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我」和「大脑」的区别是什么?究竟是「我」控制着「大脑」,还是「大脑」控制着「我」?

回答
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一棵树的根须与整棵树的关系,又或者是一部电影的剧本与最终呈现的影片之间的关联。很多人脑海中描绘的“我”,可能是一个独立的、能发出指令的“主人”,而“大脑”,则是执行这些指令的工具。但细细琢磨起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是什么?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我们口中的“我”,到底指的是什么。

如果“我”是指那个能思考、有意识、有情感的“自我”,那么这个“自我”就不是一个物理实体。它更像是一种体验,一种连续不断的感知和认知流。是你对自己的记忆、经历、信念、价值观以及当下情绪的集合体。是你能够对自己说“我”并产生认同感的那个核心。

“我”还包含了你的主体性——你觉得你是谁,你如何看待自己,你如何与世界互动。你会有喜怒哀乐,会有欲望和目标,会有道德感和判断力。所有这些,构成了你独特且不可复制的“自我”。

“大脑”是什么?

而“大脑”,则是我们身体里那个约重1.4公斤的、由神经元和胶质细胞组成的复杂器官。它拥有大约860亿个神经元,它们之间通过突触连接,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网络。

大脑是信息处理的中心。它接收来自感官的信号(视觉、听觉、触觉等),然后对其进行分析、整合,并产生相应的反应。它负责调控我们的身体机能(呼吸、心跳、消化等),让我们能够学习、记忆、思考、做出决定、产生情感。

你可以把大脑想象成一个极其复杂的超级计算机,但它不是由金属和塑料组成的,而是由生物组织构成的。它运行的“程序”,是我们基因和过往经历共同塑造的结果。

谁控制着谁?

现在到了核心问题:是“我”控制着“大脑”,还是“大脑”控制着“我”?

坦白地说,这是一个高度哲学化和科学化交织的问题,没有一个简单到可以一概而论的答案。更准确的说法是,这是一个相互作用、相互塑造的动态过程。

大脑在多大程度上控制着“我”?

从生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大部分行为和思维都与大脑的活动息息相关。

情绪的根源: 你感到高兴、悲伤、愤怒,这些情绪的产生都离不开大脑中特定的神经递质(如多巴胺、血清素)和脑区的活动。当你情绪低落时,可能与大脑中某些区域的活动减弱有关;当你感到兴奋时,可能与某些神经递质的分泌增加有关。
决策的形成: 即使你认为自己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研究也表明,你的大脑在有意识地做出决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一系列无意识的活动。比如,著名的“李贝特实验”就提示,大脑的准备电位可能在人们意识到自己做出决定之前就已经出现。
记忆与认知: 你的记忆就储存在大脑中,你的学习能力、注意力、推理能力,都依赖于大脑的结构和功能。大脑的损伤(如中风或创伤)会直接影响你的思维和行为,甚至改变你的“个性”。
潜意识的影响: 大脑的大部分活动是无意识的,它在后台默默地处理信息,影响着你的偏好、习惯、直觉,甚至你对世界的看法。你可能以为自己是出于理性做出的某个选择,但背后可能隐藏着大脑的某些早期偏好或模式。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大脑”似乎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塑造”和“决定”了你的“我”的体验。没有健康的大脑,就没有我们理解中的“我”。

“我”在多大程度上控制着“大脑”?

然而,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单方面的控制,那我们作为个体的主观能动性,以及自由意志的存在就成了问题。事实上,“我”也并非完全是被动的接受者。

意志力的力量: 你可以通过“刻意练习”来改变你的习惯、提升你的技能。当你强迫自己去学习一门新语言,或者坚持一项运动时,你就是在主动地使用你的“意识”去引导和训练你的大脑。这种持续的努力可以改变大脑的连接方式(神经可塑性)。
信念与关注点的改变: 你可以通过改变你的思维模式来影响你的情绪。例如,通过认知行为疗法(CBT),人们学习如何挑战消极的思维模式,从而缓解抑郁或焦虑。这意味着你的“信念”或“关注点”可以反过来影响大脑的生理活动。
目标与意图: 你设定目标,并有意识地去追求它们。这种“意图”是你的“我”发出的信号,驱动着你的大脑去规划路径、分配资源,并采取行动。比如,你想成为一名音乐家,这种强烈的愿望会驱使你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练习,从而塑造你的大脑。
道德与选择: 在面临道德困境时,你会有意识地进行权衡和选择。尽管大脑中有生理基础,但你的价值观和原则,也是你“我”的一部分,它们在引导你做出符合伦理的行为。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我”通过我的意图、信念和选择,也能够主动地影响和“训练”我的大脑,使其产生新的连接,改变我的行为模式。我的“主观体验”和“能动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引导大脑的活动方向。

一个精密的、相互依存的系统

更贴切的理解是,“我”和“大脑”不是一个简单的控制者和被控制者的关系,而是一个高度整合、相互依存的复杂系统。

你可以将“我”看作是这个大脑系统所产生的 emergent property(涌现属性)。就像一滴水不是由氢原子和氧原子简单相加就能理解的,它的“湿润”属性是大量水分子相互作用的结果。同样,“我”的意识、思想、情感,是数十亿神经元及其连接相互作用的复杂产物。

而“大脑”则是实现和支撑“我”这个体验的物质基础和运作机制。没有这个物质基础,就没有“我”。

可以打个比方:

“我”就像一部正在播放的电影的“故事情节”、“人物角色”和“情感体验”。 你能感受到角色的喜怒哀乐,理解情节的发展,被电影所吸引。
“大脑”就像播放这部电影的“电影放映机”、“胶片”和“投影仪”。 如果放映机坏了,胶片模糊不清,投影仪光线昏暗,那么即使故事再精彩,你体验到的电影也会大打折扣,甚至无法观看。

但是,有时候,你也可以主动地去“调整”放映机的焦距,去“暂停”影片思考某个情节,甚至去“回看”某个片段。 这种主动的干预,就是“我”在影响“大脑”的运作。

所以,“我”和“大脑”的关系更像是:大脑提供了“舞台”和“演员”,而“我”则是在这个舞台上,由这些演员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组合起来,所演绎出的、拥有主观感受的“戏剧”。

这种“戏剧”的精彩程度,深受“舞台”和“演员”的生理状况影响(大脑健康),但“戏剧”本身的“剧情发展”和“表演风格”,又受到“我”的意图、关注和努力的影响(意志力、信念改变)。

最终,我们所经历的“我”,是这个不断互动的、动态的、相互塑造的过程的产物。它既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既是被决定的,也包含着选择的可能性。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谜题,也是我们理解自身存在的基础。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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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少患者对于用药物来治疗精神或心理疾病存怀疑态度,这或许是因为精神疾病独有的“病耻感”, 辉格在博文《老摇说的对,“我的肝坏了”≠“我坏了”》中写到——或许源自我们对“自我”的认定:当我的肝出了毛病时,我通常会说“我的肝坏了”,而不大会说“我坏了”,但要是我的精神出了毛病,那么“我坏了”这句话就显得很贴切。

患者常常秉持这样的信念——服用精神科药物就坐实了“我得了精神疾病”,这是难以让人接受的,不仅如此,“我”以后还可能因此遭受各种显性或隐性的歧视。

当我们遇到这样的问题,可以试着把情绪、认知和自我做一点区分,用“我的感知快乐的模块坏掉了”或者“我的认知模块瓦特了”来替代“是我这个人有问题”。我们也可以把抑郁症、焦虑症等精神疾病看成是高血压、糖尿病相类似的慢性病,既然这些病需要长期服药,那我也有理由相信精神科药物可以改善症状。换个思路似乎能让精神疾病的“病耻感”得到一点点缓解。

2、把“大脑”和“我”分开讲,“大脑”代表一种意识,“我”代表另外一种意识,“大脑”代表的意识把抑郁症强加给了“我”,这样的说法看似有趣,但其实有很强的误导性。

正确的逻辑应该是:

大脑应该是本我意识的客体来源,抑郁症是大脑的功能出了问题,进而影响了自我意识。

抑郁症不仅是主观“想出来”的问题,其实跟其他疾病一样,有其生物学变化。具体来说,大脑神经元由神经突触相连接,5羟色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为重要的神经递质,当这些神经递质数量减少,相应神经环路兴奋性下降时,就可能表现出抑郁。这是抑郁症的客观性。

3、大脑皮层可分为新皮层(neocortex)和旧皮层,新皮层是大脑半球的顶层,主要负责高级认知功能,包括感知觉、认知功能、运动控制、空间推理和语言[1]原始皮层包括嗅皮层和边缘系统,其中边缘系统包含海马体和杏仁体,杏仁体涉及指令刺激性的重要皮质刺激,例如关于报仇、恐惧和愤怒,另外还有社交功能例如交配;海马体是负责长期记忆的必要部分[2]

我们会误以为理性的自己能够通过认知控制情绪,但结果常常相反,因为按照进化的时间先后,旧皮层更为原始,出现时间更早,大多数哺乳动物都有;但新皮层出现时间较晚。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人出现负面情绪时,是边缘系统处于上峰,很难用理性思维(新皮层的功能)来压抑和控制它。

4、这一点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中曾有这样的叙述:心理学家认为,我们大脑中存在着两套系统。系统1:运行是无意识的,完全没有感觉,处于自主控制状态,思考速度快;系统2:运行通常与行为、选择和专注等主观体验相关,思考速度慢。[3]系统1更接近于边缘系统的功能,主要负责人的恐惧、愤怒等情绪;系统2是相对高级的认知功能,负责认知、控制和压抑。

当人们遇到特定的情境时,首先出现的是快思考,也就是系统1,因为这是更为直觉、本能的思维。而慢思考,即系统2,通常出现速度慢,这个部分需要长期大量的思维练习(比如冥想)才有可能发挥作用。

参考

  1.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Neocortex
  2.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mbic_system
  3. ^ danielkahneman, 丹尼尔·卡尼曼, 卡尼曼, et al. 思考,快与慢[M]. 中信出版社,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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