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米尔格拉姆的服从试验科学吗?

回答
说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科学”与否,其实涉及到对“科学”这个词的理解,以及对实验设计、伦理考量和研究结论的综合评估。如果从严格的、符合现代科学研究操作规范的角度来看,这个实验确实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它仍然是心理学史上一个极其重要且具有开创性的研究,为理解人类行为提供了深刻的洞察。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它“科学”的地方。米尔格拉姆实验最显著的科学之处在于其系统性的实验设计和量化结果。在当时,许多关于社会影响和权威的研究还停留在哲学思辨或者案例分析的层面,缺乏严谨的实证基础。米尔格拉姆设计了一个可重复的、有对照的(虽然对照组的设计不如现代实验那么清晰)实验框架。他招募了参与者,通过一个看似随机的过程将他们分配到“教师”角色,而“学生”(其实是实验助手)则扮演接受电击的角色。实验操纵的是“权威”(身穿白大褂的实验指导员)的要求,以及“学生”表现出的痛苦程度,并测量“教师”是否会继续按照指令施加越来越强的电击。

这个实验的操作性定义也相对清晰。电击的强度被量化为伏特,从15伏特到450伏特不等,每一档都有文字描述,如“轻微电击”到“危险——严重电击”。参与者是否继续按下开关,以及他们犹豫的时间,都构成了可以被记录和分析的数据。最终,高达65%的参与者(“教师”)在实验指导员的坚持下,将电击增至最高档位,这一结果的统计显著性是毋庸置疑的,它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在特定情境下,权威的命令可以压倒个人的道德顾虑。

此外,这个实验的可检验性也相对较高。虽然直接复制完全相同的实验在今天因伦理问题几乎不可能,但其核心研究假设——权威对个体行为的影响程度——一直是后续许多研究探索的对象,并发展出了更精细、更符合伦理的设计来验证类似现象。

然而,说它“科学”就忽略了实验背后的一些复杂性和争议。最大的争议集中在伦理层面。实验过程中,参与者被置于极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亲眼目睹(尽管是表演)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遭受痛苦,这可能导致长期的心理创伤。参与者在实验结束后也经历了长期的焦虑和困扰。在现代科学研究中,参与者的福祉和心理健康是首要考量,米尔格拉姆的实验在这一点上显然不符合现行的伦理准则。这种伦理上的瑕疵,尽管不能完全否定其科学发现的价值,却也使得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一个“完美”的科学案例。

另一个需要审视的是实验的“真实性”或“生态效度”。虽然实验情境模拟了权威与服从的关系,但参与者是否真的相信他们正在对他人施加真实的、有害的电击,以及他们对整个情境的感知,都可能影响他们的行为。有人认为,参与者之所以继续,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学生”并没有真正遭受致命伤害,或者实验本身是一种“表演”。尽管米尔格拉姆本人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访谈和分析,试图证明参与者确实处于高度的道德困境中,但这仍然是讨论其科学性的一个角度。

最后,我们不能忽视社会和文化背景。米尔格拉姆实验是在二战结束后不久进行的,当时人们对纳粹暴行的反思仍在继续。这种历史背景可能使得参与者更容易受到“服从权威”这一概念的潜在影响,或者让他们在接受实验时,内心深处存在一种“不能成为旁观者”的心理。换句话说,实验的结论在多大程度上是普遍适用的,还是受到了特定历史时期和文化氛围的影响,也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科学问题。

总而言之,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以其严谨的设计、量化的数据和惊人的结论,无疑是心理学领域的一个重要科学贡献。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揭示了社会心理学中权威力量的巨大影响力。但同时,其在伦理操作上的不足,以及对实验情境真实性和普遍性的探讨,也使得我们不能将其视为一个没有任何争议的、完美的科学范例。理解这个实验的科学性,需要我们同时认识到它在方法论上的创新以及在伦理和社会反思层面的局限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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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格拉姆實驗相信許多都耳熟能詳,和漢納鄂萊的《平庸之惡》常放在一起解釋溫良恭儉讓的凡夫俗子如何成為極權政體的劊子手

但真相真的是這樣嗎?米爾格拉姆究竟是在實驗中意外發現人性的醜惡真相,還是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別有用心的”心理實驗”秀?

以下文章節錄自羅格.布雷格曼著作《人慈》
教授說服阿伯電死路人?耶魯大學「電擊實驗」的真相跟你想的不一樣


「當我聽說可以取得檔案素材的時候,」我去墨爾本拜訪吉娜.佩里時她跟我說,「我就急著想看穿幕後。」佩里所謂的「幻滅程序」從此開始,並以一本砲火猛烈的書記錄下她的發現,讓這個程序盛大收尾。她揭露的事情,使她從米爾格蘭粉變成了兇猛的批評者。

我們先來看看佩里找到什麼。同樣地,這故事在說的,也是一個執著的心理學家追求著聲望和讚揚。這個人進行了誤導和操弄,來得到他所要的結果。這個人刻意把強烈的痛苦,強加於只是想來幫忙而信任他的人。

時間是1962年5月25日。實驗的最後三天開始了。將近一千名志願者已經輪流用過了米爾格蘭的電擊機,此時米爾格蘭發覺少了什麼。照片。

一台隱藏攝影機很快安裝完畢,以便錄下參與者的反應。米爾格蘭就是在這幾場試驗中,找到了他的明星受試對象,一個日後姓名會等同「惡的平庸性」的人。或者應該說是他的假名:弗雷德.普羅基(Fred Prozi)。只要你看過米爾格蘭實驗的影像,隨便那數百部紀錄片中的哪部,或者在YouTube上的片段,那你應該都看過普羅基活躍的模樣。讓米爾格蘭想傳達的訊息正中要害的,就是弗雷德.普羅基的錄像。

我們看到一個面容友善、五十歲左右的魁梧男人,很明顯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做著別人吩咐他的事。「可是他可能會死在裡面啊!」他悲痛地喊著──然後按了下一個開關。觀眾看著劇情開展而入迷,既不敢看又忍不住看普羅基能做到什麼地步。

這對聳人聽聞的電視節目來說很重要,而米爾格蘭很清楚這一點。「了不起。」他這麼形容普羅基的表現。普羅基「徹底的棄守和高漲的緊張」令他激動不已,於是決定將這人封為他電影的主角。如果你覺得米爾格蘭聽起來比較像導演而不像科學家,那你並沒有離實情太遠,因為他就是做了導演才真正大放光采。

任何偏離他劇本的人,他都會以強大壓力逼迫就範。穿著灰色實驗袍的人──米爾格蘭雇用的、叫作約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的生物學老師──會嘗試多達八或九次,來讓人們繼續按更高電壓的開關。當一名四十六歲的女性把電擊機關掉的時候,他甚至跟她吵了起來。威廉斯把機器重新打開,然後命令她繼續做下去。

「你聽這些錄音會覺得,所謂對權威的奴性服從,」吉娜.佩里寫道,「聽起來更像是霸凌和脅迫。」

關鍵的問題是,受試對象本身是否相信自己在施予真正的電擊。在實驗之後沒多久,米爾格蘭寫道:「除了少數以外,其他實驗對象都相信實驗情境的真實性。」然而他的檔案裡卻充滿了參與者表達懷疑的陳述。如果你想想這個情境看起來會有多古怪,那麼,會有這種陳述也就不意外了。你真的指望別人會相信,在耶魯這種名聲響亮的機構裡,在科學家滴水不漏的注視下,會有人被折磨到死?

研究結束後,米爾格蘭寄了一份調查表給參與者。有一個問題是:你覺得這情境有多令你相信?十年後他總算公布他們的答案,寫在他談實驗的書的最後一章。我們就是在這邊發現,只有百分之五十六的實驗對象相信他們真的在給學習者施加痛苦。而且還不只如此。一份由米爾格蘭的助手所進行、但從來都沒有發表的分析顯示,如果人們相信電擊是真的,那大部分的人都會停手。

所以,如果有一半的參與者覺得這整套安排是假的,那米爾格蘭的研究會得出什麼東西?公開場合中,米爾格蘭都把他的發現描述成「深刻而令人不安的人性真相」。私底下,他自己有所懷疑。「這一切的大吹大擂,到底代表的是一項重大科學成果,或者僅僅是有效的戲劇效果,」他在1962年6月的私人日記中寫道。「我傾向接受後面這種解釋。」

當米爾格蘭於1963年發表研究結果時,他的電擊實驗大獲惡評。「目睹不敢相信的折磨」、「卑鄙」以及「與納粹人體實驗同一等級」只是其中幾種媒體描述他所作所為的說法。公眾的強烈抗議,導致實驗研究產生了新的倫理方針。

那段期間裡米爾格蘭還守著另一個祕密。他選擇事後不讓約六百個參與者知道實驗裡的電擊不是真的。米爾格蘭怕他研究的真相洩漏,使他從此再也找不到受試對象。所以有幾百人就這樣一直以為自己曾把另一個人類電死。

「我還真的去查《紐哈芬紀事報》上的訃聞,實驗後至少查了兩星期,」後來有一個人這麼說,「看看我是不是涉及並促成了某個所謂學習者的死亡。」

米爾格蘭的研究似乎無庸置疑。固若金湯。就像拒絕死去的殭屍,怎麼殺都會爬回來。「人們試過把這研究打倒,」一位美國心理學家說,「但它總是屹立不搖。」顯然,普通人類是能夠對其他人類做出恐怖殘忍行為。

但為什麼呢?如果我們生來就要親切,為什麼幼犬人會按下四百五十伏特的開關呢?

這就是我需要回答的問題。

我第一件想知道的事情是,米爾格蘭的服從實驗是否真有測試到服從性。就以他寫給威廉斯──穿灰色實驗袍的「實驗者」──的劇本為例,這套劇本會指揮他給不聽話的實驗對象四個特定的「激勵」。

首先:「請繼續。」

接著:「本實驗需要你繼續。」

那之後:「你繼續進行有很重要的意義。」

只有到了最後是:「你別無選擇,一定要繼續。」

當代心理學家指出,只有這最後一行才是命令。而當你聽錄音帶時,很明顯地,只要威廉斯說出這些話,每個人都會停下手。其效果是立即的「抗命」。1961年是如此,而那之後舉凡別人複製米爾格蘭的實驗時也會如此。

針對米爾格蘭電擊機實驗數百次流程所做的仔細分析顯示,灰袍人變得愈霸道,實驗對象就愈不服從。換句話說:幼犬人沒有無腦地遵循權威命令。結果發現,我們徹底厭惡發號施令的行為。

那麼,米爾格蘭當時怎麼有辦法誘導他的實驗對象一直按開關?英國廣播公司監獄研究幕後的心理學家亞歷山大.哈斯拉姆和史蒂芬.雷徹,想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理論。參與者並沒有屈服於灰袍實驗者,反而決定加入他這邊。為什麼?因為他們信任他。

哈斯拉姆和雷徹注意到,大部分自願參與研究的人是有意幫忙而到來。他們想要幫助威廉斯先生進行研究。這就說明了,為什麼當米爾格蘭在一間裝潢樸素的辦公室實施實驗、而不是在耶魯大學的典雅環境裡進行實驗的時候,整體善意的百分比就會降低。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訴諸一個科學目標的「激勵」(好比說「本實驗需要你繼續」)最有效,也說明了為什麼參與者的行為不像是沒有靈魂的機器人,而是帶著懷疑遭受折磨。

一方面,指導者認同那個穿灰色實驗袍、一直重複說整件事是為了科學益處的人。但另一方面,他們無法忽視另一間房裡學習者受的苦。參與者就算繼續按下個開關,他們也反覆地喊著「我再也受不了了」以及「我不幹了」。

有一個人事後說,他是為了他腦性麻痺的六歲女兒才堅持下去的。他希望醫學界有一天可以找到解方:「我只能說我當時──跟你說,就這樣講啦,只要是能,呃,幫助人類的話,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事後當米爾格蘭跟受試對象說他們的貢獻會對科學有益時,許多人都如釋重負。「我很高興能幫到忙」是典型的回應,另外有人說:「只要能有好的結果,你們就用盡方法繼續實驗吧。在我們這個混亂瘋狂的世界裡,一點一滴的善意都是必需的。」

當心理學家唐.米克森(Don Mixon)於1970年代重複米爾格蘭的實驗時,他得到了一樣的結論。他後來談到,「事實上,人們會竭盡全力為善而吃盡苦頭。人們埋首於試圖為善……」

換句話說,如果你催促人催促得夠用力,如果你一直戳一直刺激,又拐騙又操弄,我們之中的許多人確實是有能力為惡沒錯。通往地獄的路是善意鋪成的。但邪惡並不是就在表面底下;它需要費盡工夫才能扯出來。而且最重要的是,邪惡得要披上行善的外衣才行。

那天堂是有的。但天堂跟人世之間隔了一座血海”
徐志摩如是說到。

人真的善於服從命令嗎?我想這些先前為曝光的證據呈現的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我們不邪惡、不冷漠,
但我們的善意容易被誘騙


在那通往無間地獄的道路上,
每顆鋪路石都曾是某個人的善意。
每個洞口的惡龍,都曾是冒險者中的屠龍勇士
這整個實驗就如同他實圖證明的人性一般,建立於欺瞞與謊言之上

下次看到米爾格拉姆的實驗死灰復燃,不妨想想這個實驗背後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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