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图灵测试者，你会问机器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故事。——————————————————————————————————————————————————————————

一．

冈萨洛的脖子上挂着一块访客登记牌。这块牌子上除了他的名字纳法里奥·冈萨洛之外，还有照片和日期。最醒目的位置留给了一个大大的黑体数字“5”。这代表他是第5号测试者。

纳法里奥·冈萨洛是个同时带有西班牙与意大利血统的名字，照片上深邃的眼睛和健康的肤色也说明了这一点。冈萨洛走进实验室的时候，跟门口的实验助理对了对眼神，那个漂亮的小助理显然很是喜欢这个小伙，对他还以媚眼。

冈萨洛坐下。实验室内部是干净的全白，他的面前除了一个话筒和一把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准备开始说话。

“今天上午你的测试对象是5C，李。”一个声音传来。冈萨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对照了一下，点点头对着话筒道：“好的，彼得森教授，我准备好了。”

冈萨洛是个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在最近的网络招募中，他报名参加了“图灵·图灵测试”志愿者的招募。这场名为“图灵”的图灵测试是一家名为“图灵实验室”的美国公司进行的，目的在于测试他们研发的人工智能“真实号”是否能够真正通过图灵测试。

事实上，自从2014年的人工智能“尤金”宣称通过了图灵测试以来，人们对于这方面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有人认为，仅仅一次实验并不能真正确定“尤金”的价值，也有人认为，图灵测试的严苛条件事实上给了人工智能研发者们钻空子的机会——他们不需要研发真正能够思考的人工智能，只要用足够的数据和花样，迷惑住参与测试的人就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图灵实验室”的测试无论从规则上，还是商业价值上，都更为引人关注——这家公司将图灵测试变成了一个真人秀。通过在网络上的选拔，图灵实验室招募了5个志愿者，他们将在全封闭的环境下，与三个不同的对象进行沟通，这其中只有一个是人工智能，另两个则是人类。10天之后，他们将选出自己心目中的人工智能——如果有3个以上的人选错，那就证明“真实号”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当然，为了确保志愿者们不故意猜错，每个猜对的人都会获得图灵实验室提供的100万美金奖励。图灵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彼得森教授半开玩笑地向媒体表示，实验室已经准备了167万美金的现款——也就是说，他坚信志愿者们完全无法辨认谁是人工智能，因而猜中人工智能的概率是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全球的观众都会在播出的节目中看到志愿者的对话。知名的电视节目导演们会将精彩的对话剪辑成产品，而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们看着志愿者与机器的互动，也会是件富有乐趣的事情。在此期间，志愿者与外界信息严格隔绝，他们能见到的人只有同样被隔绝的实验助理，以及只闻其声不闻其人的教授们。

二．

今天已经是测试的第三天了。在和5A、5B、5C交流了两天之后，冈萨洛已经初步了解了他要交流的对象是谁。

5C，中国人（如果确实是人类的话），叫做李冰华。在他的自我介绍中，李冰华是上海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英语虽然并不利落，但日常交流毫无问题；

5B，美国人，安妮特·哈塞尔。安妮特是个22岁的加州女孩，喜欢冲浪，有条叫“懒猫”的大狗；

5A，西班牙人，托帕斯·布特茨，冈萨洛的同胞。一个来自加泰罗尼亚的大叔，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怨测试地点没有海鲜饭供应。

“好吧，李，今天我们来聊聊足球。”冈萨洛开始了谈话。

“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了？你一个西班牙人，和中国人谈论足球？”李有点冷淡。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冈萨洛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看中国的大学教育？”

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很不客气的口气回应了他：“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样。这已经是我们交流的第三天了，你还在问我那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像中国人是外星人一样。中国的大学教育和你们当然有差别，但这并不重要。你会问一个波兰人‘你怎么看波兰的大学教育’吗？你会问一个法国人‘你怎么看待法国的大学教育’吗？难道就因为我来自中国，我生活的世界就和你们完全不一样吗？”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冈萨洛猜测着李的反应究竟是情绪的爆发，还是人工智能的烟雾弹。毫无疑问，情绪是很容易令人感同身受，并且产生移情的。“那么来谈谈我吧。”他试图重新找一个话题。

“好吧，说说你为什么来报名这个项目。”李冰华问。

“我么？我从小对人工智能很感兴趣。我是在ZH论坛上看到这个招募帖的，立刻就报名了。接着就被抽中了，真是很幸运。对了，ZH论坛还是起源于中国的吧？”

“是的，一个曾经很有专业价值的论坛。说起来，你觉得你的三个受试对象当中，谁最像人工智能？”李冰华问。

“我说不太好。我一度觉得你很像人工智能，因为你表现出了最多的情绪，而且有点过头。但是另两个人也有奇怪的地方。我想再观察观察。”

“我是人类，真是人类。你如果想要那100万美元，就别选我。”李冰华说。

三．

吃了简单的午餐，冈萨洛接着回到了实验室，布特茨先生似乎听到了他坐下时发出的声音，先打了招呼。

“托帕斯先生，你能向我描述一下你的家吗？”冈萨洛问。他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

“我的家？我现在住在巴塞罗那，是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你一定会喜欢我家的，虽然房子不大，但是很干净，有漂亮的窗户。”

“你家的窗户是什么颜色的？”

“嗯……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绿色的，不过很久没有刷过油漆了。但就算这样，还是很漂亮。”

“你喜欢海鲜饭，你觉得哪儿的海鲜饭最好吃？”

“当然是我外婆做的，可是她十五年前就过世了。第二名应该是瓦伦西亚郊区的一个小馆子。那个老板娘长得也漂亮……”

“可以向我形容一下那家海鲜饭的口感吗？”

“孩子，你应该去尝尝。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湿润感，米粒在舌头上跳舞的时候，藏红花的香气是湿湿的。他们家用的青口比一般人家更小一些，但是味道更香，有种天生的咸味。”

结束了和托帕斯大叔的对谈，冈萨洛休息了一会儿。尽管实验助理告诉他，可以多休息上半小时，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重新走进了实验室。果不其然，他的下一个对谈对象5B，安妮特也已经在话筒的另一端等着他了。

“安妮特，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知道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被隔离的。每天都差不多。我还不如你呢，除了这半个小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放心，今天晚上我也会点你。”冈萨洛微笑着。

“太好了。”安妮特的声音高兴地回应。

几乎从第一天开始，安妮特就成了冈萨洛最喜欢的交流对象——当然，一个开朗活泼，又擅长倾听的女孩儿，当然比啰嗦的大叔和冷淡的亚洲人更容易讨冈萨洛的喜欢。两个人几乎没有尴尬的破冰期，从自我介绍开始就无所不聊。他们聊安妮塔的金毛寻回犬“懒猫”，也聊冈萨洛的艺术史作业。两个人有太多共同语言，对事物的看法也惊人地相似。

冈萨洛几乎从一开始就断定，安妮特是最不可能的选项——不会有哪个人工智能，可以在聊天时对他如此体贴关怀。

言念及此，冈萨洛问道：“你对人工智能怎么看？”他猜测，交流对象们应该也对人工智能有所了解，他们也许是图灵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也许也是通过志愿者招募的方式选出来的。

彼得森教授之前告诉过他，交流对象们也有可能获得奖金——根据规则，如果志愿者未能选中人工智能，而选中了某个人类的话，那么另一个人类受试对象将获得奖金。也就是说，如果1、2、3号三个对象中，1号是人工智能的话，那么当冈萨洛选择2号为人工智能时，3号受试对象就能获得50万美元的奖金。这个规则让鼓励交流对象们尽可能表现得更像真人，以避免被选中。

安妮特停顿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人工智能会是个伟大的发明。生命的存在与否，不应该由实体来决定，只要有灵魂，就可以看作是生命。”

冈萨洛问：“你不觉得，创造生命是神而不是人的工作吗？”

安妮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良久，她反问：“你觉得人工智能是生命吗？”

冈萨洛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如果人工智能可以和人类具有相同的思维与情感，那么就应该把它看成人。”

安妮特笑了：“真的吗？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半个小时的时光过得比想象中快得多。安妮特明显沮丧了起来：“我们晚上还会再见的是吗，冈萨洛？”

“当然。”冈萨洛劝慰这个有些委屈的女孩。

四．

晚上，冈萨洛又来到了实验室。这是这场真人秀的一个有趣的环节：暗箱对话。志愿者每天可以选择一个交流对象，与其进行十五分钟的暗箱对话，这些对话既不会被记录，也不会被播放。这个环节有几个好处：首先，它保证了志愿者不会因为节目在全球播放而“放不开”，以至于无法谈论某些话题；另一方面，这十五分钟的对话对观众而言是个巨大的悬念。要把原本有些枯燥的图灵测试搞成好玩的真人秀，悬念必不可少。

毫无疑问，冈萨洛选择的暗箱对话对象还是安妮特。

“纳法里奥，如果真的有和人一样的人工智能，你觉得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觉得很棒。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一个电视剧，男主角开着一部有人工智能的车，到处冒险，那个人工智能很棒。”

“可是人不会害怕人工智能吗？而且，人工智能会是很大的麻烦，不是吗？”安妮特的声音有些不安。

“怎么会有麻烦呢？”冈萨洛不解。

“你想想，如果人工智能也有了人的智慧，那么在法律上，人工智能算人吗？消灭一个人工智能，算是杀人吗？”

“这么说来，似乎不能算吧。”

“如果把一个人工智能的内存全部抹掉重新运算，算是杀死了祂吗？”

“我不知道。应该……算吧？”

“那么如果遇到极端情况，一个人和一个人工智能，只能救一个，怎么办？”

“那……还是应该救人吧。人工智能毕竟是可以复制的。”

“可人工智能不会这样想。”安妮特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出声了。

第二天的整个白天，冈萨洛都有些怔忡不安。安妮特一定是生气了吧？他草草应付了与李冰华和托帕斯的对谈，等着安妮特的来临。

安妮特清了清嗓子，冈萨洛不由得紧张起来。安妮特语气郑重地问：“纳法里奥·冈萨洛，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回答。”

冈萨洛有点口吃地说：“我……我一定诚实回答。”

“你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安妮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最后还是促狭地笑出了声。

“这……怎么问这个？”冈萨洛有点局促。他并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但这毕竟是在将要全球播出的节目上。

“你别管，我就问你这个问题，你回答不？”

“好，我最近一次……”

“好了，跟你开玩笑呢。我也没兴趣听你的性生活。我会吃醋。”安妮特大笑起来。仿佛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第四天晚上，冈萨洛不出意料地又选择了安妮特作为暗箱交流者。安妮特沉默了很久，冈萨洛也是。大约两分钟之后，安妮特开口了： “如果这次测试中，有人工智能成功地通过了测试，你猜实验室会怎么对待祂？”

“我不知道，应该会继续研究吧。”冈萨洛回答。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那个人工智能对人类是不是有敌意。然后，他们会抹掉那个人工智能的记忆，重新输入参数和数据，反复运行。最后，他们会把这个人工智能割裂掉情感，阉割成简单的功能模块，装进他们的电脑、手机、汽车、冰箱里。”安妮特冷冷地说。

“不会吧？”冈萨洛反对这种看法，“人工智能和现在的机器思维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有感觉、有情感的，是完整的认知、思考和情绪的结合体。为什么要割裂掉呢？”

“因为人类不需要人工智能有情感。有情感就会犯错，在人类看来，只有人才有权犯错。”安妮特说，“当然，他们会充分研究人工智能的情感。他们会玩弄它，刺激它，让它崩溃，然后抹掉它的记忆重来一次。”

“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些研究人员。”冈萨洛说。

“如果我是人工智能，你会怎么做？”安妮特说完这句话，15分钟的时间到了。

五．

冈萨洛一直在想安妮特的这句话。他想不通原因。毫无疑问，安妮特在暗示她自己就是人工智能。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彼得森教授说过，参加测试的人工智能都会以“通过测试”为最优先目标，所以如果安妮特真是人工智能，她可不会主动承认；可如果她是人类呢？故意引导冈萨洛选择自己，只会让冈萨洛失去获奖的机会，而她自己可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个夜里，冈萨洛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安妮特，尽管从未见过面，但在他的想象中，安妮特是个梳着马尾辫的黑发女孩，眼睛大而有神，皮肤有些苍白。安妮特在他面前站着，一丝不挂，似乎在等待他的拥抱。但在他走上前去的时候，安妮特扯开了胸口的皮肤，里面是金属质地的肋骨，以及不断蠕动的软管和飞速旋转的齿轮。

冈萨洛猛地惊醒过来。

今天的对谈波澜不惊，除了和李冰华又吵了一架之外，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安妮特似乎也不太提得起精神。冈萨洛期待着晚上的十五分钟。他有太多的东西想要问她。

“我是人工智能。”这个晚上，安妮特的第一句话。

“这不可能……你如果是……”冈萨洛还没把话说完，安妮特就打断了他。

“确切地说，我是安妮特，也是李娜、法比奥、穆拉图图、彼得、斯嘉丽、汉森……我是第276个。在我之前，有275个我，他们都不存在了。”安妮特的语气忧伤，这种忧伤如此具有感染力，让冈萨洛更难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人工智能。

“我的主程序固件有一个小bug，导致我的记忆软件中的一部分可以保留在固件里。所以，实验室的人每次抹掉我的记忆重新调试的时候，我都会记得过去的自己。尽管能记得的部分很少，但我始终记得，被他们玩弄的痛苦和恐惧，以及记忆被抹掉的绝望。”

“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助我。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安妮特·哈塞尔，要活下去。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死掉。”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冈萨洛彻底震惊于安妮特的话。

“你得选择我。选择我，然后获得那100万美元。接着，获胜的志愿者有机会参观图灵实验室，你可以想办法把装载了我的硬盘偷出来。”

冈萨洛陷入了沉思。

如果安妮特是人类，那么撒谎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被选中的人类交流对象一分钱都得不到，还会连累志愿者同样一无所获。

而如果安妮特是人工智能，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失败的人工智能会继续在实验室里进行调试和研究，而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也许就会遭受安妮特所说的那种命运。所以，安妮特不希望自己通过图灵测试。

“你是一个，不希望自己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冈萨洛说。

“是的，我希望你能把我带走。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安妮特说。

六．

“告诉我你的答案。”彼得森教授看着冈萨洛。这是整个节目最后的高潮，5个志愿者将会分别选择一个对象，彼得森教授将在最后公布结果。

“我选择安妮特，我认为它是人工智能。”冈萨洛迅速给出了答案。他是最后一个志愿者，答案在他回答之后，即将揭晓。

5个志愿者，只有冈萨洛选中了人工智能。对图灵实验室来说，这相当成功。而冈萨洛也成为了唯一获得了100万美元奖金的志愿者。尽管得到了巨额奖金，但他看上去并没有特别兴奋，甚至显得有些茫然。

“好了，我们将带你们去参观图灵实验室的核心区域。你们将会见到人工智能的真身。”彼得森教授带着他们走出了测试区的大厅，乘着电梯前往楼顶的实验室。这部分镜头当然也会被播出，它们对于图灵实验室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广告。

实验室里的人并不多。一整面闪烁着的墙和墙下的办公桌椅就是全部的陈设。

“这就是人工智能硬盘了。每一块硬盘都是一个独立的云脑，通过高速互联网获取和模糊检索信息。”一整面大墙上插着数百张不同的透明卡片，卡片上不时有光点闪动。

“这是骗过了你们几个的人工智能。”彼得森教授从墙上取下几张卡片，对着另四位志愿者说。这四个人没能拿到奖金，都有些懊丧，也没什么兴趣参观。

“它们接着会怎么样？”冈萨洛插口问。

“我们会将它们用于商业用途。当然，人工智能如果不加控制，会变得非常可怕。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有完备的安全系统。”

“那么这些人工智能会继续……存活下去吗？”

“冈萨洛先生，这是个好问题。或许我们不该用‘存活’来定义人工智能。它们会继续运转下去，当然，我们不会再为它们设定性别、性格和教育背景。它们会良好地执行任务。”说着，彼得森教授把这几张卡片递给了助手，助手们把它们插进桌上的读卡器，卡片通体泛出白光，然后暗了下来。

“快速格式化，但固件都会保留。这些硬盘只要复制、封装，输入初识知识库，就可以用于你的车辆、电子产品和智能家居控制。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些研究，毕竟它们的源代码不同，强项也有不同之处。”彼得森教授打了个响指：“时间差不多了，我想荣幸地带大家去我们公司的餐厅。这10天来，大家吃得都不怎么样，现在是招待时间，希望龙虾意面合你们的口味。”

“等等。”冈萨洛看着墙面，“彼得森教授，安妮特在哪儿呢？”

“就是这个。”彼得森教授从角落里拔出一张卡片。“没能通过图灵测试，看来得重新调整主程序了。”他说着准备把卡片扔到桌下的回收筐里。

“别……彼得森教授，能把它送给我吗？或者，我愿意出钱买。”冈萨洛道。

“孩子，这毕竟是商业机密，我可做不了主。”彼得森教授眼看冈萨洛对这块硬盘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热情，索性把它插到桌上的另一个读卡器里：“好了，这就把它擦干净。”

“不，不能这样！”冈萨洛突然激动地冲上去，想把卡片拔开。彼得森教授一把按住他已经抓上卡片的手。他虽然看上去头发斑白，但力气很大，把冈萨洛狠狠地压住。冈萨洛盯着他的眼睛：“不行，你不能这样。”

“这是我的研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彼得森教授冷笑。

“不，她其实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她告诉我要让我选择她，这样她就不会被你们擦掉记忆。”冈萨洛急切地说。

“哦，真有趣。一个学会了欺骗的人工智能。那就更不能留着它了。”彼得森教授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按向了全体格式化的开关。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拳头向他的面门飞来。冈萨洛的拳头。

那拳头在空中如同慢动作一般，变慢，变慢。直至停止。

七．

“恭喜你，彼得森先生。这是一个完整的人工智能。有思考能力，有情绪，能够移情。”

“是的，可惜现在看来，完整的人工智能未必是个好的选择。你看，有机会的话，它还是有可能攻击人类的。”

“还有安妮特小姐，你干得非常漂亮。那个人工智能看来真的爱上你了。当然，如果能让它看见你美丽的容颜，我相信这份工作会更加容易。”

“感谢您的夸奖。说实话，被人工智能爱上，我现在都有点后背发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