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喝过敌敌畏,还吃下半瓶安眠药,差点死了。
这段濒死经历,对我有极大帮助,唯一一点后遗症,就是喝汽水时,胃受不了,要把汽水的气儿摇没了才能喝,啤酒也同理。
我妈是个女强人,气场极强,三观极正,脾气非常差。如果说煤的燃点是500度,纸是170度,那么我妈的燃点大约在37度左右。
2001年9月,我9岁,因为我妈对我的“欺压事件”,让幼小又2B的我觉得活不下去了,宝宝要死给你看
没来得及擦腚就挨揍事件
我家常年养了一盆花叫长寿,终于开花了,可是不知怎的,花枝都折断了。
那一天桑土公正在愉快地拉屎,
发挥正酣之际,外面传来老佛爷淡淡的质问
“桑土公,手咋那么欠呢?折花干啥?”
我了个去,本公子虽然平时作恶不少,花盆埋手表,酸菜缸尿尿,但一向敢作敢当,
花的确不是我折的,
当时我就忍不住这口气
“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桑土公的回答掷地有声
“你还学会顶嘴了?这花一年开一次,全让你霍霍(糟蹋)了!”老佛爷一遇顶嘴,怒火升级
“你站在道德至高地就不冷吗?” 桑土公一点没怂
老佛爷也是有点懵逼,她从未听过如此缜密的逻辑,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在逻辑战胜不了我时,我妈拿出了作为女人的杀手锏——
“你吼我?你居然敢吼我?”
这一次轮到我哑口无言, 只得提高声调跟她顶嘴
如果一个女人抵得过500只鸭子,那么一个东北女人大概抵700只大鹅
是的,我妈从来不唠叨,咣当一脚踹开门,就把我提溜出来,
“一切恩怨,等我擦完腚再说!” 桑土公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我妈的温度已经提升到37度,暴走模式下的她,根本不管对手擦没擦腚,没等裁判吹哨,就对我发起了单方面进攻。
从武功上看,我俩应该是半斤八两,我善擒拿而她善掌法。但是一上兵器,我就怂了。下面用200字简单地介绍一下我妈,那是我美好童年中,弗利萨一般的存在。
我妈名叫“剑辉”,单听名字,是否就有种剑气纵横、锋芒割脸的凌厉感?
不错,此人若穿越到金庸世界,修为应在周芷若与林朝英之间徘徊。一斤白酒下肚混若无事,端坐不动喝住持刀歹徒(真事)。
我姑姥家有条吉娃娃,特别猖狂,见着生人狂吠不止。我看那狗一眼,那狗“汪”的一声;我爹看一眼,那狗“汪汪”两声;我妈慢悠悠上场,狠瞪那狗一眼,那狗像见了屠户,呼哧哧一缩脖子,跑了,5分钟后,我姑姥告诉大家,那狗吓吐了。
刚才说到,赤手空拳,我能和我妈斗个平手(即:抓住她的手免遭皮肉之苦),一上兵器,我就不行了,而她的曾用兵器包括:
常规型: 笤帚、拖鞋、鸡毛掸子、蘸水毛巾、裤子、衣架 这几种平平无奇,没有展开必要。
毒辣型:50CM上海牌透明塑料格尺(不是拍打,是挥着用刃砍)、皮带铁头(只对我爹用过)、高跟鞋跟(大雾)、水桶(咦?)、啤酒瓶、电线、毛衣针(抽人用) 常规型武器,我是毫不认怂的,如果碰到毒辣型,心下先就怯了,要么认怂要么开溜
丧心病狂型: 电视(唔?)、折凳、菜刀(用作恐吓)、战前刻意剪成锯齿形状的指甲、一盆总重20斤的五彩小石头、哑铃
丧心病狂型武器,我是没享受过的,少有的几次,都是对着我爸招呼。一次我爸挨揍后,跟我要了根烟(他平时不抽),说了一句——
“我代表XX市人民政府,严正向对岸人民(老毛子)承诺,对外战争中,我方绝不先投放你妈,不对无核国家投放你妈”
扯远了,扯回来。
我妈从马桶上把我扯下来,对我发起攻势。
她没带兵器,如果正常发挥,我的擒拿手可以克制她的甲骨龙爪与玄武神掌,但这次我后方起火(没擦腚)、下盘不稳,不到三回合,就败下阵来。
我妈攻高蓝满,我血厚耐曹,这场比赛用时20分钟,我妈以点数获胜。下场时我去擦屁股,已经风干了。
玛德,宝宝好委屈,明明不是我折的,却被对方揍出翔。
我回到屋里,越想越气,把作业本撕了,我妈闻声而来,又揍我一顿。我怂了,重写了遍作业, 洗漱躺下。
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生气,加上前两天的逃避练琴蹲厕所两个小时事件、睡得太死没听到敲门声我妈以为我死屋里了找人撬开门之后把我提起来狂揍一顿事件,我觉得这世界上满满都是恶意,生活简直毫无乐趣,脑袋一热,做了个悲壮的决定——
宝宝死给你看!
当时我家频繁出没一种很小的蚂蚁,很烦人,我爹搞来一瓶敌敌畏,稀释了放喷壶里,喷来杀蚂蚁用
我妈有神经衰弱,药盒里有一瓶安眠药。我小时有夜惊的毛病,睡着了会高声喊叫、伸腿蹬脚,每次都会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我妈,所以我会时常偷吃一片安眠药,晚上就不会喊了,这是个秘密,我妈不知道。
怎样能科学地杀死自己? 9岁的我脑子一转,得了,吞半瓶安眠药,用敌敌畏送服。
说干就干。取药片,吃下,吞几口敌敌畏
安眠药就罢了,敌敌畏有种奇怪的味道,类似苦味,又有点辣味,反正不好喝。吞下一口,食道有种灼烧的感觉
服毒过后,回床躺着,倒没什么不适。
拜拜了这个世界,哥溜达过一圈儿。闭眼吧,闭了就再不睁开了。
我把眼睛闭上
我又睁开了眼
没什么,就想再看看这房间。窗帘是蓝底小黄鸭的,书桌上刻着我的名字,窗台上几盆龙爪花,有时候起夜懒得去卫生间,我就往里面尿尿。
记住了。又闭上了眼
我的思维乱起来了。我开始回想着9年来的短暂人生,认字、上幼儿园、去农村呆一年、上学、学琴、学声乐、交朋友。这些也都平平无奇,死了就死了吧
忽然间,我脑袋里冒出个念头——
“ 明天是阴天还是晴天?”
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那天写完作业就睡了,没看天气预报,当时网络也不发达,没有电脑智能机什么的,我无法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下雨,是碧空如洗还是多云转阴
我起身去阳台,看不到月亮,但是星星很多,我呼吸几下,空气清新舒适。
明天,我将无法做出“呼吸”这个动作
今晚睡去之后,我将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月亮,喝不到水、看不见小草再长出来,无法知道明天的新闻。
我无法知道自己14岁的时候是长发还是短发、个子多高、变没变样、以后从事什么职业;
我无法知道明天的我父母是什么反应、是生气还是哭,是后悔还是恨;
我不能知道明天的事了,我不知道后天的事了,我将没有触觉、没有嗅觉,不能高兴或者生气,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无关了。
好可怕。
过了几分钟,我去了爸妈的卧室,在我妈身边躺下。说妈我今晚想跟你俩睡,我妈说行啊,侧身搂着我。
去他妈的,不死了!
“妈,安眠药半瓶都让我吃了。”
他俩慌了,连忙起来,问我咋回事,我简单一说。我爸说半瓶安眠药自己催吐就行,我妈说立即上医院。没叫120,怕来不及,打车去的医院。
医院急诊那,大夫说只有安眠药吗?
我说还喝了几口敌敌畏。
好家伙,幸亏上了医院。洗胃,年龄太小+有些封喉,洗胃插管插不进去。
大夫拿来一个超级大的白瓷缸子,我印象里得有两升的容量,里面都是水,让我狂喝,再催吐。
喝,吐,喝,吐。 一共用了四缸子水。吐到精疲力竭。
大夫说可以了,让我躺下输液。我妈一直在哭,断断续续给我按摩,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6点左右,醒了,爹妈都一宿没睡。做了几项检查后,大夫说没事了,第一餐喝点稀饭,之后就正常吃饭。今后这辈子都不要暴饮暴食,否则有胃穿孔的可能。
出院了,我看到了,第二天阳光明媚,是晴天
真的,我这辈子都记得那感觉,我不用死了,我能看见蓝天看见小草,我能说话能唱歌,我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死,我能跑能跳,我能吃到今天的晚饭,我能看到明天的新闻,最起码的,我还能多挨几顿我娘的揍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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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哭笑不得的“自杀事件”过后,我深刻掌握住“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的精髓,明白生命的可贵是基本的,更难得的是,我明白了两个道理
1:不要伤害在意你的人。
即家人。这个不展开了,大家都懂,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明白孩子寻死对自己有多大伤害。9岁的我毛也不懂,现在的我想起来就惭愧
2:不要执着于眼前的苦难烦恼
现在听起来,整件事就是个小笑话,9岁小屁孩儿挨揍一顿,居然要“寻死”。这一死可太不值了。
是的,从前的烦恼都是幼稚的,随着自己的成长,回头一看——这TM也算事儿?那次之后,我明白了,眼前的所谓“烦恼”,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变成不值一提的小事,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苦难,在多年之后,都会像在9岁那年被老妈打一顿那样轻松可乐,天大的麻烦,过几年就是个屁
我在09年、13年、15年,都经历了让我极其痛苦的阶段,整年情绪低落,没有乐趣可言。
我曾在去年9月的某天中午,蹲在腾讯总部大楼底痛哭流涕,言行失态到路人围观(不过跟腾讯没关系),整夜失眠,精神恍惚,食不知味,片刻离不开舒缓的音乐,否则就要失控抓狂。
这种状态保持了大半年,翻译成普通话叫直到上个月。
不过! 无论我情绪多低落、运气多倒霉、活得多憋屈,
老子不想死!老子活不够!一千年不够,一万年也不够!!!
我始终坚信,烦恼总会消散,苦难都会过去,我期待着更成熟的自己回首一看,哈哈一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世界上所有烦恼,也都可用三句话来解决
感谢那次无厘头的“服毒事件”
感谢我那接受不了碳酸的胃,一直提醒着我——
我要一直活着,即使不快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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