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巫毒教是个怎样的宗教?

回答
巫毒教,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丝神秘、甚至有些令人不安的色彩,常常在电影、书籍里被描绘成操控灵魂、下咒施法的阴暗宗教。然而,真实的巫毒教,远比这些戏剧化的想象要复杂和丰富得多。它并非单一的信仰体系,而是在非洲传统信仰、欧洲殖民文化,以及在强制劳动中诞生的美洲原住民信仰融合下,演变出的多种地域性实践。

要理解巫毒教,首先要抛开那些僵化的刻板印象。它不是黑魔法的代名词,也不是崇拜魔鬼的邪教。相反,它根植于对自然、祖先和神灵的敬畏,以及对生命循环的深刻理解。它更像是一种生存的哲学,一种在极端压迫下寻求慰藉、力量和社群支持的方式。

起源与发展:历史的熔炉

巫毒教的根源可以追溯到非洲的各种传统宗教。当非洲人民被贩卖到美洲,尤其是海地、巴西、古巴等地时,他们被剥夺了自由、土地,甚至自己的名字。为了保存自己的文化和信仰,他们巧妙地将非洲神灵(Loa或Orixás)与占领者的宗教——天主教——中的圣徒联系起来,创造了一种“表象性的”宗教(syncretism)。

举个例子,在海地巫毒教(Vodou)中,爱神Erzulie Dantor常被与圣母玛利亚联系起来,而雷神Ogou则与圣徒圣雅各(Saint James)对应。这种伪装不仅是为了逃避殖民者的压迫和禁止,更是因为在非洲的宇宙观里,自然界的力量和人类情感的各个方面都有其神圣的体现,而这些神灵的属性与某些圣徒的传说不谋而合。

这种融合并非简单的“换皮”,而是将非洲的宇宙观、祭祀方式、神灵体系,与欧洲天主教的神学概念、仪式形式进行了深度的结合。非洲人民在新的土地上重塑了他们的信仰,使其适应了新的环境,并成为他们抵抗压迫、维护身份认同的精神支柱。

核心信仰与实践:连接天地万物

巫毒教的核心在于沟通与连接。它相信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但通常不直接被崇拜,因为祂过于遥远和超然。相反,人们通过崇拜中介神灵——Loa(海地巫毒教) 或 Orixás(巴西坎东布莱) 来接近神圣。

这些神灵并非抽象的概念,而是被视为具有鲜明个性和力量的存在。它们掌管着生命中的不同领域:爱、战争、生育、死亡、自然力量等等。巫毒教徒相信,通过特定的仪式,可以邀请这些神灵“降临”到信徒身上,通过信徒的身体来与凡人沟通,提供指导、治愈疾病、驱除邪灵,甚至预言未来。

仪式与节日:活态的信仰表达

巫毒教的仪式通常充满活力和感官体验。它们常常在夜晚举行,伴随着激昂的鼓乐、吟唱和舞蹈。

鼓乐(Drums): 鼓是巫毒教仪式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不同的鼓点代表着不同的神灵,它们通过节奏的变换和变化,引导着仪式的进程,并唤醒神灵的力量。
祭品(Offerings): 祭品是与神灵沟通的重要方式。通常会献上食物、饮品(如朗姆酒)、动物(如鸡、山羊),甚至特定的颜色和物品,以取悦神灵,获得其恩赐。
入神(Possession): 当神灵“降临”到信徒身上时,这个信徒就被称为“马”(Horse)。被附身的信徒会表现出与该神灵相对应的行为举止,例如模仿其说话方式、动作,甚至展现出超越常人的力量或智慧。在这一过程中,信徒被认为是神灵的载体,为凡人提供直接的帮助和启示。
圣坛(Altars): 每个信徒或家庭都会有自己的圣坛,供奉着他们所崇拜的神灵。圣坛上会摆放神灵的象征物、祭品、蜡烛、雕像等,是与神灵建立联系的中心。
巫师(Houngan/Mambo 或 Pai de Santo/Mãe de Santo): 他们是巫毒教社群中的精神领袖和执行者。巫师经过长期的学习和训练,能够理解神灵的意愿,主持仪式,治疗疾病,解答疑问,并指导信徒的生活。他们并非神秘的施法者,而是社群中重要的智者和守护者。

“巫毒娃娃”与“诅咒”:被误读的符号

说到巫毒教,很多人会立刻想到那种插满针的“巫毒娃娃”。事实上,这个形象很大程度上是西方媒体的夸张和扭曲。

在一些非洲传统信仰和美洲的巫毒实践中,确实存在“娃娃”或“人偶”作为与特定精神或祖先沟通的媒介。它们可能被用来纪念逝去的亲人,或者作为某种力量的象征。当这些实践被殖民者和好莱坞放大和妖魔化后,“巫毒娃娃”就成了纯粹的诅咒工具。

真正的巫毒教,其关注点更多在于祈求神灵的保护、指引和祝福,而非恶意施加诅咒。当然,任何一种信仰体系中都可能存在一些边缘化的、带有负面意图的实践,但这并不能代表整个宗教。如果有人试图利用神灵的力量去伤害他人,那更多的是个人行为,而非教义的体现。

社群与生活:精神的港湾

巫毒教不仅仅是一种宗教信仰,它更是许多社群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在历史的黑暗时期,它提供了团结、希望和社群联系,帮助人们在逆境中坚持下去。它强调家族、祖先的联系,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

在现代社会,巫毒教依然在许多地方保持着活力,特别是在海地、巴西等地区。它不仅是宗教活动,也渗透到音乐、艺术、舞蹈和日常生活之中。它提醒着人们,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要寻找内心的力量,与自然和社群保持联系,寻求生命的意义和希望。

总而言之,巫毒教是一个复杂而充满生命力的信仰体系,它诞生于压迫,却孕育了韧性与希望。它连接着非洲的根源、美洲的现实,以及人类对神圣的永恒追寻。理解它,需要我们放下成见,以开放的心态去感受它所蕴含的智慧和力量。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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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海地地震发生时,有个美国传教士在电视节目上说了这样一句话:“海地地震是上帝的惩罚,因为海地人在二百年前就和魔鬼订立了契约。”

  毫无疑问,他是在指控海地的伏都教。但除此之外,这句话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首先是关键词“二百年前”,其次是说话人的身份——这个传教士是美国人。

  作为一种传统色彩浓厚的地方性宗教,海地伏都教得以长盛不衰的历史原因源于二百年前的海地革命,而伏都教在流行文化当中的知名度和污名化主要是美国人的功劳。

  要知道,非洲移民在美洲创造的融合宗教,远远不只有伏都教一种。

  历史上的跨大西洋奴隶贸易有过一次转折。17世纪的时候,由于英法荷势力的崛起,美洲的主要奴隶产地从葡萄牙人掌控的刚果海岸变成了英法荷葡丹等国共享的西非海岸,奴隶的数量也大大增加。也就是说在17世纪之后,整个美洲东海岸都充满了来自西非几内亚湾的奴隶。

  这些奴隶的信仰体系随着人口迁移也传播到了美洲,又和殖民者的基督教信仰融合,产生了各种“新非洲”宗教,其中就包括海地伏都教。

  问题在于,为什么只有海地伏都教这么有名?

  比如古巴的桑特里亚(Santería),巴西的坎东布雷(Candomblé),和海地伏都教并称为非裔美洲三大宗教,除了民俗学家,大多数人都对这俩宗教闻所未闻。

  可是伏都教就不一样了。在中文当中,伏都教的另一个译名“巫毒”基本人人都听说过。我小学的时候看《米老鼠》,有一章就出现了伏都教巫婆;中学的时候玩《魔兽争霸》,里边巨魔种族最明显的特征,除了那句标志性的台词“塔斯丁勾”,就是祭司戴的巫毒面具;大学看了个高分惊悚电影,叫《万能钥匙》,电影主题里的路易斯安那伏都教,历史上就是法属海地移民带到美国南方去的。

  显而易见,海地伏都教的知名度是由美国流行文化一手打造的。可以说,没有美国,就没有伏都教在当今世界的盛名(以及恶名)。

  现代人都知道,美国历史上军事占领的最久的国家,是阿富汗。从2001年到2021年一共20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阿富汗战争之前,保持记录的是哪个国家。

  答案就是海地。从1915年到1934年,一共19年的时间,让海地成为历史上仅次于阿富汗的、被美国军事占领最久的国家。

  这次占领的历史背景、政治经济根源、前因后果在此不是重点,我就不展开了。关键在于,1915-1934年的占领,就是伏都教进入美国流行文化的关键窗口。

  美国对海地的占领期,和好莱坞历史上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基本重合,也是现代美国大众文化形成的重要时期。20世纪初美国在加勒比地区施行萝卜大棒政策,占领了多个中美洲与加勒比国家,但只有在海地,他们遇到了一种“邪门”的宗教——伏都教。

  美国人发现,伏都教在海地的根基之深、范围之广远超他们在其它地区遇到的地区性传统宗教。更重要的是,伏都教经常为底层起义提供思想和组织武器。这两点既让美国人头疼不已,也让他们对伏都教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在占领海地之前,美国南方就有路易斯安那伏都教。二战之后,作为美国非正式帝国的一部分,海地也向美国输出了很多移民。海地和美国历史上的持续交流,使得伏都教在美国流行文化当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作为贫民的宗教、反抗者的宗教、第三世界“他者”的宗教,伏都教在美国不可能收获正面形象。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把伏都教和恶魔崇拜、献祭、诅咒、黑魔法等文化联系起来,这就是美国流行文化中伏都教的形象起源。

  众所周知,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美国流行文化基本等于世界文化,伏都教因此在世界范围内获得的知名度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谈到这一步还不足以解释关于伏都教的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在非裔美洲宗教当中,只有伏都教保持了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么突出的特性?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回到开头提到的那个时间点,“二百年前”。

  1804年,持续14年的海地革命终于结束。美洲第二个独立国家,世界历史上第一个黑人共和国海地诞生。现代海地国情当中很多基本事实,都可以在这场革命当中找到根源,伏都教也不例外。

  在宗教领域,海地革命造成的最大后果,就是天主教和民间信仰的长期割裂。

  造成这种割裂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海地革命作为法国革命在美洲的胞弟,有着很强烈的反教权意识。而且由于海地革命是一场种族战争,海地对白人的排斥也就不可避免地清洗了教会神职人员,也阻碍了革命后国家和教会的和解。

  在拉丁美洲其它国家,类似的问题也是存在的。拿破仑战争后,罗马教廷成为欧洲“神圣同盟”维护旧秩序的盟友。1833年去世之前,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坚持拒绝承认西语美洲各国独立,教会被迫和国王站在同一立场,不承认美洲教会的合法性,拒绝任命主教。结果就是,美洲独立战争中教会组织遭到的破坏长期得不到修补。

  但是海地的情况要比美洲大陆糟糕得多。首先,西班牙和葡萄牙高度依赖天主教会,殖民地时期的基层治理主要由教会承担,教会在群众当中扎根很深,很多底层神父干脆就是独立党人(以墨西哥国父伊达尔戈为代表)。其次,西语美洲各国和天主教会的决裂也就僵持到了1833年。斐迪南国王一死,双方关系就正常化了。

  反观海地,海地的宗主国法国没有用天主教会统治殖民地的习惯,教会在种植园奴隶当中影响力有限。海地革命后,天主教会和海地的决裂更是长达半个世纪,直到1860年才达成和解。外加海地国家建构失败,精英阶层和政治权力主要集中在城市地区,作为精英文化的天主教也很难下沉到农村地区。

  这一系列因素,就导致天主教既没有办法“吞并”伏都教,也没有办法消灭伏都教。20世纪海地天主教会对伏都教发起的一系列“反迷信”运动,基本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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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毒教仪式 https://www.zhihu.com/video/1482744837417484288

1791年8月,一场起义的前夕。一群巫毒信徒,聚集到北方的山上,一个名叫Bois Caïman的地方。众人围绕着营火,肃穆地迎接神灵Ezili Dantor。

领袖Boukman Dutty主持这场仪式。神附身在一位女祭司身上,并接受了一只黑猪作为牲礼。拥有相同命运的众人,透过仪式的集结得到勇气和鼓舞,开始舞动、唱和。那晚,在场的所有人与女神订下契约,发誓他们将为自由而战。

经历13年奋斗后,全球第一个黑人独立共和国诞生,名为海地共和国。

海地巫毒教,常被外界认为如谜一般,巫毒二字更是平添一丝诡谲气息。一直以来,巫毒教受到许多迷思与污名的缠绕,极端基督教徒会说,巫毒教徒是与魔鬼做交易。

他们认为,奴隶起义前的那场关键仪式,让海地人得到了自由,却受到了诅咒,才会从建国至今有这么多的苦难与波折,至今都是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这样的说法,也让巫毒教在海地大地震后再受到争议。

巫毒教是源自于西非的传统宗教,随着黑奴迁徙传到了海地,并衍生出新的样貌。数据统计,海地人有80%是天主教徒、16%是基督新教徒,但海地人100%都是巫毒教徒。

在巫毒的世界观中,最高的神祇为创造神Bondyè(好天主之意),他创造了世上的一切,是不可企及、模糊的存在。人无法直接与创造神接触,因此海地人想要和神沟通,必须透过中介神灵Loa。Loa是传话使者,也是海地人膜拜、奉祀的对象。Loa有众多家族,各司其职,譬如Ogou家族为战神、Ezili家族掌控女性相关事务,Azaka家族负责农事。

巫毒仪式总是从一连串的祷文开始,当祷文结束,大家开始跟吟唱的时候,神灵们会来到,经由附身祭司来参与这项仪式,有时也会有牲畜献祭,对教徒来说,重点并不在于动物的死亡,而在于输送他的生命给Loa。鲜血是生命和精力的本质,能够唤起神灵神圣的力量。祭司招呼神灵、为教徒提供解答或慰藉,直到天光,当信徒们都回家,祭司才休息。信徒可能是因生病、失去财产,或是各式的问题,来寻求帮助。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份海地宗教仪式都结合了天主教和传统巫毒教的形式,巫毒的神祇也同时具有天主教圣人的身份。例如说巫毒教的铁神(Ogou),在海地同时也是圣人雅各。这种独特的现象,源自于殖民时期的压迫历史。当时政府想将天主信仰,强行加诸在黑人身上,禁止黑奴们的传统信仰巫毒。为了掩人耳目,逃避官方、庄园主人的审查,从西非来的黑奴们,除了创造出混杂了天主教与巫毒教的宗教形式,以便暗渡传统信仰,也发展了独特的语言——克里奥尔语,将法语结合了母语泰诺语与其它非洲语言,让殖民者听来似懂非懂。

这里再提一下海地的独裁者杜瓦利埃和巫毒教的关系。在美国占领海地期间到20世纪40年代,美国对海地都有很大的掌控权,巫毒教在此期间也颇受打压。但杜瓦利埃掌权后,拉拢黑人势力排挤黑白混血(Mulatto)精英;此外更进一步结合政治与宗教,拉抬巫毒教,深入各地买通和威胁祭司,要求他们服从自己,也让巫毒信仰沦为统治者高压统治的工具。在官方宣传中,杜瓦利埃号称“医生爸爸(Papa Doc)是Loa的一份子,耶稣和神的化身。”据说,在势力最高峰时,他还曾展示一张自己与耶稣的图片,耶稣搭着他的肩说“我选择了他。(I have chosen him!)”

他也故意将自己的形象与死神萨迈迪 (Baron Samedi)重合:头戴黑色高帽、戴墨镜、身穿黑西装,讲话刻意带着浓重的鼻音。

杜瓦利埃还称自己是“无形的”,因此他的敌人无法抓到他。一开始,美国为了将海地设为反共基地,还曾经援助他的政府,此后发现此人不对劲,更怕海地成为第二个古巴,于是开始抽手、减少美援。肯尼迪遇刺身亡时,杜瓦利埃说,这是他为了报复美国取消支持,对肯尼迪施加了诅咒的结果。除此之外,他也曾因为相信政敌能靠意志化为黑狗,而命令军队杀害所有在首都的黑狗。

直到他于1971年去世,他将政权直接传给19岁的儿子让克洛德·杜瓦利埃,在克洛德统治15年间,迫害依旧且经济十分贫困,成了中南美洲最穷困的国家,1986年终于爆发大规模的抗议与罢工潮流,因而导致克洛德连夜逃出国,结束了杜瓦利埃父子王朝。而巫毒教在这之后,激起了对立与仇视,原本人们求助的祭司,变成人人喊打的神棍,也为海地带来巨大的伤痕,巫毒教是邪门歪道的大众印象又进一步加深。

要是有人感兴趣我回头再更新一点这种宗教在西非本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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