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中时最美好的一个瞬间是什么？

这是我头像的照片，那时候16岁，高二。

看起来清爽漂亮对吧？实际上不是的，这个头像告诉你一个真理：人不可貌相。

其一：我现在是个油腻腻的黑胖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唯独就是不能看；

其二：此骚年当年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

这是四川省乐山市第四中学校，红圈里面是当年主席台所在，后面会提到的。乐山各所中学，各有特色，唯独这个第四中学啊，是以打架厉害著名的。鄙人不才，当年就是战斗力很强的一个。

那是一个晨雾弥漫的早晨，岷江河里的雾气像轻纱一样抚摸着古城乐山。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龙牙同学刚刚从一场规模一般般的群架中得胜归来，趾高气扬，云淡风轻。

他是一个擅长战斗的孩子。

他脸上被人甩了一拳，嘴角破了，血已经结痂。衣服也被扯破了，一根钉了钉子的木棒干的，从右肩到左腹一条长长的破口。裤子上还有一些泥，被甩棒子的时候后退绊到石头摔跤摔的。总之他看起来比较狼狈，一场惨胜之后的那种狼狈。我记得对方战斗力也是不俗的，有个我们这边的兄弟头上挨了一板砖，哭着回家找妈妈去了。

具体为什么打群架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溜回学校的时候被逮住了。

那天回学校的时候正在操场上开大会，没有别的任何路可以绕过去，我必须得回宿舍换上好衣服继续装个好学生。于是我只好贴着操场边上想悄悄的溜回去……

这时候主席台上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怒喝：“XX，你到底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过来！”

一大片乌央乌央的同学扭头盯着我。

龙牙岂是好相与之辈。

“干……干啥？”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赶紧上台来！”

我心想，完了完了，打群架打成这样子，还被拉上台去示众，这回铁定彻底透透的完了……

我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上了台。

“XX同学在1998学年中，品学兼优，被评为市三好学生，以资鼓励。”

于是，主席台上站着一个满脸血、衣服稀烂、浑身泥巴的孩子，捧着三好学生奖状和500块奖学金大红包一脸懵逼。

主席台上的各位老师都很想杀了我。

从那时候我开始怀疑我国的教育系统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的。不不不，我只是一个农民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PY交易，仅仅是考试厉害而已。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生猛的人的。一直持续到现在，我都知道自己很生猛。

真是一个美好的瞬间啊……

那年，我念高一。

上课时间，因为肚子疼，我在厕所蹲坑，突然发现墙上有条细细的缝，高度大概到我膝盖位置。

那是一个老厕所，出现裂缝也是很正常的。

隔壁是男厕所，我对着缝往里看，因为缝太小，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看起来能塞一张纸条进去。

我突发奇想，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又掏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你好”，然后塞了进去。

大概过了十几秒，纸片又被塞了回来。

上面多了几个漂亮的楷体小字：你好，too。

哈哈哈！

没想到隔壁竟然有个男生，看这帅气且带着笔锋的字体，一定是个优秀的男生。

好激动，我又写道，“你是高几的？”

“高一的”

“哈哈，我也是”

……

我俩聊了聊天气，聊了聊兴趣爱好，聊了聊中东局势，不过很有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名字。

要知道，那时候网络还没有普及。

我俩已经开始即时通讯了。

最后，我俩约好，第二天同一时间在这里“聊天”。

从厕所出来后，我觉得天空都变成了64位真彩色，心情犹如踩着滑板鞋吃着德芙般的顺滑。

第二天，我没有在家拉屎，故意憋到老时间，才匆匆去了学校厕所。

哈哈，他没有爽约。

这种感觉好奇妙，有点像多年以后，在QQ上和陌生网友聊天的感觉。

又有点像不能说的秘密里，周杰伦和桂纶镁跨时空的情缘。

我俩无话不谈，把对方当做树洞，抑或是亲密的朋友，尽情地诉说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一起吐槽年级主任的地中海。

吐槽每天做不完的试卷。

吐槽爸妈总是反锁卧室门。

一起交流怎么偷偷看电视才能不让电视发烫。

交流超级玛丽哪里有隐藏的加命蘑菇。

交流阿笠博士到底是不是黑衣人组织的大Boss。

……

枯燥无味的日子里，我们无数次在厕所相会，互相抚慰，互相陪伴。

很多次蹲到脚都麻了，才依依不舍地擦屁股离开。

我收集了所有我们传过的纸条，折成千纸鹤，塞满了我整个床头柜。

我们从未见面，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高二那年暑假。

当时，我正趴在病床上写作业，隔壁床的他认出了我的字。

哦对了，

那个夏天，

我在人民医院割痔疮，

他也是。

《十八岁我想睡一个女人》

高考结束那天，我青春的性致一下子没有了。从班上那个简陋寒酸的毕业晚会回到出租屋，高中女友正在等我，她温柔地摸着我的脸，然后摸着我的脖颈，她就像是温柔的母亲，在那盏雪白的灯泡下，我清晰地看见她嘴唇的一圈绒毛，很可爱，嘴唇丰腴而红润，想让人吻下去。

那晚很安静，月亮虽然缺得像一条线，但是总感觉明晃晃的样子，星星也能瞧得见，那是六月的夜晚，蛙鸣四起，远处还有二胡声传过来。一切都充满了离愁别绪，我是一个怅惘的人，于是就更加哀愁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女友，我说，我是从毕业晚会逃回来的。她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你很难过吗？我摇了摇头说，没怎么难过。其实也是实话，我的确不难过，只是一下子毕业了，不知道干嘛而已。

我又和女友说了一会儿话，我吻了她，摸着她的身体，但是总觉得意兴阑珊，我就从床上爬起来，对她说，你先睡吧，我要出去走走。她坐起来问我说，你要去哪里？我说，同学叫我出去呢。今天是我毕业，所以她特别体谅我，让我出去了，只是让我早点回来。

我便走出去了，其实没有同学找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但是又觉得和她解释很费劲儿，我总不能说，今晚我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想出去走走吧。

从我住的地方出来，路过一个司法局，再路过一个监狱，走完一条黑洞洞的小路，就到了一条稍微热闹的街了。街上没什么人，路灯也懒洋洋的，偶尔走过一个人，也仿佛走过了一个影子。我走过那家我经常去吃的饺子店，走过那家经常去吃的过桥米线店，我实在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就茫无目的地游荡着。

其间接到了表哥的电话，问我高考怎么样，我说不知道就挂了，然后堂姐又给我打了电话，我也说不知道，后来我发现电话会响个不停后，我就把手机关机了。

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遇到了我高中最好的哥们，他应该是参加完毕业晚会回去，他见到我后，问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肯定没发现我半路从毕业晚会溜走了，他那时在唱歌，自然不会发现略显落寞的我。我说走路，他没有接话茬，只是感叹说，我们毕业了。我说，是啊，转眼就毕业了。他说，我要回去睡觉了。我说你回去吧。他就走了。于是到现在我们快六年没见了。想来是个很滑稽的事情。

告别好友后，我又在街上走，走到下一个路口后又遇到了政治老师，她是一个很胖的女人，边走便用她肥厚的手掌当作扇子扇着，我老远就看到她了，正想要不要躲着她的时候，她叫住了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和她打了招呼，她站在我前面，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扇着，我就知道她想长久的谈话了。果然她从语文问到数学问到英语最后又问到文综，然后又每个题都和我讨论了一下，最后对我说，我觉得你这次运气好点的话，600分左右吧。我含糊回答，连点了几个头说是是。她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我又点了点头，心虚地接受了她的夸赞，她说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说就逛逛，她严肃地对我说，毕业了可以放松一下，但不要学坏了。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也点了点头。事后我的分数奇低，政治老师只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对局势一点把控都没有。

和政治老师告别后，我走到了广场那里，这是整个小城的中心，我站在广场上左看右看，没有什么人，唯有的几个人都像是鬼魅一样弯着腰蹲在角落。我就沿着广场的边缘遛圈，上周我还和女友在这里花十块钱买了十个圈只套了一个小金鱼。我溜达一半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这个声音说，哥们，有烟吗？我循声望过去，妈的，竟然是高三上学期在小巷子里抢我的那个男生，那时我和朋友走捷径路过一个小巷子时，这个男生冲出来，拿一块石头对着我的太阳穴说，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我那时身上只有50块钱，我拿给他看了一眼说，我就只有这点了，他说全给我，我说我待会还要吃饭，他看了看我，只抽走了二十块钱，然后跑了。一会儿后，我遇到了一大群同学，给他们说了我们被抢的事情，于是我们一大群人就到处去找那个人，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于是不了了之。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竟然还对我要烟，我以为我会怒气冲冲，但是我没有，我从口袋里掏出烟，全部丢给他说，全给你吧。他诧异地看着我，一会儿后终于说，那你的打火机呢？我说什么，他说你反正也不抽烟了。我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很对，就把打火机也丢给了他，然后我就走了，我没告诉他，我就是被他抢劫的那个人。

从广场出来后，我把手机开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我，这让我有点失落，我本以为我的手机电话会被打爆，但是一个都没有，就是女友也没给我打电话。我发现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只有我同桌给我发了一个信息。她是一个短发女孩子，性格活泼，精灵可爱。

她让我去网吧上网，我就让她来XX网吧找我，我在网吧坐了一会后，她跑来了。脸上竟然还化了淡淡的妆，不过看上去很奇怪，看上去很不自然，但是也不能否认，竟然很艳丽，让人想到她不是一个女学生，而是一个女人。我和她坐在卡座里上着网，她在玩游戏，我在看电影，却不巧看到了一部电影《霜花店》，里面有大段情色片段，我红了脸，把屏幕微微侧过去，不让她看到，但是内心深处其实又很想让她看到。一会儿后，她别过头来问我在看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看到屏幕了，正是那个侍卫在和王的女人在搞，她红了脸，继续别过头去打游戏了，我却坦然起来，就很坦然地看完了。看完后很晚了，我看女友还没给我电话，就猜想她肯定睡着了，这时竟然有点欣喜，我打算不回去了。

同桌让我送她回去，她住在校外，住在一栋很老的公寓楼里，我和她慢悠悠却又很紧张地走着，一路上我都在冒汗，感觉今晚会发生什么，我看了看她，发现她的屁股很翘，于是这种想法就更加坚定了。她和我说高中的事情，用一种哀怨的语调，说我怎么逗她，怎么对她使坏，但也给她买过早餐和零食，她用饱含深情的声音和我说起这些时，我却什么都没听进去，我只是在想，待会要不要和她做，要是她非要和我做我该怎么办，接受还是拒绝，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让她很尴尬，要是接受的话，我就要大晚上去买避孕套了，可是我不想去买。我就一路胡思乱想，跟着她到她家楼下了。她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就送到这里吧，我呆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她会让我进她家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突然落地了，刚才的胡思乱想让我很难受，现在终于开朗了。

我说，那就这样吧。她说，你回去后了告诉我，我说好。她就转身走了，我却很失落，我那时想着，我要去抱抱她，一点邪念都没有地抱抱她，为了我们深厚情谊地抱抱她，但是她走了，我不得不走。我和她同桌了那么久，她的手我也没碰过。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女朋友的，她问我在哪里，我说正要回来，她说，她等着我的。我就匆匆跑回去了，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幸福，似乎有个人在等你回去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值得幸福的。我边跑边在心里喊——我毕业了，我毕业了。

我就真这么毕业了，毕业一个月后，我就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给她说过，毕业后就要和她分手，我做到了。

那时我刚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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