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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祖逖?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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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史笔记:祖逖与刘琨

作者:凹凸天空

刘琨年轻的时候……实在是轻佻巧佞之徒;祖逖……要论早年的志向,或者也是好乱乐祸之辈。

                       ——《晋书·刘琨祖逖传》



   洛阳城的月光下,荒野的鸡鸣声中,两个少年翩翩舞剑的情景,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这时的刘琨刚刚二十出头,祖逖略微年长一些,但也不超过二十五岁。

   当时两个人的职务,都是司州主簿。司州是国家的核心地带,州治即是洛阳,而主簿则掌管本州的各种文书。年轻人热衷谈论政治,这个身份无疑给他们提供了数不清的话题。这时武皇帝刚刚去世,新即位的太子大家在悄悄议论他是否是个白痴,而各种社会、政治矛盾都已暴露得十分清晰,——显然,就看谁来点燃那根导火索了。

   于是祖逖对刘琨说:“如果海内鼎沸,豪杰并起,我们两个在中原,要彼此避开。”

   “吾与足下当相避于中原耳”,这句话在有些书上,仅被理解成祖逖要和刘琨各自干出一番事业。我想,也许还是唐代的史臣看得更加准确,祖逖“抑为贪乱者矣”。祖逖是在跟刘琨说:为了现在的友谊,将来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不要挨得太近,可不要由我们来争锋逐鹿。

   这是一个狂热的梦想,也是一个苍凉的预言。真的天下大乱之后,他们确实都为成为了拥有独立——也许该说孤立——力量的豪杰,并且,从此一南一北,再也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

   最初看起来,祖逖这句话和多数年轻人的豪言壮语一样,仅仅是说说而已。祖逖的工作在几个王爷之间调动,只是按部就班的升迁。刘琨在仕途上似乎要得意一些,并且活跃在一个贵族文化沙龙里,——他是金谷园的“二十四友”之一,这个团体出入于权贵之门,说起来名声并不那么好听。

   八王之乱开始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能够置身事外。荡阴之战,前侍中嵇绍用身体护住晋惠帝,他的血溅在惠帝的身上,史书上写道,这时“百官侍御皆逃散”,在逃散的人群中,就可以看见祖逖的身影。

   这之后,祖逖在洛阳城里安静的居住下来。他目睹了其后这座古老

都市

所经历的劫难,然而没有再介入任何纷争。祖逖先后拒绝了范阳王司马虓、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等人发出的邀请。等到东海王司马越任命他为典兵参军、济阴太守的时候,祖逖的母亲去世,他更可以用守丧的名义,名正言顺的不去上任了。

   刘琨被卷入得则要深得多,永康元年(公元300年)之后的一系列无聊而恐怖的动乱中,刘琨的活动相当频繁。他的对手为刘琨

兄弟

的脑袋开出的悬赏是“封三千户县侯,赐绢五千匹”。并且,厌恶他们的不仅是敌人,刘琨的兄长刘舆被人比作油垢,意思是沾上就不免被污,刘琨和这个哥哥走得很近,他的名声,这期间大约也不会好上很多。

   事实上,正是在刘舆的建议下,光熙元年(306年)刘琨出任了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这仍然是王爷们争权夺利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并州虽称边境,实际上却接近中央,它向南通往河内郡,往东则联系司州和冀州,控制并州,就是在北方多了一个战略重镇。

   所以,刘琨一开始可能并没想到自己此行的意义。他在这一年的九月底出发北上,从此他的命运,将全然改变。

   沿途的经历,对刘琨显然是个考验。他已经亲历过战争,对流血和死亡并不陌生,然而眼前的景象,还是触目惊心。

   刘琨上任的两年之前,在并州已经出现了一支实力相当强劲的反政府武装,匈奴人刘渊建立了汉政权。魏晋以来,匈奴人和羯人大量涌入并州,民族矛盾积蓄已久,这时的爆发也极其强劲。两年内,匈奴人的势力迅速扩张,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一系列军事重镇落入了刘渊手中。也就是说,并州刺史的行政命令已经无法下达到并州的东南地区。

   然后,并州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刘琨的前任东赢公司马腾实际上是在刘渊和饥荒的双重压力下,不得不逃离并州的。他在离开时,兼职充当了人口贩子,抓了大批胡人作为奴隶贩卖到太行山以东。另外一万多逃亡者组成了他的军队,这支队伍的名字真切的点出此时并州人的心境,叫做“乞活”。

   刘琨招募了千余人,实际上是在转战前进。一路上交替出现在刘琨眼前,是大批绝望中流亡的难民,和暴露于荒野中的白骨。一时是哀号之声刺穿了天地间的和谐之气,一时则是不闻半点人声的死寂。山路险峻,群胡数万周匝山野。政府高官的身份不能带来安全感,刘琨于途中写了一道奏章,其中也许略微夸张的说到,只要挪一挪脚跟,就可能遭遇新的劫掠。

   因此耽搁在路上的时间,远比预计的要漫长。只有在壶关,他得到过一次物资支援,所以终于携带的资粮告罄,唯有靠薇、蕨之类的野菜充饥。刘琨出身高贵,在洛阳时更是生活豪奢,交往的朋友里不乏像石崇这样以肆意烧钱而精于美食著称的人士,不难想象,眼前的食物会令他格外难以下咽。[ 刘琨《扶风歌》:资粮既乏尽,薇蕨安可食。]

   整整半年以后,刘琨终于到达了并州的州治晋阳。当两山之间的缝隙里,隐隐露出晋阳城城垣一角的时候,可能会让人有长出一口气的感觉,但走进晋阳后就会发现,这里的景象,更加令人绝望。

   刘琨这个并州刺史已经没有了办公的地方,因为府寺建筑早就被全部焚毁。城市内荆棘遍布,豺狼在大街上行走,僵卧的尸体覆盖了地面。

   在描写自己这段经历的诗作中,刘琨尽情宣泄了自己脆弱的伤感情绪,并表达了对洛阳城华美宫阙的思念。“据鞍长叹息,泪水如流泉”,“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慷慨穷林中,抱膝独摧藏”这样的句子也许会让人觉得,这位作者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然而,这一次诗人比诗歌坚强。

   擦干了眼泪,掩埋了尸体,剪除了荆棘,重建了府朝市狱,以城门为战场,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来犯之敌。在刘琨来晋阳的途中,洛阳城里晋惠帝驾崩;当刘琨筚路蓝缕的在晋阳进行市政建设的时候,他的哥哥刘舆又策划了一起高明而龌龊的政变。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和刘琨无关,他要考虑的,只是怎样面对此刻并州的危局。

   此时,汉政权建都于离石,位置就在晋阳的西南方向,相距大约仅三百里,快马奔驰,在一日之内就可以到达。看起来晋阳的处境相当危险,但是刘琨相当程度的瓦解了匈奴人的联盟,使得大批其他民族的部落不再对刘渊表示效忠。加上一些其他因素,最终,反而是匈奴人选择了迁都。

   北方大动乱的风暴还在愈演愈烈,在刘琨的经营下,晋阳城成了一个难得的避风的孤岛。终于,这里人口慢慢聚集,一处传出鸡鸣犬吠之声,远远的,也可以听到一些呼应了。

   然而,这差不多也就是刘琨所能做到的极限。

   三

   史书上称,刘琨长于使远方的人前来归附,但却没有能力安抚和驾御他们。所以恢复到一定规模之后,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一天之内,晋阳城有大量流民到来,也有差不多同样数量的人离开。

   ——这可能要部分归咎于刘琨的名士习气。在洛阳城,刘琨交际的圈子大抵不出皇亲国戚、政府官员和高级知识分子(几个身份往往是交叉的)这个范围。即使是到各地奔走游说的那几年,他接触的也仍是朝廷的方面大员。刘琨很容易让这些人感受到自己的魅力,也懂得如何利用他们心理的弱点。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些来自底层的饥民,刘琨即使充满同情心,恐怕也不免和他们彼此隔膜,缺乏沟通。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他们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尤其致命的是,本质上,刘琨仍然是一个公子哥儿。一旦情况稍有好转,对奢侈生活、音乐还有女人的爱好他就无法克制。永嘉六年(312年),在局势紧张的关头,他为了一个音乐家而处死了一位重要的将军。这时,连刘琨的母亲都对儿子感到绝望,她说:

   “你没有深谋远虑,也不能驾驭豪杰,专门想除掉那些胜过你的人让自己安心,还靠什么取得成功?这样下去,我也逃不过你带来的灾祸。”

   老太太的担忧迅速成为事实。这位将军的儿子为父报仇,投靠了匈奴刘聪,也带去了晋阳的全部军政机密,然后他作为向导,引着汉军杀来。面对匈奴人的进攻,很明显,这些年里刘琨没有赢得部下的忠诚:上党太守投降,雁门的乌丸反叛,太原太守和并州别驾则干脆一起献出了晋阳。刘琨仅率领几十个骑士逃进了常山,而他的父母全部遇害。

   其后,刘琨虽然在拓跋鲜卑的帮助下赢得一次反击,但是元气已伤,他只能将自己的驻地向北后撤一百多公里,驻扎到了阳曲。

刘琨身上天然具有一种煽动性,如果机缘合适,他甚至能够让人做出几乎是忘我的奉献。但是和一切煽动一样,这种影响力很难持久。所以刘琨多次制造出希望,最后却都终于没有能够把握。

   而祖逖,则完全是另一种人。

   天下分崩,北方大乱之后,汉族人口开始大量的向南流徙。祖逖率领着自己的族人、乡党和宾客也加入其中,希望避难于淮泗。这个角色很适合他,才十四五岁的时候,祖逖就有“轻财好侠,慷慨有节尚”的名声,是个带头大哥型的人物。看起来,祖逖的作风相当与群众打成一片,他把车马让给老弱,自己步行,药物、衣服、粮食的配给都不搞特殊。但同时,祖逖的领袖权威是不容挑战的,而管理的手腕和谋略,也一样是他的特长。

   流民的生活极其艰苦,在移动的过程中,能够生存下来的实际上都变成了军队。因为和刘琨前往晋阳途中的遭遇一样,抢劫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所以必须要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加以对抗。

   乱世中,抢劫者的身份十分复杂,只要稍微有一点实力,大家都可能会干干这种营生。尤其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就抢不相识,那些实力强大的流民武装,一样也会盯上其他流民的钱袋。

   祖逖的队伍,就是这种实力强大的流民武装。

   根据惯例,正在经营江左的琅琊王司马睿(后来的晋元帝)会找出理由拒绝已经军事化的大股流民过江。但也许因为范阳祖氏是“北州旧姓”,司马睿觉得可以信任,祖逖和他的人一度被允许住在京口。初到江南的祖逖财源紧张,衣服用度都相当寒酸。但是有一天,拜访者发现他那里忽然焕然一新,问起时,祖逖回答的态度十分平淡:

   “昨天夜里去秦淮河南,干了一票。”

   当然,打家劫舍的行为,许多并不是在祖逖的策划下做的,但关键是祖逖会提供庇护。手下的人作案失手落入法网,他就设法将之解救出来,国家的官吏对此毫无办法。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存权和财产权,祖逖不可能会对诸如此类的人道主义说教有任何同情。这时他显然只注重军人的拥戴,而他比刘琨更清楚,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拿理想主义的激情感染他们之外,你还需要能够满足他们的欲望。

   晋元帝建武元年(317年),祖逖重新渡江北上,船到江心,他说了那句千载之下,仍然激励人心的名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很明显,祖逖和东晋流亡政府的主流作风格格不入。祖逖一心北伐,而后者只图偏安,这当然是主要的差别。但那些热衷于谈论世界的本质是否虚无,圣人的人格究竟怎样的高级士人们,更愿意用一只看不见的手对老百姓加以盘剥,而不喜欢明目张胆的杀人越货,这可能也是他们与祖逖的分歧之一。

   四

   翻检刘琨在并州时的战绩,感觉可能相当令人沮丧。胜少败多,并且胜利往往只是在延缓失败,而失败则意味着精兵勇将的阵亡和战略要地的失去。

   并州的局势错综复杂。除了南方的刘氏匈奴之外,刘琨东北面的邻居,是西晋的幽州刺史王浚,——此人倚仗鲜卑骑兵,在八王之乱后期的战争中起家。从过去的渊源上说,刘琨和他属于同一个政治派系。当然谁都知道,这点渊源是不可靠的。

   果然,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少数民族盟友,刘琨和王浚打了一仗,结果是刘琨的族弟刘希被杀,代郡、上谷、广宁三个郡的百姓被王浚掳走。

   这一阶段里,羯族人石勒正在迅速崛起。刘琨很早注意到这个变化,认为这是情况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他希望能够说服石勒能归顺晋朝。为此刘琨特意找到石勒失散的母亲给石勒送了过去,并劝他效忠王室,建立功业。石勒回报以厚礼,然而回信的措辞则含着讽刺意味:“事功殊途,不是腐儒所能够知道的。”

   下面这个决定,对刘琨来说差不多是致命的。晋愍帝建兴二年(314年),石勒准备长途奔袭幽州的王浚。这时刘琨本可以出兵抄石勒的后路,然而他却按兵不动。原因是出兵前石勒给刘琨写了一封信,这次没有再说什么“非腐儒所知”,而是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称消灭王浚是为了报效刘琨。于是刘琨大喜过望,他向各州郡公告了这条新闻,以展示自己多年来积蓄的诚灵所取得的成果。

   可能这条新闻还在传播途中,王浚就已经为石勒所吞并,并掉转枪口指向了刘琨。至此西晋东北地区的八个州,已经有七个在石勒的统治之下,刘琨不得不承认,被夹在匈奴人和石勒之间,自己已经“进退唯谷,首尾狼狈”了。但事实也许更糟,因为两股势力的其中任意一个,这时都不是刘琨对付得了的。

   315年八月,刘琨的军队在襄垣战败,如果不是匈奴人急于集中力量拿下长安,因而主动撤退的话,实在看不出刘琨有什么扭转局势的希望。

   316年,刘琨被朝廷任命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名义上该管的地盘越来越大,以致听起来很像是一个讽刺。一度,他收编了一支从鲜卑拓跋部流亡出来的军队,看来是恢复了一些实力,但这只是回光返照,十一月,石勒的伏击战术让这支军队全军覆没。

   从此刘琨只有依附鲜卑人段匹磾,已经不再是一支独立的力量了。好在,就像中国近现代史上某位文人气质浓郁的政治家一样,刘琨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即能够伴随着失败,不断提高自己的声望。这一点的精神意义仍是至关重要的,他成为了一个留在北方,精忠报国的象征性存在。

   晋元帝太兴二年(319年),祖逖的军队和和石勒手下的将军桃豹在蓬陂坞对峙。两军驻扎在同一个大城的两个堡垒里,相持四十多天,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并且,粮食都快吃完了。

   于是祖逖用布囊盛土,调集一千多人往高台上运送,就好像是运米的样子。另外,单独有几个人停在道边休息,只有他们的担子里,装的是真正的白米。

   不出所料,桃豹的士兵袭击了落单者。那几担白米让他们误以为祖逖军粮充足,所以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然后,祖逖又成功劫获了对方补给上来的粮食,于是桃豹只有带人在夜幕掩护下逃走。

   这可能是祖逖北伐的故事中最著名的片段,以其戏剧性而为人所津津乐道。然而这种胜利并不是关键性的,祖逖面对的形势仍然严峻而错综复杂。

   被阻不得过江的流民,当然还有豫州境内原来的居民,都在这一带建立坞堡以自守。依据形势,坞堡组织的领袖一时接受晋政府的册封,一时又依附于石勒。他们彼此之间是结盟还是攻战,也变化无常。除了石勒的后赵政权这个最大对手外,稍有不慎,这些大大小小的坞堡,也都完全可能变成敌人。

   北方刚刚开始的时候,看来祖逖并不太善于和这些坞堡主打交道。由于交际不善引发的战斗持续了几乎两年,还有一个本来倾向于东晋的坞主因此倒向了石勒。这时祖逖调整了策略。尽管无法确切的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但他确实使几股颇具实力的半割据力量愿意接受他的指挥。对于黄河南岸那些较弱小的坞主,祖逖则显得态度开明。由于他们往往已经把儿子送到石勒那里作为人质,所以祖逖听任他们同时归附晋赵双方,又不时派出游击部队伪装抄掠他们,以向后赵方面表示他们和自己没什么交情。

   这种富于人情味的做法让这些坞主感恩戴德,从此,他们就成了祖逖在石勒那里的眼线。情报战上的先手,使祖逖在战场上可以接连获胜,他几乎收复了黄河下游南岸的全部地区。出于慎重,石勒停止了在河南的军事活动,于是这里的生产,终于得到了一点恢复。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这一点点恢复足以使人感念无已。一次军民联欢的酒会上,豫州耆老把祖逖比作父亲,又把当前的形势描述为“三辰既朗”,——大意即祖将军庇佑下的天,是明朗朗的天。

   石勒开始向祖逖示好。他派人修缮了后赵境内的祖逖先人的坟墓,又请求祖逖开放边境的贸易。这一次,祖逖的回应具有典型的中国式智慧,即不予回应。

   但这绝不意味着祖逖不同意石勒的建议,事实上,祖逖的做法是“听(任)互市”,结果也相当理想,“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士马日滋”。

   《祖逖传》中描述祖逖北伐的胜利,不无夸大的成分。[ 如不提对张平、樊雅之战的艰苦;又如太兴二年对石虎的一战,在《祖逖传》与《石勒载记》中,对胜负记录完全相反。]祖逖去世后不到二十年,东晋一位大臣回顾他屯田的收益,结论也相当悲观。[ 晋成帝咸康四年,太常蔡谟的议论:“昔祖士稚在谯,佃于城北界,胡来攻,豫置军屯以御其外。谷将熟,胡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谷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所以,此时的局势很可能是,祖逖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此时也无力再打下去,暂时的和平,对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互市,获益是显而易见的,更没有理由拒绝。

   宋代明代的士大夫们,对和谈有一种神经质似的敌意。东晋时还不至于如此,但反感一样是存在的。[ 比如咸和八年(333年),石勒遣使到建康修好,晋政府就焚烧了他的礼物。]公开接受石勒的要求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不满情绪,所以祖逖没有这样做,而宁可选择睁一眼闭一眼的方式。这样即使被追究起来,也无非就是渎职,——而对晋的官员来说,恐怕很少有比渎职更普遍和微不足道的罪过了。

   六

   刘琨一直看好祖逖行政、用兵的才能,听说祖逖被任用时,曾经写信给自己亲朋故旧说:“我枕戈待旦,立志枭平逆虏,常担心祖逖抢在我的前面。”

   但刘琨没有机会跟祖逖竞争了。甚至于,刘琨没有能够看到太兴三年(320年)祖逖所取得的北伐以来最大胜利。在此两年之前,刘琨已经遇害。

   刘琨一直和鲜卑部落关系良好,在战场上多次的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失去阳曲之后,他远走幽州蓟城,投奔了鲜卑人段匹磾。刘琨仍然没有失去信心,仍然热烈的设想着怎样在河朔地区为朝廷立功,怎样用晋元帝赠送的名刀,亲手割下刘聪、石勒的头颅。但是鲜卑部落内部从来都不是稳定的,最糟糕的是,刘琨的儿子卷入了他们的内乱。

   段匹磾很尊敬刘琨,应该说,这个鲜卑人大体上该算一个正直的好人,但是他不是圣徒,他不能不顾虑别人利用刘琨的号召力来生事。

   刘琨预感到自己非死不可,于是写下了这样诗句:

   握中有悬璧,本是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是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凭五贤,小白相射钩。

   能隆二伯主,安问党与仇!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无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矣如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诗的题目是《重赠卢谌》。以后一千多年里这首诗令许多读者

感动

不已,尤其是最后几句更被反复传唱,然而当时它却并没有打动获赠者。卢谌诚惶诚恐的回答说:“这诗里有帝王的大志(挖按:指其中所用的一些典故),不是做臣子的所该说的话。”

   卢谌是个庸人,刘琨应该也是知道的。大概是这个时候他太想找人倾诉,但却实在找不到人了吧。

   反复犹豫之后,段匹磾终于还是动手了。刘琨是被绞死的,根据汉人要留个全尸的观念,这是一种很厚道的杀人方式。

  不厚道的是晋政府。段匹磾的实力还很强大,他之所以效忠朝廷,完全是出于个人的道德感,朝廷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控制得了他。所以东晋方面害怕因为纪念刘琨而得罪了段匹磾。最终,经研究决定,东晋政府顾全大局,没有为刘琨发丧。

   三年后的某个夜晚,祖逖仰望天空,他看见豫州的分野上,突然多了一颗妖异的星星。祖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这是为我出现的吧。”

   这一年七月,朝廷任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也就是说,是祖逖的顶头上司。河南地已经恢复,现在要有人来过江摘桃子了。

   何况,戴渊是江南本地人。在北方,他没有故土,没有先人的坟茔,也没有失散或死难的亲人和朋友。这样的人对光复中原历来最不热衷,安排戴渊来担任上面这个职务,朝廷的政策意图,也可说是太明显了。

   祖逖已经病重,糟糕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荆州的王敦和晋政府的矛盾正在不断激化。一旦发生内乱,要对外进兵那就更不可能。祖逖不太瞧得起王敦,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像当年那样对王敦的人瞋目厉声大喝了。他的最后一点精力,只能留到营缮武牢城的壁垒上,他知道,一旦自己不在,后赵的军队就会杀来,豫州百姓平静的生活,将就此结束。

   很多人都看见了那颗奇怪的星星,对朝政的不安使他们得出了同一个结论:今年西北大将当死。

   九月,祖逖去世,豫州的百姓哭之如丧父母。谯、梁两地,更是为之立祠祭拜。自然,那些当年遭他劫掠的流民的冤魂,已经无人过问。

   当祖逖最初冀图北伐时,晋政府只给了他一千个人的口粮,三千匹布,没有士兵,没有兵器盔甲。没有那肮脏的第一桶金,祖逖只能一事无成。他转型得非常及时,局势稍微安定,他就变成了一个勤政、廉洁而又公平的地方官员。或者不得不承认,当时那种情况下,道德上也许有人可以比他更高,但事情,却几乎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有时,想到这一点,不免使人心头发堵,或者对

历史

产生更悲观的感想。所以,我还是宁可把下面这个场景放到文章的最后。

   晋阳城被重重包围,城中窘迫无计,于是,刘琨乘月登楼清啸,城外的人听见,都不禁凄然长叹。月过中天,刘琨吹奏胡笳,悲凉激越的音乐中,胡人骑士们开始流泪,乃至低声啜泣,每个人心头,都泛起故乡大漠的风光。等到天将黎明,刘琨再次吹起胡笳时,他们都忘了战争,纷纷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这一段出现在《晋书·刘琨传》中,却没有被收入《资治通鉴》。司马温公是一个平实严谨的

历史

学家,大概,他不能想象会有如此传奇性的事件。

   但如果这是事实,倒也并不难以解释。战争和仇恨使人变成野兽,变成杀戮机器,然而总是这样,当兽化达到顶点的时候,人也会变得无比脆弱。灵魂深处有某个点,在那里,他将一触即溃。

   清啸吹茄,并不是为了退敌刻意制定的一个策略。刘琨只是累了,感到厌倦,他需要一个空旷的地方,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宣泄一下情绪。他走上城楼,这时他的心里没有敌人,也没有听众。

   于是,刘琨吹奏出的旋律,就轻轻敲打在这个点上。

   晨光熹微,胡骑的身影,在烟尘中渐渐隐去,刘琨缓缓放下手中的胡笳,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没有发觉城外的变化,只觉得心里柔软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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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汉们把给冉闵的所有美誉统统加给祖逖,亦不为过。

晋朝的岳飞,亦不为过。

有祖逖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皇汉们怎么就粉了冉闵,再次证明皇汉无大脑。

即便在八王之乱这种超级稀泥局里,祖逖选择的都是司马氏藩王里唯一一个不胡来不祸祸的司马乂。这份眼光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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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祖逖在历史中的形象,他并不以名将著称。若真正考察祖逖的北伐,那的确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战斗,甚至于连值得写的战役都几乎没有。


更多的时候,祖逖因为一些励志的故事而被人传颂。但你若仔细考察祖逖的生平功绩,就会发现闻鸡起舞、中流击楫这两个成语故事,也远不能准确概括其人生的全部。


因此今天我们换一个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还是从北伐说起。


建兴元年(公元313年),晋豫州刺史、奋威将军祖逖北伐。


这段历史为人所熟知,多是因为“中流击楫”的典故。当时,祖逖及其部曲百余家渡江,他于中流击楫而誓:“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这番豪言壮志并不是虚言,北伐不过几年之间,祖逖就已经将晋室的领土从长江沿线推进到黄河以南。兵势之盛,令号称有十余万军队的石勒也只能拥兵自守,避其锋芒。


而且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祖逖带着北伐的人马,仅仅有部曲百余家。


这几乎与中国历代北伐的局面都截然不同。众所周知,历代北伐,鲜有成功者——而且,那些并不成功的案例,还都是提重兵北上的。如祖逖一般带着几百人就能横扫天下,实在不多见。


所以我们不妨来看看,祖逖究竟是靠什么获得了如此骄人的战果。


祖逖的北伐能得以成行,颇具运气成分。


当时晋愍帝继位,但局促于长安一城之内。愍帝因此下诏,命驻于建业的琅琊王司马睿出兵北伐,以解长安之危。

但司马睿也有自己的苦衷。虽然中原士人纷纷南下投奔于他,建业一时间声势浩大,但若真的要带兵北上,他却既没有实力强盛的兵力,也没有攻城略地的能力。

只是朝廷的诏书也不好置之不理,怎么办呢?正好,司马睿想到了祖逖。

祖逖也是南来士人之一,只不过不在建业,而是带着部曲驻于建业旁边的京口。自南下以来,祖逖一直上书司马睿,请求北伐,但都被司马睿所拒。

如今,正好可以把祖逖派出去,一来遂了他自己的愿,二来可以堵住朝廷的嘴。司马睿于是封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命其北伐。

消息传到京口后,祖逖毫不推辞,欣然出征。

从事前的角度看过去,祖逖的这个“欣然”,简直就是夜郎自大式的盲目乐观。当时的人只要稍微了解一下祖逖当时的实力,以及朝廷的支持,都一定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不是去北伐,而是去送死。

首先,司马睿封给祖逖的豫州刺史,只是个虚衔。豫州当时已在后赵的统治之下,祖逖这个“豫州刺史”根本就无地可治——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这么看:打下来就是你的哦。

其次,除了政策层面的支持,实际上的支持也少得可怜:“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除了一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没有铠甲仪仗,更没有其他。

打发叫花子也不过如此。


站在司马睿的角度上,这也能理解:

派祖逖出去,本来就是做个样子给长安朝廷看的。祖逖统共就那么点人,指望他打下地盘几乎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那多给就是多浪费,随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祖逖当然知道司马睿是什么心思,但他并没有怎么抱怨,相反,还特别珍惜这个机会。于他而言,这个机会才是千载难逢的,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了。


条件固然艰苦,但机会弥足珍贵,祖逖就这么踏上了征途。



然后,便是扭转乾坤。


祖逖过江以后,暂驻于江阴,开始征兵。在招募到两千多人以后,随即北上。


这里需要稍微解释一下当时的局势:


经过八王之乱以后,胡人入侵,北方大乱。反复多年的战乱,令长江以北基本上已经毫无秩序可言。

之前晋朝派在各地的守吏,死走逃亡伤,早已纷纷弃官而去。而匈奴人和羯族人的军队,又如流寇一般,经常是抢劫一番便走,只留下一地狼藉。


因此,祖逖虽然渡江,但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攻击,可以安安心心的驻扎下来招兵买马,收服难民。


祖逖所要面对的,并不是北方胡人政权的大军,而是混乱的局势。

当时,豫州最大的势力,是张平樊雅。这两个人,都是北中郎将刘演任命的。

彼时刘演正在邺城一带与石勒拉锯,为了牵制石勒的后方,刘演便给了张平和樊雅官职,其中,张平是豫州刺史,樊雅是豫州首府——谯郡的太守。


这个任命合法吗?

当然不合法。刘演以北中郎将的职位,根本就没有权力去任命地方官吏;更何况,他的这个北中郎将也只是并州刺史刘琨任命的,同样不见得有多少合法性。

但乱世就是如此,自从洛阳城破以后,中原一带已经大乱,只要有兵有枪,就能称霸一方。


张平和樊雅这么在豫州盘踞着,当然不愿意接受祖逖的号令,双方就这么起了冲突。

结果,是祖逖获胜。

但这随即引起后赵的注意。毕竟,自晋人南渡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北上。不久,后赵的石虎便率军攻击祖逖。

但几战以后,石虎很快就撤走了——这还是跟豫州当时的局势有关。后赵一直没能够在豫州建立起有效的统治,这里一直都是大大小小的流民首领和坞堡的地盘。这些人对打着北伐旗号的祖逖很容易产生亲近感,再加上祖逖又倾心接纳,因此,后赵军队在豫州一直得不到资源补充,反倒是祖逖如鱼得水。

再之后,祖逖借助地方首领的帮助,逐渐将后赵的势力清除出豫州,占领了这片土地。


读《晋书·祖逖传》,恍惚会有这么一种感觉:这不像是一个将军的传记,反而像在讲述一位封疆重臣的故事,没有什么战场上的骄人战绩,在收服人心上的表现却可圈可点。

但这其实才是祖逖真正的成功所在:他北伐的成就,不在于打了多少胜仗,而在于把之前名义上已经被后赵统治的豫州,纳入了自己的统治之下。在这其中,军事方面的作用,可能是次要的。

关键,在于祖逖的管理能力。

管理者的三要素,待人、待事、待己。在这三个方面,祖逖的表现都堪称一流。如果以现代的视角来看,那么祖逖绝对是一个好领导,一个优秀的管理者。


在待人上,
祖逖可以称得上
有功必赏,明察秋毫。


管理好团队,奖惩措施——尤其是奖励,一定要兑现。祖逖在这方面做得相当到位,而且,都是及时兑现。史书记载,“其有微功,赏不逾日”,即使是很小的功劳,奖励措施也能当天就到位。

想要做到这几个字,其实并不容易,远比看上去的要困难许多。下属之功,尤其是“微功”,做领导的有时候根本就察觉不到。

因此,虽然有功必赏的口号人人都会喊,但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领导者能不能及时、准确的了解到下属的功绩。

在这方面,祖逖的表现堪称出色。

陈留太守陈川,曾经派部将李头帮助祖逖作战。战后,李头很喜欢祖逖得到的一匹骏马,但不敢跟祖逖提。

不料祖逖却知晓了李头的心思,二话不说就把马送给他。李头感激之余,感慨道:有这种好领导,真是死而无怨啊!

事后,这番话被陈川知晓,他竟然杀了李头。

不久,李头手下的四百人全都投奔祖逖。

有功必赏的背后,是对下属业绩和诉求的充分了解;再进一层,则是领导者对下属的真正关心。祖逖正是因为能做得到这些,才用一匹马,换来了四百多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好领导总是能用有限的条件,打造出一支成功的团队。


在待事上,
祖逖则可以用灵活多变来形容:

他既能把握住原则,
又能在实际中灵活行事,
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祖逖之前驻扎于京口时,招徕流民不问品行,因此经常有些流氓地痞前来投奔。

这种的做法很招非议。祖逖出身于世家,而且有官职在身,结交这种社会底层人员,很让同僚们看不起。打个比方,如果有个人总跟一些刑满释放的人混在一起,你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吗?

而且这里面还包含了一个逆选择的问题:手底下这种品行不端、不三不四的人多了,就不会有什么正人君子愿意来投了。

再加之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隔三差五就要弄点事出来,最后搞得连地方官都很烦祖逖这伙人。

但祖逖却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而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适逢乱世,“混混”们可能才更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而且,祖逖也并不是放任这些人为所欲为的。北伐中发生过一件事,可以看出祖逖对于自己部属的约束:在跟陈川闹翻以后,陈川曾派人大肆抢掠祖逖治下的百姓。但祖逖很快派军队还击,夺回了被抢走的财物,并全部还给普通百姓。



// 此外,在处理跟主要对手石勒的关系上,祖逖的方式也相当巧妙。


祖逖收复豫州前后,石勒正在北方忙于与前赵开战,不愿意与祖逖多生枝节,便派人修缮了祖逖家的祖坟,并写信给祖逖,请求双方互市,以通有无。


修缮祖坟这个事,当然体现着石勒的诚意。但任何事情要反过来再看一看,这背后的意思,其实是:我有挖你们家祖坟的能力哦。


还有互市的事。石勒对于跟祖逖互市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但祖逖却不同。石勒前后诛杀了晋朝几十名宗室、无数公卿,东晋朝廷对此人已经恨之入骨。如果祖逖跟石勒互市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了,那么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面对着这种颇为棘手的局面,祖逖最后的处理方法相当灵活,“不报书,而听互市”。你的信,我是不会回的;至于互市的事,我不赞同也不反对,权当不知道。

最终,这么做的效果很好,史载“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士马日滋”。

这就是祖逖不同于一般官员之处。在普通官员看来,华夷之别是根本,根本的根本。但祖逖的看法却不同,他认为在豫州坚持下去,并在此基础上再图收复中原,这才是最关键的目标。只要能于这个目标有利,那么跟后赵有点接触,开放互市,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更何况,祖逖的处理还很稳当,默许归默许,但绝不进行正式接触。

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

//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值得一说。

当时,豫州地区在名义上是归后赵统治的,但事实上,后赵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地方大族为了防备盗匪,结成坞堡以自卫。后赵面对这些半独立的军事组织,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求他们派人质来即可。

祖逖面对这些地方势力,并没有准备消灭,反而还寻求合作。他时常派遣军队,假装抄掠坞堡,以显示对立——这样坞堡在后赵那里,就没有了里通外国的嫌疑。私下里,坞主们则承了祖逖的情,经常泄露后赵军队的信息给祖逖。


至于在 待己 上,
对领导者的要求
其实就相当简单了:

约束自己与身边人的行为和欲望。


“(祖逖)躬自俭约,劝督农桑,克己务施,不畜资产,子弟耕耘,负担樵薪。”

祖逖生活节俭,做事总是亲力亲为,克制自己的欲求,不积蓄资产,把钱全部都用以资助他人。在军中的子弟,耕地劈柴,都是自力更生。

关于这一条,就看看你周围的领导者,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就行了。


回顾祖逖在历史中的形象,他并不以名将著称。若真正考察祖逖的北伐,那的确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战斗,甚至于连值得写的战役都几乎没有。

更多的时候,祖逖因为一些励志的故事而被人传颂。但你若仔细考察祖逖的生平功绩,就会发现闻鸡起舞、中流击楫这两个成语故事,也远不能准确概括其人生的全部。


只有你把祖逖视作一名管理者,这时候他身上优点才会熠熠发亮,才能知晓他成功的原因何在。在他身上,几乎汇集了好领导的全部素质:关心下属、灵活应对现状、严于律己。

这些,从来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所以才会说,成功的人,总是有成功的原因的。


问题回答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但在着重介绍了祖逖是一个领导者的优秀素质后,依然需要补充的一点是:这并不意味着一个领导者只要把内功修炼好,就一定能获得成功。


在这里,我们不妨来开个脑洞:如果祖逖不死的话,那么他的北伐事业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从上文来看,祖逖的北伐卓有成效,似乎如果不是因为病逝,那么很有可能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但事实是,这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幻觉。也就是说,祖逖已经达到了他北伐所能到达的极限。

我们只要再回顾一下前面的文字,就不难发现:祖逖在北伐期间虽然也有过战斗,但规模都不是特别的大。

这并不是因为祖逖畏敌避战,而是他当时面对的敌人,就只是这么些不入流的角色。

当时北方真正的终极大Boss石勒,正忙于和前赵皇帝刘曜作战,无暇顾及祖逖在南方的侵扰。对于石勒来说,刘曜是心腹大患,祖逖只是疥癣之疾。

在消灭前赵后,石勒几乎统一北方,实力达到最盛,能拉出十几万人的军队;石勒自己的军事能力,在当时也属于一流之列。如果祖逖碰到的是这时候的石勒,那么很可能难有作为。

所幸的,是祖逖在北上时,石勒还没有能力顾及于此。这从祖逖在豫州遇到的一些事上,也可以看出来:当时有很多流民首领两头投靠,同时接受后赵和东晋的册封。从这不难看出,后赵对于豫州的控制能力其实相当弱,因此才会容忍这些势力的存在。

而祖逖正是抓住了这一机会,然后才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之下,取得如此战果。

但如果等到石勒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祖逖,那么祖逖的腾挪躲闪空间就不见得会有这么大了。

一个不容忽视的历史事实是,后赵于东晋咸和四年(公元329年)攻灭前赵,而祖逖于东晋太兴四年(公元321)即已病逝。在祖逖病逝后,部众由其弟祖约统领。几年后,由于后赵侵逼,祖约先退至寿春,最终过江。祖逖当年夺回的领土,基本上完全丧失。

说到底,在任何斗争中,自身的准备固然重要,但对手当时的状态,也是影响成败的主要因素之一。整体而言,在当时那个时间节点上,南方是缺乏跟北方相抗衡的实力的。


与之类似的,还有一百多年后,陈庆之在北方取得的傲人战绩,也与北魏高层当时的政变有很大关系:

如果不是河阴之变造成北魏的大动荡,那么陈庆之根本不可能取得四十七战所向披靡,两个月攻入洛阳的成绩。

————

再往后推几百年,岳飞的北伐之中,甚至也隐藏了一样的逻辑:

岳飞能打到朱仙镇,与金国当时在河南地区的统治薄弱有关。在接到十二道金牌后,岳飞痛心疾首,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因为他自己也深知,这次退回去以后,金国就会逐步建立起在开封一带的统治。

自己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但也正因如此,在这样的背景下,谈论祖逖北伐取得的成就才更有意义:他完全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在当时的环境之下,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他的成就,足以让人赞叹。他的精神,更值得千古颂扬。

回答完毕。以上,节选自:


延伸:

刘琨与祖逖: 闻鸡起舞
丞相北伐: 王师北定,中原无日
马超起兵: 你坑的不是爹,是你自己


个人公号:喻以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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