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核心原因是:
因为中国(很多行业及领域)“用30年的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100年的路”。
这导致了两个后果:
第一、很多行业剩下的“70年”可能“无路可走”(很多行业及领域,兴起腾飞到饱和萎缩的周期,远短于个人的职业生涯长度,甚至出现“18岁高考进了热门专业,25岁找工作却举步维艰”的黑色幽默)
第二、各行各业的“野蛮生长”、财富效应,极大拉高了大家的期望值。参照系不是常规的,平常心便成了奢侈品——这可以说是一种全社会层面的“幸存者偏差”。能力素质等各方面条件相仿的两个人,仅仅相差几年毕业,可能就业机遇、财富机遇就有天壤之别,对于很多人而言,斯情斯境,心态很难平衡。
以工业化、城市化的底盘——基建和能源为例。2000年的时候,中国城镇化率36.22%,高速公路里16000公里;全社会用电量13556亿度,全国发电装机31932万kW,其中水电装机7935万kW瓦。——水电是个很有意思的行业,可开发量锁死,干一个少一个,一百年开发完,与用三倍的人在三十年时间开发完,从最终的成果看可能没本质区别——但后一种选择,必然坑一大批从业者/毕业生:路走完了,是不是就无路可走?(其他行业可能没有这种“资源锁死”的特征,但原理相同)
而经过十九年发展,到了2019年底,中国城镇化率达到了60.6%,平均每年提高1.29个百分点;高速公路15万公里,平均每年新增7000公里(每年新增接近日本全国的里程);发电装机201066万千瓦(并且最近几年仍然以每年10000+万kW的速度在增长),水电装机35640万千瓦(全国水电的经济可开发量是4亿千瓦,开发程度已达89%,并且白鹤滩等巨型电站将在两三年内投产,届时分分钟100%)。
短短十几年时间,人类历史上最巨大的工业化国家,横空出世。而对于相关专业(土木、电气等“传统工科”代表性专业)而言,也意味着巨大的财富机会和上升空间。尤其是对于98年扩招前后的一代人而言。毕业的时候恰逢01年入世、“野蛮生长”的起点,史无前例的巨大市场空间摆在眼前;而在他们之前,不管是全社会的高等教育人口存量,还是各单位的规模体量,都比较小,上升通道上的阻碍,也寥寥无几。很多央企大院,21世纪头几年,每年新进人员数量,有八九十年代每年进人数量的5~10倍(当然四万亿之后这个数量又上了一个台阶,导致很多单位现在异常“拥挤”,广大青年职工普遍上升无望,长期打杂干苦力,怨气冲天)。而收入方面,大量的TOP设计院,零几年的时候,骨干员工就有30~50万收入,一两年就一套房的比比皆是。
除了建设类“增量”逻辑的行业,运营类单位从业者也有类似的机遇。大量的新建电厂(以及其他需要技术人员运维的基础设施)在短时间内投运,一张白纸,敞开怀抱吸纳各路英才,工作机会、升职机会显得异常丰饶。短短几年就成为核心业务骨干,再干个几年到新开的分舵当领导,这种故事屡见不鲜。
问题是,需求端不会无限高速增长的,野蛮生长到了一定的阈值,就会饱和,或者,提前换挡变速进入新常态,进入小碎步式的缓慢增长。目前,中国人均GDP大致是主流发达国家(不算地广人稀或小国寡民的国家)的四分之一左右,而人均电力装机(1.436kW/人)、人均高速公路(1.07公里/万人)之类,却远高于这个比例,某种意义上算是“超前发展”了。
目前,人均电力装机方面,日本是2.33kW/人,韩国是2.15kW/人,德国是2.51kW/人,法国是1.95kW/人,英国是1.46kW/人,意大利1.89kW/人,西班牙2.27kW/人(电力装机的数据来源于IndexMundi,取值是2016年,发达国家的基础设施类数据大致稳定),哪怕是人均数据最高的德国,中国也达到了57%(人均GDP只有德国的20%多点),中国甚至已经非常接近工业革命的故乡英国。取其中和中国国情最接近的日韩两国为对标(人多地少,工业占比相对高,2018年韩国的工业增加值占比只比中国低5个百分点,日本的数据也远高于欧美国家),两国作为一个整体,其人均电力装机是2.28kW;按照现有速度,考虑到中国人口平衡点在即,大概12年左右就可以达到东亚发达社会的饱和点。
而高速公路方面,中国的人均高速公路里程甚至已经远超日韩(日本0.7公里/万人,韩国0.92公里/万人);而达到德国(世界上最先建设高速公路的国度)这样欧洲顶级发达国家的水平(2017年是12996km高速,相当于1.57km/万人),也不过需要10年左右。
当然上述的前提,是建立在未来十几年中国经济仍能保持较快发展、中国稳步成为发达社会的基础上,预期偏乐观。若非如此,则相关基建的增速大概率会大大放缓。但无论如何,假设一个年轻人,2012年参加高考,选了985大学的土木工程或电气工程专业(彼时还算是挺热门的),7年苦读,硕士毕业后加入业内顶尖的设计院,可能会悲催地发现:
自己的职业生涯刚开始,就面临一个远比早毕业十年的师兄师姐拥挤得多的职场,并且:十几年后行业可能萧条到吃了上顿没下顿。
按现有增速,2030~2035年,大致是能源、交通等基建全面饱和的时间点。城市化率到2030年也大概率70%+,大规模的市政建设基本到位(当然届时老龄化的养老金支出压力,也可能让地方政府没有现在这样阔绰,无法大手大脚不计成本地大干快上市政基建了),后续60后婴儿潮一代将进入去世的高峰期,农村留守老人大量减少,以分母下降的方式实现城市化的终极完成(日本70~90年代城市化率停滞二十年,90年代之后经济停滞反而城市化率飙升,就是这种被动的方式)。目前城镇居民人均住宅面积也和发达国家相仿了,对应的是,建筑设计院普遍性价比严重下降,成为了"劝退"的重灾区。
然而,98年扩招后进入职场的首批大学生,退休也是2040年之后(考虑延迟退休,很可能2045年之后)的事情。
“野蛮生长”时代积累的巨量工程技术人才,注定要在一个快速饱和、长线萎缩、深度内卷、缓慢出清的行业里,度过职业生涯的大半时光,以“帝国的燃料”的形式,成为“基建狂魔”的注脚。
这其实就是该行业中知乎用户所面临的尴尬现状:
这个群体的主体,是后“四万亿”时代新入行的小年轻,规模几倍于21世纪初那批入学入行的人——后者早已成为各大单位的领导和骨干,并且普遍80后,两者年龄差距较小,后者严重挤压了前者的上升空间。
行业红利没享受过,却又实实在在地见证过;早工作五到十年的同事积累的财富,又是自己一辈子都很难企及的。这种落差感、无力感,每天都活生生地上演,眼睁睁而无法逃避。
泛基建行业,或者说土木类专业,是从热门专业沦为劝退专业的典型,也是特殊国情中的特殊存在。平流缓进、小步慢跑式发展的社会,可能不会出现这种短时间内(相对于个人职业生涯长度而言)的巨大反差。而其他那些劝退了N年的老牌冷门专业,又有另外的特殊逻辑,可参见答主的其他回答:
至于电网方向的电气劝退,又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中国很多行业/职业/专业的性价比走势,简直就像A股主流指数的K线,“牛短熊长”。
短期内迅速拉高,高到令人咂舌的地步(巨大的行业红利和财富效应,“热门专业”了),然后高位震荡(大量从业者涌入,供需平衡,迅速饱和),最后长期阴跌。对于泛基建行业整体而言,目前大致处于高位震荡到长期阴跌的过渡期,短期涨涨跌跌、中期原地踏步、持仓市值坐过山车来回摇摆,这种“震仓”,自然让很多人扛不住,要割肉/出货(相当于“劝退”)。
当然长期看割肉可能是好事,毕竟“熊不言底”,这个底,可能就像发达国家一样,整个行业在社会上都没啥存在感。行业增加值占GDP比例得跌至少一半以上。前两天刚看一个统计,作为上一代“基建狂魔”的日本(段位比中国高多了,参考“日本列岛改造计划”和《犬与鬼》),大阪大学这种TOP学府的土木类硕士,第一大就业去向,是公务员。
当然,“30年时间走完发达国家100年的路”不只是中国一家,而是“东亚模式”的普遍路径。所以又有了另一个热门话题:
中国国土是很大,但中国人口集中度是不低的。胡焕庸线以东的人口密度远远超过德国,和英国相当。核心发达省份的人口密度普遍是日韩水平。而西部大量的高寒、沙漠地区,别说修高速,连普通公路都没什么车。而中国整体的人口密度(144.3人/平方公里)实际上是超过法国(121人/平方公里)的,以目前的基建速度,达到法国目前的人均高速水平,也就15年的时间。——换一个口径,按照国土面积算,中国国土面积是法国的17倍,法国2014年高速里程11880公里(发达国家基建指标很稳定),达到这个数字的17倍也就20.2万公里,以目前的速度,7、8年就可以追上法国。
再看各个细分区域的对标:
广东人口密度642人/ 平方公里,超过韩国,远远超过日本,而其2019年建成的高速公路里程是9400多公里,2020年将破万。目前0.83公里/万人左右,超过日本,接近韩国(2018年0.92公里/万人),而这是在人口密度远超日韩、而人均GDP不到日韩一半的情况下取得的人均指标。
中等人口密度地区的对标。目前英国人口密度272人/平方公里,德国人口密度232人/平方公里,可对标江西(278人/平方公里) 、海南(264人/平方公里)、山西(237人/平方公里)、贵州(204人/平方公里)之类。那么看数据:
江西:2019年底高速里程6149公里,人口4648万,1.32公里/万人。
海南:2019年底高速里程1153公里(2020年底将达到1360公里),人口934万,1.23公里/万人。
山西:2018年底已通车运营高速公路5335公里,人口3718万,1.43公里/万人。
贵州:2019年底高速里程达7004公里(预计2022年突破1万公里),人口3600万,1.95公里/万人。
可见,中国的同档位人口密度省份,人均高速里程大致和德国相当。贵州这个人均GDP只有德国七分之一的地方,人均高速里程已经远超德国,甚至超过法国(1.77公里/万人),而人口密度只有贵州的60%。而工业革命的故乡英国,人均高速(0.6公里/万人)只有中国同类省份的几分之一。
人口密度低的地区,比如青海,2018年底青海高速公路总里程3938公里,实现了全省所有市州通高速公路。同期人口603万,6.53公里/万人,超过加拿大的5.01公里/万人。当然青海人口密度是加拿大的两倍,但把西藏算进去,青藏作为一个整体算(西藏目前高速通车里程660公里,人口344万),则为4.86公里/万人(仍在快速增加,西藏估计今年高速里程要破千了),人口密度4.86人/平方公里,跟加拿大也相差不大了。而青海、西藏的人均GDP都只有加拿大的六七分之一。基建的超前发展(当然同时也意味着提前饱和),可见一斑。
并且这几年各地的基建仍然在大跃进,光光杭州周边就有杭州二绕、杭绍台、杭绍甬(沿着杭州湾南岸走,从大江东到宁波的杭州湾新区)在建,杭淳开规划建设,三五年后整体人均基建指标又将上很大一个台阶。
知乎上大家说的“电气”一般是指power,不是宽泛的EE。家电是个极其狭窄的就业市场,我认识的、了解的各个211/985以上电气毕业生,还真没听说过谁去家电行业就业的。而且家电的本体实际上是个技术含量不高的夕阳产业,相对高附加值的都是电子/信息/控制方面的创新,而对这些“弱电”感兴趣根本没必要学电气(强电)。当然,如果是广义的制造业,还是有一定的增量空间的。
—————————————————-
另外,关于大家关心的海外基建市场,答主准备在其他的文章或回答中专题讨论。
用数据说话。
简单来说就是中国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高等教育人口——年均毕业生在800万以上,而美国的高校毕业生人数平均每年是500万左右。而且,美国的大学中还有大量的国际学生——这些学生毕业以后大部分都要离开美国,中国大学基本上都是本土学生。
中国经济在过去20年里的确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经济建设成就。2000年中国的GDP总额是10万亿人民币,2019年已经达到了90万元。但是另一方面,2000年中国的高校毕业生人数是95万人,2019年则达到了834万人。这就是说,在过去20年,中国的GDP增长了9倍,但高校毕业生人数也增长了9倍。对于大学生来说,社会经济发展的成果被大学扩招稀释了。
如此一来,中国的高等教育领域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变化,那就是头部资源始终稀缺——清北以及部分985学校的就业质量仍然很好(毕竟在国内最优秀的人始终在这些学习学校里),但是对于大量扩招的那些腰部和尾部的大学来说,学生的就业就很成问题了。
打个比方,某市要招聘100名历史教师,其中重点中学招10名,市内普通中学40名,乡镇中学50名。这个标准放在2000年,很可能是清北人师的学生去重点中学,211学生去普通中学,普通一本、二本的学生去乡镇中学。但是这个招聘要求放在2020年,就很可能是清北人师的研究生、博士去重点中学,清北的本科生或者部分985的研究生去普通中学,211本科生去乡镇中学。如此一来,对于绝大多数历史专业的学生来说,历史就是一个100%的劝退专业——甚至对很多985、211的学生来说,他们也会觉得读大学的性价比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也就是说,学校的层次越低,就越能感觉到某些专业在“劝退”。
另一方面,很多专业其实在当下也并没有那么难就业,但是跟之前几十年相比,收益的确是变得很低了。很可能某些国企放在20年前,二本毕业就能进,工作到现在年薪三五十万,但如今TOP985都不一定能进去,进去了工资也就五六千。再比如说公务员,现在河北某个著名作家当年就是90年代高职毕业直接进了县税务系统工作,之后业余时间写作有了名气。但是现在,想考上县税务系统的公务员,恐怕怎么也要一本学历了吧。这就好比很多人做生意,几年前一年能挣三五百万,如今一年就挣一二十万。你也不能说这人不挣钱,但的确这个生意本身可能已成鸡肋了。
至于说是不是除了计算机,是不是其他什么专业都没什么前途,我个人觉得这话既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只要互联网还会发展,那么计算机专业的就业前景就还是很广阔;说不对,是因为我觉得计算机在未来应该成为跟物理化学一样的基础知识,无论学什么专业的人都应该在初高中学习计算机的基础知识,与此同时很多专业在设置上也应该多学习跟计算机怎么靠拢。去年我校应用语言学专业就有一个博士去了阿里巴巴,年薪大概是80万左右的样子。他本人研究的方向就是机器语言学习。很多人劝退的语言学专业,在他这里反倒是挣钱的,就是因为他把计算机跟语言研究结合到了一起。人家能挣钱,也就毫不奇怪了。
这一点,其实可以从许多公司的招聘上看出来。在20年前,很多单位是设有专门的“微机室”的,并会招聘专门的电脑操作人员,给公司提供打字、文件录入、收发邮件等服务。再之后,有些单位招聘时还会特别要求要能熟练掌握office办公软件。但是,除非某些极特殊的岗位,大多数公司招聘时已经不会列出“掌握office软件”这样的要求——因为大多数人都会用office,再列这个要求已经没有意义。可是,在这20多年里,大多数人是怎么学会office的使用的?是因为大学里开设了office专业吗?
可以这么说,在未来哪些学校能把计算机放到通识教育而不是专业教育的位置上,哪些学校的就业就可能会变得好一些。而对于个人来说,如果还是死守着“我不是计算机专业,所以没必要学习计算机知识”这样的想法,那么可能真的出了计算机之外,所有的专业都在劝退了。
劝退有真劝退和假劝退。你得分清楚TA是要你离开这个专业,还是抱怨这个专业不好的地方,还是名为劝退实为凡尔赛。同一个专业里面,这三种成分的人也都有,要辨别不同的人分别属于哪一类。以及特定专业中的比例。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如知乎以前有人说过的,学生劝退一概不看,工作的人看劝退的人自己是做啥工作的,劝别人跑路自己还占着这个专业对口工作的坑赶都赶不走的,TA说的话看都不看。劝退的人自己是出坑转行的,才有说服力。你到底有没有那头牛,哪怕没牛而是一只鸡愿不愿意把鸡扔掉,这是个人层面劝退的核心判断方式。
所以为啥生化环材劝退最严重以至于已经发展到了“其实也没那么惨”的触底反弹阶段,其他什么医学金融计算机的劝退大家普遍态度是呵呵。
如何鉴别这类专业中自己的前途?最最简单粗暴可操作的方式就是,看你们学校你们专业前几届毕业的人大多数去干什么了。同一个专业清华的和XX学院的出路能一样吗?什么国奖大神关你屁事,你要有这本事会来问这种问题?那个欠了几十万小贷自杀或者犯罪关进去的也和你没啥关系,一般人也不至于。就看大多数普通同学过得怎么样,多少人转行了,大概能挣多少钱。基本上你也就是这样了。
啥?你说找不到?这个信息收集能力都没有的话,那还是听你爸妈的吧,他们说啥就干啥好了。
最实用的个体层面说完了,该说整体层面:
利用人口优势超量培养人才卷出国家需要的人,促进国家发展,这本来就一直都是中国大学专业设置的底层逻辑嘛。
举个例子,比如说布基纳法索刚政变了,中国发现没有布基纳法索专家,根本没人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更别提咨政了。那么怎么办?一挥手,XX外国语大学,你们来负责培养布基纳法索专家。招来了30个据说是国家紧缺专业“布基纳法索研究”的学生。
这种国家,有一个大佬,2个专家,2个去外交部,3个4个还得是男生(这种专业能有男的不错了)去当地机构。剩下20个人呢?爱咋咋呗,反正国家赋予你们班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了,今天的中国普通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你以为很残酷吗?这都是极大夸张的结果,更常见情况是一个大佬都没有,外交部带走1个或0个(此时你一定会恨死三年前还很崇拜的进外交部回来鼓励你们的学姐,可能因为她占了坑你们这级连遴选都轮不到),去驻外2 3个还基本是男生,保研了一两个,其他人自生自灭去吧。
当然布基纳法索研究是最最极端的例子,却能说明这种基本逻辑。理想状态是国家完成了选拔特定人才的目标,该专业其他人可以通过市场消纳,皆大欢喜。但市场压根不需要布基纳法索研究的人,或者待遇极低(比如部分传统工科)。这类真正的劝退天坑里,本来绝大多数人就是祭品,用来卷出来国家需要的个别人,只能靠自己觉醒。
动员型发展模式玩砸了就这个结果。
动员型发展模式是个什么逻辑?
先根据政治需要拟定若干个需要集中优先发展的行业,每个行业超额注入劳动力和固定资本去催熟行业,然后让超额注入的劳动力和固定资本组成的单位互相淘汰,最终形成1-2家,最多不超过5-6家头部单位。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有大量资源浪费,大量燃料被空耗,但是与行业发展速度相比,这些都是可接受的。
一旦自然形成1-2家,最多不超过5-6家的头部单位形成,就说明这个行业进入了良性自持发展阶段,这个时候就会撤掉对这些行业的劳动力和固定资本的超额注入,让这个行业自然凋敝到必须依赖高度自动化和高从业人员准入门槛(即很少的人搭配超高度自动化生产线进而生产极大量的产品,而高超高度自动化的操作、维护和更新需要高素质的劳动力)才能维持正向产出(有一定利润),那么这个行业就算做熟了。
也就是说,一旦一个行业做熟了,它就可以变成一个只需要几千人几万人规模的企业就能满足几千万人需求魔法机器,那么就解放出一大批劳动力就可以干别的去-比如投入到新开发的行业中去,继续这个过程。只要行业越细分,那么如此复制下去,总会把整体水平提高到一个不错的水平上。
由于越到尖端、前沿行业,突破所需要的物力和人力规模就越大,所以突破周期就越长,就越需要更多的高素质劳动力去搞研发,所以对人才培养周期和人才培养水平的要求也就水涨船高。我们按副博士工作30年计算,30岁参加工作,60岁退休,每年新招3.3-3.5万副博士研究生就足够长期稳定维持100万专职(理工类)科研人员的数量。由于专职搞科研,对具体细分领域的兴衰变化不甚敏感,所以可以干一辈子。而对于已经高度自动化机械化的行业,革命性变化的发生几率明显下降,革命性变化的重现周期也明显拉长,这样方才不会出现中年危机。就算发生巨大的革命性变化,也是不同领域交替出现的,不会在同一时间内许多不同行业同时出现巨大的革命性变化且每个行业的劳动力需求都急速下降,这样福利体系还可以撑得住,实在不行提前退休不行?
理论上这问题不大,因为苏联只有3亿人,到苏联解体算上接受过不完整高等教育(大专)的苏联人,也就42%的人口,才一亿五千万人,而且老龄化程度蛮高,凑一百万素质过硬的科技工作者专门搞研发问题不大。如果我们再假设,苏联的新生儿数量长期保持每年200万水平,那差不多就是在苏联这套模式下每代人有起码1.5-1.75%一定可以读上博士,而且一定有编制。这个比例和国内985招生率基本相当。
但问题出在哪?出在中国的产业政策本质上仍以动员型发展模式为蓝本,典型就是厘定大量的国家规划,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叠加超额劳动力和固定资本投入,那么就一定会出现类似股市的追涨杀跌现象-当一个行业开始赚钱,瞬间这个行业劳动力供应就开始上升,等到这个行业开始出清,仍然有大量信息链末尾的个体选择该行业。苏联可以通过供给端直接砍招生计划来控制产出数量,需求端砍编制控制流入数量,但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控制劳动力供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高校招生有计划约束,社会培训机构有计划约束可言吗?在劳动力缺乏+固定资本投入过剩+市场化水平高的行业,哪个不是野路子出身最先占得先机的?
当不同细分领域的出清周期开始同步,那么会出现,无论选什么行业,什么行业就出清。当许多行业大规模同步出清的时候,福利制度就撑不住了,想退休都没得退。然后大规模出清导致的预期变差,人口再生产速度减缓,需求减弱恶性循环。
所以说本质上,还是动员型发展模式玩砸了。市场盲从+政策倾向双重叠加,玩到今天才出个大劝退,可以说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在这个人口红利过剩的年代,只要你不是当老板,或者顶尖精英,就几乎没有发家致富的机会。
几乎每一个专业的打工仔,创造的平均价值都是远超他们收入的。
这主要是因为,老板,以及打工仔获取收入的模式完全不同。
老板的收入来源于市场溢价。他们的实际收入就是,盈利减去成本。
打工仔的收入和市场溢价,没有直接联系。而是取决于,劳动市场的竞争激烈程度。
打个比方,假设一个行业的打工仔,一个月创造的利润超过10万人民币。但是因为竞争者太多,有的人只要月工资3000元就愿意干,结果就是打工仔只能拿到这3000元。
那么10万中剩余的钱去哪了呢?
掉老板口袋里了。
实际上,单个员工创造价值与月薪之间,没有例子中这么大差距。
但是因为老板手下往往有很多员工,老板实际收入很可能远超这个数字。
现在关键来了。中国人口红利实在太大。当老板的少,打工的多。
你愿意6000干的活,有的人2000人就敢上。那么老板当然没理由给你开6000的工资。你做不了自然有人愿意做。
长此以往,所有行业的工资都被严重压缩。按最低标准给钱,变成约定俗成的惯例。
这就导致,无论你学什么专业,做什么行业,只要你还是个打工仔,你就一定不太行。
这就是知乎给人感觉,学什么都坑的原因。
不是学什么都坑,而是只要一天打工仔相互挤兑,打工仔就一天没有赢得,与付出相符的收益的机会。
在这种大环境下,公务员、事业编和国企吃香也就没有悬念了。
因为他们支付薪酬多少,没有直接与劳动力市场竞争相挂钩。而是把当地经济水平,作为评判标准。
————————分割线————————
2019年12月27日补充
我看到有个别评论,特别纠结于“老板也很不容易,压力很大,风险很大”。我统一回复下:
1.当老板的收益对得起风险,而且老板的压力可以嫁接给员工,反过来却不行;
2.既然当老板有那么不堪,那为什么他们不去打工?
2020年5月18日针对性补充
第2.点是不能反过来讲的。因为完整意义上的老板可以自由选择成为打工仔,而反过来却几乎无法成立。原因很简单:当老板需要资本的原始积累。如果有人愿意出资,我相信愿意当老板的人比比皆是。
————————分割线————————
2020年1月1日补充
为什么总有人坚持,有钱人有钱,是因为他们更厉害?
我在《权力:为什么只为某些人所拥有(经典版)》(作者:(美)杰弗瑞·菲佛 (Jeffrey Pfeffer) )这本书中找到了答案。以下是摘录内容,如果你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可以不看:
世界是公平公正的”这种信念十分普遍,社会心理学将该现象称为“公正世界假设”,在数十年前,梅尔文·勒纳(Melvin Lerner)第一次描述了这个假设。勒纳认为,人们倾向于认为世界是可以预测和可以理解的,因此人们有可能对其加以控制。或者像另一位心理学家所描述的:从幼儿时期起,“我们就学会做‘好的和自控能力强’的人”。如果我们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随机的、不可控制的世界中,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会感到挫败和沮丧。我们渴望获得控制感和可预测的结果,这促使我们将世界看作是公平公正的,因为公正的世界是可以理解和可以预见的世界。如果你按规则行事,就会平平安安;不守规则,就会有麻烦。
公正世界假设认为,大多数人都以为“人们会得到他们理应拥有的东西;也就是说,好人会有好报,坏人会受到惩罚。最重要的是,这个现象是逆向发挥作用的:如果有人成功了,那么观察者就会倾向于认为幸运者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值得拥有好运气,这是一种社会心理倾向。仅仅由于人们看到一个人得到了好结果,这个人就突然成了好人”。相反,如果坏事发生在某个人身上,“公正世界假设会导致这样一个结论,即受害者一定是坏人”。这就造成了我们经常可以观察到的“谴责受害者”现象,人们会为罪行受害者或受损企业的不幸找到理由。反过来也是一样,不管一个人是怎么获得成功的,他的成功都会让人们努力寻找他的优点,以便为他的成功找到理由。大量的实验和实地考察都证明了公正世界效应的存在。
在很多有独创性的研究中,研究者随机选择了一些人,让他们接受电击或其他形式的惩罚,然后再调查观察者对这些人的看法。实验显示,观察者更可能排斥被随机惩罚的那些人,并认为他们缺乏社会价值,即使是观察者知道这些人纯粹是因为偶然因素而遭受惩罚!而且,运气不好的人还受到了侮辱:“人们认为,与没有获得福利性午餐的孩子相比,获得了福利性午餐的孩子能力较差;人们还认为,在驾驶私人飞机的时候,相貌丑陋的大学生比相貌英俊的大学生能力差;人们往往以这样一种态度对待福利受助者:好像他们在管理自己生活的任何方面都不值得信任或者没有能力。”
因为中国企业发展水平太低,提供不了高级就业岗位,导致专业学习的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比例,只能在狭窄的学术教育业内部消化,路越走越窄。
制药企业不研发新药的话本质上不过也就是个化工厂的生产车间,只需要些高中学历的操作工就够了。其它行业道理也一样。程序员这种直接拿美国企业开发的工具进行工作的职业,在中国已经算是学有所用的高级脑力劳动岗位了。
既然不需要多少真正的高级脑力活动,那当然是各专业全面劝退了。十只狼抢一碗稀饭,不退等着饿死么?
因为大部分中国人对大学还持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式不切实际的幻想,任何专业几乎都无法满足这些人对大学改变命运的幻想。
要知道即便是现在三四线城市、小县城和农村地区,还广为流传着孩子读清北人大,出来就是县处级的谣言。
我用中国教育追踪调查数据(2013-2014)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统计。
无论是按户籍还是家庭经济条件,各阶层父母对孩子未来的受教育的期望是非常接近的,58.6%的农村户籍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读本科及以上学历,可农村户口中拥有本科及以上学历的父母比例只有1.4%。
显然,经济条件越差阶层家庭父母高学历的比例越低,而这些家庭对高学历与命运关系的认知,往往来自于处于上一个阶层的亲戚。
比如,高学历家庭无疑是农村家庭中的佼佼者。当普通农村家庭的孩子,用这些家庭作为自己未来读大学的目标时,有几成把握可以实现愿望?
同时,越低收入家庭,父母从事公务员、教师、律师、医生等行业的比例越低,贫困家庭中5.6%的父亲从事相关工作,而富裕家庭相关比例高达42.8%。
可见不同家庭人生平台是完全不一样的,低阶层家庭孩子希望通过大学逆转的,往往是高阶层家庭两代人才积累的财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对大学“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外,许多家庭对学历与职场的认知也落后时代了。
上面的表格,用“工作”/“学历”,会发现即便是公务员、教师、律师、医生等行业,也有近一半的人没有本科及以上学历。这还是2003年后大学扩招后,相关行业低学历被稀释的数据。
现在年轻人,看到企事业单位人事任命、职称晋升等条例对学历有规定,比如专科学历工作20年才可以评中级等,估计很奇怪。因为现在企事业单位招人几乎全是本科生。
其实根据统计数据,我们很容易明白相关单位很多40-55岁处于事业巅峰的领导,当年晋升都有本科学历带来的优势。
可是时代变了啊。十几年前,领导读个在职硕士都算镀金,现在呢?
另外,即便不考虑资产升值、婚姻市场竞争激烈,使得年轻人在大城市落脚的门槛越来越高,现在大学生和以前大学生的能力也不一样。
随着教育普及率的提高,各阶层享受教育资源的差距的拉大,大学(高考)对个人能力的区分度在不断下降,如今大学生的能力和20年前的大学生就不一样。
能力不一样,自然学历带来的受益也就不一样。
最后还有“朋友悖论”的影响。成功人士的社交圈往往相对交广,大家往往都要求他办事,所以两个屌丝可能同时人士某个领导,但屌丝之间却不认识。
朋友悖论会让我们高估成功人士的比例,因此我们的预期往往基于以前的成功案例,而显然,这些成功人士是少数,但他们无疑让我们增加了对生活的失望。
总之,大部分家庭父母和孩子对大学认知,要么基于更高阶层的家庭,要么基于十几年前的职场环境,然而现在时代早变了。
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发现天坑专业就是那几个......
这是个好问题。少年郎,提出一个好问题是解决它最正确的第一步。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有人会说:干一行恨一行呀、学生预期与现实不符呀、分数导向而非兴趣导向呀,等等。
但是网龄过15年的应该知道,当年,相当多专业是不劝退的。如果不是该死的宏彦祸水犯下了“焚毁中国互联网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级别罪行,你们现在去贴吧还能搜到。
举个例子,英语。
这个专业不是现在被喷,印象里在01/02年就已经是公认的天坑专业,被众多校园bbs集体判死刑。
结果呢?
直到05/06年,4A广告公司——直到现在还是相当一部分广告类传播类专业的学生愿意挤破脑袋进去的地方——依然充斥着大量英语专业毕业生。
为什么?
因为彼时,这个产业还在增长,外资还在不断进入,收益还可观。
那专业度的事情先往后稍稍,谁能上来就跟总部发得了邮件回得了msn开得了Skype会议,我用谁。
就这。
十五年前的劝退和今天的劝退已经是两码事了。
十五年前的中国是最后一波大规模跑马圈地,反应到高等教育上,就是培养剩下各个空白产业的未来骨干,适应迅速扩张的公司市场策略。
这个时候喊劝退,是因为这个专业对应的市场,扩张速度并不如预期那么刺激。工商管理发现去不了大公司做管培生,法语发现要去非洲,外贸发现不能倒大单,难受。
但是注意,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的收益还是有保证的。大学生的招牌依然管事,能进的企业或许有高有低,但是中产阶级的身份总归是有的。
毕竟北京房价也就五六千,你一个月三千五,感觉前途依然光明。
但现在,存量市场。
为什么我老喜欢在各个回答里反复重复这个词,以至于有些老兄都腻得给我封了个“存学”?
(我其实挺喜欢的,存量市场,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存在,是真理。)
存量市场的一个特征,就是市场空间的衰减导致上行通道被压缩。
听不懂?
你拿这个文凭找的工作赚不回这个文凭花的钱。
听懂了吧?
一共遗产使得高等教育的成本一直很低,严格来说,是能力之外的成本非常低。
而当时处于一个增量市场环境。
换言之,你只要通过能力搞到个文凭,搞到就是赚到。至于什么专业都可以往后稍稍,这张文凭就能赚。而且往往不是小赚,是大赚,能够改变你乃至你家庭阶级的那种赚。
但存量市场呢?
特别是一个一共遗产衰退、教育成本逐年攀升的存量市场呢?
文凭是越来越贵了。
文凭还能越来越赚吗?
还赚得回来家庭和你自己为这张文凭的投入吗?
大麻烦在这。
十五年前的劝退,是你不能做一个很爽的中产阶级;现在的劝退,是你还能不能做中产阶级。
前者是收益率问题,后者是...存在主义哲学问题。
这导致所有决心要投入到这张文凭的人,都开始严苛思索:既然一定要搞这张纸,那这上面每个字都得给老子把钱赚回来。
于是,审视专业的眼光突然犀利了起来。
大概是我们现在已经习惯了,所以回忆一下当年,帮助你们消化理解:
“你喜欢啥学啥呗”
“哎呀考上就行,专业挑个好听的”
“有张文凭是个大学生就可以啦”
我不否认这些话现在依然听得到。只是,要说出这些话的成本,已经越来越高了。
所以,为什么破乎上辣么多专业都开始疯狂劝退?
因为大家开始发现:好像很多专业不赚钱耶...
好吧,有些专业自古就不怎么赚钱(我们文科生是这样的.jpg),但是有很多专业以前很赚钱呀,为什么现在也不赚钱啦?有些专业前几年刚起来态势很好,怎么这几年就不行了呀?
难道真就是全民CS GO?
我们存量市场是这样的.jpg
这个问题的本质原因在于,国家培养你们这帮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培养一大批掌握专业知识的人,什么法学建筑学计算器电子机械车辆工程,有点专业水平,毕业后进公司这种人,放古代,叫什么,叫匠。
考了公务员警察之类的,那叫吏,如果没什么背景关系,那就是慢慢熬,熬到退休混个科长就谢天谢地了。
回家种地的,那叫农。你想创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有启动资本。
本科毕业基本也不进车间流水线做工人,这种叫工。当然有钱人就算是高职专科毕业也不会去流水线,人家回家继承家业。
当兵的话,真的考自己能力,能到什么级别退休呢?这年头又不打仗,没有关系背景的想通过砍人头升级的此路不通。
学医的,没背景也只能一级一级慢慢升,也许熬个十几二十年当个科室主任?这个不太了解。
看懂了吧?根本就和专业无关,你爸是李刚,你就是高中毕业,月薪上万也是简简单单。你不是李刚他儿子,进了家稍微良心点的公司,那也得多干活啊,毕竟你帮公司赚一千,公司绝不可能给你发一千,人家是中间商,要赚差价。
所以劝退和专业没关系,你没背景,只能卖力干活,看着王思聪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你是不是觉得当初脑子进水选错了专业?就想啥,彩票一期卖好几亿,中五百万的人就那么几个,你没中,然后告诉别人,这个号码买不得,结果是绝大部分号码都买不得,就看上去所有专业都在劝退,实际上呢?估计谁中五百万早就确定好了,和号码没关系。
我赞同高赞答案,不过我觉得高赞答案都没有说到根上。
根源是:我们的大学教育的底层逻辑,是为资本主义下的生产关系输送人才。
大家先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眼中的、比较符合普世道德的大学教育,是为了什么?
我说这么两条:
“本科及以上的教育,为社会培养高层次的人才,输送到各个行业。”
“硕士及以上的教育,要么为某些要求极高的行业培养人才(如医学),要么为科学研究输送人才。”
上述内容,应该是比较符合普世道德的。
不管社会体制是什么样的,大学的普世价值都是培养和输送人才给社会,人才自己也在社会中获得更高的竞争力,并随着职业生涯的发展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
但是现在,我们的大学实际上在强调什么呢?
强调就业率。
就业率已经成为了大学教育的一个硬指标。某某专业就业率多少,都输送了人才去哪个单位、哪个企业。
不少大学生都有这样的体验:在你临近毕业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签到工作,也没有考虑升学,那么就会被学校“约谈”,让你无论如何也要签个公司(哪怕是假的),保住该专业的就业率。
不要急着去批判这个现象。
为了使学生更好的“就业”,校方会在大学四年里想尽办法。
我本科的时候,在学生会混了三年,仅我跟着我们书记干过的事儿,就包括但不限于:
1.联络在各个单位的师兄师姐,请他们回母校搞讲座,讲述从业经历;
2.跑去各个单位走访,希望他们可以接收我们学院的实习生、应届毕业生,建立实习与就业基地(谈成了,就是要落实到具体协议的);
3.真有学生屡次碰壁找不到工作(有的可能过于腼腆,面试不过关;也有的是身体残缺的),这种情况被学院知道了,那一定要想方设法去联系校友,一个一个打电话,最后给安排到位。
就业几乎成了高校人才培养中,最重要的话题之一。
你再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不仅学校在强调这个事情,学生本身、还有学生背后的家长,也在强调这个事儿。
我每年申请季都会在知乎收到一大堆的私信,问某某专业好不好就业,学的内容有助于找工作吗?还有只收到了纯文科专业offer的学生,自己很着急,家里也很着急,私信问我“该怎么办”,怕找不到工作。
如果你比较心细,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上面这段说的其实是留学生群体。
留学生群体,家境普遍中产以上,即便这样,还是会落入“我读的专业好不好找工作”的窠臼。
无论我怎么劝说他们:你们找工作的结果其实是你们过去二十多年人生经历的总和,就业时专业对口的学生不到20%。
——他们都还是着急。
就连知乎上劝退这个事儿,也是因为:不好找工作,或者起薪太低,或者行业没发展。
这所有的现象,都源于我最开头说的:我们的大学教育的底层逻辑,是为资本主义下的生产关系输送人才。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实质,是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雇佣劳动制度。
说得通俗点儿,就是资本家创办企业,雇佣你劳动,你创造100w的价值,付你10w工资,剩下90w,除掉运营成本,就落入资本家自己的口袋。
而为这种生产关系输送人才的高校,实际上,整个儿本科四年在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想尽办法把学生培养成合格的10万块,让企业签走。签走了,那就算培养成功了。
如果在经济上升期,或者行业上升期,企业对人才的需求旺盛,开出的待遇也很好,那么就业数据就很漂亮。
漂亮的就业数据,又会被高校当作“政绩”,既去上面邀功,又对外宣传出来。于是在乎就业的学生和家长们又蜂拥而至。
但是呢,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固有顽疾,我们也知道得很清楚了——周期性的经济危机。
整个儿大环境是周期性的,具体到每一个行业,也是起起落落循环发展的。
一旦碰到经济的整体低谷,那企业就会选择少招或者不招员工,不涨薪或者降薪。
在经济处于萧条期的时候,个人是无能为力的。每一次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危机都把底层的无能为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某个行业正处于夕阳状态,下行期,那么该行业对应的专业就会被“劝退”。也就是知乎上常全退的那四大天坑。
如果是整个社会的经济状况都不太好,甚至很糟糕,那么就出现了知乎上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所有行业都在全退。
好巧不巧,现在就正处在经济寒冬。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有“体制内”这一条路可以选。
还拿上面10万和100万的例子来举。假如,企业是我发你10万工资,你给我创造100万的收益;那么体制内就是,我发给你6万的工资,你创造的可能不是纸面上的收益,而是一些难以被量化的社会价值,但我会一直给你发下去。
在整个儿经济环境都不好的情况下,体制内就成了更多人“求稳定”状态下的选择。
毕竟很多人还需要养家糊口,他们输不起。
再说说创业。
我周围敢一毕业就创业的,只有两种人。这两种人可能本质上还是同一种人。
1.家境很好,“输得起”的,敢一毕业就去创业。因为不缺本金,也不在乎这点儿机会成本。
2.在校期间已经创业“成功”,具备稳定的现金流的,敢毕业的时候接着创业。
而后者,通常也是家境不错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两种人可能事实上是同一种。
像我自己,我本科的时候就和我闺蜜一起开了家tb店,承蒙各位知友照顾,如今四皇冠,运转良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乖乖地读完了本科、硕士,乖乖地进了某厂做产品经理。
原因无他,就是输不起。
约翰·亚当斯说:“我必须研究政治和战争,因此我的儿子们能够学习数学和哲学。我的儿子们应该学习数学、哲学、地理、博物、造船、航海、商业和农业使得他们的孩子们可以学习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塑、织物和瓷器。”
这段话时常被人引用,让人去感叹人生不是百米冲刺、而是接力赛。
但我觉得,其实可以从中读出更多的东西。
约翰·亚当斯是美国的第一任副总统。这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客说出的话,资本主义国家的大学比社会主义国家的大学更受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影响。
他说的这一段话,正是“大学”乃至学习本身,被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牢牢禁锢的体现。
【2020.4.1更新】
从我写下这个回答以来,一直在被杠,杠得我头都大了。B乎再怎么B乎,在中文互联网范围内也是妥妥的高端社区了,没想到真的能听懂的人那么少……
把我在评论区解释的,再在正文发一遍:
学任何一门专业,理想状态下,都是你在学习知识,而不是学习如何变现。
学习知识是客观存在的,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你都在学习知识。你的动机可能是兴趣,也可能是为了变现,还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
但是呢,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下,绝大多数人的动机都是为了变现。
这就使得知识本身变得可悲了起来。
当你学习的知识不能技能化,不能作用于变现的时候,它就被“劝退”了。
而这不是知识的错。是因为人类社会的缘故。
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些。
请不要再说什么,“一个人毕业后都不知道怎么生存还谈何发展”、“真要是人人都凭兴趣去投身环材化生,文史社科这种饱和行业,社会还怎么发展”这种话了,麻烦你仔细看清楚我在讲什么。
你觉得读大学“没用”,是你自己主观给它加上去的!你主观的通过你的价值判断觉得它没用。
你是首先有了一个价值判断,然后再去读大学,这个时候你有了理想和现实的落差,觉得大学没有给你你想要的(最常见的就是一份高薪的工作),你再去评价这件事有用没用。
这才是你觉得专业选错了你后悔的原因!
你还可能会问:那你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真的想要很实用的技能的话(不被劝退的那种),我很实用的新书出版了,各位看官老爷们可以去当当瞅一眼……
大学不会教你的都在这里了(指)
这是一本以“执行力”为主题的书,解决的就是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和如何去做的问题。
献给所有迷茫中的人,希望你们可以行动起来,不辜负自己的青春。
我真的很希望我在几年以前,就能知道我在书中写下的内容,那样我一定会少走很多弯路的。
这本书是我这些年经验心得的总结,只有八万多字,全部都是教你该如何去行动的干货,献给这几年所有陪伴着我的知乎er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