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写一个反俗套的武侠故事？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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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爷，你们为什么打架？派出所民警这样问。
我咳嗽了两声，说：老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民警忧伤说：可你们打烂了街边的垃圾桶啊。
我说：这就对了。
民警说：什么对了？
我说：你应该问我们为什么要殴打垃圾桶。
民警说：那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殴打那么可爱的垃圾桶呢？
我说：眼神不好。看它马步扎得稳稳当当，就以为是绝世高手......
民警说：大爷，你们两打架的事我们真不想管，但你们不能在派出所门口天天打啊。
我说：等我打死他，你就轻松了。
民警说：等你打死他，我可就事儿大了。
民警头痛的挥了挥手，交代我们少闹事，让我们走了。
二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走在我前面那个，是我的仇人张爱民。
他是我哥。
我本该在一九四七年就杀了他，当时我手软了。
可惜，到今天，已经是法治社会，我不能当街杀了他。否则我会出现在《今日说法》，并被冠上标题：《你大爷砍死你大爷究竟为哪般》，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重要的是，我还有孙女要照顾。
所以，我只能时不时去看看张爱民死了没有，这老王八，八十岁了，还不咽气，守着他那家破烂早餐店。
都说人老了以后不做梦。我现在一睡着，就梦见我在他家，把他捆在床上，我在墙角点他家的煤气罐。他问我，你想做什么。我仰天长笑：老子他妈的炸死你啊。
外面阳光明媚，妖妖坐在公园长椅上，摇晃着脚上的小白鞋。
她看见我们，开心的跑过来。
她说：叶爷爷和张爷爷。
我连忙上去抱起她。
想爷爷吗？我摸她脑袋。
她说：又打架，坏蛋爷爷。
我尴尬的说：我和爱民交流养生知识呢。
张爱民跨上那辆凤凰自行车，叮当作响的骑走了。
他回头喊：叶小白，你打翻我的油条记得赔给我。
我大声说：你今天给车撞死，明天老子就烧给你。
三
天气转凉的时候，我在一个小区看大门。
戎马倥偬大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忘记掉交社保。
好在，我还有一身武艺，在小区给人看大门。每月都能有点收入，养活我和妖妖。
那天我坐在保安亭里，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是医院。
我说：妖妖的病怎么样？
那头说：骨癌。
我沉默了一会，说：治好要多少钱？
那头说：大爷，您知道的，我们无法保证一定会痊愈。
我说：我知道。
那头说：三十万左右。
我挂了电话，点了根烟，妖妖蹲在路边，摸着两只猫的脑袋。她说，你们要乖哦，不许打架。不然捏爆你们蛋蛋。
我被一口烟呛得大声咳嗽。
三
我习武是在十岁的秋天。那年，父亲把我和张爱民带到山上，父亲打了一套拳，劈，锤，靠，行云流水。
父亲问我们，想学吗？
我们齐声说：想。
张爱民兴奋的对我说：等学会了，就能找村口王二小报仇了。
父亲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等学会了，就不能报仇。
我们问：为什么？
父亲没有告诉我们理由。
我想了想，问他，阿爸，姐姐不学吗？
姐姐就站在一旁，抱着一篮子的食物，安静的望着我们。
父亲摇摇头，说：拳法，传男不传女。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亲教我们的那套拳，叫八极。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那也是军阀混战的乱世，文必称西洋，武有洋枪洋炮。孙中山创办的中华武术会，在列强的枪炮下，就像是一个笑话。
父亲死后，我和张爱民继承了他的遗产——三亩地。父亲教会我们的八极拳没太大用处，只是耕田的速度要快一点。我们耕田时姐姐就坐在田埂边，抱着我们的水和干粮，戴一顶草帽，在日头下等我们。
我走过去，说：渴。
她递给我水，擦了擦我脸上的汗。
她说：阿弟，辛苦了。
我傻呵呵的笑，说：姐，你身子不好，别总出来陪我们啊。
她说：对不起，总是拖累你们。
我说：阿弟要照顾你一辈子呢。
张爱民在那头震耳欲聋的喊：姓叶的，不许调戏姐姐，滚回来种地！
姐姐推了推我，我应了一声，挥舞锄头跑回去。
我喜欢姐姐，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张爱民也喜欢姐姐。但他姓张，我姓叶。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父亲捡来的孩子。
父亲找人算过命，说我一生飘零，姓叶，老了就能落叶归根。
小时候， 姐姐待我很好，每次我打不过张爱民，她就跑过来，扶着我，责怪他：你就让让弟弟嘛。弟弟不哭，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我吃着糖葫芦，躺在姐姐的膝盖上天空。张爱民没有糖葫芦吃，委屈极了，我嘻嘻的笑。
姐姐俯下身子，问我：甜吗？
我说：姐姐，真甜。
四
四七年的冬天，我去镇上卖米。回家的路上，远远看见村子里冒了大烟。火烧着了房子，村民们有的死了，有的坐在地上，抱着亲人尸体哀嚎。
我狂冲回家，几个土匪还没有走，刀上滴着姐姐的血。
一个土匪首在系裤腰。
我发了疯，几步跑上前，一记贴山靠，他胸口顿时瘪了下去，去势未减，我抬掌打中他的下巴，他吐着血远远摔开。
他腰间的刀留在了我的手里。
土匪们怪叫着杀了上来。
我说：姐姐。
刀锋割开气管，发出咯咯的喷血身，一人捂着喉咙倒地。又一人杀来，侧身让开他刺来的刀，贯穿他的胸口，还有谁？恐惧的瞳孔里印着刀锋，还有我那张已然麻木的脸。
我杀光了土匪。当我跌跌撞撞的从他们的尸体上爬起来，那个首领还有气。
我抓住他脑袋，问他：为什么要坏我姐姐？
他断断续续的说：张爱民，张爱民伤了我的兄弟。
日落，张爱民回来了。他看见满地的尸体，他的弟弟抱着姐姐，沉默不语。
他跪下。
他说：姐姐。
我说：姐姐死了。
他朝姐姐爬来，我用刀指着他，他停下。
我说：阿爸教你习武，从来让你不要伤人。为什么要招惹土匪？
我说：如果不是你，姐姐不会死。
我说：张爱民，我已经杀过人了。
我站起来，一刀劈去，劈断了他的头发。爱民呆立在那，我浑身颤抖着。
他说：姓叶的，为什么留手？
我说：张爱民，你害死我姐姐。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的命。现在，我要去给她下葬，你没有这个资格。
五
如果不是张爱民，姐姐就不会死。
抱着对他的恨意，我一直活着，乃至和他生活在一起。饥荒，动乱，都没有搞死我。只要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他，谁也别想弄死我。我就是这么一个硬邦邦搞不死的超级老大爷。
2008 年，我们在马路上捡垃圾，那时经济不好，一个矿泉水瓶只能卖到两分钱。我翻开垃圾桶，看见一个啜手指头婴儿。
派出所找不到她的父母。
民警看了看我们，说：你们也没人养老，要不，就收养吧。
我回过头，婴儿被抱在张爱民怀里。老王八，乐坏了，又是扮鬼脸，又是递奶瓶。
我们收养了她。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妖妖。
只有名字，没有姓。
等我们找到她的父母，她就能找回她的姓。
六
我打电话给张爱民，我说，需要三十万。
张爱民沉默了一会，说：我有五万。
我说：你给我记着，你也是她爷爷。
张爱民说：已经是全部了，加上早餐店，最多凑到六万。你那有多少？
我说：一万左右，再凑也凑不起多少。
张爱民说：姓叶的，做爷爷你也配？
妖妖就在保安亭里写作业，她抬起脑袋，问我，叶爷爷，什么三十万？
我摸摸她的头发，说：没事，和老王八隔空打麻将呢。你好好写作业。
我走出保安亭，点了根烟，坐在花圃的台阶上，低着脑袋。
我需要三十万。从哪搞三十万？我都这把年纪了，出去卖也没人买。据说卖肾能卖不少，问题是我和张爱民加起来就四颗肾，离三十万还远着。再加上心肝脾肺呢？
我的大脑乱成一团。抢银行，操，我骂了句，能换妖妖的命，因为抢银行被枪毙我也认了。
七
我去找张爱民，他在那家破烂早餐店里，穿着围裙，揉着面团。
他说：你疯了？
我说：除了抢银行，从哪搞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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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逐风流》： 一群感情骗子和一个采花大盗明争暗斗的故事
一、一代男神
“这断子绝孙灭门绝户的畜生！！！”峰兄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以天底下最恶毒的话愤愤地诅咒着。
这位峰兄，便是自号“摧花浪子”、人称“沐阳第一风流情种”的一代浪侠袁伟峰。
袁伟峰曾是沐阳大地的招牌人物。沐阳是江南第一名城，被誉为“南国明珠”，境内繁花似锦、美女如云，正是寻芳拾翠之地、弄月吟风之乡。
沐阳城中第一胜景，便是与杭州西湖齐名的东湖。东湖湖畔，伫立着当地一所高等院校——东湖高新人文科技大学，简称“东湖大学”。最初，袁伟峰就是这所高校一名才略超群的青年教师。
“唉，这坑爹的东湖大学，怎一个‘烂’字了得！”
袁伟峰自觉命途坎坷，在高校任职期间，终日愤愤不平长吁短叹。以他那身超世之才，似乎不该流落到这样一所普通高校当一名穷教书匠的。记得有一位叫曦哥的高人曾经说过：“夜越黑珍珠越亮，天越冷梅花越香。环境越糟，便越能彰显自己的盖世英才！”然而曦哥毕竟是方外高人，谁又能如他那般潇洒出尘，履足于惊涛骇浪之中，却胜似闲庭信步呢？
袁伟峰自认算得上绝代奇才，然而不幸流落到这样一所普通高校教书度日，虽任劳任怨执教多年，却始终得不到校方的器重，这实在是人生莫大的失败！自古道：“浅水难养蛟龙。”可叹东湖大学这种烂泥塘中，怎么可能腾蛟起凤？
袁伟峰痛定思痛，终于痛下决心，毅然辞职离岗，结束了多年如一日的“青椒”生涯。离开这所高校之后，袁伟峰以为自己终于跳出笼网，从此可以在广阔的职场天地大展身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此后他辗转于沐阳各大人才市场，四处求职应聘，却屡屡碰壁栽跟头，不是他嫌弃用人单位钱少事多，就是用人单位嫌弃他眼高手低。好不容易谋到一份差强人意的差事，入职不到半月他就不辞而别。
终于，饱尝求职之苦的袁伟峰出离愤怒了！他一怒之下，索性跑去当地有名的夜店放纵自己，一连几个晚上，不是痛饮通宵，就是狂歌达旦。这样放纵了一段时间，身上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他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人生：“自己不过三十来岁年纪，既有满腹才华，又有一副大好皮囊，可谓才貌双绝，日后何愁不能出人头地？有道是‘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是花朵在哪里都会飘香’，如今自己落难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夜店，人生跌落到了谷底，但只要发愤图强力争上游，难道将来不能闯出一片新的天地？想想古今中外，多少伟人和名人都有过触底反弹的人生经历！当年，文王蹲过大狱，孔子睡过街头；刘备织过草鞋，张飞卖过猪肉；杜甫欠过酒债，柳永住过青楼；朱元璋做过乞丐，拿破仑当过炮手；高尔基捡过破烂，曹德旺牧过耕牛；周星驰跑过龙套，王宝强打过酱油；岳云鹏洗过厕所，马天宇挖过粪沟；刘东平混过黑道，周立齐干过小偷......”
想到这里，袁伟峰甚至为自己能够沦落夜店而颇感自豪了。有了这份理想和信念的支撑，此后他再外出放纵，也就越发变本加厉起来，败光了所有积蓄后，又通过网络贷款继续消费。原先他的夜生活还只限于滥饮暴食、狂歌浪舞，后来他渐渐突破道德门槛，展露多情本色，泛足花花世界，游戏鸳鸯蝴蝶。
有了“网贷”提供资金来源，这之后的一段时间，袁伟峰彻底改头换面，他以翩翩型男的形象出没于沐阳城各大娱乐、交际场所，日日寻芳猎艳，夜夜逐乐贪欢。以颜值而论，他丰姿潇洒，器宇轩昂，仪容赫赫，相貌堂堂，翩如惊鸿掠影，矫若游龙出江，当真羞死李易峰，愧煞钟汉良！以才气而言，他锦心绣口，咳唾成珠，浪漫而儒雅，风趣又稳重，李佳琦难以望其项背，撒贝宁不能及其万一！一时之间，袁伟峰在沐阳夜场名声大噪，赢得无数异性的倾心爱慕，而当地的广大男同胞们，也都把他奉为精神偶像。
眼见自己人气越来越旺，袁伟峰趁机在一家网络平台开起了直播间，他整理连日来的猎艳心得，向广大观众推出两性情感课程，讲授各种匪夷所思的恋爱技巧。凭借自身过人的才气和不俗的颜值，袁伟峰很快吸粉百万，名动全国，成为一名人气爆棚的情感主播。短短一个月下来，光是粉丝打赏的收入，就超过了他在高校任职期间整整三年的薪资。
正所谓“一夜成名，万众瞩目”，袁伟峰爆红网络之后，全国各地无数媒体、商家、网红、粉丝争先恐后飞赴沐阳，对他老人家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围追堵截”。这些组织和个人都热情似火，有的请他为自家的商品作广告代言，有的邀他上综艺节目当情感导师，有的纯粹为了蹭他的热度和流量，还有个别疯狂的女粉丝表示要携带亿万家财以身相许。就这样，袁伟峰在万众追捧中成为沐阳大地的顶级明星！
这一日，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沐阳城里春光灿烂，风月无边。袁伟峰开着一台租来的“保时捷911”一路闲游，无意间来到了东湖大学北门之外，只见莘莘学子熙来攘往，嘈杂喧闹不已。他忽而心潮如涌，感慨万端，想今日之大学，熙然如闹市，无学术之风气，无人文之思想，可怜广大学子深陷其中，如迷途之羔羊，良足悲也。
袁伟峰感慨了一阵，正要驾车离去，忽觉空气中一股异香扑鼻而至。只一瞬间，这股香风就沁透了他的五脏六腑！袁伟峰立时便感应出，这股奇香不是花香，不是酒香，也不是麝香，更不是庙里拜佛烧的檀香之香，而是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这奇异的体香似浓似淡，若芷若兰，如醇如蜜，绝不是成熟女人身上的脂粉香，一定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身上沁出的醉人馨香！
袁伟峰鼻翼微耸，双目流转，做贼似的搜索着猎物，很快他便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步出校门的学生妹身上——那妹子眉目如画，苗条娉婷，一头披肩长发如黑瀑般飘逸飞扬，周身上下荡漾着出水芙蓉般的自然幽香。袁伟峰不觉心中一动：“好一个青春靓丽的妹子！”只见那妹子款步轻移，姗姗而来，姿容举止实在曼妙优雅之极。袁伟峰暗暗点头：“真是生平难得一见的尤物！”
眼见那靓妹渐行渐远，最后钻进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袁伟峰这才收束心猿，平伏意马，开了车悄悄追踪那靓妹的去向。行不多时，便见那靓妹所乘之车在一处商贸城入口处停了下来。那靓妹下车后，径直走入了一条步行街。袁伟峰料定她必是前去购物，心下暗喜，便也匆匆停了车，下车快步追了过去。
他一路跟踪那靓妹，时走时停，或快或慢，走了十分钟之久，终于见她踱进了一个门店。袁伟峰也不多想，毫不客气跟着走了进去。他低了头紧跟在那靓妹身后，预备施展“三只手”特技作案。不经意间，他眼角的余光往店内一扫，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是一家高端女性用品店，里面卖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女士文胸、内裤、丝袜、坤包等物，店内来来往往的都是女性顾客，导购员、收银员也是清一色的美女，他一个大老爷们置身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袁伟峰是时下当红的直播达人，网络曝光率极高，按理说在这种公众场合极易暴露身份，但好在他每次直播上线前都要化妆，上线后又要开启美颜和滤镜功能，如今离开直播间后，他本人的外表形象变化不小，因此店里竟无一人认出他来。
当时，那靓妹也没在店内逗留太久，她挑中了一款新潮时尚的LV包，就欣然跑去收银台买单了。袁伟峰却不急不躁，低了头假装看货，此时他早已作案得手，只等好戏上演。
“哎呀，我的卡呢？怎么都不见了？”收银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声尖叫。
这尖叫声无疑正是那靓妹所发，店内其他顾客都为之一惊，只有袁伟峰丝毫不动声色。
“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呀？”那靓妹急得快要哭了，“你......你们能帮我在店里找一找吗？”那靓妹向收银员寻求帮助。
收银员也是个年轻妹子，却见她满脸淡漠，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那靓妹又道：“这可怪了，我来的时候卡还在包里，现在说不见就不见了，不会是你们店里进了贼吧？”
“美女，这话可不能乱说！”收银的妹子一口否定了那靓妹的猜测。
“我包里有好几张银行卡和超市购物卡呢，现在都不见了，难道都长翅膀飞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本店无关。”
“哼，我的卡就是在你们店丢的，我要报警！”那靓妹显然也动了肝火。
“切，得了吧，吓唬谁呢？”收银那妹子毫不退缩，语气中满是不屑，“最看不惯某些人，矫情装逼，越没钱越喜欢摆谱......”
“你说什么？你......”
眼看两个妹子越闹越僵，袁伟峰心下不由暗叹：“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其实，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基本都在他预料之中，他也知道，收银那妹子满口火药味，刻意跟那靓妹硬杠，不过是出于“店大欺客”的心理罢了。须知，但凡这种高端消费场所，里面的店员要么傲慢高冷，要么强势霸道，这类人往往眼高于顶，只认衣冠不认人，遇上体面的贵客，他们自然把对方当作上帝，而面对普通顾客，他们自己就成了上帝——这几乎成了高端服务行业的一种常态，实在不足为怪。
这个时候，袁伟峰意识到自己必须出马了。只见他整了整衣襟，不紧不慢走近收银台，突然大声咳嗽了两下，打断了两个妹子的争吵。
“美女，你包里的卡不是在这店里丢的。”袁伟峰向那靓妹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语气平和而坚定。
“你怎么知道？你是......”那靓妹看了看袁伟峰，满脸惊讶加困惑。
袁伟峰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迷人的白牙，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说：“美女你看，这家门店安装了360度全景摄像头，店内每个角落都处在监控范围内，就算有贼进来，又怎么敢放肆乱来？其次，如果你包中的卡是被人偷了，为什么小偷不连你整个钱包一块偷去，却只偷走里面的卡，而且还留下现金不偷？再退一步说，小偷窃取你的银行卡和购物卡有什么用呢？他不可能知道你的密码，只要你及时打几个电话给客服申请挂失，那他不是白忙一场吗？”
“哦，哦，那、那......”那靓妹听袁伟峰这么一说，脸色不由一阵发红，忸怩了片刻才道：“那你说我的卡最有可能丢在哪呢？”
“算了吧，别在这儿装可怜了。”收银那妹子忍不住又发作了，“矫情也该有个度，装过了头就成了笑话。”
“这位美女，请注意你的态度！”袁伟峰看了收银那妹子一眼，用略带威严的口气训了她一句，同时又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过去。
“啊，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袁......”收银那妹子瞥了一眼袁伟峰的名片，顿时失声惊叫，但袁伟峰即时打了个手势止住了她往下说。他知道自己名声太大，尤其在广大女同胞眼中，“袁伟峰”这三个字简直就是男神的代名词，这时候自己要是暴露身份，势必引来粉丝围堵，后果实在堪忧。
收银那妹子一时激动难抑，对着袁伟峰又是鞠躬又是问好，还不停地向那靓妹赔礼道歉，把那靓妹惊得目瞪口呆。最后，袁伟峰又微笑着对那靓妹说：“这样吧美女，东西你不妨照买，不必为一点小事儿闹得不愉快。至于你丢失的那几张卡呢，以后慢慢补办也不迟。沐阳几大银行和超市的负责人都跟我熟，公安部门也有我的朋友，我保证你卡上的钱不会有任何损失！”
袁伟峰态度友善而亲切，语气诚恳又坚定，一心替那靓妹着想，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心坎上。那靓妹很是感激，满脸信服地点了点头，欣然听从了袁伟峰的建议。接着袁伟峰又特意询问了她遗失的几张银行卡和购物卡的信息，分别打了几家银行和超市的客服电话，逐一为她申请了挂失处理，确保了她卡上的钱万无一失。
“谢谢你帮我，你真是个好人！”那靓妹对袁伟峰表示由衷的感谢。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吧。”袁伟峰热情殷切而又彬彬有礼。
“呃，我住学校呢，北城区东湖大学，离这儿挺远的。”
“那正好顺路，坐我的车回去吧。对了，美女你怎么称呼？”
“我叫冉婷婷，今年刚念大一。”
“哦，冉婷婷，‘冉冉枝头绿，婷婷花下人。’看来你真是人如其名，像山中烂漫的花儿一样美！”
“呃，你少来取笑我......”
“哪能取笑，你要是去选美的话，亚洲前三名是不在话下的。”
“嘻嘻，你真会夸人！你叫什么呢？”
袁伟峰呵呵一笑，从身上取出一张特制的名片，轻轻递到了冉婷婷手中。冉婷婷接过名片，一行金亮的正楷赫然入眼：卫元峰，德国尚来国际商务集团（沐阳分区）有限公司执行副总裁。
二、谋事在人
冉婷婷无疑是校花级的美女，平时身边自然不乏各式各样的追求者，这一点袁伟峰倒也心中有数。但身为猎艳专业户，若无独到非常的撩妹之术，他又怎能浪迹花丛左右逢源？用袁伟峰自己的话来说，只要功夫深，能骗嫦娥下凡尘，世上只有不努力的光棍，哪有搞不定的女人？
跟冉婷婷相识的第二天，袁伟峰就给对方打了一个邀约电话，其通话内容如下——
袁伟峰：“婷婷啊，今晚有空吧？我在东塔公园对面的玫瑰餐厅等你。”
冉婷婷：“呃，今晚......最近我准备报名托福考试，晚上我约了同学去图书馆学习，不好意思哦......”
袁伟峰：“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晚上八点，我开车过去接你来吧。”
冉婷婷：“呃，让我想想再说......”
袁伟峰：“婷婷，今晚你一定要来啊。你要不来，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冉婷婷：“啊？你说什么？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袁伟峰：“昨天，就在我们相遇的那家店里，我帮了你的忙......”
冉婷婷：“是啊，非常感谢你。可是，这能有什么问题呢？”
袁伟峰：“我一个大男人出现在一家女性用品店，你不觉得奇怪吗？”
冉婷婷：“哦，我也觉得有点怪，但我没想那么多。”
袁伟峰：“唉，你哪里知道，其实昨天我是特意去给我未婚妻买生日礼物的......”
冉婷婷：“哦，未婚妻？你......”
袁伟峰：“当时因为帮了你一个忙，又送你回学校，一来二去就把买礼物一事给耽搁了。后来我再次驱车赶回商贸城，挑好了礼物才匆匆赶去见未婚妻，又向她解释因为送一位朋友去学校而耽搁了时间。哪知道她偏偏不信，说我没把她放在心上，还怀疑我脚踏两条船，最后她从我车上找出一根长发，一口咬定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现在寻死觅活闹着要跟我分手。我是百口莫辩，五内如焚啊！今天我约了她晚上在玫瑰餐厅见面，到时候只有你过来了，才能解释昨天发生的一切，证明我确实没有撒半句谎。唉，我对她是深爱入骨啊，要是她离开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希望你能帮帮我......”
冉婷婷：“啊啊，是这样啊，大哥你真是个重感情的好人啊！今晚我......我过去见见她吧，你千万别想不开......”
当晚八点，冉婷婷果然不负所约，自己打车赶到了袁伟峰所在的那家玫瑰餐厅。但她只看到袁伟峰孤身一人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正借酒浇愁，黯然落泪。
“大哥，你未婚妻呢？”冉婷婷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满怀关切地问道。
“唉！她终究还是不肯来见我......”袁伟峰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为什么？你们不是约好了今晚在这儿见面的吗？”
“就在刚才，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决定离开我独自去国外生活。现在她已经坐上了开往墨西哥的飞机......”
“不会吧？她怎么这么偏激？”冉婷婷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解。
“唉，你哪里知道她的脾气。”袁伟峰抹了把眼泪，叹了口气道，“她是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对人对事都敏感多疑。她性格特别固执，也特别偏激，平时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她总会大发脾气，找各种理由跟我闹，我只能顺着她、哄着她，生怕她一想不开就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哦，这么说，她也怪可怜的。”
“唉，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就这样翻脸绝情离我而去！她走了，以后的路我还怎么走下去？我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意义？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最是痴情人！天下人都说我风流成性，谁又知道我对心爱的人儿一往情深？”
“大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唉，我是个苦命的人啊！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大哥你别这样嘛，像你这么好的人，满世界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呀。你对她这么痴情，她却那么薄情，这一点都不能怪在你身上啊。只要你擦干眼泪，调整心态，慢慢地把她忘了，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对象......”
这一晚袁伟峰痛哭流泪不止，冉婷婷负责安慰他受伤的心灵，两人敞开话题一直谈到了深夜。最后，袁伟峰总算擦干了泪水，表示今后一定化悲痛为力量重新再来，决不辜负冉婷婷对自己的期望。
此后，袁伟峰每天都会制造机会跟冉婷婷通电话、网聊，从起初的诉苦谈心发展到后来的交心谈情，两人话题越来多，相互之间渐渐萌生了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
又过了几天，冉婷婷突然收到袁伟峰托人送来的一份礼物—— 一束雪白的栀子花！正当她疑惑莫名的时候，袁伟峰及时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婷婷啊，谢谢你这些天来陪我谈心，给了我精神上最大鼓励和支持，使我终于走出了人生的低谷。为了表达对你的谢意，我想过要送你一颗钻石、一台名车甚至一套别墅，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清纯脱俗的女孩子，不应该被这些世俗的身外之物所羁绊。思前想后，我决定就用一份最朴素的礼物来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吧。愿你像这洁白的栀子花一样永远清纯美丽，也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像花儿一样尽情绽放！”冉婷婷内心一阵激荡，当时就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末，冉婷婷再次收到了袁伟峰共进晚餐的邀请。当时袁伟峰对冉婷婷说，自己因为工作出色，已经升任公司执行总裁，这一切离不开冉婷婷的功劳，所以特意邀她相聚，一同分享成功的喜悦。冉婷婷对此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袁伟峰的邀请。
当天下午，袁伟峰开来一辆簇新锃亮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在东湖大学校门口接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冉婷婷。不用说，袁伟峰这台“兰博基尼”，自然又是从车行租赁而来。其实，以他当前的经济实力，就算一手购置几台豪车也毫无压力，他之所以租车而不买车，是出于猎艳时不断变动的身份考虑。
须知，袁伟峰外出猎艳之时，往往针对不同的目标，给自己设定不同的身份，搭配不同的座驾。有时他伪装成高调张扬的豪门二代，开的是路虎、宝马、英菲迪尼之类冲劲十足的豪车；有时他又扮作沉稳务实的小资白领，配的是奥迪、沃尔沃、雷克萨斯之类稳重大气的车型；有时他频繁出入某些高级景点、高等院校，座驾随即换成奔驰、保时捷、玛莎拉蒂之类低调奢华的品牌。如今，袁伟峰展示给冉婷婷的身份，是一家跨国集团的高管，对这种跻身金字塔上层的大佬来说，似乎只有配上宾利、迈巴赫、法拉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柯尼塞格这类顶级豪车，才足以彰显他老人家的不凡身价。
袁伟峰开了豪车接走冉婷婷后，先是带她游逛了沐阳城最繁华的商业区——珠泉商贸城。这一次他似乎不惜血本，一路上以人民币开道，给冉婷婷从头到脚置换了一身新的行头：光鲜亮丽的衣裙和鞋帽、精巧别致的挎包和背包、新颖时尚的妆容和发饰——把这个娇滴滴的少女装扮成了光艳艳的贵妇。
别看袁伟峰为冉婷婷花钱毫不手软，其实他心底颇有分寸，什么钱该花，花到什么地步，一切都在他掌控范围之内。在袁伟峰看来，为女人花钱，既要出手大方，又不能过于破费。为此他还总结出十字真言：“大钱不能给，小钱不能断。”举例来说，要他花大价钱给身边的妹子买房买车、买名贵首饰或名牌服饰，那是芭蕉树上长柠檬——绝无可能；若是请妹子吃顿便饭、看场电影、逛个夜店，以及寻常的购物花销，他却出手阔绰，显得极为豪爽大气——毕竟这种层次的消费，就算开支再大，又能破费几何？对袁伟峰来说，花费这点小钱，那是大象身上掉根毛——微不足道。
接下来袁伟峰又连哄带骗，带冉婷婷去东城电影院看了一场新上映的恐怖片。为何非要选择恐怖片？因为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个女人在感到害怕的时候，对身边的男人会特别依赖。果然，在观影过程中，冉婷婷几乎从始至终都靠在了袁伟峰怀里。
最后，一直玩到夜里十点以后，两人才相互依偎着走出电影院，进入了附近一家烛光餐厅。
当时袁伟峰携手冉婷婷走进了包厢，餐厅里正播放着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优雅曼妙的旋律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轻快柔和的音符使人内心平静而愉悦。袁伟峰和冉婷婷相拥而坐，耳鬓厮磨，俨然是一对热恋中幸福甜蜜的情侣。在朦胧的烛光照映下，袁伟峰凝视着冉婷婷那娇俏的脸庞，只觉美艳不可方物！
“婷婷，你真美！”袁伟峰心中不禁一荡，搂住冉婷婷动情地说，“跟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佛说：‘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不信佛，但我相信缘分。我们从当初的相遇、相识到今天的相聚，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但终于走向了圆满，我想这一定是我们十世修来的缘分！那段时间，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眼前的道路一片黑暗，我看不到一丝光明和希望，是上天把你带到我身边做我的导行人，使我一步步走出阴霾，获得新生。从那时候起，我就从内心深处认定，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
冉婷婷如痴如醉，慢慢酥倒在了袁伟峰怀中。连日来袁伟峰一直对冉婷婷示以君子之风、绅士之范，不敢对她越雷池半步，如今他压抑已久，体内雄性荷尔蒙空前旺盛，终于放开贼胆，俯下脸去吻她的樱唇。
三、变生不测
“开门啊，快开门！”“砰——”袁伟峰和冉婷婷刚要进入状态，包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紧接着包厢的门就被人一撞而开！
“好啊，你这挨千刀的，又背着我在外面偷鸡摸狗！”只见一个满脸怒色的美女急如风火闯进了包厢，冲上去就给了袁伟峰一记响亮的耳光！
袁伟峰莫名其妙挨了这么一巴掌，一时满脸愕然，冉婷婷更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毛没长齐就敢出来勾男人，姐今天就灭了你！”那美女教训了袁伟峰，立刻将矛头转向他身边的冉婷婷，挥动利爪照她脸部猛抓下去。当时冉婷婷早已骇呆了，压根做不出任何躲闪反应。眼看这个如花似玉的靓妹就要遭毁容之厄，关键时刻，袁伟峰总算回过神来，突然长臂一舒，顺手一招“白蛇吐信”擒拿法，扣住那美女前手腕关节，向外一旋一拧，立时便将她制住了。
袁伟峰怒视着对方，哼了一声说：“美女，你认错人了！”说着手上稍一发劲，便见那美女向后一个趔趄，一跤摔倒在地。
谁知那美女不依不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哭还一面指着袁伟峰大声叫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当初那些海誓山盟都被狗吃了吗？袁伟峰，我是郭思晴，你说过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挚爱，你说你愿意为我上天摘月亮，下海抓鲨鱼，还说要陪我去沙漠看冰雕，去南极吃烧烤......你这该死的骗子一定会遭报应的！呜呜......”
郭思晴？袁伟峰又惊又疑，盯着眼前这美女一阵打量，只见她桃腮杏眼瓜子脸，性感妖娆而不失伶俐可爱，刁蛮泼辣又不乏妩媚风骚，像是跟自己好过的哪个妹子，却又记不起到底是谁。
袁伟峰向来以拈花惹草为乐，跟他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实在难知其数，但他对这类女人过手便忘，并无太多记忆。这位峰兄泡女人的功夫固然深不可测，甩女人的技巧更是无人能及，凡是遭他厌弃的女人，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心甘情愿跟他断绝往来，绝无可能旧情复燃。
此时袁伟峰不禁暗自纳罕：“这个自名郭思晴的妹子究竟是谁？就算她确实跟自己有过一段风流情史，那也不过是往事一桩，到如今早该情断义绝了，何以她会突然现身出来搅扰自己的好事？再者这妹子虽然泼辣刚强，但从她适才的动作、身手来看，她这人显然不会功夫，终究是个弱质女子，可她当时又是如何撞开了紧闭的包厢门？”
袁伟峰心想今日之事必有蹊跷，为防事态进一步恶化，唯有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他转过头对身边的冉婷婷说：“这是个疯女人，犯不着跟她纠缠，咱们快走吧。”说着一手拉着冉婷婷快步走出了包厢。
两人出了包厢进入大厅，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身旁有人惊叫了一声“小心！”袁伟峰只觉背后略有异状，本能反应急速向前俯身，一个圆滑之物贴着他脊背飞了过去，打翻了他前面一个餐桌的座椅。袁伟峰低头一看，原来身后这飞来之物只是一个普通的菜碟。他不由大吃一惊，初时还以为是郭思晴那妹子发飙，趁自己不备扔出一个碟子玩偷袭，但转念之间他就否定了这一臆测，试想，郭思晴那妹子哪来如此强猛的手劲？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忽听得“呜呜呜”一阵急响，又一个菜碟呼啸着破空而至！令他骇异的是，这个菜碟是从他左后方盘旋飞舞而来，仿佛田径场上某运动健将奋力掷出的一块铁饼，其运动轨迹是一条平滑抛物线，倘若自己闪身避开，飞碟势必伤及身边的冉婷婷。危急关头，袁伟峰无暇细想，猛地一把推开冉婷婷，同时自己劲沉脚底，一个“金刚铁板桥”仰身向后，使飞射而至的菜碟擦身而过。
袁伟峰毕竟负有“浪侠”之名，他那身功夫自然不是吹出来的，接连两次遇袭，都被他成功避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但究竟是何方高手跟自己过不去，一时却是茫然无绪。他惊魂甫定，忽觉身子一紧，两条柔软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拦腰抱住了他——原来是郭思晴那妹子突然冲入大厅，一个虎扑加熊抱，将他紧紧搂住了。
“你这疯丫头，快放手！”袁伟峰一时挣扎不脱，不免又惊又急，待要运功将郭思晴这妹子震开，又怕自己功力失控，稍有不慎便会令她身受内伤。
“我不放，我不放！我心里放不下你，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说过你爱我入骨，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郭思晴这妹子一面大声嚎叫着，一面伤心痛哭起来。
“哎呀，这不是咱们沐阳大名鼎鼎的伟哥袁伟峰吗？”旁边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可不是吗？这位峰兄可真是风华绝代的魅力型男啊，无论他身在何处，身边从不缺少投怀送抱的美女！”不知是哪个粉丝在一旁大声附和着。
袁伟峰抬头扫视了一周，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周围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闲人。
“唉，误尽女生是老袁，风流堪比冠希肩。百花摧尽难足愿，一世浪名万古传！”一段抑扬顿挫的妙语，伴随着一阵浑厚而飘逸、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在揭自己的老底？袁伟峰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餐桌前，端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帅哥，正对着自己嘿嘿冷笑。更令他惊诧的是，当时冉婷婷就跟那帅哥挨身而坐，正冷眼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丑态。
当此之时，袁伟峰恼羞成怒，身子突然一缩一展，一个“抖震劲”发出，瞬间便将郭思晴那妹子震飞了出去。此时他已顾不上郭思晴的安危死活，迈开大步直奔对面那帅哥而去。冉婷婷见袁伟峰气急败坏飞奔过来，脸上满是害怕，一闪身就躲在了那帅哥身后。
“在下大名吴成峰，别号‘浪荡仙’，初临沐阳，人生地疏......”袁伟峰人还没到那帅哥跟前，那帅哥早已站起身来向他抱拳拱手，并毫不客气地自报家门了。
“刚才就是你这混蛋信口雌黄污我清白？你还在婷婷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袁伟峰逼视着这个名叫吴成峰的帅哥，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只听吴成峰哈哈笑道：“铁打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吴某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峰兄又何必假装无辜？人们都说峰兄是当今沐阳第一号风流人物，攀花折柳之技出神入化——”说到这里，吴成峰突然语气一顿，转过头看了看冉婷婷，接着对袁伟峰说：“这位靓妹学业在身，吴某实在不忍见她误入歧途，请峰兄暂时放她一马如何？”
袁伟峰见吴成峰嬉皮笑脸毫不正经，早已怒火中烧，这时又听他如此出言无状，哪还能沉得住气？只见他突然斜身靠上一步，蓦地探出一掌，电一般击向吴成峰胸口要害！他这一招叫做“青龙探爪”，是武当“三丰派”绝学“游龙神掌”中的一记高招，掌势中平正直，猝然而发猝然而至，无任何多余的中间动作，正是他千锤百炼、一击必杀的拿手绝活！
周围的看客们眼见袁伟峰出手如电，都不由暗喝了一声彩。吴成峰却浑不在意，只见他松肩沉肘抬手一挡，以迅捷无伦的手法架住了袁伟峰来招，与此同时他周身微一颤动，一个“弹抖劲”反击过去，便令袁伟峰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倒摔了出去。
交手一招，高下立判。周围的看客们都不禁失声惊呼，似乎感叹袁伟峰功夫太菜，又像是惊叹吴成峰身手非凡。袁伟峰又羞又恼，腾身一跃而起，再次催动“游龙神掌”，以狂风暴雨之势向吴成峰发动疾攻。吴成峰却是不慌不忙，随手将身后的冉婷婷揽入怀中，脚下一荡，展开一流轻功回避袁伟峰的攻势。
袁伟峰怒火大炽，出招愈来愈快，一掌猛似一掌。吴成峰却浑如不觉，足不点地绕着袁伟峰游走飘荡，如蜻蜓点水，似蝴蝶穿花，举重若轻，潇洒至极。无论袁伟峰掌势如何强劲，动作如何迅疾，招式如何精妙，步法如何灵巧，始终对吴成峰构不成半分威胁。
两人一追一跑，一个全力进袭，一个轻身闪避，如此追逐了一阵后，吴成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袁伟峰心下暗喜，陡然间一个趟步逼近吴成峰身前，猛发一招“穿云入海”直击吴成峰小腹部位。他这一掌是自上而下击落，仿佛一条巨龙自云端俯冲入海，威力之大着实不容小觑。
袁伟峰料定自己必能一击而中，哪知就在他即将得手的一瞬间，只见吴成峰蓦地倒足一退，竟如一只受惊的乌贼一般向后窜了出去！与此同时袁伟峰又觉眼前一花，迎面泼来一团异物，霎时间两眼一黑，脸上、头上都被那异物裹住。
原来，当时吴成峰是有意放缓脚步，引诱袁伟峰近身攻击，又顺手从身旁的餐桌上夺过一只盛满汤料的菜碗，将满满一碗美味佳肴尽数泼在了袁伟峰头脸部位。
只见袁伟峰满头污秽，脸上更是又脏又油，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周围的看客们见了他这般丑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争先记录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
袁伟峰实在羞愤难当，突然大吼一声，又奋起双掌向吴成峰猛击过去。此时他急火攻心，倾力猛扑，胸腹要害几乎完全暴露。吴成峰见机而作，倏地欺近袁伟峰身旁，随手一招“仙人指路”，一指戳中他胸口“膻中穴”。
“峰兄请多保重，吴某恕不奉陪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吴成峰对袁伟峰撂下一句客套话，搂着大美女冉婷婷，从容不迫走出了这家餐厅。袁伟峰拔步欲追，无奈胸口要穴被击中后剧痛难当，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萎顿在地。周围的看客们眼见袁伟峰狼狈落败，一个个唏嘘感叹不已。
此时袁伟峰口中不住喘气，双手扶着身旁一个餐桌才勉强撑住身体，他脑子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吴成峰的圈套。从郭思晴那妹子进来胡闹开始，直至冉婷婷被强行带走，一切就是吴成峰此人设下的连环套。此人不但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心计之深更是十倍于己，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大奸巨恶！如今自己在众目昭彰之下落得如此惨败，从此必然形象大损，更令人痛彻心肺的是，那如花似玉的冉婷婷已被对方拐走，可怜自己费尽心机采得一朵鲜花，到头来却徒然为人作嫁！袁伟峰愈想愈觉窝火，突然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哇”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唉，这正是：煮熟的鸭子飞上天，一场辛苦为谁忙？
四、情之圣者
沐阳是一块神奇的土地，一切人间奇迹都能在此应运而生。自从袁伟峰发起一场有声有色的猎艳运动之后，沐阳大地就迅速掀起一股谈情说爱的浪漫风潮，无数寂寞男女争先恐后加入了寻情求偶的行列。当地官方从这股猛烈的风潮中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于是放宽政策，引进外资，革故鼎新，大兴产业。
一时之间，在沐阳境内，各类高档次的娱乐、交际场所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诸如“天上人间”娱乐城、“秋水伊人”俱乐部、“金风玉露”夜总会、“云雨巫山”歌舞厅，都是当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知名会所。此外又有各路商家不定期推出“玫瑰之约”、“水晶之恋”、“红豆之思”、“金石之缘”各类相亲见面会，市场异常火爆。于是乎，天南地北的绝色佳人，仿佛惊涛怒潮，滚滚而来；五洲四洋的多情公子，犹似狂蜂浪蝶，纷纷涌入。沐阳因此赢得“香城”之名、“情都”之誉。
吴成峰正是众多闻风而至的帅哥之一，他初到沐阳，立足未稳，就敢公开挑衅久负盛名的袁伟峰，可谓胆略非凡。而袁伟峰战败于吴成峰的新闻很快就冲上了热搜，尤其是他惨遭吴成峰戏弄、折辱后的丑态被人录制成视频，传遍了国内各大自媒体平台，使他蒙受了巨大的形象损失，他身后的广大粉丝拥趸纷纷表示大失所望。于是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网上攻击这位峰兄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至。袁伟峰声望一落千丈，曾经人气爆棚、日进斗金的直播间很快变得门可罗雀，而之前跟他合作的各路商家也纷纷提前解约。与此同时，吴成峰渐渐取而代之成为情都沐阳的话题明星。
“这断子绝孙、灭门绝户的畜生！！！” 于是，袁伟峰一次又一次以天底下最恶毒的语言愤愤地诅咒着万恶狂徒吴成峰。这位峰兄伤愈之后，内心复仇的欲望以星火燎原之势猛烈飚升。
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傍晚，袁伟峰独自一人，走进了当地有名的夜场“秋水伊人”俱乐部。他没有进入舞池去跳他那熟悉的华尔兹，也不去歌厅秀他那华丽的男高音，却在俱乐部大厅里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悄悄坐下，点了几道西式菜肴慢慢享用起来。此前他早已得到消息，这家俱乐部当晚要举办一场剩男剩女相亲大会，料想吴成峰那混球十有八九会来赶这场热闹，到时候自己出其不意对他发动突袭，必然有望一雪前耻。
时间倒也过得够快，越来越多的红男绿女进入了俱乐部大厅。尽管袁伟峰躲在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还是有不少人大老远就注意到他老人家了。若在平时，早有粉丝扑过来问长问短，但现在他们却一反常态，有的只是冲他点了个头，有的随便看了他两眼就转移了视线，还有的竟然对他指指点点，抿嘴发笑。
袁伟峰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起当初自己何等辉煌耀眼，在公众场合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一言一行都能引起粉丝效仿，真可谓“出一言而为天下法，行一事而为天下先”。可如今一夜之间风向大变，自己身后数百万粉丝拥趸统统转为路人和黑粉，以至于人人白眼相向，随便一个草根屁民也敢对自己不敬。想到这里，袁伟峰暗自叹了口气，内心颇有一种“失意猫儿难学虎，败翎鹦鹉不如鸡”的悲慨凄凉，又有一种“阅透人情知纸厚，踏穿世路觉山平”的苦涩无奈。
“这姓吴的杂毛，老子非逮住他碎尸喂狗不可！”
“难得狗哥如此发狠，我看那姓吴的末日不远了。”
人随声到，只见两个阳刚猛男雄赳赳、气昂昂，旁若无人般穿过了俱乐部大厅，径直走到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就在袁伟峰对面的一个餐桌前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左边那人刚一落座，便对服务生大呼小叫，咆哮不止。袁伟峰细眼瞧去，此人眉如浓墨，发似蓬茅，凹鼻凸额，厚唇阔口，活似一头大型獒犬！按《麻衣神相》的标准，这正是急躁、易怒、骄矜狂暴之相。右边那人容貌端庄，举止从容，身上自然而然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型男气质。
“这狗日的杂毛！”坐在左首那猛男突然一拳砸在餐桌上，愤愤地叫嚷着，“老子跟这杂毛不共戴天！”
“那姓吴的敢得罪狗哥，我看他是活到头了！”右边那个型男附和着说，“只是兄弟至今还不明白，那姓吴的是如何冒犯了狗哥？”
“哼！这是老子这辈子最丢人的事，难道说出来让你笑话不成？”
“狗哥多心了，兄弟只不过想知道那姓吴的用了什么卑劣手段，这才有此一问。既然狗哥不愿透露此中详情，兄弟不问也罢。”
袁伟峰越听越感好奇，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对面两人探问道：“两位老兄口中那个姓吴的，莫非就是吴成峰那混球？”
“好啊，原来你认识那姓吴的杂毛！”一听到“吴成峰”三字，被称作“狗哥”的那个猛男立刻暴跳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袁伟峰跟前，“这杂毛现在躲哪去了？快说！”
袁伟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跟那姓吴的也有切齿之恨，无奈至今还找不到他的下落。唉，我袁伟峰英雄一世，没想到却栽在这姓吴的鼠辈手上......”
跟狗哥同桌的那个型男听了袁伟峰这两句话，当即起身上前，笑口吟吟说道：“原来这位大哥就是名满沐阳的一代男神袁伟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峰兄如此气宇不凡，难怪能倾倒世间万千美女！”
袁伟峰逊谢了两句，转而叩问对方姓名。那型男笑道：“兄弟姓李，名伯庭，一向在广州、深圳、香港这几个小地方混饭吃，来到沐阳不过半月光景。”接着他又指了指那猛男说：“这位是狗哥，大名刘佳，别号‘独孤求偶’，是沐阳本地有名的格斗教练。”
袁伟峰随即向刘佳套近乎。刘佳却乜斜着双眼，出语如冰：“能认识我，也算是你的荣幸。”袁伟峰不觉一诧：这狗哥怎么如此狂悖？李伯庭连忙打圆场：“哈哈，狗哥这人向来口不择言，峰兄可别放在心上。”
袁伟峰心下寻思：“刘佳此人，长相酷似西南猛犬藏獒，‘狗哥’这一称呼的确实至名归。这狗哥不但相貌惊人，说话也这么彪悍惊人，想来他必有一身惊人的本领，否则绝不至于如此狂傲不羁。看他年纪似乎已是四十岁开外，想必至今尚未找到人生的另一半，否则也不至于荣膺‘独孤求偶’这么个雅号了。”
李伯庭有心要结交袁伟峰，又怕刘佳在一旁坏事，便哈哈一笑说：“峰兄和狗哥都是沐阳大地响当当的人物，大家既然在此相遇，总算缘分不浅，咱们不妨坐下说话。”他一面说，一面拉着袁、刘二人坐了下来。
于是三人同桌而坐，又点了几样酒菜，一块吃喝起来。一杯“倒缸酒”下肚，只听李伯庭叹了口气说：“不瞒两位，兄弟这次只身来到沐阳，其实也就为了找一个称心的对象而已。想当年，兄弟在大学深造期间，也是个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啊。那时我可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校草，身边美女云集，主动向我示爱、献身的妹子可谓是前仆后继。虽说我是见一个爱一个，可我对每一位相好都是真心相待，用情至切。身边的同学、校友都说我是情之圣者，他们还送我一个响亮的外号‘情天大圣’。唉，那时候我是年轻蒙昧，不知真爱为何物，直到自己心爱的人儿一个个相继离去，这才伤心断肠，追悔莫及！如今我走出校门已有七八个年头，人到而立之年，还是一穷二白，无房无车无存款，身边再也没有妹子愿意长伴左右。所幸最近沐阳大地掀起一股相亲恋爱的风潮，天南海北的帅哥美女云集于此，我也趁着这股热潮飞身而至。一连多日寻寻觅觅，总算老天不负苦心人，前几日我有幸结识了一个纯情靓妹。我们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一起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可就在我们感情升级的紧要关头，姓吴的那个龟孙王八蛋突然横刀杀出，以卑鄙至极的手段拐走了我那靓妹......”
原来，李伯庭也是深受吴成峰祸害者之一！他与狗哥刘佳也是初识，两人因为吴成峰的缘故而同仇敌忾。他们得知“秋水伊人”俱乐部当晚有一场大型相亲晚会，料想猎艳高手吴成峰多半不会缺席这场盛会，因此两人决定潜伏在现场，待发现目标后再伺机杀出。当时两人进入俱乐部大厅后，就锁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作为潜伏点，谁知竟与驰名沐阳的袁伟峰不期而遇。
袁伟峰得悉李、刘二人都是同道中人，不由大喜过望，便与他们畅叙平生，交流猎艳心得。他对李伯庭的情圣作风颇有微词，便一本正经对这位兄弟晓以大义：“咱们泡良一族，正当追求就是一夜情，正所谓‘今朝有缘来相会，明日你东我向西’。伯庭老弟怎么能对女人动真情呢？要知道，泡女人就像打篮球—— 一开始要拼命地追，拼命地抢，一旦得手之后便要毫不犹豫地抛出去......”
袁伟峰和李伯庭一面交心畅谈，一面密切注视着大厅里进进出出的帅哥们，不时搜索着吴成峰的身影｡刘佳却对袁、李两人的话题毫不感冒，极少发言参与讨论，即便偶尔爆出一两句话来，也是语带讥嘲，满口不屑。他冷眼扫视着大厅里每一个角落，只待吴成峰一现身，立刻飞身上去拼命。
五、沐阳五虎
“秋水伊人”俱乐部当晚的主题活动是“千里寻缘”相亲大会，报名与会者不乏来自全国各地的帅哥靓女，大厅里很快人满为患，在主持人开场白结束后，一个个寂寞男女开始骚动起来。整个相亲过程简单快捷而自由浪漫，大家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心仪的对象，确定目标后便开始尝试着交流，经过简单的搭讪、聊天、聚餐几个基本步骤后，双方要么牵手并肩欢喜离去，要么转身回头另觅佳偶。
袁伟峰、李伯庭、刘佳三人全神贯注监视着每一个可疑的帅哥，唯恐吴成峰从中漏网。但一直持续到相亲大会宣告结束，大厅里最后只剩下一帮不相干的顾客，他们连吴成峰半个影子也没捞到。
“操！这姓吴的杂毛滚哪去了？”刘佳终于忍不住暴跳起来，叫骂声中，他随手一掌击在身前的餐桌上，只听“咯嘣”一声爆响，比纯钢还结实的玻璃钢餐桌崩掉了手掌大小的一个角！袁伟峰、李伯庭都不由吃了一惊，两人定睛细看，只见桌角断口处如刀削一般平整，而餐桌上摆放的杯盘、碗筷却纹丝不动，足见刘佳这一掌非但发劲异常迅疾，且其内劲刚整暴烈，绝无半分松散游离之弊。
刘佳这一发作，周围的顾客们都为之耸然动容。一个服务生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刘佳盛怒之下满脸横肉的凶相，吓得倒退了两步，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又战战兢兢不敢开口。袁伟峰见状，霍地站起身来，瞪着那服务生，故作气愤地吼道：“看你们这餐桌什么质量？随手一按就塌了这么大一个角，这饭还怎么吃？叫你们值班经理过来！”那服务生满脸惶恐，嘴里连连说着抱歉的话，又壮着胆子嗯嗯啊啊地解释了半天。袁伟峰这才假装息怒，挥了挥手打发他走了。
这时，旁边一个餐桌突然站起来两个龙精虎猛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后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开口道：“三位老兄，莫非也是在此恭候吴成峰那屌毛的大驾？”
眼见有人凑过来套近乎，袁伟峰只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刘佳也不过瞟了对方一眼，毫不理会；李伯庭却是喜形于色，知道自己又遇上了两位同道，忙起身相迎，招呼两人落座。两人随即自报家门：其中一人名叫刘全广，外号“七心嫖虫”，另一个大名张劲秋，自称“洞房不败”——两人曾经都是广东东莞一家单身俱乐部的大堂经理。
听完两人一番简单的自述，袁伟峰不由暗暗称奇，便细眼打量了他们一阵。好个刘全广：月牙眉，桃花眼，高鼻尖腮，白齿红唇。再看那张劲秋：身材健硕如牛，肤色黢黑如炭，目光浮露不定，眼球白多黑少。袁伟峰一看便知，这两大帅哥都是天生的风流放荡之相。言谈中，只听这哥俩不住咒骂着万恶的吴成峰屌毛——毋庸置疑，他们也有被吴成峰横刀夺爱的惨痛经历。
同病相怜的境遇，使袁伟峰和李伯庭对刘全广、张劲秋两人生出了亲近之感，他们又就吴成峰这一话题聊了一阵，渐渐萌生了统一战线的思想。最后，袁伟峰拍案而起，愤然作色道：“这姓吴的畜生作恶多端，如今已是沐阳男性的公敌。各位兄弟，咱们何不戮力同心，共除此害？”
袁伟峰此言一出，李伯庭忍不住大声叫好，刘全广、张劲秋更是点头如捣蒜，只有刘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李伯庭知道刘佳心高气傲，目无余子，心想不妨对他晓以利害，或能说动他加入统一战线，于是一本正经对刘佳说：“狗哥是当今格斗界殿堂级高手，一身功夫那是罕逢敌手。但那姓吴的卑鄙阴毒，惯于玩弄阴谋诡计，实在叫人防不胜防。俗话说：‘不怕贼刀，不怕贼叫，只怕贼来静悄悄。’如今敌暗我明，狗哥孤身在外，万一不慎着了对方的道儿，落个意外之败，一世英名难保不会毁于一旦。”
刘佳点了点头，心下寻思：“那姓吴的杂毛确实难防，单凭一己之力只怕也不易对付。看这几个哥们似乎也不算草包，不如跟他们合作一段时间看看。”沉吟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表了态，勉强同意了袁伟峰“共除公害”的提议。
随后，五人经过一番商议筹划，组建了一个以“打倒吴成峰”为核心目的的团队，并将其命名为“倒吴同盟”，表示要同心同德，共抗强敌。为了强化倒吴团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由袁伟峰、李伯庭共同草拟了团队“三大纪律”、“五项禁令”，共八条规章制度。
“三大纪律”规定如下：
一、一切行动要听指挥；
二、团队成员人人平等；
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五项禁令”规定如下：
一、不可恃强凌弱，掠夺他人猎艳成果；
二、不可为非作歹，危害社会公共安全；
三、不可争强斗狠，得罪其他泡良同道；
四、不可内部竞争，损害团队成员利益；
五、不可中途退团，破坏团队稳定和谐。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春风沉醉的夜里，在一个高档豪华的会所，一个昏暗隐蔽的角落，五人同气连枝，把酒论交，以袁伟峰为首，成立了这样一个有领导、有组织、有纪律的“倒吴同盟”。“摧花浪子”袁伟峰、“情天大圣”李伯庭、“七心嫖虫”刘全广、“洞房不败”张劲秋、“独孤求偶”刘佳，并称“沐阳五虎”。
当此之时，袁伟峰意气风发，情不自禁吟出了宋太祖赵匡胤灭南唐之前那句豪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自己的睡床旁边，怎能容许别人呼呼大睡？比喻自己的地盘决不容许外人侵犯。）
李伯庭听出了袁伟峰这话是向吴成峰宣战之意，便也豪气勃发，以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气，喊出了著名电影《少林寺》中的一句经典台词：“蛇蝎缠身应还招，我佛慈悲亦惩恶！”
刘全广也不甘落后，效法当年鲁迅先生嫉恶如仇的态度，一阵大声疾呼：“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张劲秋见状，也拿腔拿调，学着毛主席跟反动派作斗争的态势，厉声高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刘佳见他们一个个大喊口号明志，也终于把心一横，爆出一句粗鄙而不失霸气的市井俚语：“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死也是屌朝天！”
当晚，五人尽欢而散。次日清晨，他们再度聚首，共商驱吴大计。袁伟峰提议五虎集体行动，在沐阳境内大范围搜索吴成峰的踪迹。刘佳却主张单独出马，似乎不屑与其余四人为伍。
袁伟峰实在看不惯刘佳那副傲态，便冷哼了一声说：“咱们‘倒吴同盟’制定的‘三大纪律’莫非形同虚设？这第一条‘一切行动要听指挥’，难道狗哥是左耳进右耳出？嘿嘿，既然狗哥自行其是，执意要孤军作战，袁某也勉强不来。只怕那姓吴的非一人可敌，要是狗哥与之狭路相逢冲突起来，到时候恐怕咱们四人远水救不了近火。”
刘佳未及应声，一旁的刘全广早已附和着说：“峰兄这话很有见地，那姓吴的屌毛可不是等闲善类。别看他温文尔雅，像个弱不禁风的病夫，动起手来他简直如妖如魔，实在可怕至极！”
“别他妈扯犊子！”刘佳突然咆哮一声道，“什么温文尔雅的病夫？那姓吴的明明是个风骚放荡的小白脸！你他妈到底见没见过那姓吴的杂毛？”
“狗哥你在说笑吧？”刘全广正要辩驳，他身边的张劲秋却抢过了话头，“我和刘全广老弟亲眼所见，那姓吴的又高又瘦，面无血色，眉心还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文质彬彬像个书呆子。当时我们还跟他交过手，说来惭愧，那姓吴的实在出手太快......”
“不对！不对！”这回轮到李伯庭不淡定了，“兄弟也跟那姓吴的照过面，此人身材苗条精干，满脸光滑如玉，笑起来可见一对清晰的酒窝，但绝不见他脸上有什么黑痣。”
“奇怪！奇怪！”袁伟峰也不禁摇起了头，“据袁某所见，那姓吴的面相英俊，大约三十来岁年纪，说话油腔滑调，笑容淫邪无耻，但并不见他脸上有什么酒窝，更不见他眉心有痣。”
一时之间，五人面面相觑，个个满脸愕然。难道他们的公敌吴成峰并非同一号人？袁伟峰突然眉头一皱，似乎若有所思，默默点了点头说：“袁某记得，那姓吴的自称大名吴成峰，别号‘浪荡仙’。当日袁某也曾跟他动手过招，至今记忆犹新。那姓吴的武功深不可测，出招迅捷无伦，内劲发放如电，身法诡异无常。唉，袁某自叹不如！”
“对！是他，就是他！”袁伟峰一说出吴成峰的武功特色，李伯庭立刻条件反射般惊叫起来，“那姓吴的不但出手极快，身法、步法都快得难以形容。那天兄弟不慎挨他了一掌，只觉他手上内劲如高压电流一般直钻骨髓......”说到这里，李伯庭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刘全广、张劲秋也不住点头，脸上露出惶遽之色。只有刘佳毫不动容，心中暗笑：“这几个鸟人倒也滑稽，故意夸大敌人的实力，以此掩饰自己的无能。”
最后，五人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探讨，终于达成一致共识：吴成峰只有一个，但他化身无数，每次作案都会改装易容，因此他的真实面貌依然待定，但他那身骇人的功夫却是独一无二的。至此，刘佳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表示愿意跟其余四人共同行动。他做出这一艰难的决定，绝不是因为忌惮吴成峰那身功夫，而是考虑到敌人不以真实面目示人，自己单独行动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加入这个集体，依靠集体的智慧，才有望尽快锁定目标。
六、妙言高论
此后，沐阳五虎统一行动，朝游闹市区，夜逛娱乐城，在沐阳城范围内大规模搜索吴成峰的踪迹。沐阳是江南大地上久负盛名的发达城市，单是市区，就划分为东城区、北城区、珠泉区、晋屏区、金田区、神农区六大版块，每一个辖区都有上百万常住人口、数十万流动人口。要在这样一个地广人稠的大城市中寻找一个不知面貌的隐形高手，当真谈何容易！
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五虎的搜捕行动依然未能取得有效进展，他们甚至查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光阴荏苒，暮春渐至。到了清明节小长假期间，又有不少商家趁机推出各具特色的婚恋相亲活动。须知，近年来国内结婚率、生育率持续走低，而单身人口的数量逐年攀升，原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传统，也逐渐演变为“男大不婚，女大不嫁”的现状。为了提振婚育率，鼓励广大青年男女走进婚姻的殿堂，上至管理部门的专家学者，下至普通家庭的父母长辈，纷纷出招出力，加入催婚、逼婚的大军。这种全民焦虑的时代背景，直接催生了各地的婚恋相亲经济。而沐阳作为风靡一时的“情都”，婚恋经济已经成为它的支柱产业之一，各路商家在当地有关部门的扶持下，垄断了婚恋市场各个环节的利益，凡青年男女相亲、约会、聚餐、购物、游乐、开房等，每一道消费环节，都有资本的力量把持，形成了一条绝对完整的产业链。
清明节小长假进入第一天，沐阳各大风景区游人如织，热闹非凡。以袁伟峰为首的沐阳五虎，悄悄潜入了神农区一个叫“五老峰烈士陵园”的旅游胜地。虽然正值清明时节，好在天公作美，天气晴好无雨，前来扫墓上香、缅怀烈士的游客遍布整个景区。那些精明的商家们以此为契机，推出“寻情清明路，邂逅爱之旅”相亲交友活动，场面十分火爆。
袁伟峰等人在烈士陵园景区转悠了大半天，始终一无所获。五人惆怅之际，漫无目的到处闲游，无意间来到了五老峰西麓，一座气势恢宏的宝刹赫然入眼——这正是沐阳八大名胜之一的灵光寺。
当时灵光寺山门大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袁伟峰等五人各买了一张高价门票，随着汹涌的人流进入了山门。原来寺中正有高僧聚众说法，为广大未婚男女撮合姻缘，因此吸引了无数剩男剩女前来凑热闹。
五人放眼望去，只见寺庙大院当中，搭起一座精致奇巧的木架高台，台前烧起一炉蒸腾缭绕的老山檀香，台上摆放一座宝光灿然的鎏金莲台，当中端坐着一名法相庄严的中年僧人；而台下则聚满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们一个个虔诚顶礼、屏息凝神，听那高僧口吐莲花、舌绽春蕾。
袁伟峰等人驻足聆听，只听那高僧一字一句开示道：“人性最大的妄念，莫过于强迫他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也是男女交往的第一大忌。世间痴男怨女，往往以爱为名，照着自我设定的期望，打出‘为你着想’的由头，强迫自己的伴侣事事听命于己。殊不知，各人自有各人习性，他人言行举止，岂能悉数如你所愿？到头来只落得相争相怨，分手反目，断送大好姻缘，虚耗彼此青春。各位善信，如欲广交善友，唯有破除‘我执’，止息妄念，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如此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方可寻得真爱、觅得良缘......”
“这老和尚太不像话！”张劲秋只听了片刻，便忍不住吐槽道，“这货分明是出家遁世之身，却对着一帮俗人大谈男女交往之道，这不是狗吃青草羊拉套——瞎胡闹吗？”
李伯庭却哈哈笑道：“情都风气如此，倒也不足为怪。这佛门圣地虽说清净庄严，但若不接纳俗人，又哪来香火收入？既然少林寺能打造以武术为标志的品牌，这灵光寺自然也能弘扬以为婚介为特色的文化。”
沐阳五虎结伴出游，本来志在搜索吴成峰，对灵光寺的婚介文化并无太多兴致，但五人既然买了高价门票，总不能白来一趟，只好在寺中到处闲逛。一行人依次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地藏殿、观音殿，眼前突然现出一道巍峨的影壁墙，只见那雪白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字迹——原来这是灵光寺为外来游客设立的一道“留言墙”，专供大众许愿留言。
五人在墙脚处驻足细看，发现墙上留言大抵都是谈情说性，其中倒也不乏经典之作。那些留言之中，有年少轻狂浮浪无行的：不以风骚惊天下，必以浪荡动世人。有风流成性老而弥健的：日啖伟哥三两颗，不辞长作采花人。有旧情不泯而坠欢重拾的：渡尽劫波情意在，相逢一炮泯恩仇。有千寻百觅后大失所望的：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情敌被窝处。
袁伟峰、李伯庭等人都忍俊不禁，感叹这些游客个个出手不凡，只有张劲秋颇感不忿：“这些魔改作品，把好端端的诗词名句糟蹋得面目全非，真是和氏璧上雕苍蝇——辣眼又恶心！”
李伯庭知道袁伟峰腹有诗书，便鼓动他大展才华露上一手。袁伟峰当时正有此意，便从身上取出一柄小刀，要以刀做笔直抒胸臆。他看好墙壁上一处空隙正待落刀，突然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掠，不觉心头一怔，愕然失神。李伯庭等四人顺着袁伟峰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留言壁右上角盘踞着一篇龙飞凤舞、气势非凡的大手笔之作——
潇洒人间浪荡仙，温柔乡里抱香眠。
云欢雨爱凭谁羡，玉貌花容为我妍。
神女薄情应有恨，襄王频梦岂无缘？
韶华莫负千金笑，人不风流枉少年！
显而易见，这首七言诗是作者自夸自得的卖弄之作。从首联第一句中“浪荡仙”三字可知，该诗作者无疑就是他们苦寻已久的神秘高手吴成峰！如此看来，吴成峰也曾到此一游，袁伟峰等人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
“这姓吴的题的什么破诗！”张劲秋突然脱口骂道，“全篇上下，简直无一字不烂，无一句不俗，真是烂俗他妈给烂俗开门——烂俗到家了！”
李伯庭也应和道：“诗品如人品，这姓吴的本来就是下三烂的人品，他能作出什么好诗来？还是请峰兄一展文采，即兴题写一篇大雅之作，盖过姓吴的这篇烂俗之作。”说着转头看向袁伟峰，示意赶紧露上一手。
袁伟峰却低了头默不作声，迟迟不肯出手。又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姓吴的来无影去无踪，每次作案之前都会化装易容。袁某怀疑，此人是国内某黑恶团伙新近栽培的极端分子，受命潜入沐阳来破坏社会稳定和谐！”
“哈哈，哈哈哈......”五虎中的狗哥刘佳突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又哼了一声，满口不屑道：“峰兄这话也太他妈离谱了！这姓吴的杂毛干的净是偷鸡摸狗的下流勾当，说他是黑恶分子，实在抬举他了。依我狗哥看来，这姓吴的充其量是个情场狂徒，他为非作歹惯了，到处树敌结怨，仇家多得跟他身上的跳蚤一般。这杂毛虽说狗胆包天，但缺德的勾当干多了，到底心中有鬼，一天到晚像过街的老鼠一样担惊受怕。为了躲避仇家的追踪，他三天两头就易容化装，弄得不伦不类，真他妈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
“狗哥这话也不尽然。”一旁的李伯庭摇了摇头说，“这姓吴的倘若怕人寻仇，何以每每作恶之前又自报姓名？既然他敢亮明身份行凶作恶，可见他有恃无恐，狂妄至极，断不会怕人寻仇。兄弟以为，这姓吴的易容成瘾，多半是患上了一种变态的心理强迫症。就像泰国男人喜欢变性，日本女人酷爱做鸡，无非都是心理变态使然。”
“伯庭老兄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不能苟同。”这回轮到刘全广发表高见了，“这姓吴的频繁易容，或许只是出于生理需要。我敢断言，这货一定是个旷世丑男，说不定他还有过毁容的痛苦经历。他这人好色如命，偏偏自己丑得没脸见人，这才不断易容，一次次改造自己的面目。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找对象谈恋爱，所以他总喜欢横刀夺爱，到处抢劫别人的猎艳成果......"
“你丫就知道瞎扯淡！”一身黢黑的张劲秋对刘全广的观点很是不以为然，“如今这世上，整形美容的医术层出不穷，这姓吴的要是丑到这般地步，他为何不去做整容手术？实话跟你们说吧，这货之所以不敢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恰恰是因为他生就一副无与伦比的英俊面孔。何以见得呢？不妨听哥细细道来。想当初，哥一身肌肤白皙如雪，真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时哥在闹市区风度翩翩一驻足，立刻就被汹涌而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围得水泄不通！唉，可怜那时候哥每次出门都造成交通瘫痪，万不得已，哥终于狠下心来，去一家科研机构注射了大量黑色素，从此一身雪白的皮肤变得漆黑如墨，这才摆脱了被女人围睹的灾难。你们要是觉得哥吹牛不打草稿，哥不妨给你们说说‘看杀卫玠’的典故，以资佐证。话说魏晋时期，京城有个名叫卫玠的宅男，偶然从家中偷跑出去闲逛，只因他帅得太过离谱，最后竟在闹市中被一大群美女围得密密匝匝，三天三夜突围不出，终于疲累过度而死。可怜一个国宝级的靓仔，竟被一群女人活活看死！想必那姓吴的屌毛也有过类似的悲惨遭遇，只不过他祖上积德，万幸没被人家看死，但他从此再也不敢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所以这才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进行易容改造。唉，世人都说红颜命薄，谁又理解靓仔命苦呢？”
七、狗哥发威
五人各发高论，你争我辩，嚷嚷不休。便在此时，一个鹞鹰似的身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立于五人身后。只听此人阴恻恻、冷幽幽地说道：“君子修身，静坐常思己过，闲谈不论人非。各位都是文明社会的上等人物，怎么一个个口德如此卑劣？”
五人都不由大吃一惊，他们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何以有人来到身后，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一惊过后，五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在不远处挺身而立，两眼如冷电般扫视着这五大高手。
咦，这悄然而至的电眼型男是何方神圣？五人似乎从所未见。只听这人又轻哼了一声，冷笑道：“物竞天择，强存弱亡，这是自然天理。你们自己孱弱无能，那也怨不得被强者欺凌。”
“是他，就是他！”李伯庭突然激动起来，眼中怒火直喷，显然他已确定了眼前这个电眼型男的身份。袁伟峰、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从对方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中做出判断：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连日来寻寻觅觅而不得的万恶狂徒吴成峰！
只听袁伟峰厉声说道：“各位兄弟，据袁某看来，眼前这人就是吴成峰那畜生！你们以为如何？”
“这货如此嚣张狂妄，不是吴成峰那屌毛还能是谁？”张劲秋满脸愤然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和尚庙里住。”
刘全广也接口道：“不错，这姓吴的屌毛就算化成了灰，照样逃不过咱们的法眼。”
本来，吴成峰此人精于改装易容，单从外貌形象上来看，几乎无人能够辨识他的本来面目，但他身上有两样独具特色的标志，早已深深烙入了袁伟峰、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四人的记忆，袁、李、刘、张四人极容易据此对号入座。这两样标志，第一无疑是他那身骇人的武功，第二便是他那特殊的口音。就口音而言，只要不是刻意掩饰，他说话时透出的那种浑厚而飘逸的音色、低沉又轻蔑的语气，对袁、李、刘、张四人来说，实在熟悉不过，因此他开口冒出两句话后，自然就被四人认了出来。
“你这狗日的杂碎！”确认了吴成峰的身份后，五虎中的狗哥刘佳终于暴怒起来，朝对方吐了口唾沫连骂了两遍。骂声未歇，只见刘佳一个“灵獒步”跃出丈许，如疯狼恶虎般向吴成峰猛扑过去。
吴成峰见刘佳动身极快，但他身法破绽颇多，便决心以静制动，乘隙捣虚。眼看刘佳扑近身前，吴成峰身形微微一侧，伸出一指疾戳对方肋下“期门穴”。他出招既快，落招又准，对方绝无闪身躲避的余地，往往一招制敌，毫无悬念。却不料刘佳压根不顾自身要害，突然两臂一错，十指成钩，重心前移，力贯指尖，双手如铜箍铁钳一般向吴成峰喉管处锁扣过来。这正是刘佳“十字锁喉手”绝技中的必杀绝招——“飞将夺关”。吴成峰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就算自己先一步击中对方要穴，也绝无可能在一瞬之间令他丧失攻击力，而对方这一招锁喉手猛恶异常，自己稍有疏虞便有可能遭其杀伤。
吴成峰当下不及多想，立时收势换招，右足斜跨身体侧旋，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刘佳杀招，同时右肘下沉，舒腕成环，一根食指箭一般射向刘佳脊部“命门穴”。这“命门穴”是督脉要穴，位于第二腰椎棘突下凹陷处，一旦遭到暴击，内劲震透脊椎，轻则使人内脏气滞，重则有性命之虞。但刘佳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左手突然抡拳猛砸吴成峰心坎，右手却揸开食、中二指，使出“金枪鸳鸯手”绝技，一招“二龙戏珠”照准吴成峰雪亮的眼球飞袭而去。
吴成峰心下大惊，暗道：“这人如此不顾性命乱出疯招，难道是个疯子？”他哪知刘佳本来就是当地有名的格斗狂人，其实战风格一贯勇猛凶悍，有时跟对手较技时失去理性，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吴成峰认定刘佳是个亡命之徒，心想自己犯不着跟他闹个两败俱伤，百忙之中他硬生生撤回攻势，两手小臂一横一竖交错胸前，以硬桥桥手截击刘佳来招。他这一招虽是变攻为守，却又守中带攻，是武术中防守反击的高超战术。就在刘佳攻势及身的一刹间，吴成峰桥手一动，立时截住了对方两手前臂，与此同时他发劲一抖，便见刘佳身子一震，“腾、腾、腾”倒退了四五步远。
吴成峰轻轻吐了口气，只见刘佳龇牙咧嘴怒视着自己，心下不觉犯疑：“此人到底是谁？他跟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初次照面就以死相拼？”他对袁伟峰、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四人都印象颇深，毕竟自己曾经冒犯过这几位爷，却唯独对刘佳毫无印象，记不起曾在何时何地得罪过这么个不要命的猛人。
吴成峰虽然向来以霸凌他人为乐，但他始终奉行“欺寡而不犯众，凌弱而不侵强”的原则，通常只欺负落单的弱者而已。倘若对方实力强大，或是人多势众，他只会避而远之。像刘佳这种悍不畏死的技击高手，吴成峰自然不会主动招惹。
当时灵光寺中游客众多，吴成峰和刘佳冲突一起，众人纷纷凑过来瞧热闹，还有人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吴成峰不愿多生事端，逼退刘佳之后，一转身便穿出了人群，准备就此离去。哪知便在此时，猛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吼，狗哥刘佳再一次发动攻势追击过来。吴成峰随即定住脚步，以左腿为轴逆时针转体一百八十度，同时带动右腿旋转飞踢而出，脚尖不偏不倚正对准了刘佳心窝。他这一脚“螺旋飞踢”凌厉威猛之极，对方一旦中招，不死也必重伤。但刘佳早已视死如归，突然间低身一伏，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招“叶底偷桃”，自下而上兜抓吴成峰下体！这一招“叶底偷桃”正是刘佳的成名绝技“鹰爪绝嗣手”中的绝活，极其刁钻狠辣！
两人如此对攻下来，刘佳或许性命不保，而吴成峰也势必成为修炼《葵花宝典》的不二人选。当此危急关头，吴成峰立刻收招回脚，同时急运内功缩阳入腹。不料他惊恐慌乱之际，丹田中气息浮乱，一向引以自豪的“提阴缩阳”神技竟在关键时刻突然失灵！
但吴成峰毕竟是旷世难逢的技击奇才，他一身功夫早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不利的境界，临机应变的技巧更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就在惨祸将临的一刹那，他身体下意识地提臀裹裆，马开半步十趾扣地，双腿鼓动内钳之力一合，终于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将刘佳那只可怕的魔爪稳稳夹住！
此时吴成峰惊魂稍定，裆部牢牢扣住刘佳手腕，两腿微一抖动，一股内劲趁势反击过去，立时便将刘佳倒推了出去。他一摆脱刘佳的纠缠，立刻足尖一点，原地腾空，飞身跃出人群，瞬间消失于众人视野之内。刘佳也颇有自知之明，不再继续追击。围观的游客们都被两人这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骇得目瞪口呆，袁伟峰、李伯庭等四人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只听袁伟峰脱口赞道：“狗哥这‘刘三手’绝技神乎其神，真可谓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刘佳哼了一声，默然不应。他听不出袁伟峰这话到底是恭维称颂，还是揶揄讥刺。须知传统武术有“八打八不打”的讲究，如击喉、挖眼、掏裆之类高危动作，受者非死即残，均在“八不打”的禁规之列，注重武德的高手往往不屑为之，而刘佳招招犯禁，袁伟峰自然看不上眼。但不论如何，刘佳和吴成峰这一番精彩较量，不得不令人啧啧称道。现场的游客们都亲眼见证了两人的非凡身手，还有不少人用手机拍下了他们搏斗的大致过程，相信不久之后，相关视频会在各大网站和手机媒体上疯传，刘、吴两人有望因此名扬天下。
刘佳在格斗中的不凡表现，恰是因为他无所顾忌，一意攻击对手身上的特殊部位。咽喉、眼睛、男裆女胸，是人身最为薄弱的三大要害。但凡血肉之躯，任他体格如何雄健，功力如何深厚，这三处要害终究无法承受重击。刘佳对敌之时，一招锁喉，二招插眼，三招袭裆，步步紧逼，招招进迫，令对手顾此失彼，防不胜防。而他一旦发动攻势，便如疯狼恶虎一般只进不退，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这种舍身杀敌的疯狼战术，更是令对手恐惧不已。“十字锁喉手”、“金枪鸳鸯手”、“鹰爪绝嗣手”，并称“刘三手”，正是刘佳生平克敌制胜、百战不殆的三大绝艺。江湖中人一提及沐阳狗哥的“刘三手”神技，无不心惊胆寒，南派武术界甚至一度传言：“沐阳刘三手，神怕鬼见愁！”
八、奇葩现世
灵光寺一战使刘佳声威大震，袁伟峰等四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与此相反，吴成峰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已大不如前。但要彻底挫败吴成峰，将他逐出沐阳，依然是摆在五人面前一道亟待攻克的难题。
此后一月之内，吴成峰销声匿迹，似乎已从沐阳大地上凭空消失了。而袁伟峰等五人为了查找吴成峰的下落，频繁出入各类高档交际会所，实在花费颇巨，渐渐资用匮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五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暂时分道扬镳，各寻生计，同时利用业余时间继续搜索吴成峰踪迹，一旦有人发现可疑目标，务必及时通知其余人等，待五虎会合之后共抗强敌。
于是五人互道珍重之后，开始各谋其职。袁伟峰是高校教师出身，很快找到一份收入惊人的家教工作。李伯庭自负口才出众八面见光，去一家上市保险公司应聘做了营销经理。刘佳因灵光寺一战名声大噪，被一家格斗俱乐部高薪聘去做了全职教练。刘全广和张劲秋这哥俩身无长技，学无专攻，一时茫然不知所往。好在两人都是虎背熊腰的猛男，几经周折，最终混入了一家知名模特公司，摇身一变成了两名时尚男模，这哥俩业余还做起了健身直播，收入着实不菲。
这期间，袁伟峰等人在工作之余，隔三差五总要相约去夜店潇洒一回。除刘佳之外，其余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情场浪子，他们免不了要施展手段泡妞撩妹，其目的不在谈情说爱，只为寻欢作乐。用袁伟峰的话来说，身为泡良男人，志在寻芳猎艳，不追求天长地久，只在乎一夜风流。一时之间，沐阳境内不知有多少善良单纯的妹子遭到他们祸害。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不免有见鬼的时候。自称“洞房不败”的张劲秋，就在最近的一次猎艳行动中栽了跟头。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张劲秋这哥们如约去见一名女网友。出于装阔的需要，他租来了一辆二手宝马，又说服刘全广那哥们充当自己的司机，匆匆赶赴约定见面的一家五星酒店。据张劲秋本人透露，这次跟他约会的对象非同以往，对方正是当今沐阳四大美女之一的“火玫瑰”曾珍。
刘全广得知张劲秋的猎艳目标后，不禁连连摇头：“老黑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就凭你那点道行，也想泡人家白富美？说你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谅你未必服气。总而言之，你这次行动注定将以悲剧收场。”
“你小子也太小看哥的实力了！”张劲秋不以为然道，“哥只要略施手段，沐阳四大美女也能一举拿下，区区一个‘火玫瑰’还在话下吗？”
刘全广又叹了口气说：“与其费尽周折去泡那些青春靓妹，不如花点心思去勾搭寂寞少妇。你要知道，已婚的良家妇女，远比未婚的妹子容易上手，而且已婚女人往往注重家庭和名节，就算你始乱终弃，她们也不敢胡乱声张，更不会死缠烂打要你负责，可谓省心省事，绝无后顾之忧。”
“你让哥去泡那些二手老娘们？你丫这是阎王老儿拉二胡——鬼扯！”
张劲秋忍不住对刘全广嗤之以鼻，心想这哥们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奇葩，自己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刘全广知道张劲秋听不进自己的高见，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驱车赶到酒店后，随即进入了事先订好的包厢，静待佳人来临。不久，张劲秋就接到了曾珍打来的电话，但对方跟他聊了不到三句话就挂断了，张劲秋正觉纳罕，只见一个靓妹从包厢外飞身而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落座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Hello Hunks！你就是黑哥吧？我是曾珍，英文名Fire Rose，你叫我阿珍吧。”那靓妹一打完招呼就自报身份，倒也爽快利落。
“哦，你就是珍、珍......珍妹子？你真、真......真漂亮啊！”张劲秋顿时两眼放光，呆看着眼前这个俏丽如花的靓妹，一时激动难抑，竟有点不知所措了。
一旁的刘全广暗觉好笑，为了配合张劲秋把戏做足，他突然挺了挺身子，毕恭毕敬向张劲秋鞠了个躬，一本正经地说：“张总，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哦，对了张总，今晚您还得赶去东城饭店会见新加坡来的客户，签好那份300亿的项目合同，您得把握好时间。”话一说完，他便转身退出了包厢，径直离开了酒店。
“黑哥，你做什么项目，300亿？”曾珍忽闪着黑亮的双眸，满怀好奇地问道。
“哦，这个......”张劲秋略一沉吟，很快有了应对之辞，“阿珍，实话跟你说吧，黑哥我呢，其实是一家房地产集团的高管，最近正负责一个......嗯，一个有关绿色食品的投资项目......”
“房地产公司做绿色食品？咱们沐阳哪家企业这么独特？黑哥你一定是个大人物吧？咳，瞧你这身材，我还以为你是个职业男模呢。”
“男模？哈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靠颜值和身材混饭吃？”张劲秋随口否认了曾珍的猜测，“无与伦比的盖世才华，加上独一无二的超卓智慧，才是我跻身上流社会的资本！嗯，那个......三金实业集团你知道吧？这是一家大型综合性企业集团，主营业务是房地产开发和销售，此外还涉足化工产业、旅游开发、粮油生产、汽车制造、影视投资、期货炒作、信息技术、食品药品......实话跟你说吧，黑哥我就是三金集团沐阳总部一位副总裁，只不过我为人低调了点，嘿嘿。”
“三金集团的老板不是叫王鑫吗？黑哥你一个副总裁也能签下300亿的项目？”曾珍半信半疑，一对黑亮的眸子闪着雪亮的光芒，刺得张劲秋心底发毛。
“这个......”张劲秋使劲挠了挠头皮，暗骂刘全广那哥们无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他支吾了半晌，实在编不出圆谎的鬼话，只好嘿嘿一笑说：“我们公司的事儿太复杂了，一两句话哪能道尽其中的奥秘？好了，闲话少说，时间也不早了，阿珍你饿了吧？想吃什么尽管点吧。”
曾珍倒也毫不客气，招呼服务生过来，一口气点了四大海味：一道“蟹黄鱼翅”，一道“凤吞鱼肚”，一道“鲍汁扣海参”，一道“三叠苏眉鱼”。
张劲秋接过菜单一瞧，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道海味标价实在高得离谱！他赶忙拉下脸来对曾珍说：“阿珍，这些海鲜虽然味美，但吃多了容易过敏啊。实话跟你说吧，黑哥我有个美女朋友，从前那是光彩照人，冰肌玉骨掌中轻，可后来因为吃多了海鲜，引发皮肤大面积过敏，浑身上下出疹起疱，最后因为医治不力，不但毁了容，身上还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疮疤，真是惨不忍睹！所以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了保险起见，我看还是换换口味吧。”
曾珍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先来一个‘鹿茸炖乌鸡’。”
张劲秋连连摆手道：“鹿茸可是大补之物，健康人吃了容易上火，极有可能诱发精神狂躁症。”
曾珍：“那‘银耳燕窝羹’怎样？”
张劲秋：“燕窝？那是燕子嘴里吐出的唾液，一想起来就恶心......”
曾珍：“那你说到底吃什么好？”
张劲秋：“当然由你来定。”
曾珍：“要不来个‘虫草老鸭汤’吧？既营养又美味。”
张劲秋：“嗯，老鸭炖汤是好东西，问题是虫草真假难辨。万一吃上了假虫草，就有慢性中毒的危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曾珍：“那干脆吃火锅吧。‘北海道肥牛火锅’，这家酒店的特色风味。”
张劲秋：“北海道火锅？那是小日本的菜，决不能碰！我们抵制日货，要从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做起.......”
曾珍一连点了十几道名菜，都被张劲秋毫不客气地否决了。最后，在这位“张总”的提议下，餐桌上迎来了几道别具特色的美味：一碗“三鲜米豆腐”，清热爽口；一盆“五香酥油茶”，开胃醒神；一锅“珍珠翡翠白玉羹”，疑是由高粱米、菠菜叶、碎豆腐加料熬制成的糊粥——据张劲秋解说，这是前朝某位皇帝的御用佳肴，堪称粥中极品。
至于为何不见一道荤菜上桌，张劲秋又煞有介事地解说道：“对咱们个人来说，长期进食荤腥，不利于身体健康；对整个人类而言，大量食用肉类，不利于生态平衡。俗话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你想想，就因为人类普遍贪图口腹之欲，以致动物界多少生灵惨遭杀害？又有多少珍稀物种濒临灭绝？所以啊，单是为了维护地球生态，为了维持物种的多样性，咱们就应该多吃素食少吃肉。”
曾珍连连点头应道：“黑哥站得高，看得远，心胸宽，格局大，佩服，佩服！”
美食当前，自然少不了喝酒助兴。张劲秋夸口自己酒胆如海，几十年来喝遍了中外美酒佳酿，家中威士忌、龙舌兰之类名酒堆积如山，茅台、五粮液大半面临过期变质，如今他早已返璞归真，最爱沐阳土产“倒缸酒”。于是乎，最后荣登餐桌的极品佳酿，就是一大坛沐阳“倒缸酒”。
曾珍似乎并不介意，放开性子自顾吃喝起来。几杯“倒缸酒”下去，她咂了砸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劲秋说：“黑哥，你说茅台、五粮液也有保质期吗？”
张劲秋不觉一怔，猛然想起，这两大名酒都是高浓度白酒，一个是酱香型，一个是浓香型，似乎都是越老越醇，并无过期变质的说法，但自己话已出口，总不能自认其非，于是哈哈一笑，强辩道：“凡事总有例外嘛，只要机缘巧合，世间一切皆有可能。实话跟你说吧，公鸡可能下蛋，母猪可能失恋；孔子可能玩过手机，耶稣可能扔过炸弹；南极洲可能养鸵鸟，太平洋可能闹干旱；特朗普可能被刘亦菲狂扁，乔布斯可能请张劲秋吃饭；火星可能脱离银河遨游，太阳可能围绕地球公转；A股可能走出大牛市一路暴涨，国足可能杀入‘世界杯’一举夺冠。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茅台、五粮液过个期变个质又何足为怪呢？”
听了张劲秋如此高论，曾珍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此时她酒劲上涌，脸上微微泛出两抹酡红，更显得妩媚动人。张劲秋一时两眼发直，贼兮兮地笑道：“阿珍，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你也醉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好啊，我正愁没处去呢。”曾珍倒也爽快，并无丝毫拘谨之态。
张劲秋不由心花怒放，忍不住伸出手去抓她的纤纤玉手。
“黑哥你先别急，我再等个人。”曾珍缩手避开了张劲秋的贼手。
“等人？还等谁啊？”
“吴成峰！”
“啊？这、这什么情况？”张劲秋仿佛惊弓之鸟，一听到“吴成峰”三个字，不由自主惊得跳了起来。
“黑哥，别这么紧张嘛。”曾珍巧笑嫣然，脉脉看着张劲秋，语气有点柔中带刚，“实话跟你说吧，黑哥，我可是对你十分倾倒啊。你英俊潇洒，阳光帅气，有周润发的笑容，李小龙的腹肌，郭德纲的幽默，岳云鹏的调皮，秒杀‘太阳的后裔’，完爆‘来自星星的你’！像黑哥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千军万马之中你也能杀它个七进七出，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采花贼吴成峰吗？”
“吴、吴成峰当真要来？”张劲秋攥紧双拳，全神戒备，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嗯，人家都说吴成峰是沐阳最有名的采花大盗，十分厉害可怕，可我偏偏不信。说来也巧，前些天我在网上无意中联系到了他，当时我就寻思要想个法子整治整治他。恰好黑哥你约我出来见面，我干脆也约他今天来这家酒店相会，好让黑哥当众扁他一顿，让他从此洗心革面，老老实实重新做人......嗯，再过十分钟，吴成峰就该到了......”
“哦，这个......”张劲秋抹了把脸上的虚汗，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阿珍，时间不早了，今晚我还得赶着去见客户签合同呢。吴成峰是个毫无节操的混账王八蛋，跟这种混蛋较劲实在太掉身价，我看还是避而远之。”
张劲秋话一说完，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就往包厢外走，全然不顾曾珍在他身后深情地呼喊。就在这时，一个帅哥服务生路过包厢门口，看到张劲秋脚步踉跄行动有异，便快步抢到他跟前，想要扶他一把。这当口张劲秋酒劲发作，猛然见到一个帅哥抢到自己身前，误以为对方便是吴成峰，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啊！你、你、你......”张劲秋惊恐万状，一阵惊叫过后，突然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九、天妒红颜
张劲秋因惊恐过度昏仆于地，酒店一方及时联系了跟他同行的刘全广，刘全广慌忙赶回酒店，将这位“张总”送往附近一家医院进行急救。所幸抢救及时，张劲秋慢慢苏醒过来，很快又恢复了一身活力。
其时刘全广已通知袁伟峰、李伯庭、刘佳三人前来病房探视。五虎聚首，一时倒也其乐融融。袁伟峰等人问起张劲秋发病原由，张劲秋坚称自己绝非因病致昏，而是不慎着了吴成峰那屌毛的道儿。
“唉，螳螂捕蝉，谁想黄雀在后！”张劲秋一面摇头，一面唉声叹气，“当时哥正跟那‘火玫瑰’聊得热火朝天，眼看就要得手，不知那姓吴的屌毛从何处冒出，悄无声息掩袭过来，在哥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突施暗算......唉，这姓吴的屌毛手段如此卑鄙恶毒，实在叫人防不胜防啊！”
袁伟峰等人一直对吴成峰心存忌惮，这时又听张劲秋说起吴成峰如此阴险，不免更增戒惧。鉴于吴成峰不但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而且从此改玩偷袭暗算的阴招，实在颇难对付，五人经过商议后决定，今后但凡出入夜店、约见美女，五虎务必结伴同行，切不可单独出马，以防不测之祸。
弹指之间，端阳佳节已到。这一天，沐阳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沐阳五虎一个个兴高采烈，相约来到北城区一个叫“嘉滨娱乐城”的会所悠游玩乐。该娱乐城位于东湖北滨，恰与东湖大学南北对峙，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型娱乐服务场所，其中包括KTV、影剧院、溜冰场、健身房、游泳馆、桑拿浴室、五星酒店、超级网咖、购物商城、会展中心、主题公园等各类服务设施，是一个集休闲娱乐、餐饮购物、观光旅游于一体的综合性消费场所。
五人在娱乐城中东游西逛，一路上吃喝玩乐，尽情享受各类特色服务。到了夜间，处处火树银花，流光溢彩，游人、顾客蜂拥而至，更是热闹非凡。五人随处闲游，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不经意间，他们溜进了一个叫“忘情轩”的舞厅。
原来，这家舞厅正开展一个自由演艺节目，登台献艺者有男有女，都是来自台下的观众、嘉宾。男性表演者倒不见得如何出彩，那些美女演艺者却一个个活色生香、各具风致，或妖娆妩媚，或清纯动人，或柔情似水，或激情如火，令人眼花缭乱，意动神摇。除了狗哥刘佳对此无动于衷，袁伟峰、李伯庭等四人不免贼心大动，都想着如何制造机会去勾搭那些美女。
说到猎艳之道，五虎各有长短，其中袁伟峰最擅逢场作戏，李伯庭偏重趁虚而入，刘全广往往谋定而后动，张劲秋鬼话连篇惯于忽悠；只有狗哥刘佳不解风情，什么绿鬓红颜、金枝玉叶，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浪蕊浮花。在刘佳看来，大丈夫志存高远，身为热血男儿，当此汹汹之世，进可以替天行道，退亦当仗义行侠，怎能一天到晚围着女人的石榴裙打转？
过了不久，一个美女嘉宾在台上表演完毕，很快走下舞台回到了观众席中，接着主持人出来宣布下一个节目。这时舞厅内摇曳闪烁的魔球灯熄灭了一半，厅内随即飘起一支柔缓平和的轻音乐，乐声悠扬婉转，纯朴古雅，正是我国十大古典名曲之一的《汉宫秋月》。只见舞台背景的帘幕徐徐拉开，一个惊鸿似的艳影浮身而出。
台下数百名观众一个个凝神注目，却见当下出场的是一个古装扮相的美女，她身上裹着一袭白绿相间的长裙，头上挽一个凌云髻，珠环翠绕，十分绚丽夺目。众人讶异之际，舞台上几处照明的大灯霍然亮起，那古装美女的清姿丽容赫然映入各人眼中。只见她冰肌胜雪，绛唇含丹，纤腰柔若无骨，细长的睫毛之下一对晶莹的眸子射出盈盈秋波，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雍容而优雅，自然而然透出一种清丽脱俗、出尘不染的非凡气质！
在现场观众的一片惊叹声中，只见那美女腰肢轻扭，裙裾飘摇，伴着悠扬的古乐翩翩起舞。乐声时急时缓，她动作便忽快忽慢，舞姿轻灵飘逸，如天边闲云时卷时舒，似江上清风随去随来，举足旋身之际，大有凌波微步、翩然欲翔之势！音乐渐渐进入高潮，她舞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姿势也越来越奇，每一个动作都是轻快娴雅，精妙入微。到后来她整个人像是不由自主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仿佛一叶小舟于惊涛骇浪之中抛高伏低，又如一朵茶花在悬崖绝壁之上迎风起落，其曼妙绝伦的姿势令人叹为观止！
待到曲终舞尽，台下观众群情耸动，喝彩鼓掌之声不绝于耳。袁伟峰、李伯庭等人各自打定主意，待那美女下台之后，务必施展手段前去勾搭一番。这时主持人又出来做了补充交代，说那美女是一名硕士在读研究生，她过去有过一段刻骨虐心的往事，因此来到“忘情轩”跳舞散心，另外还有她本人创作的诗歌一篇，要当场献唱。于是，在台下众多观众的期待中，那美女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麦克风，亮出歌喉吟唱起来：
一颗流星划过苍穹
夜空里留下它悲壮的轨迹
一场清梦醒在当下
记忆中残存着虚幻的美丽
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
我把最深沉的爱与痛埋在那里
当春风吹过我凌乱的鬓角
我轻轻一拂毫不在意
当山花映入我明澈的双眸
我匆匆一瞥没有珍惜
直到夏天烈日的降临
才使我怀念春光的旖旎
望不尽那一段咫尺天涯路
剪不断那一缕缱绻缠绵丝
是谁在月下许我一生一世？
是谁在风中与我相守相依？
昨天最美的海誓山盟
到如今都化作沉重的叹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彼此深爱着对方
却不能够在一起
那美女演唱完毕，台下观众又是一轮鼓掌叫好，却见她脸上神色凄然，盈盈落泪，显然伤心已极。不少人从她歌词中听出她为情所困，不免连连唏嘘，感叹如此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其情路却也坎坷多磨，可见自古多情空余恨，苍天总为红颜妒。
袁伟峰、李伯庭等人却各怀鬼胎，都在寻思是否要对此女下手，具体又该如何下手。须知，世间万千美女，形形色色，除了容貌品相各异，其性格情调、身份地位、人生经历也是大相径庭，有单纯善良的学生妹，也有高傲自负的白领姐，有闷骚矫情的寂寞少妇，也有含蓄端庄的窈窕淑女。他们猎艳之时，往往因人而异，有时扮作精明强干的企业高管，有时冒充儒雅风流的高校教授，有时伪装成挥金如土的暴发户，有时自称是怀才不遇的潜力股。如今他们遇上一个才貌无双的女神级人物，想要勾搭上手，自然免不了又要费一番心血。
“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滚一边去！”
“操！你敢动老子，活到头了？”
不知何故，舞台前端的观众席中，有两个大老爷们暴起冲突。
紧接着又有人发飙——“你大爷的，再敢瞪一眼，看我不废了你！”“好小子，乳臭未干就出来泡女人，给老子滚回娘胎里去！”“好啊，你敢动手打人，有种你等着别跑，看我叫人来扒了你的皮！”“揍你又怎样？老子是省人大代表，市委书记来了也得靠边站！”
相互叫骂者越来越多，他们很快扭打起来，一时之间乱作一团。只听人群中各种辱骂声、惊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现场骚乱不已。袁伟峰等人置身其中，一时都是莫名其妙。眼看现场渐渐失去控制，袁伟峰暗暗摇头，他不愿多管闲事，遇上这种乱子只好走为上策，便跟李伯庭等四人打了个闪人的手势，率先挤出了人群。
猛听得人堆里一声暴吼，只见狗哥刘佳展动双臂，排开身前纷乱的人群，游鱼般穿梭而前。转眼间他便穿到了那些相互扭打的爷们跟前，抬手一拳，将一个贪官模样的白脸胖子打飞了出去。接着他挺肘一撞，一个浑身刺青的肌肉男中招倒地。与此同时他又横腿一扫，一招“席卷千军”发出，四五个缠斗在一处的猛男轰然摔倒。
狗哥发威，果然生猛无比，片刻之间，十余个相互扭打的爷们被他逐一撂倒，一个个滚在地上爬不起来。现场受惊的人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因恐慌、拥挤而摔倒的人们也很快站起身来，总算没有酿成严重的踩踏事故。
刘佳扫视着滚倒在地的那十几个暴乱分子，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们这帮有娘生没娘养的人渣，敢在我狗哥的眼皮底下闹事，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也不知是什么屁事让你们这帮烂人大打出手，看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又蠢又怂，真要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儿，全他妈成了窝囊无能的缩头王八！呸，都他妈是些什么东西！你们活着除了给社会添乱还能整出什么名堂？监狱的大门随时向你们这帮败类敞开，趁早滚到牢里去过完你们的后半辈子！”
十、摧花狂魔
刘佳正骂得兴起，忽听得舞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原来事发之际，舞厅有工作人员及时报了警。警笛声由远而近，舞厅内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害怕招惹是非，趁民警到来之前溜之大吉。
片刻之后，十余个武装干警赶到了事发现场。民警经过简单的调查问讯后，得悉这起暴乱事先并无预谋策划，只不过是一群暴力男人临时起意斗殴而已。
原来，当时那位古装扮相的美女在舞台上展露非凡才艺，赢得台下无数观众的热捧，当她表演完节目，换了便装走下舞台，立刻便有一大群男子拥上前来搭讪。这些男人个个大献殷勤，有的给她送花，有的给她拍照，有的邀她共进晚餐，有的请她外出游玩，还有的自称是市电视台记者，要对她进行单独采访。那美女毕竟分身无术，一时应接不暇，没能逐一答复粉丝们的热心之请。有几个性子急躁的男人自觉受了冷遇，不免迁怒于旁人，先是大爆粗口，接着便是大打出手。冲突一起，卷入打斗的人越来越多，现场很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所幸狗哥及时发飙，三拳两脚便将他们打翻在地，这才稳住了局面。
最后，那十几个斗殴闹事的主儿被带上了警车，狗哥刘佳也因为动手伤人，被初步认定为涉事一方，只好屈尊前往辖区公安局接受进一步调查。
一场骚乱就此尘埃落定，舞厅内人群渐渐散去。袁伟峰叹了口气，正要招呼李伯庭等人一同离去，却见身边只有刘全广、张劲秋二人，不见了李伯庭的身影。问过刘、张二人，也不知李伯庭去向，袁伟峰心下奇怪，赶忙拨通了李伯庭手机，却得知这哥们不辞而别，如今正在附近一家餐馆消费。
“真不是个东西！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袁伟峰心中不禁来气，痛斥李伯庭这哥们目无组织，当下招呼刘全广、张劲秋二人，直奔李伯庭所在的那家餐馆而去。
袁伟峰等三人进入餐馆后，很快发现了李伯庭身之所在，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当时正有一名美女跟李伯庭在同一餐桌相对而坐，谈笑风生。三人细眼一瞧，不免更觉诧异，原来该美女正是“忘情轩”舞厅表演歌舞的那名古装扮相的女研究生，只不过她此时换了一身清新淡雅的休闲装，一头长发披垂至胸前，更显得青春妩媚，靓丽动人。
袁伟峰等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就近找了三个席位坐下，一时不便上前搅扰李伯庭的好事。他们料想李伯庭定是趁乱打劫，当舞厅骚乱之际，趁机施展手段将那美女骗到了身边。
袁伟峰等三人所料不错，事实确是如此。当时舞厅内突发暴乱，现场人人自危，袁伟峰、刘全广、张劲秋三人只知明哲保身，刘佳虽说是见义勇为，但他一心只为制止暴乱，无暇顾及旁人安危，这时李伯庭却灵机一动，悄悄绕到那美女附近，看准时机飞身穿入骚乱的人群，以自己雄健的身躯护住那美女周身，使她免遭伤害。待到骚乱平息，李伯庭便果断将她带了出来。
此时两人在这家餐馆中对坐谈心，李伯庭得知该美女是东湖大学一名在读硕士，芳名谢熙，她曾有过一段虐心的感情纠葛，一直为此痛苦烦恼，至今郁郁不能释怀。李伯庭是情场圣手，面对这类深受情伤的美女，通常只需略施小计，便可手到擒来。他本人甚至有过这样一段经验之谈：“一个刚在感情上受过重创的女人，内心敏感而脆弱，往往最容易被男人趁虚而入。正如一只身受重伤的猎物，本就脆弱无助，丧失了自保能力，这时候再遇上精明老练的猎手，岂有不束手就擒之理？”
只听李伯庭轻轻叹了口气，故作高深地对谢熙说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人生如苦海行舟，种种痛苦困厄不可避免。只要你能看破无常，放下执念，心无挂碍，随缘自适，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过去种种痛苦往事，不妨尽数抛诸脑后，珍惜当前所有，把握今后所遇，不为得失而虑，不为利害而忧，一切自然柳暗花明。”
“嗯，你这些话不无道理。可我就是放不下那段感情，也永远忘不了他。”谢熙微微摇了摇头，一脸苦笑。
李伯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娓娓说道：“一切苦恼，皆由心生；心静则宁，心躁则乱。曾经有一个像你一样风华绝代的美女，因为一次失恋而痛不欲生，她彷徨数月，一直无法排解心中愁苦，只好去庙里请禅师指点迷津。禅师将她带入一处杂房，只见一张落满灰尘的供桌上放着一只花瓶，其中盛有大半瓶清水。当时禅师微笑着对她说：‘你看这只花瓶，已在桌上放置许久，每天都有尘埃灰烬落入其中，可那瓶中之水依然清澈透明。你可知是何缘故？’那美女凝视着瓶中之水，苦苦思索了半天，终于豁然开朗......熙妹子，如果换做是你，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谢熙静静地听着李伯庭的每一句话，思忖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悟：“嗯，我知道，那是因为所有的灰尘都沉淀到瓶底去了。”
李伯庭连连点头，呵呵笑道：“是啊，水的清澈，并非因为它不含杂质，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人生本来苦短，而烦恼无穷无量，何必事事萦怀痴缠不放？生命中种种不顺心的事、不如意的人，既然挥之不去，忘之不尽，不如任其留在心底，用一种平常、自然的心态去看待它们，这样你的心灵非但不会受其污染，反而更加纯净通透。"
“嗯，我懂了。既然忘不了，索性就记住他，只要不刻意去想他念他，一切顺其自然也就是了。就像那瓶中的清水，只要不刻意去振荡，静静地任由其中的灰尘沉淀下来，它会一直保持清澈透明。”谢熙本来就聪明颖悟，此时一点即透，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李伯庭又道：“其实你念念不忘故人，本是人之常情。这世间越是难得之物，你便越觉珍贵，心底越是难以割舍。北方人长年不见大海，便觉大海神秘莫测，思之不免神往；岭南人终年不见大雪，便觉雪花绚烂无比，念之不免心动。然而在亲历之人看来，这两者都不过是寻常事物而已。”
这一席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谢熙心悦诚服，不住点头。
李伯庭心下窃喜，知道对方已被自己说得回心转意，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意图发展。两人言谈投机，很快又敞开话题畅聊起来，从男女情感聊到家国兴亡，从人生百态聊到宇宙万象，期间一直欢声笑语，气氛温馨而融洽。
最后，李伯庭满含深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大美女，意味深长地说：“心在哪里，风景就在哪里。敞开你的心扉，重新选择一份值得拥有的真爱，从此你的人生一定会充实而精彩！”说着他伸出了自己宽厚的双手，轻轻握住了谢熙的那双柔软细腻的小手。对此，谢熙没有挣扎反抗，只是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晕。袁伟峰、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一直在近处默默关注着两人的进展，此时见了这等情景，知道李伯庭已经成功拿下对方，一时都是又羡又妒，深悔当初自己没有及时下手。
此时李伯庭喜不自胜，紧紧抓住谢熙的双手，温言道：“熙妹子，时间不早了，你学校宿舍也该关门了，今晚就别回去了吧？”谢熙一怔，沉吟不语。她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答复，突然之间，餐馆内扑起一阵疾风，一条蝙蝠侠似的黑影一闪而至——只见此人一掌推倒李伯庭，跟着长臂一卷，搂住美女谢熙飞身而起。这人身法如鬼似魅，他抱着谢熙一闪而去，仿佛一缕轻烟飘然而逝，瞬间消失无踪。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李伯庭、袁伟峰等人惊得目瞪口呆，餐馆内其余顾客、服务生更是惊愕万分，一个个干瞪着双眼，不敢确定当前这一幕到底是真是幻。
过了好半晌，李伯庭才如梦初醒，猛然想起那黑影诡异的身法，正与吴成峰那龟孙一般无二。袁伟峰、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也很快回过神来，确信劫走谢熙的这名神秘来客，正是跟他们不共戴天的摧花狂魔吴成峰！
任谁也料想不到，在这灯火通明、顾客云集的餐馆之中，竟有人突发奇袭，公然从众人眼皮底下劫走一个大活人！看来此人胆略之高、手段之强，足以跻身中国十大悍匪之列。
在袁伟峰等人看来，吴成峰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劫李伯庭的成果，无疑是对沐阳五虎的极端蔑视。这一刻，袁伟峰咬牙切齿，刘全广横眉怒目，张劲秋破口大骂，李伯庭更是暴跳如雷，餐馆内大半顾客也都颇感不忿。吴成峰这一猖狂举动，真可谓是公共厕所扔炸弹——激起了众愤（粪）！是可忍而孰不可忍？袁、李、刘、张四人气急败坏冲出餐馆，像鬼子大扫荡一样满城搜索吴成峰的下落。
十一、伯庭出马
袁、李、刘、张四人漫无目的搜索着吴成峰的踪迹，最后经路人提供线索，确定吴成峰已携带谢熙潜入嘉滨娱乐城对面的东湖大学。四人当即展开轻功，一路飞奔，不多时便来到了东湖大学校门之外，趁着夜色翻墙越壁进入了这所高校。
其时已是凌晨一点左右，校园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能见到个别晚归的学子，偌大一个校园空荡荡的阒然无声。四人决定兵分两路，袁伟峰、李伯庭两人为一队，刘全广、张劲秋为另一队，两队人马同时出发，分头行动，不论哪一队先一步发现目标，务须及时通知另一队成员，待四人齐聚之后，便可同心协力围歼吴成峰。
袁伟峰曾在东湖大学任教多年，熟知该校各处路径，行动起来自然步步顺畅。刘全广和张劲秋却像两只没头苍蝇到处瞎转，虽然四下里有不少路灯照明，各处路口也都设有路标，但偌大一个校园，环境、布局太过复杂，放眼所见，不是高楼耸立，便是曲径通幽，左一栋教学楼，右一片杂树林，令人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
“这么大一个鬼地方，转来转去也没个终点。”张劲秋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我看峰兄这人也是脑袋长了锈，明知道咱哥俩人生地疏，还让咱们在这鬼地方瞎转悠。现在敌暗我明，万一那姓吴的屌毛突然从暗处杀出，咱们如之奈何？”
刘全广哈哈笑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黑哥在黑夜里就是隐形人，只要少开尊口，保证不露出口中那两行白牙，那姓吴的屌毛就算有‘天眼通’也见不到你。”
张劲秋听他如此调侃自己，心中不由大怒，破口骂道：“你这人真不是个玩意儿，这当口还有心思卖弄幽默细胞！想想人家狗哥，跟你一样也姓刘，一身本事那是有目共睹，哪像你这屌毛只会逞口舌之利？我就奇怪，彼此都是姓刘，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刘全广听他提起狗哥，不由叹了口气道： “唉，倘若狗哥当时就在那家餐馆，谅那姓吴的屌毛绝不敢行凶抢人，可惜......”他刚说了没两句，忽觉身上手机震动，忙取出来查看。
“有情况！峰兄发来微信消息，他们发现那姓吴的屌毛藏身在该校一个叫‘阳光公寓’的宿舍楼。”刘全广一面说，一面将微信给张劲秋过目。两人确定信息无误，当下更不犹疑，寻找路径赶往阳光公寓。
这阳光公寓位于东湖大学西南一隅，是该校新建的一栋学生公寓，留待下一届新生所需，当时竣工不到半月，尚无学生入住，不过是一栋孤立的空楼而已。
当时袁伟峰和李伯庭在阳光公寓发现吴成峰身影后，决定就近监视对方，便在公寓楼大门外的两株橡树上栖身。那公寓门口竖着一杆路灯，其时灯光灿然，一眼望去，只见吴成峰和美女谢熙正在公寓大院内一个环形花坛边上并肩而立。这一男一女都是背向公寓门口，瞧不见他们的面目表情，但隐隐能听到吴成峰的尖声笑语。
“这姓吴的畜生！”李伯庭越看越气，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突然一个“凌云纵”腾身而起，从半空中轻轻巧巧地落入了公寓大院。他甫一落足，脚下立时一荡，身体半俯前冲，与此同时悄无声息一掌疾发，径直偷袭吴成峰背心要害。李伯庭所使这门掌法，是当今少林绝技“罗汉无相掌”，出招时动作幅度极小，掌上不带半点风声，变招时随心所欲，无任何形迹可循。他这门掌法纵然用以正面击敌，敌人也不易察其掌势，以之偷袭暗算，更是每发必中，屡试不爽。
其时吴成峰正搂着谢熙调笑，似乎浑然不觉身后之险。不料就在李伯庭暗潮似的掌力距他三尺远近时，猛见他一个“蟒回头”急速转身，错步拧腰之际避开了李伯庭掌锋，而他右手已随身子急转之势冲出一掌反击过来。吴成峰这招“回身掌”疾如闪电，李伯庭仓促之间既无闪避之余地，更无招架之可能，“砰”的一声，他右胸被吴成峰一击而中，整个人向后一跤摔了出去。
原来吴成峰遍体虚灵，即便眼不见耳不闻，亦能感知外力外物之侵袭，周身三尺之内有任何异状，他一瞬之间便已知觉，又能在一瞬之间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这种“不见不闻而知之觉之”的能耐，足可见证当事者功入化境，虚灵不昧。
当年武术界有一位名叫曾令华的传奇人物，他一身内家功夫出神入化，遍体虚灵通透，身外有任何不测之事，不论其来势如何迅疾，他纵使不见不闻，亦能觉而避之。据史料记载：这位令华公，曾在病榻之上躲过十余名埋伏在暗处的高手暴起袭击，又曾在睡梦之中避过杀手从数丈之外射来的子弹，而他耳音之灵，更是到了“听阶前蚁斗，如闻雷吼”的境界！吴成峰虽不像曾令华那般神化莫测，却也到了“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的地步，正如《拳论》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试想如此高度灵敏的防御意识，又有什么偷袭暗算能不被他察觉？
李伯庭被吴成峰一掌击倒，摔得狼狈不堪，但他随即打了个漂亮的“乌龙绞柱”动作弹身而起，正要发招再行攻击，忽觉右侧胸腔内一阵隐痛，知道自己中招后已受内伤，当下吸了口气，强自忍耐，两眼怒视着吴成峰，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吴成峰却也没有趁势进击，只是面带冷笑，神色倨傲。李伯庭见吴成峰彪形鹤姿，伟岸洒脱，跟自己往日所见的形象又大不相同，知道此人精于易容化装，心下也不以为怪。但这姓吴的身边那美女谢熙，此刻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令他浑身不自在。
“我没想到，你是个骗子！”谢熙突然狠狠剜了李伯庭一眼，语气中满含愤怒。李伯庭无言以对，只是瞪着吴成峰发狠。吴成峰冷笑道：“伯庭兄自命是情场圣手，想不到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说着放声长笑，伸手搂在了谢熙腰间。
“别再碰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谢熙满脸愠怒，扭开了吴成峰的流氓之手。显然她也知道吴成峰并非善类，只是苦于遭他挟持，一时无法脱身。
李伯庭突然嘿嘿干笑了两声，对吴成峰说道：“吴先生神技惊人，兄弟自愧不如。但你我本来各行其道，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吴先生何故屡屡恃强为恶，专采有主之花？”
吴成峰冷笑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妻吾妻以及人之妻。天下鲜花天下人采，分什么有主无主？”
李伯庭见吴成峰如此不可理喻，心中大怒，但还是沉住了气不露形色。他知道眼下自己处境不利，唯有先稳住对方，待刘全广、张劲秋二人赶到，再加上潜伏在公寓外的袁伟峰，四虎合力围攻，吴成峰必败无疑。
于是李伯庭又嘿嘿一笑，故作高深地说：“万法皆空，一切随缘。俗语说：‘强扭的瓜儿不甜。’英谚云：‘You can take a horse to the water，but you can't make him drink.’吴先生这霸王硬上弓的作风，也未免太失风度了吧？”
吴成峰冷笑着回敬道：“缘由天定，事在人为。古人说：‘弱者之肉，强者之食。’西哲有云:‘The weak wait for opportunities and the strong make opportunities.’世上种种游戏规则，从来都是强者所定，哪轮得上你们这些无胆鼠辈说三道四？”
李伯庭怒不可遏，突然纵身而起，飞起一掌向吴成峰疾攻过去，攻势既快又狠。吴成峰见李伯庭负伤之后尚有如此勇武，倒也不敢大意，当下一手搂紧了谢熙，闪身避在了一旁。不料李伯庭见机极快，身形急转，倏忽之间又一记快掌攻到了吴成峰跟前。吴成峰立时一个“猿猴束身式”斜退一步，使李伯庭攻势落空。李伯庭如影随形，紧追不舍，顷刻间已连发二十余招。吴成峰只觉眼前人影幢幢，对方身法轻捷之极，移形变位又奇又快，不由吃了一惊：“八卦追魂掌！”他知道对方这门功夫最重变化，出招时以步法带动身法，以身法带动掌法，身形转动变化之中，掌上所蓄劲力愈来愈强，一旦爆发出来，必有惊人威力。
面对李伯庭如此凌厉猛烈的攻势，吴成峰既不还手反击，也不抵挡招架，只一味闪展腾挪避其锋芒。他若放开手脚一战，李伯庭自然绝非敌手，但他生怕袁伟峰等人潜伏在附近，倘若自己放手迎敌，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劫走大美女谢熙。此时李伯庭似乎精力无穷，他步法灵动轻盈，身形纵横变化，掌势如潮似浪，一招接一招向吴成峰逼攻过去。吴成峰却好整以暇，采用“朝面追形”的游走之术，忽左忽右，或进或退，只与李伯庭迎面相对，却不过分接近对方，一旦李伯庭掌锋迫近，立时以“猿猴束身式”避之——如此引动李伯庭围着自己做圆周运动，待其耗尽体力便可趁势反击。
十二、午夜激战
潜伏在公寓外的袁伟峰观战良久，眼见李伯庭攻势虽快，却占不到对方一丝便宜，不由暗暗心惊：“这姓吴的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当日自己跟他动手过招，他也是怀抱佳人游走飘荡，自己身法中稍露破绽，他便趁势闪击一招得手。看李伯庭这哥们的身手，跟自己相差无几，何况他早已中招受伤，时刻一久哪能不败？”袁伟峰本来还恼恨李伯庭擅自出战，但如今眼见李伯庭处境越来越为不利，总不能见危不救，当下一纵而起，飞身跃入公寓大院，猛发一掌攻向吴成峰。
袁伟峰这一掌是中宫直进，看准了吴成峰前胸要害疾攻而至。但他掌锋刚一逼近吴成峰胸口，吴成峰突然竖起左掌一挑，格住他腕部内侧向外一引，便令他掌势走偏，一击落空，而他本人因为攻势迅疾，前冲惯性太大，被吴成峰这么一引，不由自主一个趔趄，险些一跤摔倒。袁伟峰大感骇异，料不到对方随随便便抬手一引，便化去了自己迅雷般的攻势，心中一颤过后，立时改变战术，脚下一荡，绕着吴成峰身形走转，同时使出祖传的“金枪打穴手”绝技，十指疾点疾戳，伺机攻击吴成峰侧身要穴，以配合李伯庭正面作战。
吴成峰对此丝毫不以为意，步法愈来愈诡异无常，身形愈来愈飘忽不定。只见他东飘西荡，倏来忽往，竟如斗兽一般带动袁、李二人团团打转。此时虽是凌晨时分，但公寓外那盏路灯亮如白昼，灯光之下人影纵横，只见吴成峰举重若轻，飘逸如仙，袁、李二人手忙脚乱，应变不及。
三人正斗得热闹，那公寓大门突然“哐当”一声急响，两扇铁门被人一撞而开。只见两条猛男气势汹汹闯入公寓大院，飞拳扬脚直逼吴成峰而来。这两条猛男，正是沐阳五虎中的两大精英——“七心嫖虫”刘全广、“洞房不败”张劲秋。这哥俩在偌大一个校园中晕头转向狼狈了大半夜，终于凭借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撞入了阳光公寓。
张劲秋一上阵便猛施一记“旋风扫堂腿”，径攻吴成峰下盘部位。刘全广却腾起双足，屈转右臂，奋起“霸王金刚肘”绝技，照准吴成峰后颈狠狠砸落。吴成峰四面受敌，一时险象环生，好在他处变不惊，突然斜身跨步一纵，竟从左侧袁伟峰、身后刘全广两人之间的空隙穿了过去。他一出重围，随手一掌在谢熙脑后“玉枕穴”上一拍，使她昏厥过去，而后将她一把推入了旁边的花坛之中。
吴成峰百忙之中安放好怀中美女，随即回身迎战四大高手。此时他拳脚自由，便如猛虎脱缚，立时大显神威。只见他举步如风，出招如电，拳打刘全广粗腕，脚踹张劲秋肥臀，掌劈李伯庭前胸，膝顶袁伟峰小腹，只一瞬间便已连发四记狠招。刘全广肘功奇绝，无奈腕部被吴成峰快拳压制，攻势难以发挥效用。张劲秋腿技神妙，可惜臀部遭吴成峰利脚袭击，内劲无法贯达下肢。李伯庭胸口受吴成峰掌风震荡，一时只觉胸闷气短呼吸如窒，出招变得缓弱无力。袁伟峰小腹为吴成峰膝劲冲撞，丹田中一股气息乱作一团，行动不免僵滞失活。吴成峰一阵雷霆猛击，竟逼得四人连连后退。
袁伟峰等四人武功各具特色，均非泛泛之辈，但他们事先从未演练过配合作战，此时仓促聚合，虽是联手攻敌，但彼此之间缺乏照应，攻势发挥有限，很快便被迫收缩战线，由全面进攻转入了重点进攻。这四虎之中，李伯庭、刘全广两人厉行强攻硬打措施，一前一后夹击吴成峰。袁伟峰、张劲秋两人则发挥纠缠游斗本领，主要负责牵制吴成峰侧翼。但吴成峰从容应敌，不论是攻是守，或趋或避，都显得游刃有余，略无滞碍。他周旋于强敌之围，却如入无人之境，掌劈处神鬼皆惊，拳到时群雄辟易。
只见吴成峰手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脚下或蹬或踢，或缠或扫，出招之快、落招之准，仿佛李小龙再世！他发招全无定式，出手不循章法，有时一拳打出，势沉力猛，好似少林“金刚伏魔拳”；有时一掌击来，如棉裹铁，又像武当“太极柔云功”；起脚处如灵蛇探头，大有岭南派“无影脚”之神采；出腿时如蛟龙腾空，颇具跆拳道“旋风踢”之雅范。他一身功夫南北兼容，内外皆修，身手如虎之彪悍、豹之矫捷、猿之灵敏、燕之轻盈。在吴成峰梨花暴雨般的拳脚猛攻之下，袁、李、刘、张四人顾此失彼，不时有人遇险，渐渐由战略进攻转入了战略防御阶段。
此时袁伟峰、李伯庭、刘全广三人均以手上功夫谨守自身门户，张劲秋那哥们却还一味施展腿技进袭强敌。你看他上蹬下踹，左勾右挂，前踢后撩，东扫西缠，一招一式不但有型有款，而且环环相扣，十分潇洒中看。
吴成峰见张劲秋攻多守少，防范意识最弱，便决心先将这哥们打倒再说，他左脚突然急跨一步，迅速逼近张劲秋右侧，一拳直捣对方肋下要害。这时袁伟峰、刘全广分从左右两侧攻了过来，吴成峰无奈放弃即将得手的进攻，回手格挡。张劲秋一见有机可乘，立时飞起右脚踢向吴成峰左腿迎面骨。吴成峰左腿稍收，轻轻避过了张劲秋这一脚猛踢。张劲秋一踢未中，并不急着收回右脚，却以左腿为轴向左后方转体180度背向吴成峰，而他右脚已随身体急转落于左脚之前，猛然间再度飞出右脚向后一撩，狠狠踢向吴成峰裆部。
张劲秋这一招是北派“戳脚门”中的“玉环步鸳鸯脚”，先是正面一脚踢出，不论敌人是否中招，立时转身向后，敌人往往误以为自己转身要走，必然疏于防范，这时再出其不意向后撩出一脚，犹如神龙摆尾，令人猝不及防。《水浒传》中武松醉打蒋门神，最后毕其功于一脚，使的正是这招无敌鸳鸯脚。
张劲秋沾沾自喜，以为如此牛逼的脚法，要撂倒这姓吴的的屌毛，实在绰有余裕。正当他沉浸在一脚定乾坤的幻想之中时，忽觉右脚脚踝处一痛，一股外力如钢锥一般扎入自己骨关节，整条下肢几乎失去知觉，凌空踢出的撩阴脚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落下来。原来吴成峰经验老到，一见张劲秋转身背向自己，便知他要起脚后撩，当下迅速斜退半步，同时屈转右臂一拳砸下，正中张劲秋脚踝，立时便破了他这项阴狠无比的绝招。
张劲秋负痛惨叫，就此败出阵脚。余下袁、李、刘三人并肩作战，却也是守多攻少，勉力招架。其中李伯庭负伤鏖战，激斗过程中内伤发作，接连喷出数口鲜血，此时已是满脸煞白，有气无力。吴成峰看准时机突然长腿一勾，一招“鬼绊脚”将李伯庭勾翻在地。
吴成峰反攻得利，气势更盛。他见袁伟峰招式虽不凌厉但守势严密，刘全广拳脚极其生猛但机动性相对较差，于是舍袁向刘，对刘全广一阵穷追猛打后，突发一招“仙人指路”向他眉心“印堂穴”疾点过去。眼见刘全广情势危急，袁伟峰飞身一纵，紧追吴成峰背后，顺势一招“饿鹰扑食”抓向吴成峰后颈。哪知吴成峰是嫖客之意不在鸡，攻向刘全广这一手竟是虚招，待袁伟峰攻势逼近身后，他蓦地沉身下潜，避过对方狠招，与此同时他身子斜转向后，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击中袁伟峰腹部“中脘穴”。
总算吴成峰下手留情，不想闹出人命，因此这一指未出全力。尽管如此，他指力透穴而入，仍使袁伟峰胃部一阵痉挛，呕吐不止。袁伟峰惨然落败，刘全广也很快中招败退。就此，四大高手折戟沉沙一败涂地，吴成峰身无片伤取得完胜。
袁、李、刘、张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像挨了机关枪扫射的皮球一样泄尽了气。吴成峰见他们如此颓丧，忍不住开口讥刺：“沐阳五虎名声好不响亮，不想四虎联手作战，竟也如此不堪一击，看来各位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依吴某之见，各位不妨将‘虎’字改作‘鼠’字，群鼠闹沐阳，可谓实至名归矣。哈哈，哈哈哈......”
四人听吴成峰如此讥嘲戏谑，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恨不能扑上去将他暴打一顿。只听袁伟峰哼了一声说：“咱们技不如人，原本无话可说。但你自恃武力出众，一意横行妄为，迟早必遭报应！”
吴成峰冷笑道：“自古以来，强者为尊；当今之世，武力至上。谁敢称霸沐阳，吴某当仁不让！谅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怎敢跟山中猛虎相抗？”
十三、恶战狗哥
吴成峰一举撂倒沐阳四虎，一时意气扬扬，十分自得。他又对眼前这四人冷嘲热讽折辱了一番，方始心满意足，哈哈笑道：“各位好自为之，吴某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宵一别，后会有期。各位如要找我报仇雪耻，倒也不必太过费心，我吴成峰只在沐阳城中栖身，随时敬候......”话犹未了，猛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暴吼：“姓吴的杂毛，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众人讶然举目，只见阳光公寓宿舍大楼楼顶，赫然现出狗哥刘佳那藏獒似的凛凛雄躯！
原来，当晚“忘情轩”舞厅暴乱过后，刘佳被民警带往当地公安分局接受调查，警方很快厘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最终认定刘佳有功无罪，当场予以释放，并表示日后还会另行嘉奖。刘佳刚被民警送出公安局，突然收到了刘全广转发的袁伟峰的微信，得悉他们发现了吴成峰的下落。他又惊又喜，反复看了几遍微信内容，确定了吴成峰藏身之所后，立刻飞身赶往往东湖大学，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阳光公寓。
当时刘佳一声暴吼过后，突然纵身而起，竟从六七层高的宿舍大楼楼顶一跃而下，其势如蛟龙入海，如恶蟒穿林，又如一枚导弹穿云破雾而至！
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hèng）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吴成峰素来自诩强横无敌，但遇上狗哥这种动辄以性命相搏的猛男，绝不敢等闲视之。眼见刘佳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扑下来，吴成峰急速飞身后退，远避其锋。刘佳好似凶神临凡，脚一着地便紧追不舍。他翻起双掌，突然变掌为爪，拇指外展弯曲，其余四指内扣并拢，虎口圆撑，力沉指尖，使动“鹰爪绝嗣手”神技，如疯牛怒虎般追击吴成峰。
这“鹰爪绝嗣手”糅合鹰爪功、擒拿手、点穴术诸般武技精华，是清末民初一位名叫郭佳才的公公所创。这位郭公公性情乖戾，他痛惜自己失去了男人最宝贵之物，嫉恨世间一切男欢女爱，因此发明此功，旨在断人情欲。这路功夫讲究身与步合、手与身合，招招袭人下体，攻击神速而不露征兆，变化精妙而不着形迹，身法灵动而迅捷无伦，技法刁钻而狠辣异常，敌人一旦中招，必有断根绝嗣之祸，江湖中人无不闻之丧胆、谈之变色。
吴成峰独斗四虎时泰然自若，游刃有余，但此时被刘佳发起一轮疯狂抢攻，一时竟抽不出空隙进行还击，只好不断腾挪闪避。若是一般人常规的打法，一招攻出之后，手臂自然回缩，再加速递出第二招，无论其动作如何神速，前招与后招之间难免出现“断点”、“拐点”，敌人便能抢住时机进行反击。但刘佳一招攻出，次招连绵而至，紧接着第三招、第四招又源源不绝而出，他双手交替进招，手臂无须回缩加速，只借助身体前冲之势变招进击，招招相连，环环相扣，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只见刘佳一阵疯狂猛攻，逼得吴成峰闪避不迭。他只攻不防，全力出击，什么“海底捞月”、“龙宫夺宝”、“深入虎穴”、“探骊取珠”等等凶恶、恐怖的招数，纷纷向吴成峰脐下五寸之处招呼。刘佳手上加紧攻势，嘴里还连连吼叫着骂道：“狗日的杂毛！你爸是粪坑里的蛆虫，你妈是屎堆里的蜣螂，你们家男的统统被阉，女的代代为娼，个个先天脑残后天智障，头顶流脓屁眼生疮......”
吴成峰像老鼠避猫一样上蹿下跳，左闪右避，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刘佳何以对自己深恨入骨，虽说自己向来横行霸道，那也不过恃强欺弱而已，怎可能去招惹狗哥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他不愿跟刘佳恶斗，决心摆脱对方纠缠后即刻闪人，突然轻身一跃，向后飘出数尺，退到了花坛边上，俯身想去抱起昏迷在花坛中的美女谢熙，但此时刘佳攻势又已近身，无奈只好闪身相避。在一旁观战的袁、李、刘、张四人，眼见吴成峰抽身要逃，齐声发喊，一个个奋起余勇，先继投入战斗，合围吴成峰。
常言道：“一任重瞳勇，难敌万刃锋。”吴成峰纵有霸王项羽之勇、温侯吕布之神，又如何敌得住五大高手的合力围攻？五虎之中，除刘佳之外，其余四人都是带伤作战。吴成峰跟对方五人周旋了几个回合，对他们各人的战斗力基本了然于胸：袁伟峰实在不足为患，李伯庭对自己完全构不成威胁，刘全广也不过尔尔，张劲秋更是何足道哉！可怕的是，狗哥刘佳在其余四虎的助攻下大发狂性，以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气势向自己大施毒手，情势实在凶险难测。吴成峰撑持了片刻，渐渐左支右绌，呈露败象。
“哧喇”一声，吴成峰一不留神，胯部邻近禁区之处被刘佳那五指利爪撕出几道血痕！他惊极而怒，心说：“老虎不发飙，还真拿我当温柔的波斯猫？”突然跺脚一震，腰间“噌”的一下弹出一物，状若游蛇，竟是一条二尺长短的黑檀木双节棍！吴成峰手持双节棍轮圆横扫，以狂飙卷云之势迎面痛击刘佳。刘佳只攻不守，顷刻间两臂挨了十余记暴雨般的抽打，幸而他一身内功无比深湛，兼之皮糙肉厚，两条胳膊如铜铁所铸，这才不致伤及筋骨。但他臂肌因此肿胀酸痛，“鹰爪绝嗣手”威力大打折扣。
双节棍在手，吴成峰重生虎威，纵横挥舞，当者披靡。本来，高手过招，大抵都是空拳赤脚相向，极少借助兵器之利。须知，兵器虽是手脚的延伸，但就算招呼到敌人身上，若非致命要害，多半只是造成筋骨外伤；而拳脚肉搏看似不如兵器格斗那般血腥，但内家高手一招击中敌身，内劲透体而入，伤及对方脏腑、骨髓，瞬间便能重创敌手，令其战力全失。因此对这类高手而言，拳脚功夫较之兵器格斗无疑更具杀伤力。吴成峰只因面临五虎围歼之险境，拳脚应接不暇，这才施展双节棍功夫进行反击。
他这双节棍短小精悍，舞动起来宛若飞龙驰骤，令人眼花缭乱，疲于应付。此时吴成峰体内潜能爆发，手中挥舞着牛气冲天的双节棍向五大高手发动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你看他上挑下砸，左划右圈，劈、打、扫、抽、撩、拨、刺、戳，方圆数尺之内掀起一阵阵黑色风暴，谁敢撄其锋芒？他棍法刚猛暴烈，气势磅礴，重重棍影如钱塘怒潮席卷而至，逼得五大高手狼狈万状。不一时，张劲秋臀部连遭两记鞭扫，刘全广两臂肱骨先后被戳中，袁伟峰右肩肩胛挨砸，李伯庭左腿胫骨遇抽。四虎兵败如山倒，纷纷退出战阵，余下刘佳孤军作战。
刘佳抗打能力非同凡俗，连遭殴击数十棍，却若无其事，依然神勇如故。吴成峰暗自骇异，心下寻思：“狗哥这人体壮如犀，兼之内功深湛，由内而外造就一副钢筋铁骨，寻常打法难以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须以浑圆整劲伤他脏腑。”心念及此，他战术突变，左一招“霸王挥鞭”，右一式“白蛇吐信”，虎虎生风的双节棍飞荡而去，棍身前截突然上弹旋转，两截之间的铁链蓦地绞住了刘佳右腕。吴成峰猛地反手回牵，扯动刘佳脚下根劲，与此同时他前脚旋拧，重心侧移，后腿骤然腾空一踹，如飞马尥蹄一般一脚踹中了刘佳胸膛——这一招正是李小龙截拳道中威力无穷的“侧踹”（Side-Kick）。只见刘佳凌空摔出数丈之外，撞上公寓内一堵围墙，勉强立住脚跟。吴成峰知他未受内伤，便又飞身舞起双节棍，一招“剑指中原”疾刺而至。此时他体内暗劲涌荡，棍头凝聚浑圆内劲，闪电般戳中刘佳腹下“中极穴”。
吴成峰击中刘佳要穴后，立时倒足退开，唯恐刘佳受伤后暴起反击。却见刘佳靠墙而立，一手按着小腹，正咬牙切齿强忍痛楚。吴成峰见了这等情状，知道刘佳伤入脏腑，一时半刻极难恢复战力，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他又环顾其余四大高手，见他们个个对自己怒目而视，似乎随时要扑过来将自己碎尸万段。
吴成峰心头一颤，知道他们尚有余力纠缠，他实不愿再这么缠斗下去，决意就此抽身而退，当下也不再顾及大美女谢熙，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公寓大楼二楼一处阳台。才一落足，他立时腾身一个空翻，轻轻落在了三楼阳台。接着又从三楼阳台翻上了四楼阳台。如此逐层而上，几个起落之后，他便已立足七楼楼顶。
那公寓大楼总共不过七层，七楼楼顶便是整栋大楼的顶层了。吴成峰低头望了一眼昏迷在花坛中的美女谢熙，心中颇感不舍，但他随即又想：“沐阳境内美女如云，难道还怕无花可采？如今自己为沐阳五虎所迫，不得已舍弃到手的猎物，日后定要他们十倍偿还！”
楼顶上凉风习习，吴成峰当风伫立了片刻，心潮渐渐平复，蓦地闪身向楼层另一侧飘了过去，打算沿着大楼外墙的下水管道滑坠而下。但他飘至楼层边缘时，忽觉身后一阵异响，似有异物急速袭来，忙斜身向旁边掠开了一步，无惊无险避过了来自身后的暗袭。
吴成峰转身回头，却见袁伟峰那哥们不知何时追上了楼顶，他手中挥出一条蛇形九节钢鞭，正一弹一抖向自己发动疾攻。原来，袁伟峰不甘就此罢休，他知道吴成峰行踪难测，又频繁改装易容，一旦任其逃离现场，日后再想寻他报仇，实在难于登天，因此拼着一丝余力追了上来。他不像吴成峰那般卖弄绝顶轻功飞身登楼，而是从一楼楼道口进入这栋公寓楼，沿着一层层楼梯飞速追到了七楼之顶。
只见袁伟峰舞动九节鞭横飞竖打，一招一变，使出一路“追魂无常鞭法”向吴成峰逼攻过去。吴成峰无奈，只好挥开双节棍迎战。两人交手不到五招，袁伟峰接连遇险，所幸这时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也先后追上了楼顶，各自从身上抽出武器加入战团。
袁伟峰那九节钢鞭集软硬兵器之精华，随长随短，收放自如，使得呼呼生风。李伯庭双手各持一根白蜡杆短棍，使的是少林“阴阳镇山棍法”，双手棍招一虚一实，相辅相成，刚柔并济，攻防合一，是少林棍法中的上乘功夫。刘全广抄一口一尺来长的月牙儿砍刀，劈砍撩刺，刚劲勇悍，势如猛虎。张劲秋握一对三棱军刺，连扎带挑，跳跃突刺，动作轻盈灵巧之极。吴成峰略无惧色，放开手脚轻松应敌。
十四、意外惊变
五人激战正酣，忽听得一阵野兽般的怒吼，猛见狗哥刘佳蹿上大楼楼顶，舞着一件奇形兵器，以荆轲刺秦王之势向吴成峰冲杀过来。昏黄暗淡的月光之下，只见狗哥蓬头散发、龇牙咧嘴，仿佛枉死地狱的恶鬼一般狰狞可怖！
原来，当时刘佳遭吴成峰脚踹之后，一身护体内功被冲散，紧接着又被吴成峰那双节棍戳中腹下“中极穴”，对方内劲透穴而入，导致他膀胱急剧收缩，一阵强烈的尿意顿时涌上心头。他心急火燎之下奔出公寓大院，恰在附近发现一处公厕，赶忙一头扎了进去。方便过后，他随手抄起身旁一件疏通马桶的工具——大力牌皮搋（chuāi）子，飞出公厕返身奔回阳光公寓，攀上宿舍楼顶，再度向吴成峰发动猛攻。
狗哥出马，势如疯虎。只见刘佳抡动大力牌皮搋子，向吴成峰劈头盖脸发起一浪又一浪的潮水型攻势。这皮搋子不过是一件简单的卫生工具，本身并不具备强大杀伤力，但它末端的橡胶碗所散发出来的刺鼻恶臭，却令吴成峰恶心欲呕，避之不迭。
而刘佳招使动皮搋子时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不拘一格，有时如开山棍一般狠劈狠砸，有时又如梨花枪一般疾点疾扎，有时他高声大叫向着吴成峰腰部一阵狂扫，有时他又凝神静气照准对方脸面一顿猛戳。如此怪异的兵器，刘佳运使起来竟如臂使指，仿佛神助。
吴成峰在五虎围攻之下进退维谷，一时只有招架之功，竟无反击之余裕。老实说，袁伟峰鞭法虽精，他却能随手应付；李伯庭棍术虽奇，亦可等闲招架；至于刘全广的月牙儿砍刀，压根不足介怀；而张劲秋的三棱军刺，更是不在话下。要命的是，狗哥刘佳借四虎助攻之利，正舍生忘死不顾一切挥舞着皮搋子狂扑乱打，令他大感窘迫。每当刘佳的皮搋子疾攻而至，他既不敢迎击，又不敢格挡，只能竭尽全力闪身躲避。
又斗了片刻，吴成峰身法渐渐散乱，他心下越发焦躁，一面招架一面向后退却，尽量避免与刘佳正面接触，一步步退向楼层边缘，试图仗着一身超卓轻功跳楼而逃。刘佳早已看出他意图，蓦地一个“狸猫上树”腾身而起，竟踩上了与吴成峰正面相向的刘全广的肩头。吴成峰正惊异间，刘佳大吼一声，居高临下奋力一击，那皮搋子前端的橡胶碗不偏不倚套住了吴成峰嘴部。刘佳急速回手一扯，橡胶碗产生的真空吸力牵动吴成峰整个人向前急跌而出，忽地一下跌了个饿狗吃屎！
吴成峰遭此一击，当真羞愤欲绝！想那皮搋子何等肮脏污秽，竟与自己来了一记如此剧烈的亲密之吻，这实在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一时只觉人生最大的痛苦最深的灾难最重的悲哀无逾于此！
吴成峰又羞又怒，终于怒极而狂，翻身跃起后没命似的东冲西撞，嘴里歇斯底里嚎叫不止，仿佛古罗马斗兽场上一头发狂失控的猛兽一般。袁伟峰等五人尽皆骇然，纷纷退避。突然之间，只见吴成峰一个“鲤鱼跃龙门”腾入半空，接着倒转身躯，头下脚上，像扎猛子一样一头扎向大楼楼板！
袁伟峰等五人目睹此状，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料不到如此凶横顽固的万恶淫贼，受辱之后竟会发狂着魔，自寻短见。他们虽对吴成峰恨入骨髓，但从未考虑过要置之于死地，只不过想打败此人后将其逐出沐阳罢了。此时眼见吴成峰要撞楼自杀，五人惊愕之余，又不免暗生幸灾乐祸之意。
只见吴成峰整个人炮弹般朝着大楼楼板一头撞去，“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山崩地坼，竟将一尺来厚的混凝土楼板撞出一个地窖似的大窟窿！袁伟峰等五人都被撞击时产生的震波冲得东倒西歪，忙各自坐马扎桩，这才稳住脚跟。
吴成峰自七楼楼顶一直撞到一楼地面，一连撞透七层楼板，竟如刺刀穿豆腐、利箭穿鲁缟一般毫不费劲！他当时狂躁之下，本想一头撞死就此一了百了，哪知这宿舍楼板竟如此不堪一撞，实在匪夷所思！此时他脑子清醒过来，死志顿消，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勾践有亡国之殇，韩信有胯下之辱，张无忌能放弃父母之仇，林平之能忍下灭门之恨。大丈夫能屈能伸，包羞忍耻也不失男儿本色！怎能学那些愚夫愚妇，动辄自杀自残寻死觅活？”
吴成峰当下飞身冲出宿舍大楼，奔至公寓大院环形花坛前，俯身抱起昏睡已久的美女谢熙，拔步狂奔，瞬间没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变故，袁伟峰等五人大眼瞪小眼，愕然骇然，委实难以置信。这姓吴的纵有“铁头功”、“金钟罩”、“地鼠穿山术”之类神技，又怎可能钻透钢筋混凝土浇铸出来的如此厚重的楼板？即便他体内潜能爆发，又怎可能像子弹洞穿报纸一样，轻而易举一次性穿透七级楼层？难道这姓吴的是当年姜子牙麾下大将土行孙转世？
袁伟峰从怀中掏出一只激光照明电筒，摁动开关，射出一束高强度电光，聚焦在楼板塌裂开的窟窿眼处。众人目光循着电光集中过去，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承接楼板的骨架竟是稀稀疏疏、筷子粗细的锈蚀钢筋构成，而楼板的材质也绝非高性能的混凝土，竟是掺杂了大量泥沙、碎石灰的软质粘土！毋庸置疑，这栋宿舍楼是一项典型的豆腐渣工程！
于是乎，一切豁然开朗：吴成峰本来有望撞楼而死，却不料这栋豆腐渣宿舍楼令他死里逃生，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奇迹。五人对此都是又气又恨，袁伟峰忍不住破口骂道：“这垃圾高校的一切产物，都是狗屁不如的垃圾！该校领导层那群‘腐生虫’们，个个十恶不赦，百死难赎！”东湖大学曾是袁伟峰的执教之所，其中种种鲜为人知的腐败内幕，袁伟峰自然洞若观火，在他看来，眼下这栋豆腐渣宿舍楼无疑便是该校制度腐败的产物。
李伯庭对袁伟峰这两句话若有所思，他略作沉吟之后，以七分深沉加三分老练的语气说道：“这豆腐渣工程，责任追究错综复杂。相关领导贪污腐化、资金不到位是问题的根源，建筑单位急功近利、偷工减料也是症结所在。就眼下这栋垃圾宿舍的问题而言，该校众多决策的领导、相关项目的发包人、负责拨款的财务部门，一律罪责难逃！此外，阳光公寓的承包商、建筑商等败类们也难辞其咎。唉，可怜神州大地，无官不贪，无商不奸；官商勾结，为祸无边！”
刘全广接口说道：“伯庭兄这话切中肯綮，极有道理。但我还要补充一点：一桩建筑工程的诞生，离不开国土资源部门发放土地使用权，也少不得规划部门、城建部门的审核批准，更缺不了质量监督部门的监察验收。阳光公寓这么大一块‘豆腐渣’，难道不是这些部门一路大开绿灯的产物？这些机关单位的干部们个个有奶便是娘，履行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的原则，金钱万能money至上，一见到钞票，什么奇迹都敢创造......”
张劲秋连连摇头，插口道：“你丫这观点哥可不能苟同。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官员爱钞票，这跟老鼠爱大米、嫖客爱小姐一样寻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在于，本地贪官如此猖狂放肆，民间上访、举报的队伍比比皆是，怎么就不见那些监管部门、暴力机关采取过什么有效手段积极防治？由此看来，纪检部门的工作力度还有待加强，公、检、法、司这些职能部门也有失其责。在这些权力机构的宽纵之下，腐败的毒瘤岂能不像温室里的杂草一样疯长？唉，官官相护何时了，长此以往，公道何存呢？”
张劲秋一声长叹，满脸黯然。袁伟峰、李伯庭、刘全广三人也是好一阵叹息。刘佳却嘿嘿冷笑了两声，不紧不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些话，都没有涉及到最严重的层次。狗哥我是个老粗，但我吞过的盐比你们啃过的米还多，要论见识阅历，至少胜过你们十倍。你们好好听着：一切问题，源于领导！领导不胡来，下面的阿猫阿狗们谁敢放肆？老话说得好：‘上司放个屁，下边跑断气。’正是上头的领导喜欢瞎指挥、滥指挥，才酿出种种恶果。官场里头，领导的话就是他妈的圣旨。好像有个成语叫......叫什么来着？妈的，对了，叫作‘头头是道’！那意思是说，只有头头说的话才是硬道理。所以，领导让你朝东，你就不敢向西；领导让你宰鸭，你就不敢杀鸡；领导让你支持谢霆锋，你就不敢拥护陈冠希；领导让你腐败，你他妈的敢廉洁装逼？”
十五、为民除害
袁伟峰听了刘佳这番高论，不由点头道：“狗哥这话说到了点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市里那些头头脑脑才是这项豆腐渣工程的罪魁祸首! 唉，这些领导干部带头腐败，官场上下乌烟瘴气，最终受害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李伯庭等其余四人都默默点头，深以为然。袁伟峰昂然道：“这些年来，有关部门高喊反腐败、杀贪官，其实光打雷不下雨，无非是太监找妓女——装模作样而已。各位兄弟，咱们空有一身擎天架海的能耐，可从没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想来实在于心有愧。如今硕鼠当道，汹汹为祸，咱们何不替天行道，惩贪除恶以济苍生？”
李伯庭等四人都不由一怔，不知袁伟峰所谓的“惩贪除恶”具体有何深意。张劲秋讶异道：“峰兄言下之意，是要咱们用暴力手段，铲除沐阳官场那些腐败的领导干部？这玩笑未免开大了吧？”
袁伟峰摇头道：“这话严重了，现在是法制社会，怎能如此胡来？要铲除沐阳官场那帮害虫，固然需要合理使用暴力，但咱们还犯不着去做杀人害命的勾当。”
李伯庭等人更觉好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哪味药。袁伟峰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如今官场之中，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官员干部们玩的是群体腐败，一腐俱腐，一败俱败。袁某的意思是，咱们擒贼先擒王，只须抓住沐阳个别有影响力的贪官首脑，将其贪污腐化的各种证据、材料发布到相关的反腐网站，并趁机大造舆论，如此一来，势必惊动高层反腐机关，这贪官首脑迟早要被捉拿归案。巨贪一旦落马，自然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时牵扯出来的问题官员一抓一大把，沐阳官场必将迎来一段难得的清净期。咱们事成之后，深藏身与名，就当是为沐阳百姓尽了一份绵力，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都不觉怦然心动，连连点头称善，只有刘佳面色阴冷，默不作声。但袁伟峰毕竟得到了团队成员半数以上的支持，他心下大喜，忍不住放声高叫道：“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哪怕磨破脑袋，走烂脚跟，只要对天下人有利的事都愿意去干。语出《孟子·尽心上》）
李伯庭随即金刚怒目，也爆出一句豪言：“只因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奇雄！”
刘全广也朗声表露雄心：“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张劲秋咬牙切齿发狠道：“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终于又轮到狗哥刘佳发言表态，却听他怒哼一声骂道：“都他妈的瞎唱高调！我看你们一个个脑子都进了水！抓什么贪官首脑？现在是21世纪法制社会，难不成要以身试法去干绑架、抢劫的买卖？狗哥我是草莽武夫，可不是草莽强盗！”
袁伟峰等人料不到刘佳竟会当众大泼冷水，一时都颇感错愕。过了半晌，只听袁伟峰冷笑道：“狗哥要置身事外，尽管自便，袁某决不勉强。 难道咱们五虎少了一人就干不来大事？身为练武之人，艺高则胆大，不畏强暴，辣手锄奸，方显男儿本色。自古道：‘为民除害方称侠。’咱们空有一身所向无敌的功夫，眼见官场中害虫泛滥、四方百姓饱经其患而置之不理，于心何忍？于情何堪？”
袁伟峰这几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显得大义凛然，同时又暗指刘佳畏葸胆小，不敢谋干大事。刘佳早已听出弦外之音，气得脸色铁青，又不便当众发作跟袁伟峰翻脸，只好对他怒目相向。一旁的李伯庭赶忙圆场道：“峰兄老谋深算，令人佩服。但狗哥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千万不可自伤和气。”
刘全广也附和着说：“狗哥的顾虑确实有一定道理。依我看，要逮捉个把贪官并非难事，但万一事情败露，只怕不好收场。咱们既要为民除害，同时也要尽量保证不出意外。”
刘全广话音刚落，张劲秋那哥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又大摇其头，叹了口气说：“峰兄不过提了个建议，你们几个就开始畏首畏尾，哪有一点儿大丈夫气概？自古以来，成大事立大业者，哪一个不是心雄胆大敢作敢为？人家刘邦明知鸿门宴凶多吉少，照样雄赳赳气昂昂履约赴宴。班超出使西域，区区三十六人就敢夜袭匈奴大营。赵子龙单骑救主，关云长单刀赴会，吕四娘孤身行刺雍正，孙悟空独自大闹天宫，哪一个不是胆大无畏甘冒奇险？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都像你们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还谈什么功利事业、理想抱负？不如都滚回家去躲进自己被窝里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
刘佳强忍着满腔怒火，心想这几个鸟人外强中干，打嘴仗倒是一流水准，要是跟他们撕破脸皮各行其是，自己独自一人只怕拿不下吴成峰那杂毛，思忖再三，只好委曲求全，勉强点头同意了袁伟峰为民除害的提议。
于是五虎同心，共谋大事。当时天已近晓，五人与吴成峰激战了大半夜，个个负伤挂彩，都已疲累不堪，待到初步拟定相关行动计划之后，便即一哄而散，各自回去治伤养身。至于何时发起行动，由袁伟峰做好踩点工作后再另行具体安排。
此后大约过了半月有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周六夜晚，经袁伟峰组织和领导，沐阳五虎终于展开了反腐除害行动。当晚，他们悄悄潜入了东城区城郊一栋豪华别墅，发动了一场暴力突袭。该别墅依山傍水，独门独院，据坊间传闻，这是本市市长、沐阳知名贪官陈玉福同志金屋藏娇之所。袁伟峰费了老大工夫才摸清陈市长的活动规律，他确定这位市长大人每月单周的周六周日都会携带个把美女来别墅过夜，因此选定当晚展开了秘密行动。
沐阳五虎个个身手不凡，翻墙越壁固然不在话下，进入别墅大院后轻而易举制服了两名站岗放哨的保安，又设法避过了院子里布控的红外线隐形防盗报警网，接着逐一破坏了安装在各个角落的监控探头，确信扫除了一切外围障碍之后，这才破门闯入了别墅大楼。他们在一楼客厅擒住了一个精瘦如猴的猥琐男，一番逼供之后，确定此人是陈市长的司机兼保镖，又从此人口中得知陈市长当时正在一楼浴室洗澡，另有陈市长情妇一名，藏身二楼居室。
袁伟峰当机立断，将这名保镖一掌打晕，连同门外那两名被制服的保安一起五花大绑，扔在了客厅一个角落。接着他又吩咐狗哥刘佳守在一楼浴室门口，务必及时捉拿出浴后的陈大市长，至于陈市长那名美女情妇，一旦现身出来，自然也是照抓不误。
安排已毕，袁伟峰领着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穿过大厅，进入别墅后院，轻车熟路来到一个露天的浴池边上，放干池中之水，从池底打开一个入口，走进了一个神秘的地下室。原来，这栋别墅共分三层，一楼会客，二楼藏娇，地底下另有一层密室，却是聚宝之库——袁伟峰事先竟已查探得一清二楚。
“造化啊，咱们这次非满载而归不可！”进入地室后，张劲秋那哥们突然兴奋得尖叫起来。众人放眼所见，地室中各类古玩珍品琳琅满目，各房各厅都摆满了各色古董，包括字画、陶瓷、玉器、木雕、古币、金佛、象牙、化石等等宝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就连房中摆放的桌椅、沙发、茶几、橱柜之类器具也是金丝楠木、百年沉香等名贵木制品。由此可见，这位陈市长绝对算得上沐阳官场中首屈一指的巨贪。袁伟峰等四人倒也没有洁身自好，见到这些奇珍异宝，自然不告而取，不时也打开手机拍照取证。
在这座地下宝库转悠了大半个钟头，四人捞遍了每一个角落，袁伟峰果断下令收工，一齐退出库房，从后院回到了一楼大厅。这时狗哥刘佳早已逮住陈市长，只待袁伟峰前来发落。袁伟峰等四人满载归来，只见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半裸的胖子，该胖子腹大如锅，下身裹着一条遮羞的浴巾，从头到脚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水是汗。看他脸色发白，目光游离，惊恐惶惑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焦躁，显得既无辜又无奈。看来，这货无疑便是遭刘佳捕获的沐阳现任市长陈玉福同志了。
袁伟峰冷冷扫了一眼陈市长，转过头对身边几个兄弟吩咐道：“请伯庭老弟上二楼把陈市长窝藏的美女请下来，让他们在此团聚团聚。稍后由张劲秋老弟剥光那美女衣裳，跟陈市长丢在一处。最后由刘全广老弟负责拍下视频作证，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沐阳大名鼎鼎的陈市长到底是怎样一个货色。”
陈市长大惊失色，急道：“你......你们无非为了求财，何必做得太绝？我们无冤无仇......”
袁伟峰哼了一声，冷笑道：“陈市长啊陈市长，你可还记得五年前被你坑害的东湖大学校花李若晗？你自作孽，不可活啊。”
十六、红颜祸水
陈市长见袁伟峰满腔怨毒，似要将自己活剥生吞一般，忙低声下气故作哀切地说：“这位兄弟，咱们有话好说，千万不可乱来。我陈玉福是个混账东西，从前确实干了不少荒唐事儿，可绝不至于夺人所爱啊。兄弟你口中那个校花李若晗，我可从没见过，这其中恐怕存在误会......”
陈市长自称不识李若晗，倒也不是刻意抵赖。他虽荒淫好色，但从不对婚外女人投入真情，不论对方如何青春貌美、妖娆动人，一旦得手之后，他便及时一脚踢开。这些年来遭他祸害的妹子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大学校花他老人家哪会记在心头？
袁伟峰见陈市长矢口否认其人其事，心头怒气更盛，提起双手，左右开弓赏了陈市长七八个耳光，打得他满嘴淌血，连连哀嚎求饶。袁伟峰怒气不减，啐了一口骂道：“你当了这么个狗屁市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李若晗是老子这辈子唯一的挚爱，当初要不是你这狗东西丧心病狂横刀夺爱，老子何至于痛失爱侣，至今还是孑然一身？这五年之中，我日夜不忘此仇，发誓定要毁你一生，让你在政治上身败名裂，经济上倾家荡产，最后滚进监狱吃一辈子牢饭！这些天来，你这别墅我进进出出不下十趟，总算摸清了大致的布局结构。趁着今晚月黑风高，我约了这帮兄弟出来收拾你这害虫，他们个个嫉恶如仇杀人不眨眼，你这狗东西末日到了！”
李伯庭等人听了袁伟峰这番慷慨陈词，才知陈市长跟他曾有夺妻之恨，想到这位峰兄如此处心积虑报复情敌，都不觉惕然心惊。只听刘佳嘿嘿冷笑道：“原来峰兄所谓的为民除害，不过是为了了结自己一段私仇。”
袁伟峰并不理会刘佳的冷笑讥嘲，哼了一声，正要对李伯庭等人发号施令，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袁伟峰，你果然是个多情种子！”
现场众人都不由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通向二楼的一处旋转楼梯上，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正盯着袁伟峰一个劲冷笑。袁伟峰见了这美女的玉容，更是惊得两眼发直，过了半晌，他才颤声道：“梦婷......你......这......怎么会是你？”
那美女轻笑一声，不再开口，转过身自顾上了二楼。袁伟峰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面对如此狗血的一幕，陈市长固然目瞪口呆不明所以，李伯庭等四人也彻底凌乱了。芳名“梦婷”的这个美女，无疑是陈市长带来别墅过夜的新宠，敢情峰兄竟跟此女有过一腿？
李伯庭暗暗摇头：“峰兄这人道貌岸然，嘴上说不能对女人动真情，现实中却是到处留情。”
刘全广也暗自叹息：“峰兄情史如此复杂混乱，绿帽子戴个没完，实在丢人现眼。”
刘佳皱着眉头寻思：“自古红颜多祸水。袁伟峰这人随处风流，只怕早晚要毁在女人手上。”
张劲秋却想：“难得峰兄如此多情，不愧是沐阳第一风流情种！看来今后定要多向峰兄学习请教，只要学到他十分之一的本事，还怕没女人缘吗？”
袁伟峰快步追上二楼，一直追进了梦婷的卧房，只见梦婷玉容如霜，神情淡漠，仿佛冰山上的雪莲一般冷艳脱俗。袁伟峰心头一荡，满含深情地说：“梦婷，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么，这些天来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夜里辗转反侧，白天精神恍惚，不到半月整个人瘦了二十来斤，都是因为相思之苦啊。”袁伟峰曾跟梦婷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当时梦婷并未上他圈套，这次有幸再度相逢，他自然免不了要故技重施。
“哼！别在这儿装腔作势，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感情骗子！”梦婷冷眼相向，出语如冰。
“梦婷，你听我说，从前我确实跟别的女人好过，但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自从上次跟你见面之后，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心里眼里梦里全是你的影子，你的一言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跳......”
“你住嘴！再说这些肉麻恶心的话，我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显然，梦婷对袁伟峰的讨好卖乖极其反感。
袁伟峰见梦婷油盐不进，心中不免焦躁，自忖出道至今还从未遭遇过如此难泡的妹子，一时无计可施，索性把心一横，厉声说道：“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入火坑而不管不顾。跟我走吧，咱们一块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说着一把抓住了梦婷的手臂，拉着她转身就走。
“你放手！”梦婷尖叫了一声，使劲挣脱了袁伟峰的抓握。“实话跟你说吧，刚才我发现你们入室行凶，早就悄悄报了案，通知了附近的靖安公署。你要再不给我滚出去，到时候插上翅膀你都来不及逃！”
袁伟峰哈哈一笑，心想软的不行来硬的，不妨施展暴力手段将这妹子带走再说。他正待动粗，忽觉身上手机“嘟嘟”震动起来，忙取出来查看，原来却是李伯庭打来的电话。袁伟峰只道李伯庭来电催促自己速战速决，倒也不以为意，哪知刚一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李伯庭带着哭腔的嚎叫：“十万火急！咱们被一百多个靖安队员围得水泄不通......”
袁伟峰勃然变色，这才意识到梦婷这妹子果然早已报案，当下再也顾不上泡妞撩妹，慌忙飞身下楼而去。回到一楼客厅，幸喜见到李伯庭等四人都还安然无恙，而陈市长及其手下保镖、保安也还在己方控制之中。这时李伯庭正急得团团乱转，刘全广不住唉声叹气，张劲秋只顾抓耳挠腮，似乎正在思索逃生妙策，只有刘佳全神贯注盯着紧闭的客厅大门，以防外面的人马破门而入。
袁伟峰暗叫惭愧，快步走近大厅正门旁的一个窗口，揭开窗帘一角向外探看，只见别墅大院里布满了全副武装的靖安队员，院子外围车灯闪烁，人声嘈杂，显然靖安公署的大队人马已将整个别墅围了起来。袁伟峰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饶是他心雄胆大、足智多谋，此刻也不免胆战心惊，骇然失色。
原来，这靖安公署是沐阳本地特设的一个权力机关，其主要职责是维护社会公共秩序、保障社会公共安全，必要时也会联手警方共同办案。这靖安公署组织机构复杂，队员数量庞大，在往年某个高峰时段，其队员人数甚至超过了当地在职教师的数量。如此庞大而稳定的队伍，一方面充分弥补了地方警力的不足，另一方面也有效扩大了就业容量。在沐阳当地，靖安公署是独立于公、检、法、司四大职能部门之外的特殊机构。
“事到如今，峰兄得赶紧想个办法啊。”当时，李伯庭几乎连哭带喊，急得连连跺脚，“就在刚才，四五个荷枪实弹的靖安队员一股脑儿冲了进来，要不是狗哥反应及时，一顿拳脚将他们赶了出去，咱们都得完蛋大吉啊。真是见鬼，咱们计划得天衣无缝，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还是有人暗中报了案，那些靖安队员说来就来，事先也没半点征兆，咱们稀里糊涂就被他们包了饺子！”
袁伟峰听了李伯庭这番带泪的陈述，低头长叹了一声，欲哭无泪。沉吟了片刻，他才对李伯庭等人欠了欠身，歉然说道：“袁某一时失策，累得各位兄弟身陷绝境，想来实在汗颜无地。唉，只恨当初不听狗哥劝告......”
“事态恶化到了这般地步，再来婆婆妈妈道歉悔过还顶个屁用？”刘佳暴吼一声，一口截断了袁伟峰的话头，“拿出点男人的血性来，窝窝囊囊还他妈像个人样吗？”
袁伟峰挨了刘佳两句痛斥，更觉无地自容，哪敢应声反驳？这时，门外院子里有人用扩声器向里面高声喊话——“里面的朋友请注意，里面的朋友请注意！千万不要冲动，不要伤害人质。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要不妨请说，我是代表官方来帮助你们的。我知道，你们都是热血男儿，有着宝贵的青春，大好的前途。你们家中有老有小，他们都盼着你们早点儿回去团聚。不管你们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尽心尽力替你们解决。你们要相信，世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山头，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沟坎......”
袁伟峰知道这是靖安公署派出的谈判专家，正苦口婆心劝说他们开门投降。想到此情此境，他忍不住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唉，这本来是一次几近完美的行动，五虎组团行侠，他以反腐除恶为名，趁机除去自己忌恨多年的情敌，又能顺手窃取陈大贪官窝藏的赃物，可谓一举多得，何等快意潇洒！哪知关键时刻，冒出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美女梦婷，一番纠缠拖延，却等来了上百个靖安队员的包围，一场除恶行动就此演变成一起恶性抢劫案。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造化弄人？如今自己身陷重围，已是插翅难逃，难道最后要被那些武装队员当做劫匪乱枪击毙？抑或放弃抵抗投降归案，从此走进高墙铁网，沦为下三滥的囚犯？再不然就算奇迹爆发，自己万幸能够突围而逃，最终不也要被有关部门悬赏通缉，在漫无止尽的逃亡路上了此余生？
十七、天才之谋
袁伟峰心乱如麻，痛苦万端。这时，一直躺在客厅沙发上的陈市长突然开腔道：“各位兄弟，将心比心，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说实话，干你们这一行的，条件苦，风险大，一旦事发，早晚被抓。我看你们不如选择认罪服法，争取宽大处理，这样顶多也就判个十年有期徒刑。当然，你们不妨先让我藏身地下密室，只要那些靖安队员进来找不到我，到时候检方就不会指控你们‘绑架市长’的罪名，这起案子就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相对而言情节更轻。我脱身之后，立刻设法搭救你们，保证各位平平安安完好无损地走出靖安公署的大门。”
陈市长这番话有情有理，说得极其诚恳动听。李伯庭心头一亮，拍手叫道：“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峰兄，我看陈市长这条方案似乎可行，咱们大可一试。”
袁伟峰面色凝重，默然不语。却听刘佳咆哮一声道：“这种狗屁方案怎么可行？这姓陈的贪官为了自保，什么鬼话编不出来？咱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势必轰动整个沐阳，这姓陈的贪官一旦曝了光，早晚要被查处归案。他生怕自己被靖安部门带走调查，这才想出藏身密室的鬼主意。嘿嘿，就他这点伎俩，能瞒得过我狗哥的法眼？”
陈市长被刘佳一语戳穿心计，顿时面如死灰，内心一线希望就此化作泡影。只听刘佳又补充说道：“事到如今，咱们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唯一的出路，只有主动向靖安部门投案。”说着转眼看了看袁伟峰，示意他早作决断。
但袁伟峰只是垂头叹气，一言不发。刘佳又厉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敢作敢当，既然走错了道，就该及时回头，难道还想一条道走到黑？再说了，咱们揪出了姓陈的贪官，也算反腐有功，到时候司法部门给咱们定罪，总会从宽处理。”
袁伟峰听了刘佳的劝诫，又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摆了摆手道：“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投案自首！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挟持这姓陈的贪官作为筹码，跟靖安部门谈谈条件，如此或许还有希望脱难逃生。”
袁伟峰话音一落，刘全广那哥们就附和着说道：“峰兄这话极有道理，咱们马入夹道，还能回头吗？既然退路已断，只好一条道走到底。古人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咱们一心行侠仗义，万不得已才扣押人质，就算违法犯禁那也是形势使然。”
“不妥啊，不妥！”刘全广话音刚落，张劲秋那哥们就忍不住摇头反驳，“你们一派主张投降，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一派坚持反抗，那是‘左’倾冒险主义错误。不论投降也好，反抗也罢，都不是上上之策。黑哥我有个Ａ级方案：咱们一面跟外面的人马周旋，一面悄悄从后院掘一条地道，透出敌人的包围圈，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那不是万无一失吗？你们别以为哥这个方案异想天开，实话跟你们说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敢想敢做，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咱们牢牢掌控着人质，外面那些靖安队员哪敢轻举妄动？咱们索性就跟他们耗时间、比耐力，既不用屈尊投降，也无须冒死突围，在挖好地道之前大可坚守不出。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张劲秋宏论滔滔，唾沫横飞，说到高潮处，更是手舞足蹈，眉花眼笑，把李伯庭、刘全广等人说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高，实在是高！”张劲秋刚发表完高见，突然有人大声喝了一句彩。这声音听上去颇为陌生，似乎并非来自现场众人。张劲秋大感疑惑，两眼左右一瞥，忽见侧后方一个身影疾风般扑击而至，一记快腿闪电般踹向自己腰部。张劲秋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中无瑕细想，下意识地扣步转身一让，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飞踹。但他来不及做出进一步调整，那人又继发一拳猛击过来。好在这时狗哥刘佳飞身来援，一招“虎扑崩拳”逼退了那人攻势。
劲秋喘了口气，惊魂稍定，却见狗哥刘佳已跟那人斗在一处。那人出招如电，突然抢进中门一拳直击捣刘佳心窝。刘佳不招不架，侧身横跨一步避其锋芒，同时亮出“金枪鸳鸯手”绝技，一招“双凤朝阳”，左手食、中二指疾戳对方双目，手法之巧，速度之快，实在令人称奇叫绝。但那人危急中将头一偏，竟在关键时刻避过了刘佳的绝招，紧接着顺手一拳反击刘佳肋部。
刘佳不退反进，以攻为守，左手“呼”的一掌击向对方面门，跟着右手自左手下方穿出，急抓那人咽喉要害——这正是“十字锁喉手”中的一招“孟婆灌汤”，左手虚招惑敌，右手招式后发先至，一击必杀！只见那人急速仰身向后一避，蓦地弹起一脚急蹬刘佳小腹。他这一脚是借身体后仰之势向前蹬出，去势异常劲急。哪知刘佳突然弓身一缩，对方脚尖贴着他肚腹掠了过去。那人一脚落空，仓猝之间难以收招换势，刘佳眼疾手快，立时一招“仙人摘茄”直取那人下阴。他这招“仙人摘茄”自上而下扑落，手法中暗含抓、拿、兜、掐、点、勾诸般变化，阴狠毒辣至极，乃“鹰爪绝嗣手”中三大绝招之一。
刘佳这一招是趁虚而入，那人本来万难闪避，但他当时正保持仰身向后的姿势，当下就势一跌，整个人一跤躺了下去。他身子一经触地，立时连打两个“横滚翻”滚在一旁，继而又一个“鲤鱼打挺”弹身而起。他这几个动作连贯如一，既灵巧迅捷，又潇洒无比。刘佳见对方以如此巧妙的技术动作躲过了自己的绝招，不禁暗喝了一声彩，正待继续发招进击，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停战，接着哈哈笑道：“佩服，佩服！狗哥这‘刘三手’绝技出神入化，真叫人眼界大开！”
刘佳收回功架，略一定神，这才看清此人一身制服，瘦削精干，四十来岁年纪，中等偏上身高，竟是一名英武彪悍的靖安队员！袁伟峰、李伯庭等人见有靖安队员闯了进来，一时都是大惊失色，震骇莫名。虽说整栋别墅早已被团团包围，但当时处处门窗紧闭，何以竟有人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那名靖安队员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对现场众人说道：“本人是靖安公署擒匪大队的——”说着从身上取出工作证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各位朋友都请放心，我是来帮助各位脱困的。”
众人都觉莫名其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见这个靖安队员满面春风，哈哈笑着走上前来，竟跟众人套起了近乎。原来，这人名叫谭传雄，是沐阳靖安公署擒匪大队队长，当晚他接到命令带队出动，参与了这场围剿绑匪的行动。谭队长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正是本市市长陈玉福，一旦遭到媒体曝光，陈市长难免要被有关部门调查处理，后果不堪设想。他跟陈市长有同乡之谊，两人曾经有过不正当的交易往来，一旦陈市长落网归案，自己难保不受牵连，思虑再三，他决心铤而走险救陈市长一马，于是主动向上级领导请命，表示自己愿意深入虎穴，跟绑匪谈判说和，尽最大努力以和平方式救出人质。征得领导的同意后，他便果断展开了行动，从别墅大院飞身攀上了二楼阳台，扭断了防盗铁窗的一条窗棂，缩身一钻便钻了进去，接着他又杀进了一楼大厅，不料却跟狗哥刘佳交上了手。两人一番较量过后，谭队长意识到单凭自身武力绝无可能制服这伙歹徒，便及时罢手言和，心中却已另有盘算。
沐阳五虎当中，袁伟峰、刘佳两人都是当地赫赫名流，谭队长一眼便认了出来。至于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因出道较晚，至今还是默默无闻的角色，因此谭队长一个不识。但他对五虎的名头毕竟有所耳闻，又看出这些人并非寻常歹徒，料想他们便是坊间传说的沐阳五虎，绝不能等闲轻视。于是谭队长对五人逐一欠身行礼，又满脸堆笑说：“各位朋友都是人中翘楚，兄弟十分佩服！今晚有幸能够结识各位，那也是咱们命中注定的一段缘分。”
袁伟峰等人见这位谭队长神色谦恭，说话一团和气，不知他玩的是什么把戏。刘佳不耐已甚，黑着脸吼道：“别他妈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赶紧直说！”
谭队长哈哈笑道：“既然狗哥不耐烦兄弟啰嗦，兄弟也就言归正传了。现在外面都是我们靖安部门的人马，上百个荷枪实弹的靖安队员严阵以待。各位虽然都是有勇有谋的英雄豪杰，但要以寡敌众，恐怕不那么现实。若是就此屈服投降，又不免坏了各位的形象，将来还怎么在道上行走？当此境地，实在是进退两难，似乎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到底如何是好？”
“你到底想要怎样？痛痛快快地说吧！”刘佳又忍不住暴吼起来。谭队长不慌不忙，沉声静气一字一句说道：“兄弟有个想法，只要各位愿意配合，兄弟保证各位能够全身而退，事后也无损各位的声望形象。这位陈市长跟兄弟有过一段交情——”说着向沙发上的陈玉福指了指，“兄弟实在不忍见他被靖安部门带走，只好拜托各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咱们先请陈市长藏进地下密室，使他免遭靖安队员搜捕。至于这栋别墅的主人，咱们一致认定就是楼上那位美女，狗哥、峰兄算是主人的朋友，其余三位不妨充当主人的保镖、保安。至于那几个混蛋——”说着他又指了指被丢在客厅角落的那名保镖和两名保安，“咱们不妨来个角色对调，一口咬定这三个混蛋才是打家劫舍的歹徒。这起案子的结果，就是咱们齐心合力跟这三个歹徒斗智斗勇，最终成功将他们制服，交由靖安公署处置。外面那些靖安队员、媒体记者哪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这事儿说来容易做来难，但只要咱们尽心谋划，竭力配合，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事后媒体和有关部门或许还会针对此案展开相关的细节调查、真相追击，那时一切都由兄弟负责摆平，各位也就无需忧心劳神了。”
十八、峰兄没落
袁伟峰等人听了谭队长的谋划，一时都不觉耸然动容。实在叫人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外表光鲜、满脸正气的靖安队员，竟是一肚子鬼胎的异类！过了半晌，却见张劲秋那哥们不住点头，哈哈笑道：“天才之谋啊！这可真是郭敬明见到姚明——高，实在是高！”
狗哥刘佳却对谭队长冷眼相向，哼了一声说：“照你说来，咱们还要炮制一桩冤案，让那三个倒霉虫充当替罪羊？亏你想出这么龌龊的诡计，嘿嘿，你自问配得上自己那身庄严的制服吗？”
谭队长哈哈一笑说：“临大事不拘小节，行大善不避小恶。事到如今，倘若各位仍要负隅顽抗，那也无可奈何。兄弟话已说完，就看各位如何定夺。
张劲秋拍手笑道：“谭队长这话极有见地！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到了如此危急关头，有人还要自命清高，不懂变通从权，那可就是顽固不化了。”
李伯庭也连连点头，向袁伟峰建议说：“峰兄，我看谭队长这条方案似乎不错，咱们不妨冒险一试。再说除此之外，咱们也别无他法，与其坐困愁城，不如铤而走险。”
袁伟峰低头沉吟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对李伯庭等四人朗声说道：“情势逼人，不得不尔。各位兄弟，咱们就依这位谭队长的计划行事吧。”
袁伟峰毕竟是五虎之首，这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辩驳。李伯庭、张劲秋两人自然毫无二话，刘全广也不敢另生异议，刘佳虽然颇感不忿，无奈众意难违，再者当时也确实别无良策可行，只好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袁伟峰的决断。
于是五虎接受了谭队长的合作要求，放了陈市长，请他躲进了后院密室之中。狗哥刘佳不愿留在现场参演这出丑剧，便也随着陈市长一道进了密室。其后由袁伟峰亲自出马，从楼上请下美女梦婷，一面对她晓以利害，一面连哄带逼，迫使梦婷接受了别墅主人的身份。袁伟峰以梦婷的男友自居，李伯庭则扮作梦婷的私人保镖，刘全广、张劲秋两人换上制服冒充别墅的保安，接着再将之前被控制的那名保镖和两名保安毒打了一顿，令他们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充当这起劫案的歹徒。如此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整个方案从头到尾毫无破绽，最后才由谭队长带头，打开别墅客厅的大门，大模大样押着三名“劫匪”走向靖安部队的阵营......
第二天，这起神秘离奇的抢劫绑架案以爆炸性新闻的形式轰传开来，在各大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很快轰动全市、传遍全国！该新闻所报道的内容错综复杂，案情扑朔迷离，悬念此起彼伏，引人无限遐想。根据当地靖安公署透露的若干信息，人们对这起离奇的案子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其故事的梗概大致如下：
一个芳名梦婷的美女富豪，在自己的别墅约会情郎，两人正在缠绵销魂之际，冷不防闯进来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梦婷及其情郎连同她的一名保镖、两名保安在内，总计五人，无一例外遭到了对方控制。三名歹徒其心不一，有人一心劫财，有人见色起意，另有一人主张杀人灭迹，一时闹得不可开交。勇敢机智的女主人梦婷趁着混乱悄悄报了案，并制造机会与歹徒周旋，直到靖安公署大队人马赶到事发地点，包围了整栋别墅。因劫匪过于凶悍狡猾，又挟持多名人质，靖安部队一度与之形成对峙之势。后来，根据相关领导的指示，靖安公署派出一名英勇老练的擒匪队长老谭，悄悄潜入别墅大楼展开了秘密救人行动。老谭凭借非凡的身手和过人的智慧，最终一举制服了三名悍匪，解救出了被挟制的五名人质，一桩恶性刑事罪案就此被成功扑灭！
一切都在谭队长的预料之中！最终，陈市长免遭媒体曝光躲过一劫，沐阳五虎个个毫发无伤成功脱身，美女梦婷从陈市长身上敲得一笔可观的精神损失补偿款，而谭队长本人因为孤身犯险擒匪救人，不但倍受单位领导嘉赏，而且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人物，其正义勇敢的英雄形象一时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一桩大案就此告一段落，相关的后续报道却在媒体的刨根究底中持续进行。各路记者经过多方调查、走访，最终披露了如下一个“真相”：事发当晚，跟美女梦婷在别墅内共度良宵的那个情郎，其实就是名满沐阳的情场高手袁伟峰。人们知道这位峰兄风流成性，逾墙钻穴、眠花宿柳是他的家常便饭，这倒也不足为怪。但峰兄素有“浪侠”美誉，泡妞之余偶尔也会以武行侠，他一身功夫在当地格斗界也算出类拔萃，如今竟会栽在几个打家劫舍的歹徒手里，实在叫人唏嘘不已。至于别墅的主人梦婷，据说不过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妹子，何以她小小年纪就步入了富豪之列，名下拥有一栋如此富丽堂皇的私人别墅？此外，涉案的三名劫匪到底是何来历？他们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个犯罪团伙？这些问题依然是待解之谜，而靖安公署却对此讳莫如深。三名劫匪归案不久，很快便被当地检察机关提起公诉，送上法庭接受审讯，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受到了极其严厉的判决处分。当地靖、检、法几大衙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对媒体防范极严，记者们采访不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沐阳五虎照样悠游自在，组团出入各大娱乐场所，随意潇洒，毫无顾忌。但人们对五虎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少人都戴上了有色眼镜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问题无疑出在袁伟峰身上。在这次事件当中，袁伟峰是五虎之中唯一被曝出真名实姓的人。作为这起劫案的受害“人质”，袁伟峰的身份一经媒体报道出来，当时就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峰兄好歹也是沐阳大地的一介名流，当初被采花高手吴成峰所败还算情有可原，但这次竟在情人被窝里被几个劫匪活捉，那是何等丢人现眼啊。就这样一只披着虎皮的羊儿，竟也能领袖群伦，自居五虎之首？
袁伟峰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知道自己经此一劫，已是声名扫地，如今被人视作无能之辈，实在太过窝囊！当务之急，是要设法恢复以往高大上的形象，否则沐阳之大，今后只怕难有自己立足之地。但要重振雄风，却又谈何容易？自己的大敌吴成峰，自从阳光公寓一战过后，销声匿迹已久，至今还寻不到他一丝踪迹，有心要跟此人决战一场，那也是可遇不可求。后来又想，即便吴成峰就在自己眼前，又能如之奈何？左思右想，苦无良策，不免终日长吁短叹，黯然伤神。
然而，上天毕竟不会绝人出路，机会有时也难免会眷顾可怜之人。就在袁伟峰浑浑噩噩虚度了数月光景后，沐阳大地上又一位男神横空出世！据说此人不但是个阳光潇洒的魅力型男，而且一身才气无与伦比，当前活跃在沐阳某知名娱乐中心，无数男女粉丝对其倾心膜拜，其风头之盛一时无两。这位风光无限的男神，便是情都沐阳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情感大师李春涛！
李春涛，法律界遐迩知名的人物，当今沐阳四大王牌律师之首。他冷峻儒雅，渊博睿智，洞悉人情，熟谙世故，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这位李大律师本来一直出尘不染，从无混迹夜店的不良记录，后来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在一个清冷黑沉的夜晚，他走进了沐阳著名的“魅力江南”娱乐城，来到一个叫“醉生梦死”的酒吧借酒浇愁。谁知三杯白酒落肚，他竟大撒酒疯，竖起中指破口大骂，把酒吧里狂欢的男男女女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时那种磅礴猛烈的声势和气场震慑了现场所有人，事后竟有不少挨骂者向他虚心求教，还有人请他屈尊合影、签名留念。从此以后，李春涛总会不定期来到这家娱乐城消费，那些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一有机会便来找他倾诉苦衷。李春涛对来者一律不拒，开口便直戳对方灵魂深处，令对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于是乎，李春涛神一般的形象日益深入人心，“灵魂导师”、“情感大师”、“天才偶像”、“智慧男神”等等头衔不期而至。
李春涛如此风光煊赫，相形之下袁伟峰却是衰颓没落到家了。这位峰兄内心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思前想后，他终于痛下决心，务必会一会风头正盛的李大律师，一旦挫败这位红极一时的偶像男神，自己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势必焕然一新，那时自然有望再度称雄沐阳。
决心一定，袁伟峰很快展开了行动，他先去“魅力江南”娱乐城打听了李春涛的活动规律，得知此人出没无常，具体活动时间难以捉摸。袁伟峰决意守株待兔，便通知李伯庭等其余四虎，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良苦用心，要他们每晚八点务必准时赶到“魅力江南”娱乐城相会，静候李春涛现身。狗哥刘佳听说袁伟峰要跟一个毫不相干的美男律师较劲，很是不以为然，坚决不肯同往。袁伟峰无奈，只好任由其便，每晚只跟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会合行动。
十九、舌战春哥
袁伟峰等人在“魅力江南”娱乐城一连蹲守了数晚，总算等得云开见月明，万众瞩目的极品男神李春涛，终于在一个喧嚣热闹的夜里华丽现身。当天正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万家灯火，全城狂欢，一代男神李春涛飘然而至，来到这家娱乐城中一个叫“可歌可泣”的音乐酒吧，纵情潇洒。
在酒吧见到李春涛本尊时，袁伟峰等四人着实大吃了一惊，这位大名鼎鼎的型男律师，竟留着一头披垂至腰的长发！袁伟峰等人初时还以为李春涛戴了假发装酷，悄悄问过酒吧的服务生，才知道这正是李春涛引以自傲的标志性形象，他那英俊冷酷的面容，配上一头飘逸迷人的长发，自然而然焕发出一种偶像天才的非凡气质，更有一种行为艺术大师的超卓神采！
当晚，酒吧里挤满了前来寻欢作乐的男女顾客，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觥筹交错，或是伴随着曼妙的音乐在舞池中轻歌曼舞。李春涛却独自一人占据了吧台附近一个欧式圆桌，要了一瓶沐阳倒缸酒，旁若无人只顾独饮。袁伟峰并未急着上前向这位李大律师宣战，而是就近找了几个空位，招呼李伯庭等人一同落座，只待李春涛露出锋芒，自己便可抓住时向他挑战。
不久，只见四五个青年男女畏畏缩缩走近李春涛身旁，毕恭毕敬向他鞠躬行礼，轻声问好。李春涛微微点了点头，那几个男女便即一哄而上，各抢了一个座位围着圆桌坐了下来。一个酷似小沈阳的衰哥率先发言，细声细气向李春涛坦白自己的心声。李春涛皱着眉头听了片刻，突然睁眉怒目，拍案大吼一声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丫只要回去相个亲，大把的美女等着你挑！李三华说过：‘巧妇常伴拙夫眠，从来美女嫁丑男。’知道那些帅哥为什么娶不到靓妹吗？那是因为帅哥身边有一群女屌丝围着，早把他惯出了一身的臭毛病——眼界高、架子大、脾气差，就算他暂时抱得美人归，他也不懂珍惜，不会用心去疼她爱她讨好她，那好日子能长久吗？丑男，只有像你丫这种衰到贴地的丑男，才会默默珍惜身边的女人，一旦得到哪个美女的垂青，你会感激到泪崩，从此一心一意爱她疼她呵护她，为她上天摘月下海擒鲨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你说女人是喜欢没心没肺用情不专的帅老公，还是青睐用情至深永不出轨的好男人？任何智商非负数的美女都会做出理性的选择......”
那衰哥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欢喜赞叹不已，最后心满意足大笑而去。袁伟峰等四人都颇感惊异，这才见识到李春涛这哥们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接下来向李春涛诉苦的是一个白领佳丽，这女人看上去满脸委屈，似乎苦大仇深，话匣子一开，便如江河决堤一般，怨言愤语滚滚而来。李春涛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耐已极，突然一声断喝，冷笑道：
“我看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骨头里挑刺，吹毛求疵，自以为是！年轻的你嫌他嫩，年长的你嫌他土，个头高的你嫌他丑，长得帅的你嫌他俗，有钱的你怕靠不住，没钱的又怕跟着他受苦。热情奔放的，你说人家不够踏实稳重；含蓄内敛的，你又怪他不懂浪漫风趣。精明能干的，你说他少了成熟大度；经历丰富的，你又说他太过老气保守。才华横溢的，你说人家锋芒太露；事业有成的，你又怀疑他品行不端。万幸碰上一个品貌俱佳的暖男，你却恨他不是沐阳户口！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你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嫌长道短？给你点阳光你就当自己是太阳女神，看个童话剧你就幻想自己是白雪公主！你以为这世上的男人一个个都围着你转？你以为你是人间天使奥黛丽·赫本、大众情人玛丽莲·梦露？”
李春涛出口成章，舌如利刃，又慷概激昂，声情并茂，妙言高论层出不绝。围在他身边的一帮痴男怨女，一个个目瞪口呆，毫无还嘴之力。在一旁瞧热闹的袁伟峰、李伯庭、刘全广都暗暗叹服，只有张劲秋不住摇头，嘿嘿笑道：“这李春涛也不过如此，身为专职律师，只会夸夸而谈，徒逞口舌之利。须知口才辩论，不过是末技小道而已，真正到了庭审现场，唯有摆事实、讲证据，以理服人才是王道。”
当时袁伟峰见李春涛气势正盛，自忖时机已到，决心要跟眼前这位智慧男神一较高下，当下朝李伯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向李春涛挑明来意。
李伯庭点头会意，随即起身走近李春涛身旁，对他行了个半躬礼，哈哈笑道：“您老就是誉满沐阳的情感专家李春涛先生吧？本人李伯庭，是沐阳五虎之一。我们老大袁伟峰想找您老攀谈两句，您看能否赏个脸？”
“哦，袁伟峰？可不就是那个虚伪懦弱的感情骗子？”李春涛冷笑了两声，语气十分淡漠，“你叫袁伟峰过来，我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伯庭转过身向袁伟峰点了点头，袁伟峰霍地起身走了过来，就在李春涛对面落了座。周围一帮男女眼见袁伟峰敢向李春涛叫板，一个个又惊又奇，都默默退在一旁，要看这两大高人到底如何展开较量。
袁伟峰虽是有备而来，但看李春涛一副好整以暇、若无其事的态度，心中到底有些不安，当下定了定神，先跟对方客套了两句，接着试探性地问道：“近来春哥大名远扬，着实风光无比。但我听说春哥至今还是单身贵族，不知是真是假？”李春涛冷笑一声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就你这种人，也敢来过问我的私事？”
袁伟峰见李春涛对自己如此轻侮，心底一团怒火直冲脑门，忍不住厉声说道：“春哥眼空四海，目无余子，在旁人看来那是恃才傲物，霸气有范。但在袁某看来，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异之处。这世上强中更有强中手，谁又敢自命天下无敌？春哥不过是沐阳一个稍有名头的普通律师，靠那三寸不烂之舌安身立命，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又何必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如今春哥在律师界混不出什么名堂，却兼职做起了情感专家，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向一帮无知男女灌输荒诞低俗的价值观，还自命不凡挂出了‘情感大师’的头衔。然而据袁某所知，春哥本人就一直为情所困，求偶多年一无所获，至今还是庙门口的旗杆——光棍一条！可笑春哥自身的感情需求尚且无从解决，却自命‘情感大师’替别人指点迷途，好比一个乞讨度日的穷叫花子，偏要冒充土豪向人民群众宣扬自己发家致富的经验，这不是老太监娶媳妇——自欺欺人吗？”
袁伟峰这番话刻薄有加，最后两句更是直击要害，揭穿了对方的老底。但李春涛不过冷笑了一阵，跟着哼了一声说：“你这些话似乎句句有理，其实都是不堪一驳的谬论！人活一世，所为何事？大而言之，是为社会贡献自身的智慧和能量；私而言之，是为实现个人的理想抱负。世上各类职业，本无高低贵贱之分，有人劳心，有人劳力，各凭自身本事立业谋生。我李春涛跻身律师行业十年有余，单就业务水平而论，只怕沐阳境内还找不出第二个律师能跟我并肩齐列。这十余年来，我从始至今依法执业，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谁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至于在这种社交场合兼职情感顾问，那是我个人的业余喜好，还犯不着你来乱嚼舌根！
“你说我解决不了自身的感情问题那又何妨？ 你可知道‘医者不能自医，易者不能自卜’的道理？何况一个理论型人才，自身又何须具备成功的实践经验？难道爱因斯坦提出伟大的质能方程后，还必须亲手造出原子弹来佐证其理论？当年惠能和尚是目不识丁不读佛经的一介文盲，最终却能光大禅宗法脉被万千信众尊为禅宗六祖。蒋百里一生从无带兵打仗的经历，却是中国近代史上当之无愧的军事学家。金庸本人不会丝毫武功，又何曾妨碍他成为享誉中外的一代武侠宗师？
“当今社会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但凡有志之士都该发奋蹈厉，为改善社会现状而尽心尽力。你袁伟峰空有一身超卓才干，却放浪形骸不务正业，自命泡良先锋，组团带队胡作非为。多少单纯善良的女性被你们糟蹋祸害？又有多少个苦心经营的家庭因此毁于一旦？像你们这种毫无节操的风流祸胎，比之李宗瑞、吴亦凡之类淫魔为祸更剧，今后中国刑法增设‘泡良罪’，你们这些害虫个个在劫难逃！现在你们结党营私，号称‘沐阳五虎’，实则不过是一帮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无胆匪类！而你袁伟峰从未有过见义勇为、锄强扶弱的善举，偏要腆着脸皮自称‘浪侠’，难道你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李春涛这几段话有理有据，又深刻而犀利，周围一帮听众纷纷点头微笑，拍手叫好。却见袁伟峰面如死灰，张口结舌，茫然若失。一旁的李伯庭也是垂头丧气，心想：“这李春涛口舌如此毒辣，沐阳五虎都被他骂了个遍。看来峰兄已无还击之能，只有认栽的份了。”张劲秋那哥们也不禁摇头暗叹：“唉，峰兄这次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正所谓‘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可怜峰兄颜面扫地，今后还拿什么在道上混？”
二十、天外有天
李春涛见袁伟峰满脸沮丧，也不多作理会，斟了两杯倒缸酒，又自顾自地豪饮起来。这倒缸酒属于黄酒之列，酒质清冽，醇香浓郁，入口不觉其辣，后劲却是绵密悠长，初饮时但觉爽口怡人，不免贪杯连饮，待到酒劲上涌，很快眼花耳热，不知不觉便已醉得一塌糊涂。当地有民谚说：“沐阳倒缸酒，醉脚不醉头。”是说此酒好喝不上头，却以后劲醉人，即便量大善饮之人，喝到最后也往往不胜酒力。
此时李春涛意气风发，接连豪饮了数杯，不觉酒劲发作，一股热流在他周身各处来回涌荡。只见他蓦地起身离座，一步一晃，走进了喧闹的舞池中，扭动他那矫健而轻盈的身躯，不住跳跃、摇摆、旋转、翻腾。他每一个动作都不乏刚健潇洒，却又刚中带柔，利落有型，尤其是他那黑瀑般的垂腰长发披散开来，更是飘逸灵动，夺人眼球。
一时间，酒吧里大半顾客都被李春涛精彩曼妙的舞姿深深吸引住了。一轮狂舞过后，李春涛酒意更浓，突然放声大笑，随手在人丛中抢过一支麦克风，随即亮出他那浑厚深沉的男中音，高声吟唱起来。有人仔细聆听，听出李春涛是在脱口吟诗，其诗云：
待我长发及腰，妹子归来可好？十年一别浑如梦，为伊憔悴潦倒。佳节又逢明月，谁与共度良宵？狂歌痛饮愁如许，长夜茫茫未晓。犹记当年山盟，执手与君偕老。年年失望年年望，人间不见鹊桥。唯愿君心似我，相期梦里神交。梦魂化作鸳鸯鸟，相守暮暮朝朝。
李春涛吟唱完毕，周围一帮男女纷纷鼓掌尖叫起来，众人无不赞叹春哥锦心绣口，才华横溢。但在赞叹之余，又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悄声议论开来。据李春涛这篇诗作的内容来看，这位春哥确实为情所苦，但他到底有着怎样不堪回首的情史？他那一头垂至腰际的长发又是为哪个妹子所留？
有人发挥想象，信口解说道：“若干年前，春哥还在某高校深造，那时他交了一个校花级的女友，两人情投意合，相爱至深。直到那么一天，女友突然决定要去大洋彼岸的某个发达国家留学，当时春哥固然百般不舍，可他又不想误了女友的前途，经过一番痛苦的心灵抉择，他终于还是强忍着心痛，含泪送她去了机场。临别之际，女友见他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便叮嘱他说：‘亲啊，我走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常洗头、勤理发，保持清爽、阳光的形象。’不料春哥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说道：‘不，我要蓄发明志，今生今世非你莫娶！除非有朝一日你回到我身边，否则这辈子我将不再理发！’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春哥早已长发及腰，女友却是一去不返，就像石沉大海，至今杳无音讯。每逢元宵、端午、七夕、中秋、除夕这些传统佳节，眼看着别家男女团圆相聚，春哥却只能孤身独处，那是怎样一种凄凉落寞？今晚又是一个中秋月圆之夜，然而月圆人不圆，如此茫茫长夜，何时方能破晓？春哥无可奈何，只好在此狂歌痛饮，宣泄他内心深处那份难言的孤独和痛。他不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友现在到底身在何方，不知道女友为什么违背当初的海誓山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但他一直坚信，只要两人心有灵犀，一定能在梦中相遇，但愿两人的梦魂化作一对美丽的鸳鸯，从此朝朝厮守不离不弃......”议论者虽是信口开河，听者却都信以为实，纷纷点头称是。
当时李春涛秀完了才情，扶醉回到吧台附近的圆桌前，早已不见了袁伟峰身影，却另有一名年轻男子赫然在座。这人眼见李春涛到来，不慌不忙欠了欠身，哈哈笑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嫁人首选李春涛！难得春哥集高帅富和万丈才情于一身，难怪沐阳成千上万的美女为了春哥一剩到底。”
李春涛听出对方语带机锋，料想此人多半是袁伟峰一伙，便乜斜着醉眼冷笑道：“你也敢来捋虎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哈哈，我听说春哥是百世难遇的奇男子，心中仰慕已久，无奈一直缘悭一面。难得今晚有缘在此相遇，就请春哥坐下聊上两句吧。”他这两句话语气平淡冲和，不带半点锋芒。李春涛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只见这人西装笔挺，俊朗有型，一头波浪型短发清爽干练，显得气质不俗，又听他说话不卑不亢，极有分寸，便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李春涛一时也猜不透对方是何来意，只好依言就坐，只待随机应变。
只见此人面色转为凝重，沉下声来说道：“听说春哥专治情伤，诲人不倦，是无所不能的情商高手。本人也是情场迷途之人，这些年来饱受情思之苦，只盼春哥为我指点迷津。那是十年之前，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跟自己心爱的妹子离散两地，我去了万里之外一个寂寞孤独的城市，她却留在了时尚繁华的故都沐阳。那时候我们两心相系，彼此约定终生相守决不相负。可后来事与愿违，过了不到两年她就跟我彻底断了联系。再后来我功成名就返回沐阳，却再也寻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了。有人说她早已嫁入豪门移居国外，但我宁死也不相信她会爱上别人。这些年来我一直苦苦守候，日日夜夜盼着她能回到我身边来，从当初满怀希望，到后来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现在终于濒临绝望。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我到底该何去何从？请春哥为我指引一条明路。”
李春涛听了此人一番沉痛的诉说，心中讶异非常，眼前这人的情路历程，跟自己何其相似乃尔！当年自己也跟心爱的女友踏上了离别之路，谁知一别之后，女友音讯全无，至今相见无期。如今自己苦等了十年有余，日日夜夜受那无穷无尽的相思之苦，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那么今后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既然情根深种，欲罢不能，那也无可奈何。不如任其自然，随缘自适吧。”李春涛沉默了好半晌，深感对方这一难题不易解答，只好吐出这么两句语意含糊的话来，聊以敷衍应对。
那人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纵然情深，奈何缘浅。唉，从来痴情男女，多是伤心断肠之人！”
李春涛点头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既然心有所属，就该专情不二，纵然孤栖独宿，也不应见异思迁，伤心断肠那也在所难免。”
那人又摇头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世上良材无数，何苦为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我不怕十余年如一日的苦等，就怕自己深爱的人儿早已变心移情，最后等来的是一场劳燕分飞的悲剧。”
他这几句话沉重有力，一句句戳在了李春涛内心的痛处。倘若自己苦等十余年的爱人早已变心移情，那么又该如何面对？如果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儿，早已深深爱上了别人，那又如何是好？这类问题也曾在李春涛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从来不敢多想，也不敢细想，此时一经对方提起，李春涛只觉满心惶惑，不由低了头陷入了沉思。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闲人越聚越多，众人眼见这个西装男子不瘟不火几句话，竟把满腹珠玑的情感大师李春涛问得哑口无言，都不由啧啧称奇。看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沐阳大地果然卧虎藏龙，人才辈出。那么这个西装男子又是哪位高人？
李春涛又沉默了好一阵，才慢慢抬了头，看着对方说：“为爱执着，专情到底，在你看来是不值了？”
那人也不置可否，只叹了口气说：“执着可以成就一个人的梦想，也能毁灭一个人的希望。为一份不可预知的感情矢志不移，到底值是不值，只看你最终的成败得失。历史是成功者的赞美诗，也是失败者的批判录。一个人耗费多年时光苦苦守候爱情，成功了，就是锲而不舍的典范，是意义非凡的标杆人物，是人们交口称赞的情圣；失败了，就是冥顽不灵的蠢物，是毫无价值的情感牺牲品，是大众竞相嘲笑的可怜虫。”
李春涛辗转沉思，只觉对方这些话似乎句句在理。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光阴，如果为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浪费大好青春，甚至因此空耗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只怕最终还会被世人传作笑谈。虽然自己向来孤标傲世，毕竟也还是尘世中人，到底受不了世人万口嘲谤。
“你这些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就由你自己决定吧。”李春涛自知无法跟对方辩驳，只好随口应付一句。
那人哈哈一笑，突然大声道：“多谢春哥指点！春哥这些金玉良言，我吴成峰终生铭感不忘。”
“吴成峰”这三个字一经他口中迸出，不但李春涛大吃一惊，周围看热闹的一帮男女更是爆出一阵惊叫。难道眼前这个儒雅温文的西装男子，当真就是名震沐阳的采花高手吴成峰？围观的一帮人都是将信将疑。可他若不是吴成峰，又怎可能三言两语难倒李春涛这样一位智慧男神？再者，旁人又有什么必要冒充吴成峰来跟李春涛作对？如此看来，此人必是吴成峰无疑了。
于是众人纷纷议论开来，都说吴成峰这人终日寻花觅柳，分明是个滥情男人，又怎么会有类似李春涛的情感经历，为一个下落不明的女友痴痴等上十年？由此可见，他分明是有意编造故事，借以刺激李春涛内心的痛处......
“吴先生是真正开悟之人，我李春涛才是情场迷途者。”直到此时此刻，李春涛酒意全消，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对方变着法儿耍了一道。
“吴成峰啊吴成峰，果然是个厉害可怕的人物！”李春涛默默起身，低头暗叹了一阵，失魂落魄走出了这家酒吧。
二一、温婉玉人
吴成峰当众挫败了大众偶像李春涛，乘着意兴，纵情高唱了一曲《爱江山更爱美人》，一种盖世英雄的寂寞情怀表露无遗。酒吧里一帮红男绿女闹嚷嚷围在他身前身后，一个个酒醉似的喝彩、叫嚣、起哄，场面混乱不堪。
吴成峰亢奋之余，突然将身一纵，一个“马跃檀溪”飞出了人群，接着又一招“鹤渡寒潭”飘身而起，“呼”的一下落在了十米开外的一个角落。这是一个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在一张茶几前对坐闲聊，那男的眼见有人飞身而至，不觉大吃一惊，立时全神戒备，紧攥双拳以防不测。吴成峰斜眼看着对方，突然大声笑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多日不见，想不到峰兄越发潇洒了。”
被吴成峰盯上的这一男一女当中，男的正是沐阳五虎之首袁伟峰！原来当晚袁伟峰舌战失利，自觉无地自容，起身正待离开这家酒吧，不想迎面碰上一个风采照人的美女，并受到了该美女的热情邀约。正值落魄失意的峰兄不免受宠若惊，他不敢推拒对方的美意，只好满怀忐忑接受了邀请。于是两人挑了一个的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都颇觉好奇，只好跟在近处，默默关注两人的动态。
主动邀约袁伟峰的这个美女，芳名梁娉婷，自称对袁伟峰倾慕已久，当晚有幸在酒吧邂逅，因此特意邀他共聚谈心。两人交谈之际，袁伟峰不时偷眼打量对方，只见这美女身材苗条性感，五官精致柔和，翠羽般的蛾眉下一对星眸波光流转，楚楚动人；一头咖啡色的长发微微卷起，显得低调而不失时尚。而她举手投足、一言一默，无不恰到好处，既温婉妩媚，又爽朗大方，既不乏传统美女含蓄优雅的气质，又有一种现代潮女自由随性之美。
若在平日，袁伟峰早已贼心大动，种种魅惑女人的花招层出不穷，即便对方百计防范，最终也免不了要被他勾搭上手。但当晚这位峰兄却一直萎靡不振，不知是挨了李春涛一顿痛斥后伤了元气，还是眼前这位梁大美女气场太强，他始终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劲，甚至不敢跟梁美女对视一眼。
“袁先生在哪里高就？”言谈中梁娉婷随口抛出一问。
“呃，这个......”袁伟峰习惯了信口开河，对这类司空见惯的问题本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当晚他却像中了邪一般，浑身发虚，心底发毛，一时大脑短路，竟不知如何扯谎骗人，只好囫囵着应道：“我......我是自由工作者，没有固定的职业。”
“袁先生是沐阳情场名流，人有魅力，交际又广，跟您打过交道的名人为数不少吧？”
“哦，这......”袁伟峰脑子里一团浆糊，支吾了半天才说：“其实......我、我不过是个浪得虚名的浮滑之徒.......”
“袁先生太谦虚了！您现在名声这么大，人气这么旺，我相信这一切凭的是您自身的实力。”梁娉婷态度热情但不亲昵，语气诚恳又不做作，脸上始终保持一种温婉柔媚的动人微笑。
袁伟峰却满面羞惭，低了头缩着肩，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正在尴尬难堪之际，却听梁娉婷突然话锋一转说：“沐阳最有名的采花大盗吴成峰，袁先生您一定认识吧？”
“啊？吴......姓吴的他、他也来了？”袁伟峰猛地打了个激灵。梁娉婷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他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心底的慌乱，总算勉强保持镇定，不致露出丑态。
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梁娉婷刚一提起吴成峰，吴成峰本人便如鬼魅一般一闪而至。袁伟峰眼见一条黑影悄无声息飘飞过来，自然颇觉惊讶，更不料对方还大笑着戏谑自己，他一怔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确信此人正是害得自己身败名裂的万恶淫贼吴成峰！
“吴、吴......你、你、你......”袁伟峰忍不住浑身觳觫起来，一时之间，惊愕、恐惧、愤怒、焦躁、绝望，诸般恶劣情绪在他心头交织碰撞。他两眼干瞪着吴成峰，满嘴哆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
倒是梁娉婷不惊不诧，微笑着向吴成峰招呼：“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您跟袁先生是朋友吧？”
吴成峰嬉笑道：“本人姓吴，跟这位峰兄算是老相识了。如今社会上传言：‘凡有美女处，必有袁伟峰。’看来这一传言倒也不是捕风捉影，真可谓言之凿凿，哈哈哈......”
“吴先生说话还挺风趣。您是袁先生的老朋友，那敢情好，来，您请坐，跟老朋友叙叙旧吧。”梁娉婷满脸带笑，随手沏了一杯热茶，一面招呼吴成峰上前，一面起身向对方递茶致意。
吴成峰也不故作客气，哈哈笑着靠了过来，伸手去接梁娉婷递来的茶杯。谁知就在他接下茶杯的一瞬间，梁娉婷手底下猛地一抖，杯中茶水“哗”的一下喷射而出，便似一条水蛇扑向吴成峰面门。吴成峰一惊之下，侧身转头一避，毫不费事地避过了扑面而至的茶水，但他尚未缓过神来，忽觉右手手腕处一紧，竟被对方突施擒拿手扣住了脉门！
这一下变故毫无征兆，饶是吴成峰武功绝顶、应变如神，竟也猝不及防着了对方的道儿。坐在一旁瑟缩如鼠的袁伟峰，更是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骇呆了。谁又能料到，如此温婉娴雅、娇媚动人的梁大美女，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技击高手？只见梁娉婷双眉倒竖，瞪着吴成峰喝问：“你就是为祸沐阳的采花大盗吴成峰？”
换做寻常高手，脉门被抓，自然全身受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但吴成峰武功之深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只听他“嘿”的一声运了口气，便见他被抓的手腕突然拧转上翻，一只手掌如游鱼般倏地从梁娉婷的抓握中滑脱而出。梁娉婷反应奇快，随即进手一招“灵蛇探头”，左手动如蛇奔，五根手指如蛇头一般叼住了吴成峰桡骨茎突之处。不料吴成峰以变应变，右手手腕依样画葫芦拧转上翻，自下而上反缠梁娉婷腕部，同时疾出左手按住梁娉婷手背，合双手之力猛地挫压对方腕关节。
吴成峰反抓敌腕这一记高招，叫做“金丝缠腕”，是他浸淫多年的得意绝学“龙筋缠丝手”中的反擒拿绝招，对手一旦受制，纵非折腕断骨，也必损筋伤脉。哪知梁娉婷浑身上下松沉绵柔，吴成峰双手合力挫压下去，只觉对方手腕处竟似柔弱无骨，软绵绵的虚不受力！他正自惊愕，冷不防梁娉婷突出奇招，猛地飞起右脚踢向自己下颏！
武术技击之道，素有“远踢、近打、贴身摔”的理念，对战双方均须视敌我之间的距离进行灵活攻防。此时梁娉婷和吴成峰相距不过咫尺，照理说来，要起脚踢击对手极为不便，即便是南派短打功夫的中“追魂腿”、“无影脚”之类近身踢踹之术，那也多半使用低腿、暗脚，至多踢至对手腰胯部位而止。但梁娉婷这一脚竟如蛟龙腾空，忽的一下踢向吴成峰颏部，如此近身高踢之法在实战当中可谓匪夷所思，也足见这位梁美女肢体松沉柔顺之极、动作灵活巧妙之至！
当时吴成峰大惊之下，立时脱开双手撤离敌腕，本能反应这仰身向后一避，仗着一身过硬的“铁板桥”功夫，总算化险为夷躲过一劫。他不敢再跟梁娉婷缠斗，刚躲过对方这一脚飞踢，随即腾身一个后空翻，轻飘飘地落在了数丈开外，跟着闪身一转，便要逃离现场。便在这时，只见人群中一阵骚动，蓦地跳出来四个身形彪悍的男子，挡在了吴成峰身前，又听背后梁娉婷一声断喝：“你站住！再动我一枪毙了你！”
吴成峰不觉一怔，猛一回头，只见梁娉婷手上竟多出了一枝黑黝黝的手枪，阴森的枪口正好对住了自己脑门。吴成峰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即便泰山崩于前照样面不改色，当下他也不以为意，不慌不忙向梁娉婷辩解道：“这位美女，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本人虽然姓吴，但绝不是你要找的采花贼吴成峰，不信你问问这位峰兄看？”说着向袁伟峰一指，自己神色淡定而底气十足。
梁娉婷心下犯疑，她也不敢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吴成峰，只好转眼瞥向袁伟峰，向他示意求证。哪知袁伟峰因为惊恐过度，此时浑身筛糠似的战栗，连点个头、眨个眼的动作也做不出来，更遑论开口认人了。这时，酒吧里的顾客们早已骚动起来，他们眼见梁娉婷持枪发威，以为她要行凶杀人，纷纷惊叫着夺路而逃。
梁娉婷心下不免焦躁，正要表露自己的身份，忽听得旁边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叫道：“这姓吴的就是吴成峰那龟孙！他化装易容到处招摇撞骗，可骗不过我李伯庭这双火眼！”
只见袁伟峰身后不远处霍地站出来一个威武阳刚的型男——这人正是沐阳五虎中排行老二的李伯庭。跟着刘全广、张劲秋那哥俩也先继站出来指认吴成峰。这三人一直龟缩在附近关注袁伟峰和梁娉婷的动态，之前见到那姓吴的飞身而至，他们就已断定此人便是易容后的吴成峰，待到梁娉婷向吴成峰动手发难，三人有心想要上前助战，又怕自身能力有限，帮手不成反添乱，因此一直潜伏不动，此时眼见吴成峰屈服在对方枪口之下，三人终于壮着胆子挺身而出。
吴成峰见这三人现身出来指认自己，却也毫不在意，只看着梁娉婷笑道：“这三位老兄也是敏感过了头，把天底下姓吴的都当做了吴成峰，真叫人哭笑不得。这位美女，你想知道本人究竟是谁，不妨看我名片。”他话音未落，突然抬手一晃，只听“呜”的一声，一张状似名片的卡片水平飞出，势若离弦之箭，射向梁娉婷胸口要害。
梁娉婷虽说持枪在手，但在这种公众场合，自然不敢贸然开枪射击，何况对方身法如鬼似魅，即便开枪也难保一击而中，万一误伤群众，终究难以收场。眼见对方射来的卡片迅疾如箭，梁娉婷心知自己若是闪身避让，卡片难免伤及身后无辜之人，但要伸手将其接下，又怕拿捏之际稍失分寸，不免割伤自己手掌、手指，情急之中她右手急速回转，挥出手枪照准飞来的卡片一磕，登时便将它砸落了下去。她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名片？分明是一张普通的超市购物卡！
梁娉婷意识到自己上了对方的恶当，她正要发作，不料抬眼一看，眼前竟已不见了对方身影！原来吴成峰趁她挥枪挡卡之际，蓦地一纵而起，整个人恰似一缕轻烟，无声无息飘离了现场。
二二、倒吴方略
吴成峰从众人眼皮底下飞身遁走，梁娉婷也无可奈何，那四个彪悍男子更是面面相觑，一个个满脸懵然。梁娉婷转眼看了看袁伟峰说：“袁先生你好，我是沐阳靖安公署侦缉大队的教导员，采花贼吴成峰是我负责侦缉的对象之一。今晚在这家酒吧碰上袁先生纯属巧遇，但邀你相聚谈心，我是别有用意，目的是为了引出吴成峰来实施抓捕，可惜这次行动最终还是功败垂成。不管怎样，我还是由衷感谢袁先生的耐心配合！”
梁娉婷收好配枪，从身上取出工作证件给袁伟峰看了看，接着又对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笑了笑说：“谢谢几位帅哥挺身出来指认吴成峰。我看你们都跟那姓吴的打过交道，对此人的形象有一定的认识，因此也希望各位多跟我们靖安部门合作，今后一旦发现吴成峰的踪迹，请务必及时向我方报案。”
原来，眼前这位梁大美女又是来自靖安公署的高手，那几个彪悍男子显然都是她手下的队员。袁伟峰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对方不过利用自己当做诱捕吴成峰的钓饵而已，一时更觉羞愧难当，无言以对。李伯庭、刘全广、张劲秋三人也一个个满脸尴尬，只有强颜讪笑。而酒吧里留下来看热闹的一帮闲人，对袁伟峰一干人的表现自然大失所望，他们窃笑之余，就剩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叹了。
这次风波过后，袁伟峰残存在人们心目中的最后一丝光彩荡然无存，而吴成峰因为谈笑间挫败了当红男神李春涛，从此风头更盛，如日中天！后来又有好事之徒在网上发动大批粉丝为吴成峰的优胜事迹大吹大擂，更进一步强化了吴成峰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浪子形象，以致吴成峰最终赢得“浪仙”美誉，彻底取代了袁伟峰的“浪侠”形象。
袁伟峰抚今追昔，想起当初自己纵横情场，何等风光潇洒，如今却已身败名裂，贻笑天下，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道上混？自此，袁伟峰终于心灰意冷，再没有跟吴成峰争雄斗胜之念。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袁伟峰约集李伯庭等其余四虎，来到当地一家羊蝎子火锅店聚餐。当时五人各怀心事，面对着一桌热气腾腾的绝味火锅，谁也没有下箸之意。袁伟峰更是垂头丧气，满脸黯然，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才慢慢调理好心绪，一字一顿地说：“各位兄弟，从今天起，袁某决定退出这场角逐，从此不再跟那姓吴的纠缠了。这顿饭过后，咱们就散了吧。”
李伯庭等人知道袁伟峰近来意志消沉，但也绝没料到这位峰兄竟已心如死灰，这时听他说出散伙的话来，都不由吃了一惊。李伯庭急道：“峰兄怎么说出如此败兴的话来？一时的挫折失败那也算不上什么，何苦耿耿不能释怀？咱们倒吴同盟可不能群龙无首啊。那姓吴的狂妄不可一世，我看他早晚要栽跟头。只要咱们五虎同心，群策群力，还怕斗不过那姓吴的龟孙？”
刘全广也补充说：“那姓吴的到处采花觅卉，现在公权力已经介入调查，靖安部门正在展开缉捕，看他还能横行到什么时候。”
“那可未必，我看靖安部门也不靠谱。”张劲秋对刘全广的看法并不认同，姓吴的既然明目张胆大肆采花，可见他有恃无恐，哪会在乎靖安部门的缉捕？我看除了咱们五虎同盟，谁也制他不住。一旦峰兄退出咱们的统一战线，五虎离心，那姓吴的必然失去克制，从此只会变本加厉为所欲为。唉，峰兄难道忍心看着那姓吴的肆无忌惮祸害沐阳成千上万的妹子吗？”
“峰兄，当初你振臂高呼，我们几位兄弟积极响应，毅然跟着你走上了倒吴之路。现在你稍遇难处便要打退堂鼓，将我们这帮兄弟置于何地？咱们倒吴同盟‘五大禁令’最后一条‘不可中途退团’，难道峰兄早已置之脑后？”李伯庭又这么反诘了两句，语气已不如先前那般客气。刘全广也跟着再劝了一通。只有狗哥刘佳一言不发，乜斜着两眼只顾冷笑。
只见袁伟峰不住摇头叹气，又摆了摆手说：“我袁伟峰志大才疏，百无一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累得各位受苦受罪......”
“峰兄这话大谬不然！”张劲秋一把抢过话头道，“有道是‘领导无才便是德’，越是百无一用，越能领袖群伦。不信你看《三国》里面，最没用的刘备偏偏当了领导；《水浒》里面，最无能的宋江偏偏当了领导；《西游》里面，最窝囊的唐僧偏偏当了领导。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头羊，重在信念坚定、目光远大、头脑清晰、方向明确，至于自身的业务才干，又何须出类拔萃呢？”
“黑哥说的是至理，只是我已无心受教。”袁伟峰苦笑道，“我袁伟峰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各位都不必再劝了，我已彻底心死，以后不能再跟各位并肩作战了。”
李伯庭等人见袁伟峰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知道再难勉强，只好各自叹了口气，不再开口。一帮人就此陷入沉默，一个个不言不动，显然都是心事重重。这时餐桌上的火锅汤早已沸腾，汤料不住翻滚，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咕咕”之声。
“咳，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一帮大男人窝窝囊囊的像什么话？”袁伟峰等人还在沉默当中，一个尖细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现场的氛围。只见一名穿着体面的高个男子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这人高鼻深目，精瘦如猴，脸上挂着一抹略带深沉的笑意，那表情瞧上去倒有三分高傲、七分滑稽。袁伟峰是这家火锅店的熟客，早已认出这人便是店老板肖湖广。
只见这位肖老板挺直了腰板，指着袁伟峰一干人说：“瞧你们都是有模有样的大男人，为一点破事哭丧着脸不吃不喝，整得跟怨妇似的，叫人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本店的羊蝎子火锅汤补肾壮阳，专治男人窝囊病，你们不吃那可白糟蹋了。”
“肖老板见笑了。今晚我们兄弟几个胃口不好——”袁伟峰苦笑着回应肖湖广，“这顿饭先不吃了，肖老板这就结账好了。”
“咳，你这是什么意思？倒像我店大欺客，变着法儿要赶你们走不是？”肖湖广大摇其头，满脸不快，“都是大老爷们，天塌下来当被盖，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不怕高山石头硬，山坡越陡越有劲！不就一个花花公子吴成峰吗？跳梁小丑而已，还真能翻天覆地不成？”
众人听他说起了吴成峰，都不觉一诧。李伯庭心中一动，突然站起身来，哈哈笑着对肖湖广说：“肖老板有什么高见，请坐下来慢慢说，咱们也好请教。”
肖湖广点头“嗯”了一声，不紧不慢踏上两步，挑了个居中的座位，在五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这位肖老板落座之后，并不忙着发表高见，只见他把火锅架下的酒精炉拨弄了一番，调匀了底火，再把餐桌上盛放的驴肉丸、菠菜两样食材先后倾入了沸腾的火锅汤中。
“火锅这道菜，可不是简单的大杂烩。”肖湖广郑重其事地说道，“熬好了底料，再加入一样主菜、一样配菜，搭配得当，才能充分发挥每一样食材的特性，吃起来既可口又富有营养。要是不分荤素主次，把各种不相干的食材一股脑儿全倒下去，那不是瞎胡闹吗？好比你们沐阳五虎，要想充分发挥团队作用，自然需要分工合作，五人相互取长补短，配合得力，才能无往而不胜......”
肖湖广一面侃侃而谈，一面举箸品尝自己调配的美味，又陆续把几样生鲜食材倒进了汤锅，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客人。李伯庭呵呵一笑说：“肖老板刚才这番话，是说咱们五虎配合不力，不够精诚团结？”
肖湖广也不急着辩解，却从锅底捞出一大块羊蝎子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阵，突然把话锋一转说：“熬制火锅，关键还是在于底料。底料不好，其它的食材再多再好也是浪费。你们想想，沐阳只有一个吴成峰，就闹得满城风雨；你们倒好，硬是整出一个五人团队来。以五敌一，首先你们在气势上就输了，就算侥幸斗败了人家，那也胜之不武。照我看，你们只要找出一个高手当主力，跟那姓吴的一决雌雄也就够了。少了这个强大的主力，人数再多那也白搭。就像这道火锅，要是没有这羊蝎子熬出的肉汤做底料，放再多的配料又能顶什么用？”
肖湖广刚一说完，张劲秋那哥们就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肖老板口吐莲花，高谈阔论，原来全是牵强附会、信口胡扯！”张劲秋翻起一双白眼，看着肖湖广冷笑道，“一忽儿要我们五虎相互配合，一忽儿又说以五敌一胜之不武。我看肖老板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压根不知所云！”
肖湖广对张劲秋的冷嘲热讽毫不理会，只顾着大快朵颐。只听李伯庭在一旁应道：“肖老板这话倒也有理。但那姓吴的今非昔比，他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公众人物，社会上挺吴的舆论甚嚣尘上啊。一些不明真相的媒体还大张旗鼓为那姓吴的歌功颂德，甚至有不少著名的公知、网络大V也纷纷加入了挺吴的行列。这当口要想扳倒那姓吴的可不容易。”
刘全广跟着补充道：“不错，那姓吴的明明是个人品卑劣、道德败坏的采花浪子，可偏偏还有人为他大捧臭脚，看来社会上不明真相的群众还大有人在。”
肖湖广点了点头说：“吴成峰是为祸沐阳的害虫，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些盲目挺吴的所谓吴粉，无非只是脑残。真正可恶的，是那些认清了吴成峰真实面目却依然坚持挺吴的，他们都是心残！这些人别有用心，多半是想利用吴成峰的形象牟取私利。早前我就听说，有个新开张的夜店生意冷清，后来那老板找人冒充吴成峰去他店里消费，靠着所谓的偶像的魅力，揽到了源源不断的顾客，以致后来一度客满为患。说到底，这种人挺吴捧吴，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可话又说回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有朝一日那姓吴的身败名裂，那时自然墙倒众人推，这些挺吴的鸟人还能顶个屁用！”
肖湖广发表完高见，冷不防张劲秋那哥们嗤笑道：“老生常谈，毫无新意！”一直默不作声的狗哥刘佳，也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冷着脸说：“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一步。”说着起身离座，大步走出了店外。
肖湖广抬眼望着刘佳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说：“狗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一座沉默的火山，表面上平静无常，一旦爆发出来，那份威力难以想象。”
张劲秋哈哈笑道：“智者不言，言者不智。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沉默寡言的狗哥，自然是了不起的厉害人物，像肖老板这样没完没了卖弄口才的人，实在算不上什么高人。”
张劲秋这话固然刻薄，肖湖广却充耳不闻，反而满脸堆笑对他们四人说：“好了，今晚算我请客，你们尽管放开肚皮吃吧。我还有事要忙，暂时不作陪了。”说着搁下餐筷，起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李伯庭默默点了点头说：“仔细想来，这位肖老板的话确实大有道理。咱们要找出一位有分量的高手，跟那姓吴的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唯有如此，倒吴才最有胜算。”他又低头思索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说：“如此看来，只有请锋爷出马了。”
“锋爷又是哪根葱啊？”张劲秋没好气地问道。
李伯庭道：“锋爷可是当今武林中的盖世高手，他老人家的声望和社会影响力，对那姓吴的龟孙足以造成压倒性的优势......”
二三、大隐之侠
锋爷，姓李名锋，又名慕华，别号学曦。“慕华”意为“仰慕曾令华”，“学曦”二字则是“向曦哥学习”之意。锋爷生于北方一个武术之乡，其生平遭际颇为曲折离奇，十余年前他加入了北方丐帮高层，后来一跃坐上了丐帮帮主的宝座。
丐帮总部设在华东北部、素有“黄金之都”美誉的云台市，统一管理着国内几十个地方分舵。云台是北方经济重镇，境内黄金遍地、土豪云集，这一切无疑为丐帮的事业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如今，锋爷接掌丐帮已有七八个年头，可惜这些年来他鲜有业绩可言，因此在帮中声望不高。但他在外界武林中却有着相当的知名度，是北方武术界公认的大师级高手，这也算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了。早在二十多年前，锋爷艺成之后，一身功夫便已高超出世，后来因缘际会，他又先后得到令华公、曦哥的真传，从此在武学上的修为更是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
然而造化弄人，当上帝为锋爷敞开一扇大门之际，同时也关闭了他人生的另一扇窗。锋爷有生以来最大的不幸，莫过于魔障重重的终身大事。他大半生来吃尽了女人的苦头，时年已有四十七岁，却还是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条！
据说北方武林中曾有“羞花”、“惊鸿”、“倾城”、“凌仙”四大美女，锋爷跟她们每一位都有过一段如火如荼的恋情，可惜发展到最后，都是双方大闹一场分手告终。自打两年前第108次恋爱失败后，锋爷终于万念俱灰，从此无心俗务，对外宣布闭关静修，将丐帮大小事务交由常务副帮主代理，自己退处二线，躲进总部所在的颐养院中，深居简出，苦心修习“驻颜神功”。
时至今日，锋爷几乎看破红尘，对妻孥家室的概念也早已麻木不仁，颇有当年全真教祖王重阳前辈“活死人”之雅范。每当长夜寂寥、辗转无眠之际，锋爷便忍不住思绪飞涌，想起那些终世未婚的古圣先贤，诸如基督耶稣、圣哲柏拉图、高僧玄奘、大哲康德、巨人牛顿、狂人梵高、疯子尼采、天才兰波、艺术超人达·芬奇、科学先驱哥白尼、乐坛至圣贝多芬、童话大王安徒生、炸药之父诺贝尔、学界泰斗金岳霖、文坛巨匠屠格涅夫、万能大师莱布尼茨、文艺巨星米开朗基罗、时装大帝卡尔·拉格斐等一系列前辈高人，这些古今中外的圣贤豪杰，哪一个不是视爱情婚姻有如无物，孤老终生无怨无悔？每每浮想至此，锋爷便为自己跻身光棍一族而倍感自豪。
身为一代武豪，锋爷曾以刚直好斗著称，年轻时尤其好勇斗狠。他曾效法曦哥壮游天下，遍寻高手切磋技艺。大约三十岁那年，锋爷来到河南登封少林寺，向该寺千佛殿武僧提出了挑战。谁知众武僧却以“出家人戒之在斗”为由，敷衍应对，不肯显露真功。锋爷既感失望，又觉不忿，索性赖在寺中不走，又刻意破坏僧寮、损毁佛像，为的是逼出寺中高手跟自己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少林寺一方对此颇感无奈，干脆选择报警处理。当地公安部门接警后，立即出动了大批警力，悄悄开赴少林寺抓人。紧急关头，一个寄居少林寺拜师学武的俗家少年偷偷找到了锋爷，向他报了讯。锋爷闻报大惊，当即寻找路径潜出了寺外。这次脱险之后，锋爷对那报讯少年感激不已，一直念念不能忘怀。后来锋爷在江湖中闯出了一定的名声，又加入了丐帮总部，那少年终于主动找上了门，两人相见甚欢，从此结为忘年之交。这个讲义气重感情的报讯少年，就是后来沐阳五虎中的情天大圣李伯庭。
当天在沐阳肖记羊蝎子火锅店里，李伯庭对袁伟峰、刘全广、张劲秋三人详细讲述了锋爷的一系列英雄事迹，又谈到了自己跟锋爷的交情，最后他主张由自己出面，前往北方丐帮总部，敦请锋爷南下沐阳对抗吴成峰。当时袁伟峰已决意退出倒吴同盟，心想事不关己，不必掺和，因此对李伯庭的提议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刘全广性子随顺，自然表示赞同。只有张劲秋略有微词：“既然这锋爷是伯庭老兄的故交好友，那倒好办，给他一个电话，他真要顾念你那点交情，二话不说便会动身南来。你非要千里迢迢跑去丐帮总部，耗时耗力也太费周折。”李伯庭只是一笑置之，心想锋爷是何等人物，岂有一个电话呼之即来的道理？
第二天，李伯庭向刘全广、张劲秋两人打过招呼，便只身北上，去了华东云台市。过了四五日，李伯庭又灰头土脸赶回了沐阳，他找来刘、张两人，说自己出师不利，当前必须筹集一笔资金，再去丐帮打通关节。
原来，李伯庭找到了北方丐帮总部后，费尽周折，却只见到了丐帮常务副帮主李友，他知道帮主李锋已于两年前闭关隐居，与外界断绝了联系，连电话也早已不通，当下只好央求李友代为引见。但李友却以“帮主闭关练功，严禁闲人打扰”为由严词拒绝。李伯庭磨破嘴皮苦苦哀求，这位李副帮主却漠然不为所动。在丐帮磨蹭了数日，李伯庭一筹莫展，无奈只好踏上了归程。一路上他反复思量，终于下定决心，要以金钱攻关，打通李友这一道关隘，因此一回到沐阳，便找来刘、张二人商议筹钱。
刘、张二人一来手头并不宽裕，二来对丐帮也不寄予厚望，因此对李伯庭的金钱攻关方案并不看好。李伯庭耐着性子反复劝说，这哥俩才勉强凑出了两万多块。接着李伯庭又找到了袁伟峰，具体说明了筹款攻关之意。但袁伟峰声明自己不再参与反吴斗争，攻关丐帮一事与己无关。李伯庭气愤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吴贼不除，沐阳难安。峰兄好歹也是沐阳一代豪杰，难道眼睁睁看着那姓吴的为祸一方却无动于衷？就算峰兄要置身事外，不愿出力，难道在钱财方面竟也一毛不拔？”袁伟峰自觉惭愧，一时也不好推脱，只得拿出一部分积蓄交给了李伯庭。
说服了袁伟峰，李伯庭又找上了狗哥刘佳。刘佳听说李伯庭要凑钱给人行贿，忍不住怒从心上起，破口骂道：“这锋爷算他妈什么东西？求人不如求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必低三下四求人帮忙？”
李伯庭叹了口气说：“狗哥有自己的原则，我李伯庭打心眼里佩服。我也不敢要求狗哥凑钱，只想暂时向狗哥借一笔钱应急。要是狗哥不再拿我当兄弟看，就当我从没提过这事。”刘佳终究还是嘴硬心软，经不住李伯庭的苦口劝说，最后也拿出了数万元资金给李伯庭做攻关经费。
李伯庭东拼西凑，再加上自己一点老本，总计筹集了近二十万经费，再次风尘仆仆赶到了丐帮总部。这次有了钞票开道，一切比他想象中尤为顺利，丐帮常务副帮主李友百忙之中抽身出来为李伯庭接风洗尘，又说“帮主闭关闲居，随时接访贵宾”，最后亲自带他去了本帮颐养院中，见到了仍在闭关修炼的锋爷。
锋爷蓦然见到故人来访，不免又惊又喜，当即将李伯庭请进客房，畅叙别来之情。李伯庭先对锋爷概述了自己最近几年的社会经历，接着就说到了当前在南国沐阳的不幸遭遇。
“唉，深山出虎狼，乱世出妖孽！沐阳是个盛产美女的浪漫情都，却偏偏出了吴成峰这么个淫邪无耻的采花大盗！这姓吴的大半年来不知糟践了多少美女，可怜沐阳广大男同胞们深受其害......我们五个志同道合的兄弟跟这姓吴的反复较量，却始终斗他不倒......”李伯庭从头到尾，历数吴成峰种种卑劣无耻的行径，又痛陈自己屡屡被对方横刀夺爱的悲惨经历，说到悲愤处，更是咬牙切齿，声泪俱下，以致锋爷惊怒交迸，脱口便骂吴成峰：“天底下竟有如此邪恶下流之徒！”
李伯庭又道：“这姓吴的精于乔装易容，作案之前不露任何风声，作案之后又不留任何形迹，连警方也对他无可奈何。再者这姓吴的惯用美男计魅惑女人，不少女人遭他侵害之后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无法可想......”
李伯庭连夸张带虚构，把吴成峰说成了天下无耻第一、古今狡诈无双的万恶淫贼，终于激起锋爷义愤填膺，放出了打抱不平的豪言：“这姓吴的不但是个丧尽天良的武林败类，更是恶贯满盈的社会公害，可谓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常言说得好：‘路不平要人铲，事不平要人管。’伯庭兄的来意我已心知肚明，你我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事那就是我李锋的事。我即刻宣布出关，明天一早召开丐帮高级首脑会议，待拟定相关的行动计划后，我即时启程南下沐阳，为伯庭兄也为当地百姓扫除公害！”
“锋爷如此慷慨仗义，做兄弟的既是感激又是钦佩！多余的话我也不啰嗦了，既然锋爷信得过我这个兄弟，兄弟自然也信得过锋爷。时间匆迫，兄弟这就先行一步赶回沐阳，敬候锋爷大驾莅临。”
李伯庭走后，锋爷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指令常务副帮主李友去本帮宣传总部发文，通告全帮上下：帮主李锋已于当日结束闭关正式复出，重新掌理帮务，并于次日上午正常工作时间召开七袋以上高层领导会议，与会人员严禁迟到、旷会，凡迟到者一律扣发当月全勤奖，无故缺席旷会者一律罚扣一月绩效。
二四、力排众议
丐帮自古便有南北之分，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南方丐帮与北方丐帮各自为政，互不统属。但由于各种历史原因，南方丐帮如今早已不成体系，只有各地零星分布着若干小型乞丐团体。所谓“南方丐帮”，如今只是人们对这些零星小团体的一种泛称。而目前由锋爷执掌的北方丐帮，则是我国北方地区一个强大而统一的民间利益团体。自云台总部以下，北方丐帮又在华北、东北、西北及华东北部三十多个发达城市各设一处分舵，其业务范围覆盖了黄河南北、关内关外。江湖中人提起“丐帮”二字，指的便是北方丐帮。
基于时代变迁，如今丐帮也学机关、企事业单位实行行政管理制度，一帮、三堂、九部，为其行政管理中枢。“一帮”指一个帮委会，负责制定丐帮总体战略规划，对帮中重大问题及重要事项进行研究决策；帮委成员包括帮主一名、副帮主五至七名不等、长老十名左右。“三堂”为功德堂（主管绩效考核）、正气堂（维持帮规帮纪及赏功罚过）、敬老堂（负责丐帮中高层领导养老问题），各设堂主一名、副堂主若干。“九部”则是具体履行各项日常事务的九大职能部门，是为行政部、人事部、业务部、财务部、策划部、宣传部、采购部、后勤部、保卫部，每部各设部长一名，副部长若干。此外，丐帮又以袋位为依据区分帮众等级，一至三袋为基层，四至六袋为中层，七至九袋为高层。在丐帮总部，九大职能部门的部长、副部长均为七袋领导，三堂堂主、副堂主均为八袋，帮委会成员则为九袋。
锋爷宣布出关的第二天，如时召开了丐帮七袋以上领导班子会议。会上，锋爷开宗明义，声明自己受一位武林正道人士请托，不日便要带队南下沐阳，为的是清理一个为祸地方的武林败类。此举一则为民除害，二则也能光大丐帮形象，锋爷本以为与会人员少不了击节叫好，岂料他发言未毕，会场上已是一片哗然，鼓掌附和者屈指可数，摇头反对者却大有人在。其中尤以帮委成员反应最为激烈，除了常务副帮主李友保持沉默，其余几位副帮主、长老们都提出了异议。
一位分管财政的副帮主慷慨陈词：“我们丐帮要与时俱进发展壮大，始终离不开‘营利创收’这四个字。如何全面提升各部门的管理水平、提高广大基层帮众的工作效率，是当前本帮面临的严峻挑战。至于见义勇为、打抱不平这种细枝末节，对于在一线奋斗的基层帮众而言，偶一为之也无不可，我们高层领导实在不该在这种小事上亲力亲为。可现在帮主出关后，既不过问帮中要务，也不关心本帮的发展大计，却一心想着要去千里之外仗义行侠，这不但是舍本逐末，对帮主本人来说也是大材小用，于公于私都不可取！”
这位副帮主的发言无疑起到了带头垂范的作用，一时之间，会场上你一言我一语，众人争先恐后发出种种质疑反对之声。有人说帮主为自己一个朋友的私人矛盾出头，却偏要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动用丐帮的人力，这分明是假公济私。有人说一方人管一方事，一个人渣败类为祸一方，当地有关部门难道不管不顾？又何必劳动丐帮帮主的大驾，千里迢迢跑过去多管闲事？还有不少七袋、八袋领导更是大发牢骚，都说这种无关丐帮大业的闲杂议题，开个帮委会讨论一番也就够了，何必拉出这么多人来瞎凑热闹？
最后，就锋爷的提议进行投票表决，一百多位与会的高级领导，大半持反对、弃权态度，公开表示赞同的竟还不到十分之一。锋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盛怒之下一掌打坏了主席台上的会议桌，坐在他旁边的常务副帮主李友赶忙向他使了使眼色示意息怒，并及时宣布休会，与会人员随即一哄而散，这才不致闹出大乱。
当时散会之后，锋爷怒气不减，大骂这些与会者目无领导，简直无法无天！李友连劝带哄，好话说尽，才使锋爷渐渐平息了心头怒火。
“哼，好好一场民主会议闹到了这般地步，你倒说说看，这叫我如何是好？”锋爷悻悻地看着李友说，“我可是受了一位至交好友的请托，满口答应要替他出头，难道要我出尔反尔自食其言？”
李友哈哈笑道：“帮主所说的那位至交好友，指的是李伯庭先生吧？我看李伯庭先生是个有胆有识、重情重义的真豪杰。帮主交上这样一位知己好友，那是你们英雄相惜，意气相投。别说帮主一心要为民除害，就算单单是为朋友排忧解难，那也义不容辞啊。”
锋爷连连点头说：“你这几句话还算中肯。但这件事既然提上了议程，我不能不考虑其他人的意见，否则他们又说我独断专行，不讲民主......”
“民主？咳，民主这东西害人不浅啊。”李友连连摇头说，“帮主你也知道，真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上，要是按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原则决策，迟早要误大事。俗话说：‘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我看这事儿也不必再开会讨论了，帮主挑好了人选，自行带队南下也就是了，别人的非议就当是过耳秋风吧。”
锋爷当下也不置可否，低了头只顾沉吟。待李友走后，锋爷越想越气，自己出关后第一次主持召开民主会议，竟遭到一帮下属集体发难，实在太过荒唐！看来南下沐阳一事必须早做决断，帮中反对的声浪越高，越要力排众议坚持南下，否则自己威信何在？颜面何存？日后还拿什么来领导全帮？李友那些话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可全听，自己真要是不声不响悄悄带队南下，只会显得心虚理亏，给那些反对者留下口实，日后难免招致更多非议。
当天下午，锋爷发出了复会通知，召集原先与会的七袋以上领导，继续召开上午未完的会议。他先对一批迟到者、找人替会者点名通报，并宣布了相应的纪律处分，算是给了在座的与会人员一个警示。接着锋爷挺身一站，面对全体与会人员，开始了义正词严、声色俱厉的训示：
“我们丐帮自古以来就以行侠仗义著称于世，历代先贤当中，见义勇为、救人急难的先例可谓屡见不鲜。当年孔子周游天下，在陈、蔡两国之间被乱兵围困以致断粮七日，要不是我们丐帮的范丹老祖及时赠粮救急，这位儒家的至圣先师当时就已活活饿死，哪还会有后来著书立说、开宗立派的千秋伟业？清末有一位奇丐武训，终身不娶妻室，为兴办义学倾尽毕生积蓄，后来赢得‘千古义丐’的美誉。南方丐帮有一代侠丐苏乞儿，毕生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为己任，他生平种种英雄侠义之举，数百年来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
“时至今日，世风败落，人心不古，咱们丐帮要借助时势谋求发展，更需要发扬济世为怀、扶危助困的优良古风，凡事义在人先，利居人后，如此必然能够赢来社会各界最大的支持和认同。有人说：一方人管一方事，远在千里之外的一桩闲事，何必费心去管？而我始终以为：天下事天下人管。惩恶扬善是我们江湖中人在道义上应尽的责任，赴汤蹈火尚且不辞，难道还怕远涉千里？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对我做的决定多有微词，你们抱团结群，咬定所谓的民主原则，动辄一哄而起反对我的决策，但我从来就不看好这种庸众式的民主。你们要知道，民主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为了讲求民主而不顾大义，往往造成‘多数人的暴政’。古人云：‘天下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真理和正义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只有这少数的精英人物做出的决断，才最接近真理和正义。常言说得好：‘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在我李锋看来，三百个臭皮匠也顶不过一个诸葛亮！你们想想古代的盘庚迁都、商鞅变法，再到当年毛主席出兵朝鲜、邓小平开放深圳，这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家国大事，哪一项不是决策者力排众议果断拍板定案？如果不分轻重缓急，凡事都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进行决策，一万年也干不成大事！
“现在，面对在座的各位同僚，我再做最后一次强调声明：不管你们是一如既往的反对还是变本加厉地阻挠，不管横在我面前的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我都会不屈不挠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信奉着一句话——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二五、锋爷神采
锋爷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着实震撼人心，当时台下百余名与会者一个个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接着锋爷又趁热打铁，当众宣布了自己拟定的南下沐阳的行动计划，并从帮委成员当中拣选出七大骨干精英——七名九袋长老——号称“丐帮七老”，强令他们跟随自己南下除恶。
第二天，锋爷率领丐帮七老正式启程，一行八众离开丐帮总部，匆匆登上了开往南国沐阳的一趟磁悬浮列车。路上，锋爷拨通了李伯庭的手机，告知对方自己已在南下途中，并交代他务必做好相应的接待工作。
李伯庭接到锋爷的电话后，喜不自胜，当即通知刘全广、张劲秋那哥俩跟自己相会，接着他又先后找到袁伟峰、刘佳两人，竭力劝说他们跟自己一道迎接锋爷大驾。袁伟峰本来早已宣告退出五虎阵营，不愿再跟李伯庭等人为伍，刘佳对锋爷这位大神也毫不感冒，但两人到底经不住李伯庭如簧之舌的鼓动，终于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是沐阳五虎再度聚首，一同奔赴沐阳高铁站恭候锋爷大驾。一路上李伯庭反复叮嘱刘佳：“狗哥见了锋爷，言行务必慎重。咱们毕竟是东道主，总得讲究待客之道。”他知道锋爷生性刚直孤傲，而狗哥也是个粗鲁暴躁的猛男，两人都是一点就着、一碰就炸的火爆脾气，万一见面后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后果实在难以逆料。
华东云台距离南国沐阳，约有两千公里行程。那磁悬浮列车倒也神速，锋爷等八人大约在上午十时登车，到当天下午两点左右，列车便驶入了沐阳高铁站。锋爷等一行八众走出高铁站时，沐阳五虎已在出站口恭候多时了。李伯庭一眼望见锋爷那珠峰般伟岸的雄躯，赶忙快步迎了上去。刘全广、张劲秋、袁伟峰三人也紧随其后走了过去，只有刘佳漠然不动，站在一旁冷眼相向，显得漫不经心、不以为意。
锋爷见李伯庭等四人迎了上来，料想他们都是沐阳五虎中的成员，忙对四人拱了拱手说：“各位英雄好啊！劳烦各位迎接，小弟深感荣幸。”锋爷这两句话虽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但他语音极其雄浑高亢，仿佛平地里响起了一阵惊雷，李伯庭等人乍听之下，都不觉耸然一震。高铁出站口附近涌动的人群，也都被锋爷这雷鸣般的说话声震住了，一时间众人纷纷驻足引望，争先瞻仰锋爷神采。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锋爷：布衣球鞋，朴素之中显清高；平头短发，干练之中见洒脱。眉如剑横，威慑四众；目似虎盼，凛不可侵。身躯似塔，姚明望之须仰视；嗓音如雷，翼德闻之自噤声。锋爷这位来自北方的猛男果然与众不同，他四周很快聚拢了一大帮闲人，众人围着他指手画脚议论不已，仿佛见到外星生物一般。张劲秋那哥们把锋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阵，也不由暗自称赞：“这锋爷如此生猛剽悍，真可谓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恐怕自己苦练了大半生的内功修为，还比不上他天生膂力。”
锋爷拨开人群，与李伯庭等人逐一照面。只听李伯庭笑吟吟说道：“前两天兄弟还在丐帮总部跟锋爷促膝谈心，万没想到锋爷来得如此神速！一诺千金，言出必践，锋爷真不愧有古代名士之风啊！”
刘全广也跟着恭维道：“锋爷千里远来，不辞辛苦，一心要为沐阳百姓除害，这是急公好义的大侠风范！”
刘全广话音未落，张劲秋那哥们早已抢过话头说：“锋爷是名满天下的一代豪侠，这一点自然毫无疑问。至于守信义、重然诺，那更是锋爷生平屡屡为人称道的高风亮节！江湖上早就传言说：‘得黄金万两，不如得锋爷一诺。’可见锋爷在世人心目中就是仗义守信的楷模啊。今天能够一睹锋爷神采，我张劲秋也算三生有幸了。先不说锋爷如何义薄云天，如何英雄神武，单看锋爷从上到下这一身穿着，不但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低调奢华有内涵，真是别具一格，风采卓然！再看锋爷身边这七位兄弟，哪一位不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英雄豪杰？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但凡大人物出没，必有配角相从。锋爷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头号领导人，不论行止坐卧，身边总有下属相伴。能让如此强悍的七位豪杰跟随左右，足见锋爷本人是何等威武！我张劲秋除了五体投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劲秋这段话说得天花乱坠，不但把锋爷捧上了天，顺带连丐帮七老也大拍了一通，可谓精彩而独到。接着袁伟峰也挤出一副笑脸，随口奉承了锋爷两句。锋爷顶着一大叠高帽子，多少有点不自然，只好故作谦恭道：“各位英雄如此抬爱，小弟实在受宠若惊。”
就在这时，只见狗哥刘佳大踏步走上前来，以一种大国元首接见小邦使臣的姿态，对锋爷示以礼节性的淡然一笑，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锋爷，你老人家好啊。”
刘佳就这么一句简短的问候，语气平淡自然，既不失礼貌客气，又不给人低声下气之感。但锋爷听到这么一句问候，原本春光灿烂的笑脸，立时便僵住了。李伯庭见状，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刘佳这句话中，一定有哪个字眼触痛了锋爷那敏感的神经。
原来，锋爷人到中年，便渐渐忌讳言老，近年来他越发敏感多疑，往往一听到“老”字，便如窃贼听到警报一般心惊肉跳。平时待人接物，人家称他“锋爷”以示尊重，他却自称“小弟”以显年轻。如今，锋爷虽已年近半百，但因为驻颜有术，使人瞧上去似乎不过三十来岁，为此他自然万分引以为豪。然而刘佳这“你老人家”四字，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无情地击碎了锋爷长葆青春的黄粱美梦。
此时锋爷面笼阴云，心底油然生出一阵叹息：“唉，岁月如流，人生如露，弹指之间，老之将至。‘驻颜神功’毕竟挽不住似水流年啊！自己大半生来浑浑噩噩，虚度韶华，东不成西不就，可谓毫无建树。如今青春已老，盛年难再，然而功业未建，声名不显，岂不可悲可叹？常言说得好：‘月过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万事休。’一个人到了四五十岁依然默默无闻，这一生还能有什么指望？人家孔老二尚且说过：‘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矣。’”
锋爷自怨自艾，丧气已极。当时正值深秋九月，碰上“秋老虎”发威，气温高达摄氏三十多度，然而在锋爷内心，却仿佛经受了一场西伯利亚寒流，无比酷寒冰冷。
刘佳见锋爷脸色愈来愈差，心下颇觉奇怪，还以为锋爷初到南方水土不服，便又开口问候了一句：“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又是“你老人家”！一之谓甚，岂可再乎？几近崩溃的锋爷终于出离愤怒了！只见他眉峰一耸，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陡然间长臂一展，一招擒拿手闪电般抓向刘佳咽喉。刘佳还摸不着头脑，本能反应缩身一退，却见锋爷进身一个闪转，右手手腕逆时针一兜，攻击路线绕向刘佳后颈。刘佳一惊之下，忽觉脑后一凉，竟被锋爷一手扣住了后颈椎骨！
锋爷这一招擒拿手叫做“峰回路转”，出招时动作隐蔽突然，先是直击对手中线要害，趁对手招架、闪避之际，立刻变直为迂，配合脚下进位、身形闪转，兜抓敌人不设防的侧后方位，一次性完成精短快捷的连环式动作，是近身格斗术中精妙绝伦的制敌高招！
刘佳虽是经验丰富的实战高手，但一来他善攻不善守，疏于防备，二来锋爷出手既快、变化又奇，令他仓促之间难以应对，因此竟至于一招受制。此时刘佳颈骨被锋爷所抓，锋爷只须手上暗劲一吐，刘佳难免要遭断颈之厄。李伯庭等人见了如此情势，一时都是愕然骇然，不知所措。
危急关头，只听刘佳怒喝一声，对身后的锋爷骂道：“好小子！敢对老子动粗，你他妈活腻歪了？”说着他左手手肘一挺，肘尖猛地撞向锋爷腰肋。刘佳这一下反击用上了一身整劲，他顾不上自身要害受制，宁可拼了性命也要反手一击。不料他肘尖到处，竟然一撞落空，与此同时被抓的后颈竟也忽的一下松了开来。原来锋爷在这当口突然撒开了手，又倒足退开了两步。
刘佳也不问是非情由，眼见锋爷向后退开，立时回身反攻，一招“回马拳”向锋爷猛击过去。锋爷不挡不架，只是闪身避在了一旁。刘佳腰马一转，又一招“撇身捶”接踵而至。但锋爷仍是不做抵挡，再次闪身避在了一旁。此时刘佳怒气勃发，一心要向对方还以颜色，招招凶狠霸道。锋爷接连退避了三次，终于出手截住了刘佳来招，满脸歉然道：“狗哥请见谅！刚才小弟一时糊涂，对狗哥前面的话会错了意，以致有所冒犯。”这时李伯庭也赶忙过来劝架，刘佳这才哼了一声，收招罢手。
原来，当时锋爷听到刘佳骂自己的话后，居然从中领会到了另一番意味：“他骂自己‘小子’，可见自己其实并不显老，依然年轻有为啊。看来起先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无端错怪了狗哥。”疑虑一消，锋爷顿时舒了口气，这才撒手放开了狗哥刘佳。
消除了对刘佳的误会后，锋爷内心思潮起伏，他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姜子牙八十岁遇周文王，百里奚七十岁见秦穆公，公孙弘六十岁封侯拜相，朱买臣五十岁入朝为官。历来大器晚成者，哪一个不是韬光养晦深藏若虚，最终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如今自己不过四十来岁年纪，正是奋发有为的大好年华。常言说得好：‘落花犹有重开日，人生岂无再少年？’从现在起，不能再一如既往的低调了，自己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记得曦哥曾经说过：‘真正顶尖的人才，便如匿于顽石中的美玉——初则深藏不露，然而终有一天要放出它那华美灿烂的光芒来。’自己不正是磨剑半生，亟待一试霜刃的大才么？只要下定决心鼓足干劲，高歌猛进一往无前，世间什么艰难险阻不被踩在脚下？又有什么丰功伟绩不被创造出来？正如李宁公司那句广告词所云：一切皆有可能！”
锋爷越想越觉心怀大畅，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惬意的微笑。他又一再向刘佳躬身行礼，表达自己的歉意。刘佳见锋爷态度谦恭，确是诚心道歉，便也不再计较。
众人都对锋爷的反常举止颇感不解，猜不透他为何忽怒又忽喜。张劲秋那哥们也暗自纳罕：“这锋爷也是个难得的奇葩，人家狗哥好心好意问候他，可他不喜反怒；待到狗哥恼羞成怒给他两句痛骂，他却不怒反笑，真是活见鬼了！莫非这锋爷有脑膜炎后遗症？”
二六、倒吴运动
当天下午，经李伯庭一手安排，锋爷等一行八众住进了沐阳珠泉宾馆。当晚，李伯庭来到锋爷下塌处，商议倒吴的具体行动步骤。锋爷对李伯庭说：“这姓吴的恃强为恶，非武力不能制服。但据伯庭兄所说，此人行踪诡秘、出没无常，因此咱们当务之急，是要设法逼他现身。一旦这姓吴的现身出来，凭我李锋这身本事，要收拾他那是如来佛捉孙猴子——易如反掌！”
李伯庭连连点头称是，又补充说：“如今这姓吴的名噪沐阳，身后粉丝拥趸无数，着实风光无限。而锋爷初到沐阳，人望不高，因此依兄弟拙见，咱们第一步要立威扬名，树立锋爷高大上的英雄形象，务必在气势上压倒那姓吴的龟孙。”
锋爷对李伯庭的建议深表认可，决意先大造声势，在全城范围内悉力宣传丐帮的侠义精神，重点塑造自己仗义行侠、惩恶扬善的民间英雄形象，待出尽风头之后，再择取一个黄道吉日前去收拾吴成峰。
经李伯庭和锋爷共同策划，一桩极具轰动效应的新闻事件很快在沐阳哄传开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沐阳城某繁华路段，一个车流汹涌的红绿灯路口，一拨行人挤在某斑马线入口处，静待绿灯通行。突然，人群中一个青年男子莫名焦躁起来，只见他穿出人群大步一迈，奋不顾身冲上了斑马线，向着公路对面狂奔而去。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奥迪疾驰而至，呼啸着向那男子撞了过去，那男子避无可避，顿时吓得魂飞魄丧！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间，一条人影蓦地从天而降，“呼”地一下卷起那男子，闪电般一跃腾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小车的撞击！接着便见那条人影抱着男子落回原地，一连几个纵跃，蜻蜓点水似的在滚滚车流中跳荡而前，几个起落后便跃上了对面的人行道。一场近在眉睫的灾难事故就此化险为夷，现场的目击者无不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过了好一阵，人们才渐渐缓过神来，发出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这一神奇的救人场面，实在太具震撼效应，目击者纷纷奔走相告，不到半天，消息就传遍了沐阳大地每一个角落。那位神一样的救人者，很快被证实了身份——原来这位英雄便是来自北方的丐帮帮主李锋！一时之间，沐阳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当地各大电视台、广播电台、网络媒体纷纷出动大批记者，潮水般涌向锋爷下榻的珠泉宾馆，争先采访这位身怀绝技的牛人。
锋爷自然来者不拒，接受采访的同时，趁机宣扬丐帮精神文化，向外界描述了一个极具时代特色的丐帮。
“侠义、慈悲、博爱，是我们丐帮千百年来永恒不变的立帮宗旨。见义勇为、扶危济困，弘扬人道主义精神，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我们丐帮全体帮众的职责和使命......”在采访过程中，锋爷一再强调丐帮的价值理念，并历数近年来丐帮为社会各界做出的种种贡献，诸如捐资助学、捐款赈灾、助困助残、救急救难、替弱势者维权、向强权者示威、助推政府反腐、协助警方破案等等，不一而足。至于奋斗在一线的基层帮众，更是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好人好事，诸如义务献血、爱心扶贫、保护公共环境、维护社会治安、舍身卧底传销、挺身举报贪官、力擒街头扒手、智斗公交色狼、义救落水儿童、勇扶跌倒老人等等，实在举不胜举。
短短数日之内，丐帮在当地声誉鹊起，其公益形象被人们津津乐道，锋爷本人更是爆红网络，名声如沸，他老人家在某社交平台开设的实名账号更是因此吸粉数百万！
至此，李伯庭关于锋爷立威扬名的策划取得初步成功，接下来便进入了倒吴的第二个阶段。不久，人们就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锋爷发表的若干言论，大意是说沐阳境内美女如云，却不幸招来了采花大盗吴成峰，多少娇花嫩蕊遭其摧残，锋爷痛心疾首之余，决心挺身出头，打倒浪仙吴成峰，为广大受害者讨还公道！
消息一经传出，舆论一片哗然，各种猜测、议论纷至沓来，有人起哄叫好，有人质疑炒作，有人讥笑锋爷头脑发热，也有人担心锋爷自找苦吃。很快就有网媒记者找到锋爷本人，了解相关信息。锋爷欣然接受了采访，向外界传达了自己倒吴的初衷和决心。以下是网媒披露的记者和锋爷对话的一个片段——
记者：“有消息称，您这次带队驾临沐阳，其实就是为本地名流吴成峰而来？”
锋爷：“我们这次来到沐阳，是受了一位友人的盛情邀请。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宣传丐帮侠义文化，弘扬社会正能量，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至于吴成峰此人，之前我们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
记者：“这么说，此前丐帮跟吴成峰并没有交集。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您突然向吴成峰叫板？”
锋爷：“我们丐帮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为己任，作为本帮的高层领导，更应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近日我们得悉吴成峰在沐阳欺男霸女，广大民众深受其害，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因此我们决心挺身而起，为民除害！”
记者：“按您的意思，吴成峰是咱们沐阳的害虫？这倒是个有趣的观点。不过照您的看法，既然沐阳广大民众深受其害，为什么本地官方对此不闻不问？”
锋爷：“官方自有官方的难处。据悉吴成峰此人狡黠多变，作案后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加上受害者觉悟不高，不肯揭露吴成峰的恶迹，因此相关部门也不便介入调查。我们丐帮代表的是民间正义力量，公权力不便插手的一些民事案件，在我们丐帮看来却是义不容辞的，因此我们必须挺身出来伸张正义！”
记者：“这样看来，你们丐帮还真是侠义为怀，是正义的代表。不过您有把握扳倒吴成峰吗？”
锋爷：“没有金刚钻，谁揽瓷器活？我李锋出道至今，还没有拿不下的对手！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由于媒体一再推波助澜，舆论持续发酵，网民热情空前高涨。接着锋爷又化身为正义的代表，在网上公布了吴成峰七宗罪：
一、欺男霸女，败坏社会公序良俗
二、骄奢淫逸，助长社会歪风邪气
三、恃强凌弱，损人利己，破坏社会和谐稳定
四、自号“浪仙”，以耻为荣，颠覆社会主义荣辱
五、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生活规律异常，经济来源可疑
六、易容成瘾，虚伪狡诈，不以真实面目示人，居心叵测
七、自大成狂，目空一切，嚣张跋扈，暴戾恣睢，我行我素，无法无天
随着锋爷对吴成峰进一步的攻讦，舆论再一次掀起高潮，广大网民热火朝天，对倒吴事件的关注度持续升温，在锋爷发出问罪的网帖后，出现了上百万人疯狂跟帖评论的奇观，相关网络平台甚至因为点击率过高一度陷入瘫痪状态。参与关注的网民当中，力挺锋爷者大有人在，他们一致认为吴成峰是为祸沐阳的害虫，积极声援锋爷的倒吴运动；但另有一部分网友似乎是铁杆吴粉，他们认为吴成峰是情都沐阳的一块招牌，是男人心中的偶像女人眼里的情郎，岂能容忍外人肆意污蔑丑化？
舆论明显分为倒吴、挺吴两派。倒吴派认为吴成峰下流放荡，乖张邪僻；挺吴派却认为吴成峰风流倜傥，特立独行。倒吴派认定吴成峰劣迹斑斑恶行累累，是文明社会典型的人渣败类；挺吴派却坚信吴成峰一不违法二不犯罪，一切罪名、罪状都是倒吴派捏造杜撰。倒吴派高喊“打倒浪仙，吴成峰滚出沐阳！”挺吴派却高呼“浪仙万岁，吴成峰是沐阳男人的骄傲！”倒吴派痛斥吴粉是非不分，良莠不辨，脑残弱智，不可救药；挺吴派则大骂倒吴人士造谣惑众，诬良为盗，下劣无耻，存心险恶......正反双发各执一词，针锋相对，在网络世界展开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撕逼大战，一时闹得沸反盈天。
可怜吴成峰就这样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倒吴派要求吴成峰现身出来坦白罪行，给公众一个交代；挺吴派也呼吁吴成峰现身出来澄清是非，给粉丝们一个说法。吴成峰就此成了正反双方共同召唤的对象，这正是李伯庭和锋爷所期待的效果，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中。不久，锋爷又在自己人气爆棚的社交平台账号上发布了一份针对吴成峰的挑战书，声明自己要以武力打倒吴成峰，并定下了具体的约战时间和地点。该挑战书言辞激烈，咄咄逼人，结尾处还附带了四句耐人寻味的短诗：
周处回头金不换，李离伏法亦堪夸。
男儿多少英雄气，岂可缩头做王八？
这首短诗言简意赅，句句饱含深意。前两句以周处、李离的典故影射吴成峰本人，更是意味深长。周处是西晋名人，年轻时凶强侠气，横行乡里，后来反躬自省，幡然悔悟，终于浪子回头，改过自新，最终成长为能文能武的一代名将。李离是春秋时晋文公手下司法官，因为一次听察案情失误而枉杀好人，他勇于担责，拒绝晋文公的宽恕，最终伏剑自杀，以死抵罪。周处浪子回头，那是改邪归正，李离自杀伏法，那是敢作敢当，二者都是值得称扬夸誉的事例。吴成峰如果是个好男儿，就该以史为鉴，迷途知返，勇于认罪，怎能畏首畏尾，学那乌龟王八藏头缩脑？
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大潮冲击下，一直处于潜水状态的吴成峰，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开始透气发声了。人们很快发现吴成峰在微博平台开通了实名账号，而且发出了一份针对锋爷挑战的应战宣言，表示自己乐意奉陪，将会按锋爷挑战书上约定的日期，在本市神农区五老峰公园现身相见。这份宣言末尾还附带上传了吴成峰本人的录音，证实发帖人确是大名鼎鼎的浪仙吴成峰，绝非网友化名冒充。消息传出，群情沸腾，挺吴派欢欣鼓舞，期待吴成峰公开露面一展绝世风采，倒吴派也是喜出望外，纷纷传言吴成峰末日已到。
这一天是锋爷驾临沐阳的第十天，也正是锋爷和吴成峰约定的决战日期。由于当天并非周末双休日，也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为了确保有足够的观众亲临现场，直到当天到傍晚时分，锋爷才率领丐帮七老，偕同沐阳五虎，匆匆赶到了五老峰公园。
五老峰公园是沐阳八景之首，位于群山连绵的五老峰东麓，方圆约有百亩之大。当晚华灯初上，公园里夜景如画，数以万计的游人川流来往，各处广场、亭台、楼阁、假山都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喧嚣不已。
锋爷率领众豪杰进入五老峰公园，立刻便被汹涌而来的粉丝和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当锋爷敷衍应酬之际，忽听得半空中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鸡黍有约行路早，主人无信却来迟。锋爷蜗行牛步，姗姗迟来，倒让吴某一阵苦等！”
众人循声举目，只见公园里一株苍天古树的树冠处，飘浮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人影——此人无疑便是前来应战的吴成峰，原来他早已进入公园等候多时。就在众人讶异惊叹之际，吴成峰身形一晃，整个人飘离树冠，自半空中徐徐降下，在公园里一座假山上落足。
煌煌灯火照映之下，只见吴成峰白衣胜雪，神采飞扬，飘飘然如遗世独立！霎时间现场数万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吴成峰身上，喧嚣的人群竟也变得寂然无声。这次吴成峰向公众展示的又是焕然一新的形象，较之以往更为光彩夺目，但李伯庭等人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锋爷见吴成峰潇洒脱尘，飘逸如仙，也不由暗自称赞。他心下寻思，这姓吴的气度如此雍容闲雅，也实在难得，倘若自己气势汹汹上前问罪，未免落了下乘。略作沉吟后，锋爷决意先礼后兵，于是分开人群，缓步上前，对吴成峰抱了抱拳说：“小弟便是丐帮帮主李锋，得与吴先生相会，幸何如之！听闻吴先生放浪形骸，近来在沐阳境内采花猎艳，放纵无度，委实有损我辈武人形象。小弟有几句良言相劝，还请吴先生静心一听。”
“锋爷有什么金玉良言，尽管赐教，我吴成峰洗耳恭听。”
二七、丐帮七老
为了展示自己慈悲、宽容的精神气度，锋爷平心静气，双手合十，以佛家礼节向吴成峰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挺起身来直视对方，以一种低沉有力的语气开示道：“人身色相，无非皮囊一具，何苦孜孜眷恋？吴先生痴迷女色，陷溺欲海，荒废正业，虚耗青春，着实叫人痛心不已！常言说得好：‘世间美女皆毒药，色字当头一把刀。’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因情丧志？多少圣贤豪杰好色败德？周幽王为佳人而亡国，汉成帝爱美色而丧生，克林顿被莱温斯基拉下总统宝座，陈冠希因艳照事件断送大好前程。唉，美女如毒蛇，避之是福啊！遥想当年，我佛如来出家之前，贵为天竺王子，他为证无上菩提，不惜抛弃娇妻美妾，毅然出家修行，终于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从此传下万古圣教！如今吴先生英才盖世，允文允武，若能斩断情根，跳离欲海，从此跻身正道，踔厉奋发，久后必然成就大器，饮誉天下！果能如此，则三世诸佛赞叹，十方菩萨护持，八部天龙拱手，五百罗汉呈祥！阿弥陀佛，岂不善哉？”
锋爷这一番话不但文采郁郁，而且情理昭昭，可谓文理并彰，华实相称。他话音刚落，围在他附近的人群立刻爆出一阵鼓掌喝彩之声。
却见吴成峰哈哈一笑，跃下假山，合掌躬身向锋爷还了一礼，朗声道：“锋爷舌灿金莲，妙语如珠，闻之令人心折。吴某虽然不才，却也颇有混世心得，社会观、人生观、价值观自成一脉。如今遇上锋爷这等高人，愿将肺腑之言一吐为快。吴某以为：色身不净，法相非空；佛无南北，人有西东。贪者爱财，淫者爱花，人各有志，岂可相强？如今世风奢靡，人情放荡，多少大庙方丈尚且金屋藏娇，我辈尘俗中人又岂能落后于人？况且当今世上所谓‘正道’，无非是些追名逐利、勾心斗角、媚上欺下、攀龙附凤之术。孤高傲岸的天才何以振奋凌云之翼？唉，这本是一个容不下天才的世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君不见多少不学无术的庸人霸位当道？多少寡廉鲜耻的小人得志妄为？又有多少狼心狗肺的奸人弄权横行？再看今日之社会，各行各业有限的优质资源，已被少数寡头、既得利益者垄断，于是职场上‘内卷’风暴愈刮愈烈，现实中‘躺平’族群日趋壮大。圣人云：‘天下无道则隐。’吴某生不逢时，有志难伸，郁郁不知何往，只好效法先贤杜牧、柳永等辈，浪迹花柳繁华之地，寄情温柔富贵之乡。想人生苦短，韶华易逝，与其虚度流年，何如及时行乐？但使精神快慰、心悦神怡，纵然身陷婆娑秽土，不也胜似极乐世界吗？”
吴成峰居然当众发表如此高见，锋爷感觉不易辩驳，便又叹了口气道：“业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断不生净土。人生如露亦如电，纵然你耗尽毕生光阴，又岂能阅遍人间春色？吴先生执迷不悔，小弟也无可奈何。只是吴先生猎艳归猎艳，却为何大肆采折有主之花，使无数青春男子丧失佳偶？如此损人利己，必然招致天怒人怨！”
吴成峰又是哈哈一笑，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劣行，却狡辩道：“天才之所以矫矫不群，只因胸怀非常之志，专做非常之事。美国前总统林肯老兄说过：‘卓越的天才从来不屑走旁人走过的路。’寻常泡良族固然循规蹈矩，不敢夺人所爱，吴某又岂能安分守常、随波逐流？趁虚而入、横刀夺爱，这正是吴某特立独行、卓尔不群之处！”
锋爷见吴成峰如此不可理喻，实在忍无可忍，口气一变，森然道：“人生一点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锋爷一面说，一面向身边的丐帮七老使了个眼色，发出了进攻的信号。丐帮七老心领神会，当即一拥而上，将吴成峰围在垓心。他们或持匕首，或拿甩棍，或带砍刀，或用袖鞭，或藏暗器，或拳或掌，个个蓄势待发，预备合击吴成峰。
咦，你道丐帮七老是哪七老？原来这七人都是锋爷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是当前丐帮高层中的精英人物。按权力和职责分工，丐帮七老排名如下：首席长老朱艺群，全面负责丐帮日常行政管理工作；长臂长老崔牛罴，主抓经济创收；长舌长老马丕晶，主管文化宣传；铁面长老魏君芝，主管人事任免；铁腕长老卜耀廉，主抓作风纪律；大力长老曹宝，主管安全防卫；大腹长老范童，主管后勤保障。这七人各怀绝技，据说都是国家体育总局认定的七段以上高手，如今在丐帮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骨干人才。七大高手合力对付一个吴成峰，自然占尽了便宜。
眼见丐帮七老要围攻吴成峰，四周的观众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七个打人家一个，这是哪门子规矩？这他妈还算是公平决战吗？”
“太不要脸了！有能耐就一对一单挑，群殴算什么本事？”
“有趣有趣！七个揍一个，黑市拳赛也见不到这种打法，这回可要大开眼界了！”
“哈哈，原来丐帮的同志行侠仗义，靠的就是人多势众。这人海战术一旦施展开来，那还不所向无敌？”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嘿嘿，看来这丐帮帮主也知道‘厚颜无敌’的道理。”
......
现场广大观众当中，除了部分坚定的倒吴派之外，大半都对丐帮以多打少的战术持否定态度，就连李伯庭、刘佳等人也暗暗摇头。虽说沐阳五虎也曾合力围攻吴成峰一人，但那毕竟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从始至终并无外人围观。可如今在这灯火通明、万目睽睽的公众场合，丐帮竟要以七敌一，这成何体统？就算最终打败了吴成峰，那也毫不光彩，万一不幸落败，那更是奇耻大辱。
其实锋爷安排丐帮七老围攻吴成峰，倒不是想倚多为胜，他心中另有一番盘算。锋爷自信一身功夫足以傲视当世武林，但对手吴成峰究竟有多少斤两，他并未深入了解。虽然李伯庭曾在锋爷面前多次谈及吴成峰那身骇人的功夫，但锋爷总觉李伯庭夸大其词，虚多实少，其言不可深信。如今在这公众场合跟那姓吴的决战，倘若自己贸然上阵，稍不留神出手过重，说不定伤及对方性命，进而引来警方干涉，难免惹下一身麻烦。但若自己处处留手，不出全力相搏，又怕一着不慎遭了对方的毒手，落个惨败而归，那更是威风扫地，颜面无存。
锋爷思虑再三，决意暂不出手，先设法试探对方的虚实后再作计较。之前他见吴成峰从四五丈高的树冠处飞身飘下，单是那轻灵似羽的身法，足以看出此人武学造诣非同凡响，料想若是单打独斗，手下七大长老无人能与匹敌，因此这才决意让七人同时出马，合力对付吴成峰一人。只待双方打斗片刻，自己看出了吴成峰的深浅虚实，便及时出声喝止七大长老，那时再换自己单挑吴成峰，必能稳操胜算。
当时吴成峰陷入丐帮七老包围圈中，却显得波澜不惊，镇定如常。他细眼打量周遭这七大高手，却见他们一个个凶而不厉，怒而无威，如同阉人一般虚胖发福，徒有其形而无其势。吴成峰略一沉吟，决意以静制动，他乜斜着两眼，看着自己左前方一个手持砍刀的长老，突然朝对方竖起中指，嘿嘿冷笑了两声。
被轻侮者正是丐帮首席长老朱艺群，他见吴成峰对自己做出如此粗俗的举动，气得满脸发紫，手中砍刀一举，怒吼一声猛扑过来，一招“迎风斩”照准吴成峰面门猛劈下去，气势之盛仿佛巨灵神怒劈华山！吴成峰见朱艺群来势凶恶之极，使的却是单手刀法，心下倒也不以为意，眼见对方二尺来长的砍刀直扑下来，吴成峰忽地侧身一让避开刀锋，同时一记手刀飞出，击中了朱艺群右臂肘关节。朱艺群只觉手肘一痛，举刀的右手顿时失去知觉，砍刀脱手飞了出去。吴成峰却也没有趁势进击，他飘身退开几步，看着满脸惊愕的朱艺群，忍不住轻声嗤笑起来。
吴成峰轻描淡写一招克敌，“空手破白刃”的绝技潇洒利落，引得现场观众喝彩不迭。尤其是他挫败对方后及时收手，并不乘胜进攻，在挺吴派观众看来，这更是宽容厚道、有节有度的仁者风范。至于参与围攻的丐帮七老，非但朱艺群因此恼羞成怒，其余六大长老也是又气又恨，个个咬牙切齿，只是忌惮吴成峰身手太快，一时谁也不敢贸然进攻，七人反而三三两两挤在一处，似乎怕被吴成峰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原本以七敌一的围攻局面，落到如此尴尬境地，实在出乎锋爷意料。惊怒交迸中，锋爷突然大喝一声：“布阵！”丐帮七老听到号令，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一个个飞速移动，穿插来往，依着北斗星座之形布下一个“打狗七星阵”，将吴成峰挡在阵前。
这“打狗七星阵”乃丐帮镇帮绝技，其阵法变化无端，阵中七人奇正相佐，分进合击，其势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中则首尾皆应。尤为神奇的是，据说这“打狗七星阵”化而为大，可用于战场上排兵布阵，是一门极具实战价值的厉害阵法。据武术界权威专家考证，三国时东吴大将陆逊在夷陵之战中火烧刘备连营七百里，得意忘形之下冒然追击残敌，结果误入诸葛亮所布“打狗七星阵”，险些困死其中。另有考据学家证实，当年晚清重臣曾国藩统帅湘军对抗太平军，一度屡战屡败，直到后来湘军引进了丐帮的“打狗七星阵”战术，立刻开挂般扭转败局，从此每战必捷，最终一举攻灭太平天国。
这“打狗七星阵”要旨在于以曲制直，以线打点，诱敌深入，围而歼之。但丐帮七老毕竟位居高层，久疏战阵，理论修养固然深厚，技击实战却未必高明。七人布成阵势之后，便即一拥而上，向吴成峰发动疯狂猛攻。其中首席长老朱艺群最为发狠，他右臂受创后，丢落了砍刀，这时改作左手出招，嚎叫着向吴成峰直扑过去，借助身体加速的冲力一记炮拳猛击对方胸膛，拳招中透出一股野兽般的狠劲！与此同时，长臂长老崔牛罴、长舌长老马丕晶各持利器，一左一右夹击吴成峰侧翼。铁面长老魏君芝、铁腕长老卜耀廉，迅速绕至吴成峰背后，断敌退路。大力长老曹宝甩出一条精钢袖鞭，扫击吴成峰下盘。大腹长老范童则在一旁充当替补角色，一面大声呐喊助威，同时手里扣着几枚精致暗器，以备伺机发射。
面对这七大高手的集体攻势，吴成峰毫不慌乱，只见他动如脱兔，斜身上步一个“肩靠”，猛地撞上朱艺群左胸，霎时便将对方撞得倒飞了出去。接着他纵身腾空一个“旋风摆莲腿”， “啪”、“啪”、“啪”、“啪”，单腿在空中连踢四脚，围在他两侧及身后的崔牛罴、马丕晶、魏君芝、卜耀廉四大长老同时中招倒地，四人竟连哼也没能哼出一声。
这时大力长老曹宝抡动袖鞭，自下而上扫向吴成峰面门，钢鞭破风之声呜呜大作，去势凶猛异常！却见吴成峰不闪不避，劈手一招“迎风扯旗”夺住袖鞭，再反手一抖，那袖鞭便如毒蛇回头，“嗖”的一下击中了曹宝胸口。曹宝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后一跤栽倒。
在一旁观战助威的大腹长老范童又惊又急，几次待要发射暗器击敌，却苦于吴成峰身法太快，一时难以瞄准目标，只好空自忧急。只见吴成峰放倒曹宝后，转身一个“野马奔槽”，闪电般蹿到了范童身前，“呼”的一拳捣中了范童那油锅般的大腹！可怜范童偌大一个肥躯轰然摔倒，滚在地上爬不起来。前后不到半支烟的工夫，丐帮七老一个个被吴成峰撂倒在地，落得个王八推西瓜——滚的滚来爬的爬。
现场观众眼见吴成峰身手如此犀利，都忍不住大声喝彩，挺吴派观众更是热血沸腾，一个个像中了头彩一般欢呼雀跃，叫嚣不止。锋爷早已气得浑身发抖，他本意不过是想试探吴成峰武功虚实，万没料到自己手下七大精英竟如此脓包，这姓吴的赤手空拳三招两式，片刻间便将七人揍得落花流水连滚带爬。锋爷又气又羞，心下寻思：“万目昭彰之下出此大丑，实在丢人丢到了爪哇国！常言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这桩丑事难免要被天下人传为一大笑柄。可恨这姓吴的如此张狂，若不将他制服，何以挽回丐帮颜面？”
只见锋爷蓦地仰身向后，右掌朝地一击，荡起一股冲力，双腿如风摆荷叶一般剪扫而出，径直向吴成峰下盘部位疾攻过去。锋爷出腿有如惊蛇飞窜，其攻势之凌厉、技法之超卓，殊不逊于曾令华、李小龙！
二八、龙争虎斗
只见锋爷腿影翻飞，攻势如渔网般笼罩开来，其攻击范围覆盖了吴成峰踝、腿、膝、腰四大部位。吴成峰哪敢大意，他脚下一荡，立时向后退开了四五步远。但他甫一落足，锋爷攻势又如旋风般卷扫过来，吴成峰心下一惊，一时不敢再飘身后退。
须知锋爷攻势犹如疾风卷地，他若一味飘身后退，失去立足之机，难免造成重心拔高，下盘虚浮。若与袁伟峰、李伯庭等辈交手，吴成峰自然无此顾虑，但面对锋爷这等顶尖高手的凌厉攻势，稍有不慎便有中招落败之虞，他岂敢疏忽大意？内家高手，功夫源于下盘，只要身势松沉，脚跟稳实，内劲便能源源不断涌出，所谓“劲起于脚”、“节节贯通”便是此意。一旦下盘不稳，失去脚下根劲，必为强敌所乘，陷入被动局面。
根劲之于人体，犹如万丈高楼之地基，无基则无以成高楼。古往今来，但凡精于实战的技击高手，无不注重根劲的修习。少林寺千佛殿练功房内，地面上有四排共四十八个锅状的陷坑，每一道坑均有几十厘米深，据说那便是历代武僧站桩练习根劲踩出来的脚窝。南派武术中颇负盛名的咏春拳，为了强化马步桩功，练出灵动的根劲，将传统的四平大马改良为步履窄小的“二字钳羊马”，使人体重心更为稳固，实战中步法更为灵活多变，因此咏春一派高手辈出，誉满武林。
当时面对锋爷的凌厉攻势，吴成峰避无可避，情急之中，他飞身一个“鹰扑”，以身体一侧猛地向锋爷撞落下去。他这一下飞身俯扑，当真犹如饿鹰扑食，其势迅疾如电！当时锋爷一意攻他下盘，哪料到他在紧急关头竟会飞身反扑，眼见他这一扑之中蕴含了一身整劲，着实威力难当，锋爷即时将身一挺，背心贴地一个“蜈蚣蹦”弹身而起，向后翻出一个华丽的空心筋斗，轻飘飘落在了两丈开外，避过了吴成峰这一玩命般的扑击。
吴成峰一扑落空后，随即一个“鹞子翻身”，逆时针转体一周，稳稳立住了脚跟。锋爷不觉又惊又佩，心道：“这姓吴的果然道行不浅！常言说得好：‘行家一出马，便知真和假。’看来李伯庭所言不虚，这姓吴的果然是个劲敌。”
锋爷自忖遇上了生平罕遇的对手，决意跟对方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蓦地将身一纵，发出一记快掌向吴成峰猛击过去。吴成峰不愿硬抗，身子旋了半周，以一个“燕子斜飞势”轻轻避在了一旁。锋爷这一招出掌极猛，手掌“砰”的一下击中了吴成峰身后一株壮硕的梧桐，只听“喀喇”一声巨响，海碗粗的树干竟尔从中折断！四周围观的群众无不骇然失色，不少人惊叫着连连后退，若非亲临现场，他们谁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威猛的掌力？人身遭此一掌，岂不化作一堆肉泥？
原来锋爷用的是丐帮祖传的“五丁开山掌”功夫，发如炸雷，动如闪电，确有开山裂岩之威。锋爷一身内功渊深浑厚，使动这门掌法时只需稍显功力，便足以惊骇世人。
当时锋爷一击未中，正待转身，吴成峰却已绕至背后，陡施杀招袭其后心。但锋爷应变更快，当即反手一掌猛劈，直取吴成峰小腹丹田。吴成峰知道厉害，立时纵身躲过。锋爷随即拔步迫近其身，突然双掌并发，一招“左右开碑”猛击吴成峰前胸。吴成峰只觉锋爷掌风如潮，逼人窒息，立时闪身斜退一步，再次避开了锋爷的重击。
锋爷这套“五丁开山掌”虽然刚猛无比，毕竟柔韧不足，变招换劲时往往失之灵动。曦哥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五丁开山掌”虽然既猛且快，但它招式呆板，疏于变化，远不及“仙人掌”那般奇幻叠生。此时吴成峰下盘稳实，来去如飞，锋爷连珠炮似的打出十余掌，却伤不到他半根毫毛。
只见吴成峰闪展腾挪，飘来荡去，而锋爷如影随形，紧逼不舍。他那滚滚呼啸的掌风仿佛山洪肆虐，公园内石桌、石椅、石雕、路标、灯杆、树木纷纷遭到毁灭性破坏。四周的观众们忍不住沸腾起来，一时群情亢奋，尖叫声、喝彩声起伏不断。
锋爷久攻不克，心头不免焦躁：“如此奋战，只怕徒耗精力。常言说得好：‘狂风不竟日，暴雨不终朝。’自己这般洪水猛兽式的打法，势必不能持久，一旦精力松懈，岂不落入下风？”心念及此，锋爷当即改变战术，突然身形一晃，双臂舒展犹如鹏翼，十指握成钩形，呼呼向吴成峰上肢部位抓去。吴成峰却也应变如神，此时不退反进，一个趟步逼近了对方，双手虚握成爪，以反关节技术化解锋爷来招，同时指尖着力，伺机点打锋爷两臂“曲泽”、“孔最”、“内关”等穴道。锋爷沉肘坐腕，连使分筋错骨之术抓拿吴成峰两臂筋骨、主脉，吴成峰则以“白鹤点头”、“大鹏拗翅”等招术反制锋爷肘、腕关节。锋爷使的是北派武术中的“鹰爪擒拿手”，大开大合，迅捷狠辣，专以刚猛内劲断人肢骨。吴成峰用的却是南派擒拿功夫中的“龙筋缠丝手”，招数精妙，变化多端，往往于无形之中制敌要害。
片刻之间，两人又来来往往对拆了五十余招，依然难分高下。煌煌灯火映照之下，只见两条人影倏来忽往，时分时合，一个快似流星，一个疾如闪电，一个凌厉无伦，一个夭矫万变。这正是：上山虎逢下山虎，云中龙遇雾中龙。两人各展生平绝技，一时斗得激烈异常。
那些围观的群众早已欢忭如沸，不论倒吴派、挺吴派，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亢奋，现场鼓掌喝彩、呐喊尖叫之声不绝于耳，拍照摄像、撒花伴舞之举触目可见。
观众当中还有不少精通技击格斗的行家，也纷纷点头微笑，发出种种惊呼赞叹之声。其中有人鼓掌叫绝：“精彩！带劲！今晚有幸亲睹这场龙争虎斗，真是眼界大开。这当口就算李大超人过来请我喝茶，任老爷子请我吃饭，我也懒得移步。”
也有人摇头叹息：“唉，世上没有诺贝尔功夫奖，这可真是中国功夫的莫大不幸！”
还有人大发牢骚：“中华武术如此精妙，可为什么死活登不上奥运殿堂？说来说去，还是有关部门太不给力了！”
接着就有人反唇相讥：“奥运算个屁！那不过是西方国家操控的无聊游戏罢了，规则由西方人定，裁判以西方鬼佬为主，但凡中国人擅长的项目，一旦进了奥运，不是受到限制就是遭到打压，毫无公平公正可言。武术又何必赶奥运这趟浑水？”
一直在前排观战的沐阳五虎，也针对眼前的战况展开了议论。只见张劲秋那哥们两手交错在胸前，嘿嘿笑道：“这一场激战，可谓棋逢敌手。看来锋爷跟那姓吴的不过半斤八两，你有两把刷子，他也有三分颜色，只怕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旁的李伯庭连连摇头，不以为然道：“黑哥这话太过草率。锋爷可是北方武术界泰斗，他那身功夫足以代表北派武术最高水平。那姓吴的就算再厉害百倍，时刻一久，哪还能跟锋爷抗衡？”
刘全广也附和道：“这话不错。看锋爷出招，招招放长击远，刚猛迅捷，确是北派武术的风格。那姓吴的长于贴身近打，讲究招式变化，这是南派武术的特点。从古至今，北派武术始终比南派武术高出一截。我看斗到最后，那姓吴的非败不可。”
“嘿嘿，猪鼻孔上插葱——装什么相（象）！”张劲秋忍不住嗤笑起来，“哥只知道南拳北腿，各有千秋。什么时候北派武术高过了南派武术？亏你发表这么奇葩的言论，难不成是给自己刷存在感？”
刘全广哈哈一笑，回应道：“兄弟这些话，说不上言之凿凿，却也不是信口开河。黑哥你也知道，中国三大内家拳，那都是北方拳种，太极拳五大流派，也无一例外源自北方。北方人身高腿长、魁梧雄壮，在体格、体力上普遍优于南方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正因为如此，北派武术注重功力，在力量上占据了先天优势。而南方人在体能上稍逊一筹，只好发挥身体的灵活性，追求贴身缠打，强调招式灵动，因此南派武术注重技巧，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弥补力量上的不足，发展到后来，也渐渐缩小了跟北派武术的差距。然而，技巧毕竟要靠后天培养形成，而人的体格、体力却多半取决于先天因素。所以再到后来南北武术相互交流，北派武术能够很快吸取南派武术的技巧精华，而南派武术却很难吸收北派武术的功力优势。如此一来，北派武术自然更上一层楼，再次赶超了南派武术。之前我们五虎都跟那姓吴的交过手，只不过那姓吴的太过厉害，咱们当局者迷，一时也看不出他用了什么功夫；现在他面对锋爷这一劲敌，不得不亮出自己的特长，兄弟这才看出他练的是南派武术。你看锋爷和那姓吴的一来一往对攻，看似旗鼓相当，殊不知锋爷占了功力上的优势，他老人家随手发出一招，那姓吴的便要费尽全力来招架、化解，时间一长他哪能不败？”（注：中国三大内家拳，即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拳五大流派，即现今广泛流传的陈式太极、杨式太极、吴式太极、武式太极、孙式太极）
刘全广这番话也算有理有据，张劲秋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却依然满脸不服。只有李伯庭默默点头，对刘全广的观点深表认可。而狗哥刘佳却满脸淡漠，哼了一声说：“拳有南北，难道练武之人不会南北兼修？高手的功夫都是集各家所长，分什么南派北派？”
这时锋爷和吴成峰越打越快，两人贴身近搏，几乎粘在一处，渐渐到了沾衣发力的地步，若不果断抽身后退一段距离，两人势必陷入比拼功力的局面。吴成峰知道锋爷内力渊深，自然不愿与之硬抗，便及时调整节奏，边打边退。锋爷见他引身却步，不由精神一振，趁机发动强势猛攻，“鹰爪擒拿手”照准对方咽喉、眼目等要害大施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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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高六岁开始学剑。
那年小高他妈忙着复习考大学，他爸忙着南北往返倒彩电。
六岁的小高——那时候还是小小高——自己在屋里玩，不知怎么从床缝里摸出了他爷爷留下的一把汉剑。
剑长三尺三寸，紫檀为鞘，八面研磨，铜首玉镡。
小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这玩意从鞘里拽了出来。他妈妈中午回家做饭，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惊心动魄一幕：家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劈砍的痕迹，自己结婚时使了大人情，请人打出来的樟木大衣柜支离破碎，毛料呢子撒的满地都是。
小高妈差点背过气去，疯了似的跑进屋里找孩子。结果看见小高正在那拎着剑做金鸡独立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紧跟着上来的，是冲天的怒火。
家里的鸡毛掸子硬是被打折了两把。
可无论怎么打，小高就是抱着那把剑不撒手。家里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高岿然不动，只要他的剑。
小高的爸爸回家后知道这事，半晌无语，后来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
于是6岁那年，小高开始正式跟着师傅学剑。
拜师那天金星凌日，主刀兵之难大兴。
结果就在那天，公安部颁布了一个条例。
《对部分刀具实行管制的暂行规定》
是日，金星凌日，未己，紫微星盛，诸星自晦。
（二）
小高的师傅是个老头，不过没有白胡子。
小高的爸爸叫他青先生，说他是爷爷的朋友。
青先生每日寅时教小高练剑，卯时则去，十年间雨雪不辍。
只是再不让小高动那把汉剑。青先生说那把剑非生死之间不可擅动，小高谨遵师诲。
于是这年小高十六岁。运剑如臂使指，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青先生说要是搁以前，你这是开宗立派的本事。
小高收剑立定，剑眉朗目，风姿卓越。
青先生说，我再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只有一本书留给你。咱们师徒一场，就此别过。
小高红了眼圈，十年师徒如父子，可惜师傅要走，自己留不住。于是小高恭恭敬敬的给青先生磕了三个头，收下了放着那本书的匣子。
回到家中，小高打开匣子，一本《刑法》。
是夜小高大醉，抱着那把汉剑哭了一宿。
（三）
小高他妈担心小高，第二天一大早给小高送醒酒汤。不料推门时发现屋中被褥整整齐齐，房间里哪还有小高的踪迹。
小高父母大惊失色——这孩子莫不是想不开离家出走了？正慌乱时，却见小高一身白衣从外面施施然回家，原来是早起背英语单词去了。
小高虽然回来了，可父母心里依然没底。这孩子练了十年的剑，忽然就绝口不提练剑的事，开始发奋图强、努力学习，不会是打击太大受了刺激吧？结果一连几个月，小高学习成绩扶摇直上，真的再也不提练剑的事。父母心中稍定，随之而来的，是大大的欣慰。
只是之后家里再没人见过那把汉剑。倒是师傅留下的那本书被装到匣子里，恭恭敬敬的被收了起来。父母问的时候，小高就只是笑笑，说青先生这是怕他少年血气未定、好狠斗勇，留下来时时提醒自己的。
之后数年，小高一路精进，学业有成，去了天子脚下国人耳熟能详的那所大学。选专业时小高力排众议，去学了法律。
小高他爸死活不干，拿着一份报纸跟小高拍了桌子，说21世纪生物必大行其道，学生物前途无量。小高笑笑，自顾自地在志愿书上写下“法律系”三个大字，小高爸妈如丧考妣，说这孩子怕是魔障了，以后当个讼棍，只要叫街坊笑话。只有小高的爷爷若有所思，问小高为什么非学法律不可。
小高说了八个字。
除疑定法，咸知所辟。
（四）
四年之后，小高学业大成，众多律师大所纷纷邀请加盟。结果被小高一一回绝，回到家里开了家小工作室。
小高给工作室取了个名字，叫做“鲜灼”。汉隶书就的牌匾挂在一片“沙县小吃”、“强子发艺”的杀马特招牌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工作室开张大半年，一单生意也没接到。小高倒是不着急，找了一份企业法务的兼职养活自己。旁边一片商铺里的小老板们与小高混得渐渐熟络，偶尔也取笑一下小高，问一些“高律师，你当真是X大毕业的大律师么？”之类的话。小高也乐得配合，摆出一副不屑置辩的神情，回几句刑法第266条有三种量刑，你们可晓得一类的话，大家伙哈哈一笑，便又是一天过去了。
只有一次，小高喝大了。又哭又笑，说你们知不知道，我学法就是为了搞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结果学了四年，才知道这他妈的世道我什么都不能干！我什么都干不了！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跳上桌子仰天长啸，说老子要做侠客啊，侠客啊！
然后一个金鸡独立，摔成了一个大花脸。
从此江湖传言，高律师人哪都好，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千万别让他喝高了。
（五）
这天中午小高照例跑到旁边“沙县小吃”来吃午饭，进门却只见一地狼藉，四五个汉子正把老板围在中间，一个孕妇坐在地上，满嘴是血，正在干嚎。
小高一愣：这是怎么了？
“沙县小吃”的老板见到小高犹如见到亲人，赶紧从人群中挤冲出来，拽住小高的袖子让他来给评理。
原来这伙人在附近转悠六七天了，专门挑饭口时间到各个小店里吃饭，吃到一半就把玻璃碴、钉子往孕妇嘴里一塞，说是店里的东西不干净，让孕妇受了惊，非要个十万块的赔偿不可。
小高一咧嘴——这破店统共才值几个钱，十万块？扯淡了。于是走上前去，自亮身份，便想说大家给个面子，互相退让一步，调解一下算了。
结果为首的汉子听说小高要趟这摊浑水，二话没说就是一个巴掌，巴掌落在小高细皮嫩肉的脸上，漾出一道红斑，响声清脆。
汉子洋洋得意，说你们这些讼棍就是他妈欠揍。
小高咬咬牙，说你们这是严重违反行政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要是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收场？那汉子哈哈大笑，说老子带着兄弟们混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收场！放心，爷爷打你一顿，保证你连个油皮都破不了，到时候进了局子蹲七天就得！等爷爷出来了再收拾你一顿，看看是他妈你懂法，还是爷爷我会用法！
说着抡圆了巴掌，又是一记耳光。
这次巴掌在半道被小高截住了。小高阴沉着脸，连连摇头，眼中满是懊恼：我真笨啊，真笨！连他妈几个痞子都懂的道理，我竟然这么些年都没想明白！
小高掰着那大汉的胳膊，一点点地把它扭到一个奇异的角度，冲着大汉露出一个微笑道：不用叫那么大声，我有分寸。然后扫了一眼几个逼上来的汉子，笑道：你们知道，鲜灼是什么意思么？
我灼你妈！一个汉子抡着折椅，扑了上来。
小高轻巧地避开折椅，捡起了一根筷子：火形严，故人鲜灼。我以前只觉得刑法严峻，持剑当避，今天碰上你们几个，才他妈明白——
老子也可以把你们这种东西架在火上烤啊！
握着筷子的小高，衣袂无风自动，像极了一位剑客。
（六）
小高是跟一地鼻青脸肿的汉子们一起被带回警察局的。老警察对小高颇不耐烦，然而当他看到被小高打趴下的一群汉子们时，眼神还是变了变。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打，学散打的？
小高笑笑：学法律的，X大法学院毕业。
老警察嗤笑一声，知法犯法啊？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没什么情况，他们来闹事，敲诈店主，寻衅滋事。我见义勇为，在这过程中进行了合理的正当防卫，造成了一点轻微伤和轻伤。我申请对双方身上的伤势进行司法鉴定。
老警察瞪着眼看着小高：门儿清啊小子。
门外一个小警官风一样地跑了进来，拉住了老警察。
怎么了？老警察问。
这人……太他妈邪乎了。小警官一脸惊恐地看着小高，满眼的不敢置信：他才是轻伤的那个。
老警察差点让口水呛死，一把把小警官扒拉到旁边说，你是不是疯了？外面倒了一地的人在那哼哼唧唧，你跟我说坐着的这个是轻伤？那外面的那些算什么？重伤？
不。
小警官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外面那些，好多连轻微伤都算不上。
老警察不信，连夜联系了公安医院，把这些人连同小高一起送过去验伤。结果没用一天，检验结果就出来了。
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不够轻微伤标准。虽然看着鼻青脸肿的，但脸上划伤长度被很严谨的控制在了两厘米以内，瘀伤面积也不够，验伤的医生啧啧称奇，说这怕不是拿尺子量着打的吧。
而小高腹膜之间有半块厨刀碎片，跟现场的一把厨刀恰好吻合，那厨刀上有闹事汉子的指纹，铁证如山。法医感慨说小高运气真好，这玩意再往里两分、或是上下移动两分怕都得要命，偏偏断在腹膜之间，做个小手术取出来就好。小高连连点头，说是自己命大。
然而运气再好，这也是不折不扣的轻伤。老警察一脸见鬼的回到了所里，咬牙切齿地撕了自己的出警报告，重新写了一份。上面很快给了答复：小高属于正当防卫，未超出必要限度，来闹事的几个汉子按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罪被起诉。
小高在医院住了七天，接受了记者采访，又获得了政府的十万块见义勇为奖励。捧着奖状的小高出院后仰天长啸，意气风发。
（七）
小高出名了。
大家现在都知道，有个高律师，专治疑难杂症。
别的律师管不了的案子，什么强拆讨债、民族纠纷、欺行霸市，他都能管。
而最厉害的是，这位高律师，是从来不要律师费的。
他只要医药费。
谁闹事，就管谁要。
城东的大地癞子王二不信邪，说他妈一个小崽子，还能翻了天去？结果第二天带着人收账的时候正好碰上高律师，王二嘴上叫得厉害，私底下的心思却活络的很，早就让手下人准备了一桶大粪。就等着往高律师身上泼屎——难不成你还能把这玩意反弹回来？
结果手下抬着桶莫名其妙的摔了一地，大桶砸断了王二的右腿，溢出来的黄白之物把王二沒在其中，差点把他闷死。
几个警察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时，王二正在粪堆里嚎丧。小高站在旁边，一身白衣如雪，手里拎着支钢笔，见到警察时热情洋溢：警察同志，您可算来了，他们把我打的啊，我估计至少得是个轻微伤。
几个警察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高律师，你可也差不多一点。这人都让你整成这样了，挨揍的还是你？
怎么，不信我？小高一挑眉毛，说我可是带着记录仪的，咱们拿证据说话！不信你问问他们也行！说着一努嘴，地上的王二吓得一个哆嗦，翻滚着爬向一个警察，喊着是我是我，你们赶紧把我带走吧。就要上去抱警察的大腿。
几个警察到底再没忍住，吐了一地。
市里的法医倒了血霉，四个月被投诉了七次，市局领导亲自过问，说下面闹得沸沸扬扬，怀疑你们收了那个高律师的贿赂。怎么每次都是别人鼻青脸肿，他安然无恙，最后一鉴定反而是别人要给他赔医药费？法医说那货出手准的惊人，说给你打成什么伤就打成什么伤，偏偏每次被别人打的时候都伤得很重，却一点都不要命，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市里的流氓小偷地癞子纷纷金盆洗手，一时间本市的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尾声）
一晃又是数年过去，高律师功成名就，娶妻生子。妻子温婉美丽，儿子顽皮可爱，人人羡慕。
一天高律师正在书房翻阅卷宗，六岁的儿子噔噔噔的从外面跑进来，捧着一个盒子问他里面装的是什么。原来正是装老师当年给小高留下的那本书的盒子。小高心中感慨，手上慢了一步，儿子却已经将盒子打开了。
一道剑气激荡！
高律师心里一惊——当年自己骤然受挫，将书收到盒中，不料老师竟然在书页上留下了一道剑气！这些年自己从未打开过盒子，自然是无从发现。然而再想拦时已经来不及了。高律师一个箭步蹿过去，却见儿子在漫天飞舞的纸屑里正笑得欢，总算是放下了心。
此时盒中之书已经尽皆化为碎屑，只有一张纸，端端正正的留在盒底，上面五个大字，正是老师当年亲笔所书。
侠以武犯禁。
本文与
共享世界观。
世界逐步充实中，敬请期待。
读者催更群：958752351。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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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河西
一
我生于河东，却在河西杀掉河东人，没办法，我没得选。
每次过年回去的时候，我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看望被我杀掉之人的家人，他们一开门，总是很高兴，哎呦，阿生来了？
嗯，新年快乐李婶。
李婶笑靥如花：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枸毅在河西一直很照顾我。
我把东西递到李婶手里，笑笑说我先走了。李婶的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哎！吃完饭再走啊。
再多待一刻，我就会崩溃。
今天的河西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变得气派多了，比如说名字：以前是河西村，现在是河西城。而且据从阳澄城逃难过来的李大爷说，这里比阳澄还大。
一切都是从张百万到了这里之后才开始变，他来之前，村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捞鱼捞虾，运气好了捞上来两只王八那都跟过年似的。百万在愚德十二年到了这里，他是个生意人，一看到这里良好的地理位置便两眼放光，他在河东沿岸和河西沿岸各盖了一套房子，盖的那叫一个气派啊，据说里面的茅房墙里都镶着夜明珠，用来防止张百万晚上起夜不小心掉进坑里。
很多年后当我真正进了这个茅房之后才知道事实并不是像传言里那样，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故事还是得从头讲起。
那个时候，我还只有十三岁，整天不是忙着欺负住在街角的苏刚就是去抓私塾里坐我后面的西西的辫子。张百万的到来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都不抓虾了，狗尾巴河里的生态一下子得到了解放，小龙虾甚至都敢公然上街招摇过市，当然结局不外乎是被红烧或是被清蒸。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捞尸体。
这是张百万的方法，他在自己的两栋房子之间拉上一张网，网孔巨大，除了人之外也就狗尾巴湖湖怪能被网住，但是足够了，他要捞的就是前者。
在我们村子的上游，环境奇好，于是聚集了一座城那么多的富庶人家在此处安家，换成现在的说法就是别墅区，总之，我们的上游全部都是上流。
张百万自己作为一个有钱人深知那些有钱人和富二代最大的特点就是作，并且是玩命的作。经常就是为什么我要和王铁柱家那个废物结婚，什么家族联姻，我爱的是李狗蛋，好，你逼我是吧？那我死给你们看。或者今天打麻将我居然输给了赵四锤，我身为一家之长还有什么颜面活着，不说了我去死。
当然这些名字是我瞎编的，张百万听了我的想象之后哈哈大笑，说有钱人怎么会起王铁柱李狗蛋这么俗气的名字，他们应该叫王金银和李发达。
总之，这些尸体就是张百万的商品，这里面蕴含着无限商机。他手底下的人网上来一具尸体，总会先请他出来，辨别尸体上穿的衣服。张百万摸着胡须仔细端详一番，嗯，这个是驴牌新款的腰带，拉到岸上来；嗯，这个人身上的玉都是假的，死鬼到死都不穿点好的，把玉摘下来让尸体继续漂着。
然后他手底下的画师会把“驴牌腰带”等人的脸画一张相出来挂在张百万的楼檐上，就跟以前在城门口挂敌人尸首一样，然后再在下面书四个大字——沉痛缅怀，接下来就是等着遗属上门，借机开出一个巨款来让他们赎回尸体。
接着，河东和河西原本淳朴的居民也开始了效仿，可他们没有张百万那么凶神恶煞的打手团和势力，往往会被悲痛万分的遗属怀着悲痛万分的心情活活打死，当然大多时候打不死人，这也得视遗属的悲痛程度而定。
于是两岸的居民纷纷收了神通，抱着挨打不如打人的心情，陆续加入了张百万的打手团。当然他们的本质还是和蔼可亲的，还是以前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那一两年，经常可以看到一身黑满脸刀疤纹身的打手团满大街奔走帮助李奶奶寻找丢失的猫咪小花，李奶奶老伴出来切个西瓜感谢一下，壮汉的表情也都幸福满足，跟收了几百两保护费一样。
没人知道张百万这两年究竟靠捞尸体挣到了多少钱，只是有一天，张百万突然收手，把这个活外包给了跟了他很久的一个表弟，花钱买了个狗尾巴县的县官，同时收购了城里几乎所有的商贸，全部改名为百万商行，经营的商品从大件家具到小样首饰样样俱全，甚至还开创了会员卡的用法。
于是，不出意外的，张百万成了狗尾巴镇的首富。
二
愚德十九年，我去百万商贸应聘。
我进去的时候，面试官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我坐下的声音，他一蹬墙转了过来，他妈的，居然还是个转椅。
面试官：你坐下的声音打动了我，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一脸懵逼：我……我的梦想就是找到一份工作能够不至于再啃三年老。
面试官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你可以把梦想定的高一点，比如找到一份工作能够不至于再啃两年老嘛。
我也笑了:经理你看咱们说的这么投缘今天是不是能录我啊
面试官脸一沉：不能。
他接着说：就是因为咱俩投缘，我才不录你，要是这么容易让你猜到，我还能叫面试官吗？来，下一个！
我拿起外套，沮丧的走出门。
面试官：等一等。
面试官拿起我的简历端详：我看你简历上说，你打架斗殴擅长，我给你指条明路，听说城管队正在招人，你去试试吧！
我赶到城管部，看到两个壮汉站在门口。
我说：兄台你好，请问里面有面试吗？
壮汉：没有，给我滚。
我刚才硬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燃起来了，扑上去跟两个壮汉干了起来。
打到难分难解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两个壮汉一下子归位，我遍体鳞伤的从地上爬起来。
鼓掌大叔：很好，小伙子。你被我们录取了。
我又是一脸懵逼。
鼓掌大叔：一言不合就开打，你是我们需要的人才，跟我进来吧。
就这样，我成功当上了河西城的城管，月薪二两，年底奖金三两，还有保险。
回家告诉西西，西西很开心，她给我伤口擦上药，却突然一声叹息：唉，阿生啊，其实我不想让你入体制，体制太腐败了。
我伤口里的血都要喷出来：西西啊，我就是个小城管，哪有机会跟腐败扯上什么关系。
西西说：你在那个环境里，总会学到官僚风气，我不喜欢。
我说：我同事我今天都见到了，一个个都壮得跟猩猩一样，对对对就跟以前张百万的打手团一样。没有官僚风气，只有兄贵风气。
西西不说话，使劲给我上药，脸都涨红了，我疼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和西西结婚了，住在河西，在百万地产旗下的青翠花园按揭了一套房子，新婚生活总是很美好，除了西西的肺病和我们的穷。
西西说的没错，环境总会让人变。
第一天，我去找摆在机动车道上卖菜的大婶。
我：大婶，你这样摆不行，你看，你都占了人家跑马车的道了。
大婶警惕的看看我：你谁啊你？
我：我是城管。
一听这话，大婶冲上来就给我裆部一脚，趁我瘫倒在地的时间推起车一路飙过了街道。
第二天，我又在这条街道的同一个位置看到了大婶。
我走近：大婶，还记得我吗？
大婶当然还记得，她一看到我的脸就兴奋了，用比声音还快的速度上来又踢了我一脚。
第三天，我又去找大婶。
这回我站在一丈开外，用虚弱的声音冲大婶喊：大婶你不能在这里摆摊摊摊，这是机动车道道道道！
大婶：小伙子说什么，大娘耳朵背。
我走近：大婶我……
“咣”一声，大娘又出脚踢到我的裆部。我一下子怒了，上去就把大婶的摊子掀了，把人也抓到了城管所。
晚上回到家，看见西西在厨房里忙活。我悄悄走过去，从后面一下子抱住西西。西西惊叫一声，回头看到我，用锅铲打我一下。
我被打得晕晕乎乎的：做什么呢，这么香？
西西：一会你就知道了，对了阿生，你见到咱们家那口小锅没？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我不好意思的从身后拿了出来，放在旁边：这呢这呢，上班时候老容易饿，我就想着煮点面吃。
西西拿过锅，仔细端详：哦你拿到城……欸！这怎么还凹进去了一块啊。
我满脸通红：公家灶火太大，火太大。
吃饭的时候，西西突然说：求你个事呗。
我问：怎么了？
西西说:住咱们隔壁的周婶卖菜被城管给抓了，一天了都没放出来，她老伴都着急死了。你帮忙给说说，就在往北的第二条街被抓的，你看看能不能给说说，看能不能提早放出来。
我说：西西这事你别管，那个老太太罪有应得。
西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阿生，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子说话的。
我筷子一摔：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吗？
西西说:可她也那么大年纪了，她老伴…咳！也都……咳！
西西一下子紧捂住胸口，手里的筷子也掉在地上。
三
西西睡着的时候，院子里的野猫正在打架抢地盘，也许是抢母猫，我不知道。
大夫走出门：小姑娘这样子多久了。
我说：两年。最开始没疼的这么厉害。
大夫摇摇头：治不了了。
我说：怎么……怎么会？大夫，你想想办法，一定得治好，一定得治好！
大夫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你可以试着去找张百万，他或许有办法。
我说：谢谢。
在我的想象中，张百万是一个秃头，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人，我曾经跟西西说过我的这个想法，西西说不错，这很符合张百万这个名字。
可当我真正见到张百万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猜错几乎全错，张百万身形健壮，不过寸长的头发直直的耸立着，显得十分干练，眼睛狭长，眼神十分危险，唯一在我意料之中的，就是他是个中年人。
他在他那开满花的庭院里接待了我，不问姓名不问缘由，先给我斟满了一杯茶，等我喝完之后，他才开口：来干什么？年轻人。
我放下杯子：救人，救我老婆。
他笑了，看了看周围色彩妖异的的花：救人就要找医生，找我张百万有什么用？
我说：医生救不了，你能救。
他说：你老婆怎么了？
我把西西的症状全都告诉他，他听完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说：我可以试试。
我欣喜若狂：太好了！谢……
他打断我：不要谢我，我问你，你拿什么东西，来换你老婆的命？
我说：我……我可以去给你干活，十年？二十年？干多久都行。
他哈哈大笑：我张百万，难道会缺一个仆人？
他又说：我要命，治你老婆的药，一剂得一条命。
我回家的时候，西西正在烧鱼，引得附近的野猫都呆立在门外。
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锅铲，我说：你去躺着，今天我做饭。
她还是很虚弱，争不过我，我把她抱回床上。
她的背和床板接触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说：西西，是不是还是很疼。
西西说：还好了，也没有很疼。
我说：我问大夫要到了好药哦 ，说是能治你的病。
说完，我从包里拿出药剂和针管，用张百万教我的方法把药注射到了西西的静脉里。
西西轻轻地咳两声，又重重地咳一声，神色惊奇：咦？这个药好厉害，真的不疼了。
我说：那当然，以后疼的时候就告诉我，我再去大夫那里取药。
四
张百万给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城西前一任县官的遗孀，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妪。
我说：这个人谁都杀的死，为什么要我去。
他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跟我扯上关系，你，够干净。
我说：嗯，这是第一管药。
这个老妇人每天傍晚都回去河边散步，那个时候下手，时机最好。
三月十二日，桃花开得正好，我站在一株桃树下，花瓣落到我的头发上，一柄短刀藏在我的怀里，我真希望那个老妪今天不会经过这里。
可是她来了，身影颤颤巍巍，缓缓地走进，停在我的身边，她看着我上方，说：桃花真好啊。
我说：是啊。
她继续走下去，我说：等一下。
她回过头来：怎么了小伙子。
我掏出短刀：对不起，我得杀了你。
她却不惊慌，而是显得有些惊奇：为什么？为了钱吗？
我的眼泪落在地上，手里的刀都握不紧：杀了你，就能救一个人的命。
这样啊。她突然笑了出来，面向我摊开双臂，那你就拿去好了。
她死后，我在桃花树下面哭了好久，她的钱袋被我埋在树底下，捕快应该能把这件事认成抢劫，我得把事做的绝对干净。
张百万很高兴，他说我又狠心又细心，肯定能成大事，当晚便将第二管药给了我。
我带着药回家，我不想成什么大事，我只想照顾好我的家人。
第二个目标，是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家族的家长。
我拿着一柄长刀去找他，他的周围总会用人贴身保护，都是高手。
出发之前，我告诉张百万，如果我回不来，麻烦他多给两管药给西西。
他说阿生你得活着，你老婆的心要是死了多少药都治不了。
我哼一声，上了路。
包义军的身边有两个保镖，一个用长鞭，一个用长剑，如果是平常，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我赢了。
包义军打量着我，眼神饶有趣味，手里的剑都不出鞘：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杀我？
我说：是，我得活着回去，老婆做好了晚饭。
那场战斗，我的手臂被贯穿，整个左手只有三个指头还有知觉，可我带回了包义军的头。
再后来，第三个，第四个……第八个。
可西西的病情却没有好转，张百万给的药效果越来越差，到了第八管的时候，静脉注射也没用了，我只能握住西西的手，整夜整夜地陪着她。
愚德二十一年四月一日，西西在世的最后一天。
我背着她去看了海棠花，去湖边钓上来一条大鱼。
中午，我把鱼红烧了，我夹起鱼肉喂给西西。
西西脸色苍白，露出一个笑容：好吃，真好吃。
我说：那你就多吃一点。
那条鱼，西西一共只吃了两口。我把剩下的鱼倒在院子门口，附近的野猫都来了。
我看着猫自言自语：以前没有机会让你们吃，今天家里的大猫吃不动喽。你们吃吧。
春天还是有点潮湿，我的脸上总是湿润一片。
西西说：阿生，你过来，看看我给你绣的荷包，你之前那个都烂啦。
五
西西死后，我在家里种了一株海棠树。
周围的野猫还是会过来，可我已经不做鱼了，它们经常聚集在树下，乖乖的，好像不曾偷过李婶家的咸鱼，抓烂过西西的衣服一样。
我也像是衰老了很多，迷迷糊糊的，有时候早上起床，总会问一句：老婆，中午要不要吃鱼？
可是没有回音。
六
张百万把我请到他的宅邸里。
一见面，他就问：听说你妻子过世了？
我说：嗯。
他拍拍我的肩：我给你介绍个更年轻，更漂亮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他说：阿生，这两年你帮我杀了不少人，你难道没有想过究竟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说：我没兴趣。
他大笑：哈哈哈哈！所以我说你能成大事，告诉你，你杀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反对合并河东河西的。
我说：合并？
他说：对，合并！只有合并了之后，才能发展的更好。
我说：可河东和河西的生活都不一样，一个靠打鱼，一个靠种植。
他说：不一样也得合，合并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不叫狗尾巴城了，叫青翠城。
我说：我是在狗尾巴河旁边长大的，不是青翠河。
他说：我要做皇帝。
他接着说：这些年我在外面屯了不少兵，等城东城西一合并，我就从这里发兵，连雪，木及，阳澄，一路打到丰都去。我会把那个愚德皇帝砍头，我做起皇帝来，不会比他差。
我说：那会死很多人。
他说：跟我吧，阿生！等我当上皇帝，不会亏待你的。
我缓缓摇头：你当不了皇帝，你这样，只会白白杀掉几百万人。
说完，我拔出剑。
七
西西爱吃栗子，可我们自己炒出来的总是没有街口王叔炒出来的好吃，西西每个周二都会去买半斤回来。
西西爱看海棠，每次一开春，她就嚷嚷着要去城西的花园看看。
西西爱吃鱼，却只爱吃狗尾巴湖里的鱼，这里的鱼少腥味，多鲜味。
西西说：要是有一天这里不存在了，我还怎么生活啊。
我摸着西西的头说：放心，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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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贼，你实在逼人太甚！”
一声断喝，洪屠夫红着眼睛，操着一口厚背斩骨大刀，赤着胸膛，拦在了村口。
满村老幼相互扶持着，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几名捕快模样的公人正簇拥着一名妙龄少女，半推半搡，想把她带出村去。为首的中年捕快冷笑道：“洪屠，你不要命了，老子面前你也敢动刀？”
那屠夫脸上的肥肉一颤，显然是怕得狠了，但还是强撑着道：“你若是讲理，我自然不动。光天化日之下，你身为朝廷官吏，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不成？”
“王法？”那捕快头子冷哼一声，伸出手来，“你们村欠下的两年租子，交来。前脚你们交了粮食，后脚老爷我就拍拍屁股走人，绝无二话。”
“老天爷啊！”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九个月没见过雨水了，这是天下大旱呐！庄稼颗粒无收，朝廷还要涨租子，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捕快头子看他一眼，冷冷的没有说话。那老头吓得颤了一颤，鼓起勇气道：“求求几位官老爷，放了我孙女吧。明年我们一定把租子补回来”
“老赵，不是我找你麻烦。你当这保正也有些年头了，今天我是拿不到粮食，也带不走女人。回去上头怪罪下来，还不得剥了我这层皮-------怎么，到时候让我跟你们这些土包子一起握锄头不成？”说着，他哈哈一笑，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看好了，老爷可是握刀的！”
红光一闪，洪屠的厚背大刀竟被拦腰砍断，铮地一声掉落地上。
“钱家正宗，贯日刀。”那捕快头子拍拍衣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动刀的？”
那洪屠倒退两步，一个踉跄坐倒地上，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捕快头子扫过众人一眼，挥挥手，“带走了。”几名捕快应了一声，抓着那姑娘就要走。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敢。”
捕快头子转头看去，只见村头的乞丐窝里，缓缓站出了一个年轻人。他头发杂乱，满身灰土，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这几年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凡几，路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乞儿，倒也丝毫不足为奇。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乞丐，那捕快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那是习武之人一种天生的嗅觉，就像是丛林中的野兽，从风中闻到了前方匍匐的猛虎一样……
“少侠高姓大名？”
他毕恭毕敬地抱拳，竟是行了十足的大礼。
那少年慢慢走来，咧嘴一笑，忽然腰间掠出一道寒光！捕快大惊失色，疾往后退，只觉锐风铺面而来，他胸前一凉，停住身子，身上的捕快吏服，竟从中间裂开两半！
那少年挠挠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叫河伯。回去告诉钱钦同，我来杀他了。”
村里杀了最后一只瘦猪，取出赵老头家门口老槐树下埋的最后一坛土酒。少年河伯被供在主座上，饕餮似的大口吃起窝窝头和红烧肉来。
“少侠如此神功，为何沦落成乞？”赵老头不解问到。
河伯有些不好意思：“下山以来，眼看灾民无数，便一路把身上银两干粮全都施舍了出去，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却两手空空，不免沦为乞丐了。不过也好，大家一起吃苦。”
赵老头瞪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少侠高义！不知少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河伯不经意地抹抹嘴，说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来杀钱钦同。”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少侠……莫不是说笑吧？”赵老头陪着小心问道。
“说笑什么。”河伯随口道，“他为富不仁，你们平日里不都被欺负惨了吗？刚刚那捕快要抓你孙女，带回去还不是给钱钦同那个老淫贼糟蹋？”
赵家的丫头脸上一红，低头跑走了。赵老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少侠说的不错，钱老爷在这登瀛城的方圆数十里内，确实算是一手遮天。只是他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我们哪里招惹的起？”
河伯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含糊道：“没事，我去招惹，不需要你们。对了，有水吗，实在渴得狠了。”
赵老头回头看看众人，交换了眼色，才慢吞吞地说道：“连年大旱，村里早就没有剩水了……少侠要是想喝，五里外就有一口井水。但是钱老爷派了门下弟子看守，等闲不让我们碰，想要的话，需得付出点什么……”
话音未落，河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带我过去！”
最后还是没有人带河伯去。
赵老头遥遥指了个方向，就躲起来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般。河伯心里不免好笑，觉得果然是乡下庄稼人，生的便是胆小怕事。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一个凉棚搭在旷野上。走上前去，果然是一口古井。凉棚里坐着两名穿着红袍的男子，都是一手抱着一个姑娘，口中还调笑道：“来香一口……香一口就给你一口水喝。”
那几名女子看起来都是村妇打扮，虽然土气，但胜在年轻，倒也薄有几分姿色，此刻大多都臊得满脸通红，却舍不得离开。
河伯看在眼里，视若无睹，走上前去，提起木桶就要打水。一个红袍男子看着笑道：“又是个失心疯的，真以为能空手提走水呢。”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背后一脚踹去。
河伯微微一侧身，抄手抓住他的脚踝，便往井里扔去，那人吓得狠了，连呼救命。另一人看在眼里，眼中闪过怒色，猛地拔刀出鞘，整个人仿佛一道疾电般当头斩下。
刀未砍下，忽然一点寒芒掠过，那把百炼成钢的赤甲刀便断成了两节，河伯一把拿住他，喝道：“好大的胆子！”
那人倒也硬气，抬眼怒道：“你是什么人！受谁指使而来？”
河伯笑道：“没人指使我，我是为天下无辜百姓而来。如此古井，本该百姓共用，你钱门却收入囊中，视作私产，该当何罪？”
那人一愣：“无辜百姓？”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似得。
河伯皱眉道：“你笑什么？”
那人大声道：“要不是我钱家接手管理这口井，你去问问，半年之前，哪天这儿没有几个被推进井里溺死的？他们几个村子哄抢不绝，生怕打得比别人少了，为了一点水，连人命都不要了！”
河伯懒得理会他，随手点了穴道，就将他丢到一旁，便自取水去了。
那人兀自哈哈大笑：“为了百姓？你还没有看过这些百姓的真面目呢！”
河伯提着几桶水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把水放在桌上，朗声道：“各位乡亲，想要水的自己来拿！”
村人却出奇地冷静，一个个低着头，竟没有一个上前的。赵老头迎了上来，作揖道：“多谢少侠了，少侠一路辛苦，再吃些酒肉。”
河伯正觉口渴腹饥，适才没甚吃饱，端起一碗酒就咕噜噜一饮而尽，顺手抓了几块肉塞进嘴里。
忽然洪屠抬起头，大声道：“不能吃！”
河伯正在咀嚼的嘴巴顿时停住了。他转头看向洪屠，意甚不解。
“洪屠！”赵老头激动得脸色通红，戟指骂道：“少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便吃你几块肉又怎么了？”
洪屠脸色狰狞，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少侠继续，继续，不要和他一般计较。”赵老头转过脸来，陪笑道。
河伯却放下了酒肉，忽然道：“这么一说，我还没注意，村子里似乎多了几个陌生人？”
赵老头脸色一变，勉强道：“哪里有……哪里有……”
河伯死死盯着人群中一个身影，半晌笑道：“钱老爷子，既然亲自到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吧。”
那老者闻言，换换抬起头来，只见那老人红光满面，短须雪白，正是登瀛城钱家的当代家主，钱钦同。
他被识破了身份，也巍然不惧，哈哈大笑数声，走到洪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胆量，做的不错。”
洪屠脸色煞白，忽地大吼一声：“劳资跟你拼了！”伸手便去抓他衣领。
“不要！”河伯厉声道。
说的晚了一步，只见两道血箭冲天而起，洪屠双臂飞起，远远落在地上。又是刀光一闪，洪屠的头颅也飞了起来。飙出一地鲜血。
“竟敢如此滥杀无辜！”河伯怒道，“我还怕传言有虚，你竟当真如此残暴！”话音未落，他长身欲起，一个挣扎，却又重重跌落座上。
钱钦同看他笑道：“别费劲了，中了我的阿堵散，休想再使出半分力气。”说着，他仰头哈哈大笑，“世人只知道钱家的贯日刀天下无双，怎知道这阿堵散才是我钱钦同的真正杀招！”
说着，他走上前，一把抓起河伯的脑袋：“说，谁让你杀我的？”
河伯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他忽地冲着钱钦同的脸猛地一吐，满口酒肉就喷在了对方脸上。就在钱钦同慌张后退，想要擦干净的时候，河伯的肋下，一道寒月似的刀光亮了起来！
“你没中毒？”钱钦同捂着嗓子，咯咯地后退着，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中了。”河伯满脸死灰，几乎透支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你太高估自己的毒药了。我虽然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但是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好，好，好。”钱钦同仰面而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村里，众人惊惶地看着地上的尸首。
钱老爷，死了？
那个登瀛城里最一手遮天的巨擘老佛爷，居然就这么走了？
河伯双足稍一用力，就重重跌落地上，他看着钱钦同的尸首，咬牙道：“他一定有解药，搜他的身子！”
众人不动。
漠然的气氛蔓延开来。
河伯愕然看着众人，他们前一秒还被欺压得猪狗不如，现在却可以站在一起，冷冷地不说话了。
忽然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
他眼前一黑，耳畔传来赵老头的声音：
“少侠，你别怪俺赵老头。钱老爷死在我们村，如果我们不交出个凶手，可就是毁村灭门啊……”
木棍伴随着声音，一下下地敲击在河伯的后脑上。
“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平素杀了人，就转身走了，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不错！杀了钱老爷还想跑！”
“快去报官，说我们拿住了杀害钱老爷的真凶！”
他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拳脚殴打着。
河伯渐渐失去了意识，就在弥留之际，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那个钱门少年的话在耳畔回荡：
“你还没有看到这些百姓的真面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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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人人都承认的高手并不多。
欧阳乾坤算一个。
欧阳乾坤不姓欧阳，也不叫乾坤。
他本名叫刘满堂。
名字是奶奶取的，农村人取名字朴实，希望将来刘家能四世同堂。
刘满堂并没想着要行走江湖。
他娶了个媳妇，买两亩地，盖三间大瓦房，生一窝孩子。
一件事情改变了这一切。
江湖上，正邪不两立，邪教已被正派人士屠戮殆尽，只剩下一个教主还负隅顽抗。
正派人士一路追杀，追到了刘满堂所在的村子。
教主身受重伤，却没有人愿意给他致命一击。
理由很简单，但凡英雄，下场往往不好，实权派永远躲在英雄背后。
正派人士都懂这个道理。
僵持。
正派人士不动手，也不允许教主自杀。
直到刘满堂背着一捆柴经过。
正派人士告知刘满堂，杀人跟杀猪并无区别，你有两条路，你杀了他，给你二十两银子。你不杀他，我们去拜访你邻居和你媳妇。邸报的标题我都写好了，邪教入村，村民遭殃，妇孺牛羊被屠戮一空。
邪教教主死在了刘满堂柴刀下。
刘满堂成了英雄。
正派人士觉得刘满堂这个名字不大气，就给他改了个名字。
从此，刘满堂成了欧阳乾坤，欧阳乾坤成了英雄。
欧阳乾坤手刃邪教教主的事迹被大肆渲染，越来越神乎其神，欧阳乾坤成了传说中的英雄。
十年之后。
邪教兴起，兵临城下，正派人士绑了欧阳乾坤求和。
冤有头债有主。
人是欧阳乾坤杀的。
欧阳乾坤求饶，我不是什么欧阳乾坤，我叫刘满堂，我是个农民。
没有人相信。
欧阳乾坤被邪教分尸而死。
正邪两派达成一致，和平相处十余年。
十余年后，战争再起。
欧阳乾坤被写进了史书和传奇。
二十年前，欧阳乾坤手刃邪教教主。
十年前，欧阳乾坤被邪教擒住，百般折磨而不屈服，犹痛骂贼人，至死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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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伙计这事儿算不上光鲜亮丽。徐掌柜说过，客人就是天，哪怕你的婆娘快生娃了，只要来了客人，你就得立马去招呼。招呼不周就会挨骂，被骂得多了还有可能被掌柜的辞退，这就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工钱其实也不算多，一个月拿的银子将将够在七里虹买一匹下等棉布，能给婆娘裁件裙子穿。
不过做伙计有个好处，跟厨子混熟了，每次上菜前都能尝上一口。这一点在楼心月尤其诱人，楼心月的厨子都是当今江湖最顶尖的师傅，一根萝卜都能给你熬出鸡汤味儿来。那三年里，我尝遍了人间美味。
在楼心月六十六位厨子里，属阿顾手艺最刁。
阿顾跟我讲过，楼心月的厨子出的菜都少一股子劲儿。我找机会问了几次，阿顾都不肯说，只让我自己去体会。
可惜我天生伙计命，只觉得每样菜都是珍馐美味，就像那些来楼心月的风流书生讲的：「楼心月的菜是天上人间菜，茶是冥府孟婆汤。」
阿顾对那些文人的说法不屑一顾：「他们只知道把菜嚼了吃进肚子里，哪儿能懂菜。」
我仍是不明白，菜可不就是嚼烂了咽进肚子里，总不能囫囵吞了吧。
逼问得急了，阿顾终于松了口，在他的粗布衣裳上擦了擦手：「他们的菜是死的，活人去吃死菜，精气神就都没了。」
我一脸茫然。
阿顾叹了口气：「明天早些时候，你来这儿看我做道菜。」
二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看阿顾做菜的，徐掌柜都不行。
一个厨子，吃饭的家伙事儿全在灶台上，未经允许看一个厨子做菜，那等于是砸人家饭碗，严重的是会被剁手指的，这是江湖规矩。
尤其是像阿顾这样的顶级厨子。在楼心月，阿顾一天只出三道菜，早、中、晚各一道，能吃到阿顾做的菜的，都不是凡人，得是豪侠中的豪侠、巨贾中的巨贾、达官显贵中的达官显贵。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一进后厨便看到了阿顾。
阿顾还是那套穿惯的粗布衣裳，说来也怪，阿顾似乎常年都穿那一件粗布衣裳，但无论当天晚上那件衣裳有多油腻，第二天都能变得白净干爽，业内话讲就是干净得像块刚出炉撒上白面粉的硬烧饼。
「今天做道活鱼汤。」阿顾慢条斯理地磨着刀。
听到「活鱼汤」这三个字，我有些惊喜，又有点失望。
活鱼汤是楼心月的金字招牌，六十六个厨子中，能做活鱼汤的就七个人。
这道菜本身不复杂，但胜在奇崛。
活鱼汤，关键在一个「活」字。是要把活鱼捞出，迅速去鳞，开膛破肚，抛进温水里，因为刀法快，鱼虽没了脏腑，但一息尚存，仍会在在温水中游弋不止，此时升高水温，撒入各色花瓣，五彩香料，鱼游花开，鱼停汤成，香气四溢，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这道菜也是楼心月最贵的菜，按说这道菜最佳的吃法是厨子拿上工具现场做，但能吃得上这道菜的，身份往往极高，为了避嫌，别说是菜刀这样的锐器，就是一双筷子都进不了他们的身。所以都是厨师在后厨做好，褪去全身衣裳，拿块布遮在腰间，由专人护送迅速端到客人面前。
能亲眼看到活鱼汤制作，当然是千金难买的，但我还是有些失望。我总以为像阿顾这样的人会不屑以此来炫技，想不到终究不能免俗。
阿顾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说道：「我的活鱼汤，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三
阿顾没骗我。
他的第一步就把我惊住了。
要做好活鱼汤有三个要素：刀快，手快，火慢。前两者不用说，快手快刀才能保证处理干净鱼的同时保留鱼的一丝气息，但很少有人知道活鱼汤的火候才是决定口味的精髓。火大了，水烫得急了，鱼儿一进水就会蹦起来，水花四溅，这道汤就算废了。火小了，鱼剩下那一点生命耗尽了，翻肚皮在温水上，既难看，汤也腥。
好的活鱼汤一定是好火生出来的，要让徐徐升高的水温恰好把鱼牢牢焖住，鱼死，水沸，汤成，这一锅汤才值得客人花一百两银子去吃。
但阿顾却倒行逆施，干柴烈火催了一锅滚沸滚沸的汤。
「尝尝这汤。」阿顾不理会我的惊愕，给我盛了碗汤。
阿顾就是阿顾，那碗汤我舌尖点了一下便鲜进了血管里，一口下肚，嘴巴烫得发麻。
「很多人误解了活鱼汤，认为关键在杀鱼快，心心念念都在一个『杀』字上，戾气太重了。」阿顾一脸严肃，「他们忘了活鱼汤是道菜，是要用嘴巴去尝的，活鱼汤的关键在汤。」
木柴燃着大火，烧得锅底通红，整锅汤剧烈翻动，喷出一团一团水汽，阿顾的脸庞在那一团团水汽中，被火光映得一片铁红。
我十分确定自己喝的是汤而不是酒，但那一刻我竟有些微醺，周围燥热，像是在澡堂里。
恍惚间，阿顾的刀亮了。
我只看到刀亮了那一下，明明白白的一下。
鱼鳞铺在案板上，鱼杂碎落在鱼鳞上。
火灭了，火光钻进了锅底。汤停了，一条鱼静静地沉在汤底。阿顾的刀放下了，刀光敛进了鱼里。
周围一下子凉了下来，我这才意识到，现在才是寅时、深秋的寅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就……结束了？我回过神来，看着那一锅淡青色的汤水，锅底的鱼一动不动，汤面上几片葱花颤颤悠悠地打着转。
气氛尴尬起来。
原来阿顾也有失手的时候。活鱼汤最忌讳的就是鱼在入锅前就死透了，阿顾刚刚那一刀是很快，但还是不够快。
可以理解，我只是个跑堂儿的，不值得他全力以赴。我正想开口夸他的汤好喝，打个圆场，阿顾却伸出食指竖在面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知什么时候提来了一壶酒，并把酒轻轻地放在了鱼汤旁，他的手似乎有些抖，酒壶跟铁锅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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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福临客栈的大掌柜，我想讲两句。
我七岁那年，客栈的老掌柜收留了在街头流浪的我。各位不要误会，他自己有儿子，只是缺骡子和抹布，所以我就成了骡子和抹布。
少爷真不是坏人，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他去了私塾几年，学会了打算盘，写字和读书的本事。他经常把我叫过来，说骡子啊今儿个爷给你读一段。然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他在地摊上买的各种侠客故事。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听侠客的故事。我只喜欢少爷在读完后和我偷偷分享夹藏在书中的女子画片，据说她们都是美貌如花的侠女，一身功夫不说，还陪着侠客浪迹天涯，无怨无悔。
那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隔壁阿花最恨的就是她在漕帮跑腿的男人在外面和人打架了。侠女为什么不怪自己男人不好好过日子，还能无怨无悔陪着他呢？
我一直怀着这个疑问，直到一次偶然看到街边摆馄饨摊的阿婆用手中的筷子夹住一只乱飞的苍蝇为止。
我回去后口沫横飞地和少爷描述了那个场景。他拍案而起，和我来到阿婆的摊子上连点了十八碗馄饨，然后坐在板凳上盯着阿婆的脸不说话。
阿婆看了看少爷，说我这里还有十碗馄饨。
少爷拍着胸脯说我全包了，然后转头对我说骡子这二十八碗馄饨就是你这一周的伙食，不用谢我谁叫你家少爷我就是这么豪爽的人。
阿婆说好吧你们想知道啥。
少爷也不客气，上来就是三连击：你是不是会功夫？是怎么修炼来的？能不能传给我？
阿婆笑了，说我的确会功夫，但这身功夫是我陪我师父睡觉学来的，你陪我睡觉我就传给你。
少爷的脸顿时如同煮熟的鸡蛋。
阿婆点了少爷的额头一下，动作很少女。她说你嫌弃我是不是？这次我不怪你。我早就看穿了，你们男人都是贱。
少爷嗫嚅说我没那意思我从不知道你们江湖侠女学武功还要陪师父睡觉……
阿婆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说那你为什么以为我学武功就不会陪师傅睡觉呢？门派里那么多弟子，师父凭什么把绝世武功教给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呢？
少爷说师父教徒弟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阿婆笑了，笑容很冷。没有理的世道，哪里来的应当？当年我的生身父母十个铜板就把我卖给了师父，又是什么理？
少爷说那你现在不是厉害的侠女了嘛。
阿婆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做侠女？
少爷说你不是喜欢和侠客浪迹天涯双宿双飞吗？
阿婆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哪个青春少女愿意陪着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男人风吹日晒居无定所？
少爷沉默了一下，说那我看书里都这么说的，书总不会错。
阿婆也沉默了一下，说书都是男人写的。他们不懂，也不想懂我们女子的苦。
少爷问你们有什么苦？
阿婆的眼神在他脸上逡巡一轮，说练武苦不苦？练完了还要做杂务苦不苦？做完了晚上还要伺候师父苦不苦？
少爷插嘴说我听说晚上那事挺舒服的……
阿婆看着少爷说你知道男女情爱吗？
少爷的脸又红了，说当然。我天天跟在少爷身边做骡子知道少爷其实就是在扯淡。他知道的和我知道的一样多，就是书里那些古怪的描写。
阿婆说那你天天让一个你不爱的人糟蹋你的身子很舒服？
少爷一下子不说话了。一会儿后又弱弱的说，不是还有别的侠客吗？
阿婆的脸色暗了一下，说有过，是另一个门派的师兄，后来被我师傅沉江了。之后师父在我后背上用天红指刻上了他的名字——那是我派标记叛徒的特殊指法。我这几年里用刀削了后背十几次，长出来的新肉上还是有他的名字。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东西。
少爷说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婆突然咧开嘴给我们看，她竟然没有一颗下槽牙。她说我偷了门派中最后的天山七仙水，涂在了下槽牙上，在做那事时一口咬住他的肩膀，我师父大惊失色，立刻开始运功逼毒，身体没法动弹，我趁机一掌把所有涂毒的牙齿都打掉了。然后把带血的牙齿一颗颗钉进了他下面那玩意——他既然喜欢我用嘴服侍他，我就让他这么舒服的死去，也算是尽尽做弟子的孝心。
我听得浑身发颤，虽然一些地方听不懂，但心里觉得特别特别疼。
阿婆看我们害怕，闭上嘴又拢了拢头发。少爷缓了口气，说那之后呢？
阿婆说之后我逃离了门派，装作一个主家被截了道后又自己逃出来的丫鬟，一路北上到这附近。去年遇到了一个可怜我的挑夫，就跟了他，幸好我那时的身子已经被师父糟蹋到生不出孩子了，否则之后他出卖我时，我可能也下不了手了。
少爷的声音变得有些抖，他，他为什么要出卖你？
阿婆又笑了，我发现她其实很喜欢笑，她说我也不怪他，谁叫门派把我师父的天女落玄功拿出来做捉拿我的悬赏呢？那可是天女落玄功啊，你们听过那个功夫吗？
少爷连忙点头说听过听过，书上说那是天下五绝心法之一，威力无比，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是修炼大成者会转换性别……
少爷说到这里便哑了。
阿婆又点了一下少爷的脑门，说你真的聪明，说不定真能学成我的武功。
我眼巴巴地看着少爷。
少爷却不看我，只是对着阿婆艰难地说你师父莫非，莫非之前……？
阿婆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天女派创立三百余年里没收过一个男人。我师父是在练成天女落玄功第七重时变成了男人。你要是拜我为师就是天女派有史以来第一个男弟子。当然以后你还是会变成女弟子，所以我不算是违背门规。
这时少爷突然打了我一巴掌，说骡子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爹不是说了那事不能误了吗？然后转头说阿婆啊我突然想起了我们还有件急事立刻要去办，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听您的故事？
阿婆只是笑着看着我们不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少爷的脸一下子垮了，又指着我说阿婆你看他怎么样，特别能干活，自从他来了我们家所有牲口都肥了一圈。
阿婆这时开口了，说他不行，我派武功最重悟性，你看他现在还搞不懂出了什么事呢。再说我也需要一个既能好好过日子又能打听消息的地方，你家客栈就很合适。我再也不想过书里那些江湖侠女那样漂泊的生活了。
少爷双拳紧握，眼神游移，呼吸变得急促，他身子突然一动，又猛地顿住，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阿婆站起来拍了拍手，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乖徒弟，能在跑之前留意到天红指，你已经通过了我最后的考验。这就帮师父把摊子挑起来吧，到你家后再正式敬茶拜师不迟。
少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低头顿了一下，又突然抬起头说要是我刚刚跑了呢？
阿婆说你敢跑就说明你没看出天红指，我给出了提示并施展了两次你都看不出，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我就会把天山七仙水弹进你的鼻孔里。乖徒弟你以后就知道你有多幸运了，我师父宁可让我把牙齿钉在他下面，到死都不敢动弹一下，你以为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哦，否则我就用你的骡子让你见识一下。
少爷看了我一眼，嗫嚅了下，说是因为你师父更怕天山七仙水吗？
阿婆说乖徒弟答得不错，今天教你个乖，我派暗器手法天下无双，你师父我的下槽牙更是天下最毒的暗器。
少爷的脸像是便秘了一样，说你的下槽牙那莫非是三毒暗器“狗咬吕洞宾”里的咬字器？
阿婆捏了捏少爷的脸，说好聪敏的孩子，之前那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的小指头。
自从少爷莫名其妙打我一巴掌后，我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幻境，少爷和阿婆的对话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我问阿婆说那四个是谁啊？为什么比不过我家少爷的小指头呢？
阿婆笑眯眯地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他们四个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只是你这小傻瓜好福气哦，以后要用心伺候你家少爷，他未来注定会是一个搅动江湖的侠女呢。
她又对少爷说，另外还有一点，在你变成女人前再也不许嫌弃我，你敢嫌弃我我就把下槽牙钉在你下面那玩意上。
少爷一言不发，过去挑起来阿婆的馄饨摊，我想过去帮忙，他却一把推开我，然后一脚踹在我肚子。我低头痛苦地干呕起来。
阿婆这时说你不要怪他，还不是你自己上钩的？以后你这脾气一定要改改，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少爷扭过头不说话，只是朝着客栈走。我赶紧站起来跟着少爷，似乎听到身后阿婆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少爷和他师父最初相遇的故事。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我经历了不少别人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印象最深的仍然是这个故事，几乎每天都会在梦里重温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至于后面少爷如何学艺，如何搅动江湖，如何潜入天女派替她师父报仇成为正道第一通缉犯，如何抢回她师父的孩子并收为养女，我如何占了少爷的身子，如何害得少爷用天山七仙水自尽，如何成立江湖第一大帮客栈帮为少爷复仇，又如何像现在这样每天坐在客栈里等着少爷的养女来找我复仇等等，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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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秋是天下第一剑客。他有一个秘密，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
他不会武功。
这场欺骗武林十七年的骗局，终于到了谢幕的时候。
1
他出道十七年，专杀败类，有人说，他的剑下亡魂足足有一万人。他的剑到底有多快？没人知道，因为见过他出剑的人都已经死了。不论多么穷凶极恶的黑道巨擘，只要听到「张知秋」三字，尽皆闻风丧胆。
二十二岁初入江湖，连挑洞庭湖九座水寨。
二十三岁论武青城，自此青城掌门弃剑不用。
二十五岁追袭三千里，为恶三十三载的闻香教从此销声匿迹。
二十七岁约战巴蜀剑神，赢得名剑「龙泉」。
二十九岁，闻倭寇犯境，仗剑前往，半月后东海已靖。
三十而立之年，朝廷颁下「禁武令」，张知秋只身入京，剑闯紫禁城，与人皇定下「龙泉之约」，为天下武人求得容身之地。
那天之后，张知秋成了「天下第一剑」，受万人景仰，也成了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其实，张知秋，不会武功。
每到月上中天，「天下第一剑」都会独自待在屋里，一遍遍擦拭着出鞘的龙泉，诉说那些早已被忘却的记忆。
第一次出剑，是什么时候？哦，是捡起了一具死尸的兵器，面对三个劫匪，只求自保。但不通武艺的自己，几招下来就遍体鳞伤。如果不是朱公子路过，自己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吧。
「朱公子，为什么这世上恶人能吃肉，好人就要吃苦呢？」
「其实，好人坏人并没有绝对的区分，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活着。你看，这具尸体，这几个贼人，其实都死在了追寻欲望的路上。少年，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我……我想成为天下最厉害的人，谁都不敢欺负我，坏人听到我的名字就害怕！」
「哈哈，有意思。好！我就让你当天下第一！」
那天开始，张知秋就迈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在朱公子随从的带领下，来到已经被火烧成白地的洞庭水坞。
「今天是立秋，你便叫张知秋吧。记住，别人若问起来，你便说洞庭水匪是你挑的。」
「青城掌门那个老杂毛的私生子在我们手里，你明日便去拜山，与其闭门切磋。放心，他不敢赢你。」
「公子有令，闻香教妖言惑众，各州府共剿之。你去做个样子，功劳归你了。」
「天下第一怎么能没有神兵利器？听说有把叫龙泉的不错，知秋，你将此剑主人约到设伏之地，然后等着拿剑便是。」
「倭寇为乱呐……挑选军中精锐，知秋，公子命你也跟着。」
直到三十岁那年，张知秋承载着整个江湖的希望来到紫禁城，才在那个至尊的宝座上再次见到了朱公子。
「意外吗？呵，想必这些年你也有所猜测吧。你回去吧，我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禁武成功，但谈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和江湖各退一步。这次之后，你的声望想必足够了，着手统一江湖吧，以后让他们为我所用。」
张知秋行着大礼，缓缓后退。就在他将要退出大殿的那一刻，隐隐约约听到了叹息声：「等你真正懂得了天下第一的滋味，再来见我吧。」
油灯的轻微炸响将张知秋从回忆中惊醒。他慢慢将龙泉归鞘，叹了口气：「龙泉啊龙泉，多想让你在白天也光明正大地出一次鞘啊。」
2
二牛走在余杭的街上，兴奋地左顾右盼，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
这红彤彤的一串，就是糖葫芦吧；肉包子真香，勾的人馋虫都要出来了；这座酒楼真高呀，门口的大姐姐穿这么少不冷吗？还有，她们为什么要向我招手呢……
快看花了眼的二牛终于记起，他要去望江楼送新鲜的莼菜，万一耽搁了可是要克扣菜钱的。
「你是曾大婶的儿子？她今日怎么没自己来？」
「我娘病了，下不了地，以后送菜的活计都交给我。」
二牛把篮子里的菜换成一串铜钱，仔细数了数，满意地笑了。听娘亲说，哥哥在自己六岁那年进了城，恰好遇上了匪乱，席卷了半个江南，从此再未相见。这次如果不是娘亲生病，想来也不会放心让自己独自进城吧。
拎起篮子，二牛半只脚刚迈出大门，突然听到酒楼里传来一阵嘈杂声。站在门口的掌柜连连叫苦，赔着笑脸凑了过去。听着里头的吵嚷，二牛感觉像是有只野猫在心里抓挠，忍不住探过头偷偷去瞅。
大堂里，一张桌子被整齐地劈成两半，挡在对峙的两伙人中间。一方是个明媚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鹅蛋脸桃花眼，叉着腰怒视对面，一双柳叶眉几乎倒竖起来。她身边立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满头银发，半个身子隐隐挡在少女身前，和蔼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似的。另一头是四个青衫汉子，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长剑，咋咋呼呼地指着老少二人。
「怎么，还骂不得吗？」少女挺了挺胸，吐出一截舌尖做了个鬼脸，「你们青城派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十二年前被一个初出江湖的小伙子打上山门，现在全都忘啦？」
「你！」为首的青城弟子涨红了脸，「那可是天下第一剑，输给他能算输吗？」
「我还以为你不敢认呢，」少女笑得越发灿烂，「你承认你们连小孩子都打不过啦？」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青城弟子一咬牙，索性也不再斗嘴，长剑一挺就要向少女刺去。
二牛吓得差点叫出来，刚想提醒少女小心，只见白发老者笑容不变，手掌一挥迎了上去，轻轻飘动，行云流水般从四位青城弟子中穿过，饶是四人剑招连变数次，胸口依然都被印上了重重的一掌。几人面色一白，手中长剑拿捏不住已经落在地上，嘴角溢血，软软瘫了下去。
「哎呀哎呀，看来你们不仅打不过小孩子，连一个老头也不如啊。」少女笑着凑了过去，捡起地上的剑，对准了为首的青城弟子，「打又打不过，骂又不骂不赢，你们留着这嘴也没用，我帮你们割了吧。」
剑光连闪，几人脸上已是血肉模糊。少女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几个愤怒中带着恐惧眼神的青城弟子，一拍脑袋：「对了，估计你们也没脸再用剑了，这手也剁了算啦！」
二牛已经看傻了，谁能想到，刚才还一副柔弱样子的少女，下手如此狠辣，谈笑间断人肢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听着几人的惨叫，老者叹了口气：「小姐，何苦为难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他又转头冲着几位青城弟子摇摇头：「对不住了几位，我家小姐天性烂漫，让你们受苦了。我心软，看着不落忍，送你们个痛快吧。」
二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阻止：「住手！不能杀人！」
老者刚刚接过少女手中的剑，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老朽杀便杀了，哪里来的小儿聒噪！也罢，你也上路陪着他们便是！」
话音刚落，老者转身将剑掷出，剑方脱手，一眼瞥到二牛的脸，却是一愣，双腿一软，竟是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一声惊呼已经脱口而出：「张知秋！」
但长剑却已飞射而出，直扎二牛的心口。二牛虽然极力躲闪，还是被刺穿了琵琶骨，鲜血浸湿了衣服，半边身子都疼得动弹不得。
少女扶起老者，嗔怪道：「白爷爷，你怎么突然就跪下了？瞧你样子像是突然看见了爹爹似的。」
老者回过神来，看着被长剑钉在地上的二牛，眼中疑惑之色渐去，尴尬地笑着：「一时失态。这小子长得太像张知秋了，但看他一点武功也不会，是我认错了。」
少女眼珠一转：「你说他长得很像天下第一剑？」
「除了年轻一些，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嘻嘻，」少女冲着二牛露出了浅浅的酒窝，「那就带着他回去吧，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其他人呢？」
「哎呀，这酒楼里的人都见着我们的脸啦。时间未到，还不能暴露……那就把这酒楼烧了吧，一个不留。」
3
民心，是这个世上最容易操控的东西，因为人们都太蠢了。
张知秋抱着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堂前几位剑客切磋，脑子里想起朱公子曾经和他说过的这句话。
一位白衣剑客赢得了最终的胜利，面露喜色，将一本古卷承了上来。
「张大侠，这是我的剑术心得，请指正。」
张府每月一次的比斗，被人私下里唤作「龙门擂」，凡比剑得胜者，承上剑招秘籍，第二日便会收到天下第一剑的回书，指出不足与精进窍门。
天下剑客，无不争先，甚至连参加「龙门擂」的请柬，往往都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张知秋面露欣慰之色，赞许地点头：「招式精妙，颇有可取之处，明日再来吧。」白衣剑客雀跃不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通武艺，但渊渟岳峙的气势，已经被张知秋重复了十几年，几乎成了自己的本能。想当初，魏公公可是教了自己整整三个月，才让每一个神情都充斥着所谓「高手风范」。
回到后宅，张知秋将古卷交给一个蒙面人。他会连夜前往城郊，与朝廷的数十名供奉高手共同参详秘籍，并在天亮前带来回信。
自第一场「龙门擂」以来，这一手段已经向朝廷贡献了无数武林绝学。
但蒙面人刚走，张知秋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魏公公？不，现在该叫您九千岁了。您来找知秋，可是公子有新的吩咐？」
朱公子一时兴起之后，魏公公成了「天下第一」计划的执行者，十几年来张知秋能不露破绽，都依仗魏公公的老谋深算。偌大的江湖，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张知秋，但这些人，都死在了魏公公手下。朱公子、魏公公与张知秋本人，便是世上唯三知晓天下第一剑真相的人。
「咱家这次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消息。你可知道，闻香教又死灰复燃了？」魏公公小口抿着茶，连正脸也没瞧张知秋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当年全教上下一个活口也没留，怎会还有余孽？」张知秋吓了一跳。闻香教当年鼎盛之时，为祸江湖，逼得少林闭寺、武当封山，甚至意欲起事，这才引得朝廷震怒，调集六扇门、锦衣卫和东西厂的高手，围剿之后将功劳留给了张知秋。
江湖之上，几乎每个人都津津乐道张知秋的一桩桩故事，尽管没人知道这些消息最先是从哪里传出，又为什么传得如此之快。这些传说里，奠定张知秋地位的，是独闯紫禁城，但最能说明他实力的，一定是剑覆闻香教。
「据咱家调查，当年闻香教主的小女儿隐姓埋名外出求医，恰巧逃过一劫，身边还有个贴身老仆，匪号笑面翁。如今，他们又打着闻香教的旗号，不知有何阴谋。」
「这些宵小之辈，怎敌得过九千岁神机妙算。看来，知秋的履历，又要添上一笔了。」张知秋赔着笑，腰快要躬到了地上。如果让他满天下的崇拜者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信仰破灭。
「不，这次即便是咱家，也摸不透他们的打算。」魏公公摇了摇头，递过来一页情报。
九月初九，闻香教圣女李无霜，约战天下第一剑于泰山之巅。
张知秋惊讶抬头，连连解释：「九千岁，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我从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呐！」
「放心，咱家自然晓得，」魏公公冷笑一声，「你的一举一动，哪能逃过咱家的眼睛？这次我陪你一同前往，暂不声张，先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知秋唯唯称喏。
今日，已是初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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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本书多少钱一本？”白逸拿起书摊上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问道。
卖书的老头戴着一顶破草帽，斜倚着身后的大树，正在打盹儿。听到有人询问，睁开惺忪的睡眼，瞅了一眼白逸手里的书，打着哈欠说“《九阴真经》？这个厉害啊！三十文！”
“这……”白逸一阵错愕。
老头儿见他犹豫，连忙说，“今天开个吉利市，二十五文，不能再便宜了！”
“你误会了，”白逸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三十文是不是太便宜了一点？我刚刚翻了一下，这里面记录的武功可都是绝学，您就这么贱卖了？”
老头叹了口气，神色凄然道：“绝学？学了做什么用呢？”
白逸一时语塞，当是时，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四境臣服，盗匪绝迹，整个武林都已经衰微，习武者要么经商，要么务农，要么读书。早年大大小小几百个门派，只剩下不到十个。而且这仅存的几个门派，也人才凋零，尽是老弱病残。几十年前，各个门派还为了个天下第一争个你死我活，每三个月就会有一个天下第一被杀，而诞生新的天下第一。而如今，谁要是说自己习武，是会被当做笑柄，若是谁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那就会让周围人笑掉大牙。这种情况下习武到底何用，确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老头见白逸默默不语，勉强笑了笑，说道：“少侠，这些书都是好东西啊，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我还是推荐这本《洗髓经》还有这本《九阳神功》比你那本华而不实的《九阴真经》还要好……”
白逸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跟老头说：“这些武功秘籍我都要了！”
老头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帮白逸把十几本书都包好，交到了白逸手上。
白逸，把这些书带回家，家中一个老人正端坐在堂上。
“爷爷！孙儿回来了！你看孙儿给您带来了什么？”白逸开心地对老人说。
老人站起身来，一个健步就来到了白逸近前，笑道：“小猴崽子，又乱花钱了？”说着向白逸手中的书看去。
白逸笑吟吟地把书搬到了桌上，老人则坐下来，一本一本地拿着看。大概过了两个时辰，老人把书放下，笑道：“兔崽子这次运气不错，这本《九阴真经》是真家伙；还有这本《北冥神功》虽然少了一些穴位的修炼法门，但手足各处穴位都在。”
白逸笑道：“爷爷识货！”
老人叹了口气，落寞道：“哎！都是过时的东西啦！”
白逸连忙说道：“都是前代绝世高手的心血，这种东西总会有用的。”
老人摸了摸白逸的头，笑道：“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记着可别让你爹知道你买了这些个书，不然他又要说我把你往歪路子上带。”
白逸摇了摇头说：“爷爷，我就不能不读书，跟你练武功吗？”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很不情愿，但你爹也没错，这个时代，就算你武功盖世又有什么用？连口饭都混不到。”说着老人眼中已经有些湿润。他悠悠地看向远方，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白逸知道爷爷又在想过去的事了，天色已晚不敢长留，便悄悄离开了。
白逸前脚离开，庭院里忽然狂风大作。老人眉头一皱，拿起桌上那本《洗髓经》就往外扔去。那书破窗而出，但听一阵破风之声却又飞还进来，直朝着老人的面门砸来。但见老人正襟危坐，不动如山，那书眼见要打到脸上却似碰到了一面无形的墙，掉落在地。
忽听风中传来一阵阴惨惨的笑声，有人说道：“白天行，你让我找得好苦！”
老人面不改色，朗声道：“霍天明，今日就让我们把这段恩怨给了了吧！”
忽的，一条人影破门而入，正是那卖书给白逸的老头。
白天行叹了口气，说道：“师弟，你我都八九十岁的人了，这么多年了，这恩怨就不能放下吗？”
“放下？”霍天明怒吼道：“放下？你欺师灭祖，奸淫师娘，做出如此禽兽之举，你让我放下？我告诉你！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无论天荒地老，我都要啖尔肉，饮尔血，才不负师恩。”
白行天苦笑道：“我与欣儿两情相悦，分明是师父他横刀夺爱，强占了欣儿又要设计置我于死地，到你嘴里，就不顾前因后果，把这骂名都按到我头上。师弟！难道我保护自己也有错？”
霍天明怒道：“够了！我懒得听你颠倒黑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杆铁箫。
白天行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师弟，如果今日你得手，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的儿孙？”
霍天明阴沉沉地说道：“你跟师娘苟且所生的贱种，自然要斩草除根！”
白天行看着霍天明，见他额头青筋曝出，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笑道：“师弟，你也喜欢欣儿是不是？”
这句话如同利剑一样扎入了霍天明的心脏，他的眼神变得慌乱，整个人都像泄气的气球。刚刚那夺人的气势瞬间化为乌有。
但听白天行说道：“你若真如你所说恨极了我们，为何不先杀我的孙子，再趁我悲痛欲绝之际取我性命？想来，是因为逸儿身上也有欣儿的骨血，所以你才下不去手！”
霍天明嚷道：“胡说八道！我只是不屑于暗施杀手，行小人之事！我才没有觊觎师娘！没有！”
白天行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实话告诉你，欣儿跟我提起过你偷她耳环的事情。难不成你是拿它卖钱换酒？”
霍天明一脸惊惧，情不自禁道：“她……她知道？”
白天行又说道：“她不仅知道，而且其实早些年她也曾钟意鱼你。”
霍天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那神情竟似羞涩的少年。
白天行站其身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走到霍天明身边。说道：“欣儿弥留之际告诉我，如果你有一天找到我，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她让我发誓绝不拆开看这封信，她还说，你若不想读也不必勉强，撕毁了就是。你说，我是撕毁了它还是给你读呢？”
霍天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手伸出一半却又僵在那里。
白天行摇头道：“看来，你是不想看了。也罢，那我就……”说着就要用内力将其震碎。
霍天明大急，叫到：“给我！”
白天行微微一笑，把信封递了过去。
霍天明连忙接过去，双手都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一个个娟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而白天行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霍天明的身后，右掌已经抬起。
忽然，一声惨叫，却见白天行胸口鲜血淋漓。
霍天明转过身来，得意地看着白天行。只见白天行的胸口上插着一只金镖。
“你……”，白天行惊诧道。
霍天明哈哈一笑，说道：“师兄，你当真以为我对那个破鞋有意？你呀！太天真了！”
白天行喘着粗气道：“那你追杀我这么多年又是为何？”
霍天明笑道：“血月楼的追杀令，说拿你的人头就可以入秘境！”
“血月楼？”白天行瞳孔放大，嘿了一声，叹道，“”想不到我躲了那么多年，到底还是没躲过。”言毕一口鲜血喷出，竟自断经脉而亡。
白天行这般作为让霍天明一阵错愕，他本还想再折辱一下白天行，却没成想他竟自行了断了。单单只是听到血月楼的名声就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了。这事情确实有些奇怪。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霍天明连忙飞身上梁。进屋的是一个女人，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淡翠色的衣服。霍天明一看到那姑娘的脸，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原来那人就是他的师娘，连欣儿。霍天明的脑袋嗡嗡直响，七十年过去了，她竟然丝毫没衰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欣儿看到了白天行的尸体，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梁上君子，还不显身吗？”
霍天明见行踪以破，一个翻身从梁上下来。作揖道：“师娘好！”
连欣儿眉头一皱，冷笑道：“原来是天明啊！我当是谁呢！”
霍天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想着这姑娘定然是跟连欣儿相似的某个其他人，却没成想她竟认识自己，如此说来她竟真的是连欣儿，可这又怎么可能？
连欣儿见霍天明这般神情也不以为意，说道：“是你杀了天行？”
霍天明定住心神，摇摇头说：“他是自断经脉而死，师娘看不出？”
连欣儿冷冷道：“我自然看得出，只是他为何要自断经脉，与你可有干系？”
霍天明心里飞速地盘算着，早年连欣儿武功平平，资质也一般，他是全然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她七十年没变老实在太匪夷所思，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想办法镇住她比较好。盘算已定，霍天明说道：“我只是向他提到了血月楼，然后他就自断经脉而亡。”
连欣儿听他说道血月楼，原本冷若冰霜的眼中突然像是着了火。“血月楼？这么你是血月楼的人咯？”
霍天明见她脸色不善，连忙说道：“哪里？只是听闻血月楼悬赏取师兄人头，做师弟的来报个信。”
连欣儿盯着霍天明的脸，半晌不发一语。霍天明被她看得直发怵，周身不自在。
只听连欣儿说道：“你这孩子不老实，先掌嘴十下吧！”
霍天明心里好笑，心道，真以为你还是师娘？
可他还未笑出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十个耳光，而打他的竟然是他自己的手！
霍天明脸上瞬间多了十个指头印，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种事儿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只能说是诡异。
霍天明把铁箫横到胸前，全身灌注，不敢轻敌。
连欣儿咯咯一笑，走到白天行的面前，一把拧下了他的脑袋。然后手指一划，便把他头颅连皮带骨都给打开。但见她，嘻嘻一笑，道：“好久没开荤了！”竟然端起白天明的脑袋喝起里面的脑浆来。
霍天明行走江湖五十余年，什么阵仗没见过?杀人吃人的事情也亲眼目睹过，但像连欣儿这样喝人脑浆的事情，却太过于惊人。霍天明的手心里冷汗直流，左腿竟不自觉地打颤。
连心儿喝了几口，从白天明的脑袋里取出了一块翠绿的珠子。叹道：“养了五十多年，还是没有养好！天明啊！你坏了我的好事！”说着用手一指霍天明，只听一声惨叫，霍天明一口黑血喷出，整个儿人萎靡在地上。
霍天明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师娘！呵呵，师娘，我今天认栽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连欣儿笑道：“你们师徒三个争风吃醋，真把我当成弱女子了？都是见色忘义的色鬼！至于你！你真以为血月楼在意白天行？他们无非是想用白天行来找到我！白天行的人头是我的魂器，有了他的头就能找到我，只是这其中道理不足跟你们这些人言说。天明啊！我知道你一直怨你师兄把我夺走，你的命也快没了，要不我就尝了你的心愿？”
说罢就宽衣解带，曼妙的身姿看得霍天明都忘记了胸口的疼痛。
在这具断头破颅的尸体前，两人竟开始了阴阳交会。霍天明应尽了力气，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去了。
连心儿做在他身上，残阳如血，连心儿的眼睛似被这残阳染红，渗出阴森森的红光。
却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院门被推开，白逸出现在了门口。
白逸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中担心爷爷安危，一个箭步推开屋门，却见连心儿衣冠不整，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地上抱头痛哭。霍天明的胸口上有一个窟窿，而白天行则惨不忍睹。
白逸眼前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坐到在地，大口吸了几口气，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屋里的情景太过于惊骇，他本是想折回问爷爷要一本书回去看，却遇到了这般惨状。几度，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他强行用舌头顶住上颚，依着爷爷传给他的口诀，三花聚鼎，吐纳了几番才慢慢镇定下来。
连欣儿还在自顾自地抽泣，白逸勉强站起身来，向连心儿询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欣儿眼中血红色的妖光一闪，随即隐去。抽泣道：“奴家……奴家……本是……”
却在这时，连欣儿突然发现白逸的眼中露出了绿油油的光芒，恍惚之间他的神情也变得狰狞诡异，然而一切都如电光火石一般一闪而过，甚至连欣儿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错愕间，竟楞在了那里。
白逸见她看着自己发呆，似乎也有些奇怪，似乎以为连欣儿在看他身后，于是连忙回头，却未见到任何异样，回过头来的时候，连欣儿已经凑到了他的身前。她抬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白逸，笔尖似要碰到他的下巴。
白逸忽闻到连欣儿身上沁出的体香，眼见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近在眼前，心中一荡，竟起了心思将她一把搂入怀中。
但听连欣儿一声娇喘，似乎站立不稳，一下子便扑向了白逸的怀里。连欣儿偷眼向白逸看去，见他面红耳赤，喉结滚动，心中暗笑自己刚刚必然是看花了眼。她心知，这白逸若就势将她抱住，此后这男人将受其摆布，再无自由。
可就在此时，连欣儿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却见白逸以手为爪，竟破胸取心，握住了她的心脏。连欣儿大骇，抬头看去，只见白逸双眼如同幽冥鬼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谁？”连欣儿禁不住问道。
白逸却不答话，另一只手在连欣儿身上摸索着。连欣儿心知今日无幸免之可能，唯有奋力一搏，于是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了那个绿珠子，拼尽全力向屋外扔去，只盼白逸去捡那珠子，她便可借机逃得性命。
哪知道白逸竟纹丝不动，手却向下伸到她两腿之间，一把扯开了她的下裙。连欣而错愕之间，白逸已经脱掉了裤子，一手依旧抓着她的心脏，另一支手托起了她的大腿，一声轻吼，竟直如花心。
连欣儿惊惧不已，她千年修行，形体早已变化自如，唯有这颗妖心无法轻易变化。白逸抓住了她的妖心也就等于制住了她，她纵有千般能耐此刻也无计可施。多年一来从来只有她将其他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却被白逸反客为主。而更可怕的在于，直到此时此刻，她依然看不透这个白逸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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