顾将军加官进爵,但阿随只能一直是阿随了。

明明是为天子谋,但顾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却成了欺瞒君主的举动。

一旦拆穿,是为不忠。

因此顾家不能接回阿随,只好暗地里对她好。

宋县令资质平平,之所以能新任京城御史,也有顾夫人思女心切的缘故在。

故事讲完了,顾渡比往常沉默许多。

我挠挠头,又挠挠头,半晌,憋出一句。

「顾将军被人污蔑的那段时间,你怎么过来的啊?」

他忽然笑了,很温柔地摸摸我乱七八糟的长发。

清淡的晨光里,他的侧脸也一样的温柔。

「你啊……」他低声说。

我拉下他的手摁在被子上,问:「我怎么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摩挲一阵,半晌才笑:「你很会抓重点。」

5

顾渡推门去了,我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发呆的对象当然是阿随呗。

一想到她,我又想叹气了。

顾渡说,家人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因为没办法接她回家,所以干脆不要给她希望和期待。

骄傲会生事端,多思无益成长。

他们对阿随的呵护,是让她一无所知地以宋家姑娘的身份安安稳稳活下去。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

我确实听过那些被执念困扰一生不得解脱的悲惨故事。

但!

我好想摇着顾渡的肩膀说,你们根本不懂少女心事!

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偏爱我,我一定会偏爱回去。

顾家对阿随这样关照,阿随难道不会心生涟漪吗?

会,一定会。

因为我就是这样喜欢上顾渡的。

不自觉地,我好像又看见了阿随站在我面前,凉丝丝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我蒙着眼睛哀嚎一声,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中。

以前我还能像娘亲教的那样,撸起袖子把人骂出去。

无所谓,反正我不要脸。

可是阿随是顾渡亲妹妹啊,我觉得好烦。

我这一烦,就吃不下饭。

煨鹿肉是我最爱,但今天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反胃。

「拿下去拿下去,我要吐了——」我捂着嘴从凳子上弹起来,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顾渡停了筷子,跟出来轻轻拍我脊背。

「你——」他欲言又止,把帕子递给我,「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吐得快晕厥了,耳朵嗡嗡的,煞白着一张脸同他对视。

然后我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我也怕我有喜了。」

他稳稳地扶住我,问:「你怕什么?」

我怕很多啊。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真的有孩子,我该拿他/她怎么办?

见我沉默,顾渡接着说:「而且不是『又』,我不怕,我很期待。」

我转头看他。

廊下有画眉在鸟笼里蹦跶,啾啾啁啁。

他也低头看我,脸色平静,从容自如。

「你为什么……」我困惑,「我以为你应该讨厌我。」

他问:「讨厌你什么?」

我说:「你刚点了新科探花,多少豪庭等着榜下捉婿,但你却因一纸赐婚跟我绑在了一起。我虽然不在乎世人评说,但也清楚我并非佳妇之选。更不用说你爹与我爹是宿敌……嚯,我简直要怀疑陛下赐婚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互相折磨,直到一家搞死另一家为止。」

我慢慢说着话,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渐渐垂下了头:「这桩婚事原本就不纯粹,所以,你应该挺讨厌我的。」

他忽然站定。

伸手抬起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望进了他深潭般的眼睛。

「你听好了。」

他语气郑重甚至带了一丝严厉。

「如果我不是自愿,没人能强迫我娶你。」

我懵了,直愣愣地瞅着他。

「听明白了吗?」他又问。

林大夫捻着胡须,然后说:「这个嘛,好像不是喜脉啊。」

顾渡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又站在了林大夫面前。

「您要不要再把个脉?」

林大夫的徒弟瞅了顾渡一眼,估计觉得他好烦。

我默默瞅了顾渡一眼,觉得他好惨。

林大夫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笑呵呵地说:「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依我看哪,这倒是好事啊。夫人年纪尚小,再轻松两年也未尝不可。」

我点点头,又点点头。

顾渡眉心的结才松开,舒缓道:「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收拾药箱跑路了,顾渡在窗边站了会儿。

咦,怎么还不去办公?

哦,他今天请假了。

我挪到他身边,颇忐忑:「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伸手摸我发顶,笑了笑,说:「没事。」

这之后,顾渡忽然变得很忙碌。

早出晚归的,人都消瘦了几分。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寥寥数语就带了过去。

我不再问他,一心一意地修整院子。

假山搭好了,流水潺潺。

廊下多了几个新的鸟笼,鹦鹉偶尔学我说话。

花房上加了玻璃顶,阳光穿进来,把花朵照得鲜亮。

我跟着厨娘学手艺,煲汤炖煮,无一不精。

顾渡回来得越来越晚,我有时等他,有时会睡着。

有个晚上我忽然醒来,感觉顾渡正倾身过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的手臂整个儿环住我,伸手按了按床铺,然后掖住我的被角。

「你干嘛?」我忍不住问。

他一愣,说:「你醒了啊。」

「嗯,所以你在干嘛?」

他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你不知道自己睡相很差吗?」

?所以是怕我掉下去吗。

趁我还在发呆,他摸摸我脸颊,低声说:「睡吧。」

夜色深深。

而发生在白天的故事,则没有那么温情。

京城里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

梁氏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最近都不办聚会了。

我知道,太子病逝后,储君之位悬空。

宣王和晋王渐成气候,各有朝臣支持。

而最近皇帝身体变差,有了立储的意思。

朝堂之上,两派攻讦愈发严重,而这段时间斗争的焦点是无锡贪腐案。

我爹曾经说过,朝廷风气不正,至少有七成官员都收受过贿赂。

一月之前,无锡起了旱灾,粮食枯死在田里。

天子下了旨意,要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然而无锡府的粮仓里只有两天的量,粮食放完后,无锡府尹也跟着自尽了。

天子震怒,一面勒令周边州府调粮,一面下令彻查此事。

宣王和晋王各自在督查队伍里安插了人手,暗地里给对方使绊子。

他们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连伪造证据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

我爹在家发愁,私底下跟我说,宣王和晋王立身不正,无论是谁做了储君,恐怕德不配位。

总之,京城一下人心惶惶,生怕谁家遭了殃。

你看,这些是我知道的。

但我并不知道,在这场风波中,顾渡正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或者,他准备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就在这个时候,阿随及笄了。

宋夫人邀请我们观礼,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及笄礼布置得很热闹,许多大家闺秀都来了,看得出,阿随的人缘还可以。

阿随娉娉婷婷,我递上礼物,她笑着接过。

但她的视线却在找另一个人。

没到场的那个人。

我望着她,忽然有些难过。

直到宴席散场,顾渡也没去。

顾夫人不开心,事后找我们发了一通火。

顾渡说,他把阿随当作妹妹,阿随却未必自知。

顾夫人愣住了。

顾将军沉默良久,很疲惫地示意我们滚蛋。

6

我们俩滚蛋了,这事儿主要赖顾渡。

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我要不要下馆子。

朝局动荡,饭馆子生意都冷清了。

我推开窗看了会儿街巷,忽然看见有辆马车停在了楼下。

车帘子掀开,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一张幕离从头遮到腰,而男的却是个熟人。

新科状元郎,边明远。

就是被怀疑因为颜值不够所以被选拔为状元的那位。

顾渡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了外头,停了一停。

他分明看清楚了,却伸手合上了窗。

「当心着凉。」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却神色自然。

「你知道我讨厌边明远?」我问。

我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边明远寒门出身,是甘肃人士。为人严谨,一板一眼的。

他平素看不惯的事情有三,一是豪庭纨绔,二是女子不淑,三是君子无度。

不太凑巧,我就是那个女子不淑。

被边明远点名批评过的京城女子。

「哦?」顾渡倒了杯茶给我,「你讨厌他?」

我三言两语地说清了原委,他支肘发笑。

「他啊,刻板正直,从不伪饰,一张嘴确实得罪了京城许多达官显贵。」

我假笑了两声:「哦,是吗?」

顾渡抬起头,挺认真地说:「他是仁义之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讨厌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上扬,像未绽的花瓣。

他专注看着什么的时候,眼睛像寒夜的星。

只一点点亮,却亮得悠远。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随即我又想到一件事。

跟边明远一起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印象里,边明远不曾娶亲,也没有姐妹。

顾渡在氤氲的茶汤气息里微微一笑:「大概是个贵人吧。」

?这什么答案。

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进来的是边明远。

唔,和那个幕离遮面的姑娘。

「边兄。」

「顾兄。」

门轻轻合上。

边明远看见了我,诧异道:「你怎么也在。」

我没给他好脸色,刚准备开口呛他,就听见顾渡咳了一声。

「这是我夫人。」

「我知道这是你夫人,但是……」边明远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顾渡为什么要说一句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不情不愿地喊我一声,「嫂夫人。」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笑眯眯:「你好啊。」

「原来你就是姜小舟。」

一直没作声的姑娘伸手拨开幕离白纱,认真地打量我。

「你见过我?」我问。

姑娘有张顶顶英气好看的脸。

丹凤眼,远山眉,挺直的鼻梁。

每一处五官都像是工笔描绘出来的。

她打趣似的看向顾渡,后者没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她略微弯了唇角,冲我露出一个笑:「没见过,但耳闻已久。我是澹台星越。」

澹台是国姓。

我睁大了眼睛。

顾渡平静道:「见过郡主。」

澹台星越不再看我,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顾渡。

「兄长托我给您带信。」

顾渡取过信,并没有拆开看,而是请他们坐下。

边明远的大氅上还带着落雪,他却没有拍,神色凝重地看向顾渡。

顾渡兀自取茶叶,泡开一壶茶。

外头风很大,呼啸着拍向木制窗棂。

没人说话。

只有羊肉火锅在咕噜噜冒泡,将雅间衬托得更加安静。

边明远一脸的欲言又止,顾渡好笑地看他一眼,他才开口:「顾兄,无锡那边……」

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又断了声音。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很难受,不知该怎么继续。

澹台星越抢过话头,说:「无锡那桩案子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我们找到的证据足以——」

她的话没能说完,被顾渡打断了。

「郡主,」他将一盏茶不轻不重地放到她面前,神色平静,「雅间适合饮茶看雪。」

澹台星越神色苍白,却依言不再说话,抱着茶杯出神。

今夜有雪。

今夜无月。

今夜有灯展,就在城东。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花灯节。

虽然朝堂争斗日益激化,但百姓们依然在热热闹闹地过自己的日子。

顾渡非要我们四个一起来赏灯,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澹台星越将幕离换成面纱,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顾盼流转。

「原来京城是这个模样。」她喃喃。

我站在她旁边,将她小声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问道:「难道郡主是第一次来京城?」

她直直地瞧着街市上各色各样的花灯,轻声道:「是啊,我一直待在西北。」

见我望着她,她害羞道:「是不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我摇摇头,买了盏羊角灯塞到她手心。

「西北的睦王爷既忠且孝,当年为了解今上疑心,将兵权交还朝廷,甘守西北一隅。我爹对他评价很高。」澹台星越比我高,我不得不抬头看她,「睦王爷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澹台星越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宫灯。

半晌,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姜小舟,你很聪明,我开始喜欢你了。」

我翻个白眼:「那真是委屈你了,一直在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她很自然地甩锅:「都怪边明远把你描述得像个泼妇。」

我一听见边明远的名字就来气:「他脑子有病!当初判定我不淑不贤的时候,我们压根就没见过!」

澹台星越诧异道:「啊,是吗?那他可真是太过分了。」

我越想越生气,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拽住了边明远的袖子。

他被我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要干嘛?」

我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边明远努力从我手中拽袖子,奈何我力气很大,他没拽动。

只好怀柔。

「你你你你能不能注意妇德啊,你夫君还在我边上呢。」

我转头瞅了一眼顾渡,顾渡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我冷冰冰道:「边明远,你给我解释解释。我们还没见过面,你为什么要泼我脏水,坏我名声?」

状元郎的脸猝然就红了,目光看向顾渡。

「你看他干什么?」我冷冷道。

澹台星越拎着灯笼看戏,帮腔:「是啊,边明远,你从前在我面前说小舟坏话的时候可是理直气壮的。」

边明远结结巴巴道:「我是受人所托。」

我皱眉:「谁?」

顾渡忽然揽住我肩膀,将我转了个方向。

他的方向。

「娘子,猜不猜灯谜?」

没头没脑的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似的。

我想挥开他的手,奈何他搂得太紧,是不容推拒的力度。

我咬唇瞪他:「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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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若兰:你直接写我身份证号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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