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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山清水秀或者与世隔绝的地方,藏着一个世外高人,一个胸怀大志的英雄找到了这个高人,就BIU地一下,就此崛起,扫尽尘埃挽天河。
中国政治神话中,这是常见桥段。
这种思维模式,可以称为:谋士崇拜。
中国历史上,确实有很多谋士指点江山的案例,但很少有人想过:要是别人智商不如这位世外高人,哪会怎么样?还会像人们想的那样,一定会成功吗?
刘备三顾茅庐,算这种谋士崇拜的典型流程。
《三国演义》更是将这种流程写得活灵活现,脍炙人口,更增强了这种谋士崇拜的潜意识。
但是,诸葛亮的“隆中对”真如人们所想,那么出神入化,妙不可测吗?不见得。
先来看隆中对时,诸葛亮对刘备说了什么。
其实大意无非就这几句话:曹操和孙权都很强大,暂时不可与之竞争。荆州的刘表和四川的刘璋都缺乏执政能力,可以夺取这两个地方。然后,搞好内政外交。等到天下有变,就两路大军分别从荆州和四川向北进军,先夺取关中地区,然后再夺取天下,恢复汉室。
可见,隆中对这个蓝图,共分两个步骤。第一步假如能实现,地图差不多类似后世的这样:
第二步还可分两小步:
2.1步实现后,地图会这样:
2.2步,最后一步是这样:
当然,这些全是假设。
事实上,不管是刘备、还是诸葛亮,连第一步都没能迈出去。诸葛亮甚至干脆就累死在迈出第一步的途中。
这到底是刘备或诸葛亮运气不好,还是这个计划根本没可行性?
人类对未来的规划,往往基于对过去经验的总结。
诸葛亮隆中对的思维,也不是凭空而来,同样也是对过去经验的总结。
回溯隆中对以前的历史,会发现:诸葛亮的这一建议,和刘邦夺取天下的历程,惊人地相似。
再上张图:
秦朝灭亡,项羽分封后,刘邦得到的地盘是汉中、西川,和后来蜀汉的版图惊人地一致。刘邦从汉中出兵,攻占关中,继而和项羽争夺天下。
甚至隆中对里描述的这种场景:“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没说这句话的刘邦出兵关中时,遇到了;讲这句话的诸葛亮北伐时,却没遇到。
但问题是:这种建国传奇或神话,在一个时代里,那是路人皆知,绝不亚于我们对井冈山、延安的了解程度。诸葛亮能提出隆中对,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会想到。
如果认真看《三国志》,就会发现,曹、孙、刘三家,其实都有自己的统一天下计划。
曹操方面的构想是:先收拾荆州的刘表,再收拾汉中的张鲁,进一步谋图益州,最后收拾东吴。
这一构想最成功,后来西晋统一天下,就是按这个蓝图来走的。
东吴方面,也有自己的构想:比如鲁肃和周瑜都认为东吴应该先占领荆州,然后吞并益州,再与曹操争霸中原。后来东吴占领荆州,又谋划着进攻益州,就是这个计划的具体行动。
东晋南北朝时,东晋、南朝的屡次北伐,就和周瑜和鲁肃这个构想相一致。
历史不曾给东吴实践这个构想的机会,但从东晋和南朝的屡次北伐行动来看,这个战略构想的可行性极低。
从后继者的行为来看,诸葛亮的这一构想,他本人是最后一个实践者。之后割据蜀地的政权不少,却没一个尝试过从四川攻入关中,进而统一全国。
因此,虽对诸葛亮充满尊敬,后人们却也不得不承认:就算继续拥有荆州,隆中对这一构想,严重缺乏现实可行度。
诸葛亮这一构想,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细细分析隆中对,可以发现:这一构想的要旨是益州和荆州两处军队正奇结合,益州为正,荆州为奇。奇兵牵制敌人,正兵夺取战略要地。
关键点在:东吴出于三方整体实力对比的考虑,在这一阶段会无条件地支持刘备这一方。
这种判断很有道理,因为哪怕在赤壁之战后,曹操的实力,仍然远远超过刘备和孙权之和,两家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生存下去。
更何况,此前周瑜和鲁肃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智商,虽然他们已经去世,但。
正是出于这一考虑,在公元219年(建安二十四年),刘备方面已经开始实践隆中对的尝试。
这年五月,持续两年之久的汉中之战落幕,曹操失去汉中,刘备获得汉中地区,也就是隆中对中进军关中地区最有利的战略地形。
随即关羽在荆州发动襄樊之战,开始北伐,正好符合“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的战略规划。关羽打得虎虎生风,围困曹仁军,水淹于禁七军,差点逼得曹操把都城从许昌迁到黄河以北。
刘备在夺取汉中后,整支军队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对此,很多人都觉得非常奇怪。
要是认真研究一下当时的情况,刘备这种举动就不难理解了。为了应付汉中之战的巨大消耗,整个益州已经到了男人当兵,女人运粮的地步,虽然夺取了汉中,却已经疲惫不堪。刘备这时候应该在积聚实力,等待一有力量,就立刻进军关中。
结果是:孙权方面败盟,关羽兵败身死,连荆州都丢了。
这说明:在隆中对的设计中,对东吴态度的判断问题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刘备和诸葛亮是这么想的,但孙权不这么想。
东吴的真实态度应该是:如果曹操进攻关羽,东吴会出兵救援;如果关羽进攻曹操得手,东吴会攻打关羽。
这种态度,意味着荆州方面要承受的军事压力过重:在北方要能对曹操方面构成重大威胁,牵制住增援关中的部队;在东面要能抗住东吴的进攻。
事实上,对关羽军的实力,完成哪怕一个任务,都非常难。他想尽办法,艰难地完成了一个,却没法完成第二个。
总结:诸葛亮是聪明绝顶的人,但人太聪明了,就会有个毛病,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能冷静地判断形势。但事实证明两件事:第一、孙权确实没他聪明;第二、孙权没聪明到能理解诸葛亮的大局观。所以,荆州丢掉了。
在人类历史上,这种聪明人以为别人就算没他聪明,至少能理解他的聪明,结果反而败了的事,比比皆是。这个世界,毕竟是中等智商者占绝大多数的。
这就是答案:要是荆州不丢,刘备听诸葛亮的建议,也不能统一三国。原因是:孙权没诸葛亮想象得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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