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乙肝治疗费用昂贵、患病人数多,为什么却不像艾滋病一样有免费的药物福利政策?

回答
你提出的这个问题触及了公共卫生政策、疾病管理以及社会资源分配的复杂层面,而且和乙肝的实际情况息息相关。

首先,我们要明白,乙肝和艾滋病在疾病性质、传播方式、治疗难度以及社会认知上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差异直接影响了它们在药物福利政策上的区别。

1. 疾病性质与治疗目标的不同

乙肝: 大部分慢性乙肝患者虽然感染了病毒,但身体免疫系统能够有效地将其控制在一定水平,病情相对稳定,不一定会进展到肝硬化或肝癌。治疗的主要目标是抑制病毒复制,延缓或阻止肝脏损害进展,从而提高生活质量,延长寿命。很多时候,即使不治疗,如果病毒复制不活跃,患者也能维持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
艾滋病(HIV): HIV病毒攻击的是人体免疫系统,如果不进行治疗,病毒会持续复制并摧毁免疫细胞,最终导致免疫系统崩溃,发生各种机会性感染和恶性肿瘤,这是致死性的。因此,艾滋病治疗的根本目标是控制病毒,阻止免疫系统进一步受损,维持患者的生命和健康,使其能够正常生活并避免传染他人。 这属于一种“抢救生命”和“阻断疾病进展到死亡”的性质。

2. 治疗的可达性与治愈可能性

乙肝: 目前的乙肝治疗药物,如核苷(酸)类似物(拉米夫定、恩替卡韦、替诺福韦等)和干扰素,主要作用是抑制病毒复制,但很难彻底清除病毒。也就是说,即使服用药物,大部分患者停药后病毒仍可能重新活跃。治疗往往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服用,费用自然居高不下。虽然有些药物能达到病毒学缓解(病毒undetectable),但不能算“治愈”。
艾滋病: 尽管目前艾滋病也无法彻底治愈,但随着抗逆转录病毒疗法(ART)的发展,艾滋病已经从一种绝症变成了可以有效控制的慢性病。ART药物能够将HIV病毒载量压制到非常低的水平,甚至检测不到(U=U,Undetectable = Untransmittable),让患者拥有接近正常人的寿命和生活质量,并且不再传染他人。ART药物的有效性使得艾滋病患者能够通过规范治疗,实现“带病生存”并恢复健康和生产力,社会效益非常显著。

3. 治疗的长期性与药物成本

乙肝: 如前所述,乙肝治疗多为长期服用,这导致了累积的药费非常可观。虽然近年来有一些新药纳入医保,但很多进口的、效果更优的药物价格依然不菲。
艾滋病: 艾滋病治疗也需要长期服用ART药物,但全球范围内的政府和国际组织(如世界卫生组织、盖茨基金会等)在推动仿制药研发和大规模采购方面投入了巨大努力。这使得ART药物的生产成本大幅降低,并且通过国家层面的集中采购和免费发放,药物的可及性大大提高。例如,一些关键的抗病毒药物,其成本已经从最初的每年数万美元降低到每年几百美元,甚至更低。

4. 社会认知与公共卫生紧迫性

艾滋病: 艾滋病因其传播途径(主要通过性接触、血液传播、母婴传播)和对免疫系统的毁灭性打击,曾被认为是“世纪绝症”,具有高度的传染性和致死性。早期社会恐慌和对疾病的恐惧,以及国际社会对控制艾滋病的共识,使得国家和社会资源更倾向于将其作为一项紧急的公共卫生事件来应对。提供免费药物是遏制疫情蔓延、保障公民健康以及维护社会稳定的关键举措。
乙肝: 虽然乙肝的患病人数基数很大,但其传播途径(主要通过血液、母婴、性传播,但日常生活接触通常不会传播)和疾病进展相对缓慢,不具备艾滋病那样强烈的紧迫感和“救命”的即时性。很多感染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没有明显症状,对社会大众的直接威胁感不如艾滋病那样强烈。因此,将其纳入普遍的免费药物福利政策的优先级考量可能不如艾滋病。

5. 医疗保障体系与政策导向

艾滋病: 由于其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威胁,很多国家将艾滋病防治列为优先项目,通过政府主导的免费药物政策,实现“应治尽治”,这不仅是对患者个体负责,也是对整个社会公共卫生的保障。
乙肝: 乙肝治疗费用纳入了国家的基本医疗保障体系,即通过医保报销。虽然不是完全免费,但医保的覆盖大大减轻了患者的经济负担。近年来,随着国家医保目录的不断调整和完善,越来越多价格昂贵的乙肝治疗药物被纳入医保,报销比例也在提高。这是一种“保基本”的政策思路,而非针对特定疾病的“全免费”模式。

总结来说,乙肝和艾滋病在免费药物福利政策上的差异,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艾滋病 被视为一种需要紧急干预、严重威胁生命的疾病,其免费药物政策是全球性应对策略的一部分,旨在控制疫情、挽救生命、保障社会稳定。
乙肝 虽然患病人数众多且治疗费用高昂,但其疾病性质、治疗目标以及紧迫性与艾滋病有所不同,国家主要通过基本医疗保障体系(医保报销)来减轻患者负担,而非提供普遍免费药物。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国家对乙肝患者的关怀不足。随着经济发展和医疗保障能力的提升,未来针对乙肝治疗的更多支持政策也可能出台。但就目前而言,艾滋病免费药物政策的特殊性,是基于其独特的疾病属性和历史性的全球应对策略。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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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题主要知道,国家的钱其实就是你我他的钱,都是纳税人一个子儿一个子儿交起来的。要是瞎jb乱花钱被人民群众给掀了,这就是大家都不想的了是不是~

所以,国家要花钱干嘛不干嘛,其实也是要进行成本效益分析的:要花多少钱?能解决什么问题?得到什么好处?

而且,很多时候,要花多少钱是一方面,但花了这个钱能解决多大多严重的问题,往往是更重要的。

在这里,我作为公共卫生学院的学生,以自己所学,简单作一些推测吧。

艾滋病免费治疗背后的考量。

第一,对患者本人,从两年的死缓变成无期,神奇的续命效果。

艾滋病发病了如果不治,病人通常1年左右死亡[1];而进行规范的HAART治疗,就能将预期寿命恢复到70岁以上,非常接近同时代出生的正常人[2]。这个续命的效果,可以说是非常神奇了。如果这还免费,病人还不赶紧感谢一波社会主义大法好?

第二,对全体中国人,如果每个艾滋患者都坚持HAART,可以基本阻断疾病的传播。

对于把艾滋病从高危人群传进一般人群的“桥梁人群”(比如嫖客),如果与他们发生关系的艾滋病人能进行规范的HAART治疗,那么这些桥梁人群被传染艾滋病的概率会降低96%[3],甚至降到几乎为0[4]。艾滋病毒的源头一断,“桥梁人群”就没有艾滋病毒可以传给一般人了,这样就完成了对艾滋病从高危人群扩散到一般人群中的阻击。

第三,艾滋病很严重,但却真没别的好办法可以阻挡艾滋病传播了。

大家都知道,传染病传播就是传染源----通过传播途径---->传给易感人群。要防,消灭传染源这条不行,因为治不好,又不能杀人;保护易感人群这条,又没有疫苗, 基本扑街(2017/8/9更新:新闻报道指出,强生公司的HIV疫苗已经完成了I/IIa期临床试验,这是非常可喜的进步!但由于还没有正式通过III期临床及FDA等药监部门审批,可能这一疫苗距离大规模实际应用尚有不少时日。);剩下的就只有切断传播途径。

艾滋病传播三大途径,血液传播,母婴传播,性传播。血液传播,现在对献血者严格审查,杜绝卖血,正在以光速减少;母婴传播阻断措施加强,也让母婴传播不断减少;现在就剩一个性传播最严重了。

(▲2004-2013年艾滋病的传播途径构成[5])

大家肯定觉得阻断性传播很简单,带套不就完了吗!但其实,和各色嫖客、性工作者、男男性行为者打交道就会知道,他们安全套使用率仍然不够高,原因多种多样:客人要“爽”,不想带套;要求伴侣带套伴侣会生气,觉得不信任自己,等等……

如果要么不戴套跟ta来一发,要么现在分手/今天没有收入,由于绝大部分携带艾滋病毒的人脸上又不会贴个纸条写着“我有艾滋病”,这些高危人群就只能赌一把那0.06%的艾滋病患病率不会中奖到面前这个伴侣/嫖客头上,然后有时候狗屎运不好赌错了就中招。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了。鉴于艾滋特别的患病方式,以及婚外性行为在中国的尴尬地位,患者通常不愿意就诊,然后作为艾滋播撒机在高危人群中不断活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浮出水面呢?

经过各国公共卫生工作者不懈地探索,目前最有效的办法是:提供免费匿名筛查、免费治疗。

所以,在安全套使用率上不去,患者又大多倾向于隐匿的情况下,以“治疗免费”的手段促使所有隐匿的艾滋病人浮出水面,并接受HAART,几乎可以说是健康人能拿出来对付艾滋病性传播的最好武器了。

再来看乙肝。

首先,慢性乙型肝炎相对艾滋病是一种温和很多的疾病。

事实上,即使把观察时限拉到五年之长,乙肝患者5年死亡率通常也只有0-2%。即使发展为肝硬化,在代偿期内死亡率也只能达到14%~20%[7],这比发病后大多1年左右死亡的艾滋病来说,已经是温和了很多了。

换句话说,慢性乙肝患者不管治不治,至少一两年内是99%的可能性死不了的。

第二,乙肝疫苗保护率高;感染乙肝后真的变成慢性乙肝的几率低。

虽然与患者无保护性接触/与患者共用纹身器械等高危行为后感染几率仍然很高,但由于(1)现在绝大部分人(>90%)都有了乙肝疫苗保护带来的免疫[8],(2)成年人感染乙肝病毒后慢性化的几率很低(~5%)[7],因此,对于整个中国的群众而言,现存的乙肝病毒携带者无论是否接受治疗,关键意义都完全无法与艾滋病的HAART相提并论了。

换句话说,乙肝现在已经有又便宜又一劳永逸的疫苗法来保护易感人群了,成年后就算运气不好感染了乙肝病毒,正儿八经变成需要长期治疗的慢性乙肝几率也很低。这也已经让乙肝新发病例迅速减少了。

因此,对于现存的慢性乙型肝炎患者,进行治疗对他们个人的意义更重大,对国家和其他纳税人的意义则不那么大了。

现在来看费用。

艾滋病HAART治疗一个月平均需要2000块[8],一年就是两万四。而且,进行HAART治疗需要的体检费用大约100~300,这部分自负。慢性乙肝如果用恩替卡韦抗病毒治疗,根据世卫的说法一年下来也是2700-10000不等。

慢性乙肝目前患病率是艾滋病的120倍左右(~7.2%[9] vs ~0.06%[10]),这意味着如果两个病都免费治疗,全体乙肝病人免费治疗每年需要花费的资金是艾滋的至少13.5倍~50倍。

再想想前面我已经提到的,HAART在艾滋病防治中,无论对病人还是健康人,都算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式的保护方案;而乙肝,则已经有了疫苗来解决传染的问题,乙肝发病率和患病率都持续走低多年,现在慢性乙肝治疗对患者个人的意义远远大于国家。所以,就算国家对慢性乙肝没有任何不同于其他一般疾病的优惠政策,我都是能够理解的。

更何况,目前医保给慢性乙肝治疗费用的报销,叠加各种buff之后,部分地区最高能达到50-80%甚至以上,所以患上一个乙肝就马上家破人亡这种事应该很难再发生了吧?

所以,在卫生资源总量有限的情况下,为全体乙肝患者提供全盘免费治疗并不见得是一条最好的出路;相反,效仿当年HAART的谈判,和药厂谈判进一步降低乙肝治疗的药价,可能是一个值得探索的出路。

总结

我们砸钱把天花、结核之类的急性传染病刹住了,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又开始爆发;控制住了得病的人多的,还有各种罕见病……此外,即使同一个病,你给健康人打了疫苗,那还会有题主这样的人上知乎开问题质问:那病人呢?为什么他们不能免费治疗?

所以,公共卫生领域永远存在着解决不完的健康问题,而且每个问题背后都是苦难的人。

病人各有各的苦,都有自己“急需帮助”的合理原因。因此,在资源总量有限的现实情况下,单纯打嘴炮,或者把受害者全部拉到类似“xx筹”一类的平台上比赛看谁更会写文章卖惨博同情,对解决“谁真正应该先拿到钱”的问题都无济于事。

我们公共卫生领域并不会期望这个世界上所有患者都是识大体看大局的“完美受害者”。但是,我仍然写下了这篇回答,目的很简单:各位,请一定记住,能被你们看到的这些所有的不幸,都只是天下苦难这座大冰山的山顶上一片小小的雪花。思考问题,千万不要因为简单的同情被迷惑双眼。

不直接一口气包办治疗费用,而是按照轻重缓急和投入产出比进行排序,并且尽量从多角度多渠道思考解决办法,这不仅不是残忍,更是对所有被苦难折磨着的人们负责


参考文献:

[1] 李东民, 汪宁. 艾滋病的自然史研究进展[J]. 中华流行病学杂志, 2009 (7): 743-746.

[2] Samji H, Cescon A, Hogg R S, et al. Closing the gap: increases in life expectancy among treated HIV-positive individuals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J]. PloS one, 2013, 8(12): e81355.

[3] Cohen M S, Chen Y Q, McCauley M, et al. Antiretroviral therapy for the prevention of HIV-1 transmission[J].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16, 375(9): 830-839.

[4] Rodger A J, Cambiano V, Bruun T, et al. Sexual activity without condoms and risk of HIV transmission in serodifferent couples when the HIV-positive partner is using suppressive antiretroviral therapy[J]. JAMA, 2016, 316(2): 171-181.

[5] 郝阳, 崔岩, 孙新华, 等. “四免一关怀” 政策实施十年来中国艾滋病疫情变化及特征分析[D]. , 2014.

[6] 庄辉. 我国乙型肝炎病毒感染与挑战[J]. 中华传染病杂志, 2005, 23(1): 2-6.

[7] Cui F, Lipin Shen L L, Wang H, et al. Prevention of Chronic Hepatitis B after 3 Decades of Escalating Vaccination Policy, China[J].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 2017, 23(5): 765.

[8] 陈曦, 吴国辉, 周超, 等. 重庆市 HIV 感染者免费抗病毒治疗接受度影响因素调查[J]. 中国艾滋病性病, 2014, 8: 567-570.

[9] Liang X, Bi S, Yang W, et al. Reprint of: Epidemiological serosurvey of Hepatitis B in China—Declining HBV prevalence due to Hepatitis B vaccination[J]. Vaccine, 2013, 31: J21-J28.

[10] Huang M B, Ye L, Liang B Y, et al. Characterizing the HIV/AIDS Epidemic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2015, 13(1): 30.


-更新-

评论区有乙肝患者质疑我这样的说法不负责任。非常抱歉,公共卫生资源的确是有限的,现阶段国家作出了这样的选择,而我在这里只是从现状分析可能的原因:为何艾滋病得到了“免费治疗”的待遇,而乙肝没有。

在这里再重复一次我文末的话:

不直接一口气包办治疗费用,而是按照轻重缓急和投入产出比进行排序,并且尽量从多角度多渠道思考解决办法,这不仅不是残忍,更是对所有被苦难折磨着的人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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