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周开眉是京城纨绔子弟,欺男霸女之恶行磬竹难书,无奈其父周大将军势大,众人敢怒不敢言。
这一日传出消息,说周开眉其实是女儿身,小时候服食道士一颗药丸,此后相貌身材雌雄难辩,要待十八周岁药力解开,才能全面恢复女子柔态。
再下一刻,又传来消息,说周开眉救驾有功,皇帝已赐婚,将她许给全京城最俊俏的晋王为正妃,择日完婚。
众人嚎叫不敢相信,欺负过他们的恶少跃身成为晋王妃,哪他们还有机会报仇吗?
晋王赵涵也不敢相信,他端方高雅,怎么会摊上一个纨绔王妃?
周开眉:“本少爷运气值就是这样爆啊!”
第1章 爆炸性八卦
赵国元启十六年春,京都发生一件爆炸性八卦,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百姓,全在讨论此事。
事件太过匪夷所思,以致各茶馆连着几日都爆满了人,想借着渠道探听八卦后继。
京都最大的金瓜茶馆之茶博士狠狠撒出关系网,于这一天拿到第一手资料,开馆就轰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茶博士宋知:“好教诸位得知,京城纨绔恶少周开眉非但没有获罪,还得了一道赐婚圣旨,圣人将她许配给晋王为正妃,将择日完婚!”
众人差点惊掉下巴,纷纷喊起来:“这怎么可能?周开眉一个男子,怎么能当王妃?茶博士莫要糊弄我们,小心我们砸了茶馆!”
宋知拿起两块醒木,在手里一敲,见众人一静,便再度开口说:“开馆这么多年,我何曾糊弄过你们?”
众人依然不敢置信,乱纷纷高喊道:“到底是什么缘因?你且说说其中经过,若不然,我们如何敢信?”
宋知好整以瑕,清清嗓子,却不忙开口,只拿眼觑着众人。
他花了好多银子才得到这条最新消息,哪会轻轻便便开口?
众人一见他神态,会过意来,纷纷解下荷包,拿出银角子抛向茶馆角落的金瓜盆中。
待金瓜盆满,宋知方喝一口茶润润喉,不疾不徐开口。
“诸位,今日茶馆中除了京都人士,还有外地客倌,为了让所有贵客听个过瘾,我将从头细说。”
醒木一响,宋知将场景拉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天下大乱,逆贼杀进京都,活捉圣人和宠妃,杀尽皇室子侄,血流成河。
藩王赵冠领着将军周至武,带着兵马上京,杀到逆贼兵营,救回圣人和宠妃。
只是圣人受了一些折磨,惊吓过度,回宫数日便病危了,临死前下了诏书,将皇位传给赵冠。
赵冠在周至武协助下,顺利登位,改国号为元启。
此后十几年,周至武权倾朝野,圣宠长盛不衰。
但周至武这样的人物,却有一桩苦恼事,膝下四个女儿,止得一个儿子,且儿子极顽劣。
当日人报夫人吴氏生下儿子时,周至武正和钦天监监正欢谈,当即报上儿子时辰八字,请钦天监监正测五行,起名字。
监正看了时辰八字,微微惊讶,说此子长大不凡,请好生教养,又说八字过刚,名字倒要起个阴柔些的方好,因取名开眉。
周开眉小时候玉雪可爱,活泼聪慧,深得祖母陶太君喜爱,宠得无法无天,至长大,便成了纨绔恶少,臭名远扬。
周至武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奈何儿子死性不改,依然四处惹事。
周至武眼看儿子顽劣不堪,只能寄希望娶个贤惠媳妇来治住他,因和夫人吴氏商量给儿子议亲。
风声一出,京城闺秀纷纷回避,各有因由,不肯和周家结亲,陶太君大感没脸,再不肯出门应酬。
周至武气得打了周开眉一顿,且郁结于心,告了病假在家休养。
圣人闻得周至武父子闹不和,有心调和他们父子矛盾,便宣了周至武父子进宫,询问因由。
恰巧当日养心殿潜进两个假扮成太监的前朝之人,趁端茶之际双双持匕首刺向圣人,周开眉是一个不安分的,在圣人跟前还试图偷看两个执扇的美貌宫女,这一看却察觉宫女旁边的太监有异常,当即如脱弦之箭奔向圣人,想也不想,伸两只手臂一挡,挡住了两个太监的两把匕首。
两把匕首插进了周开眉的两肋中。
待拿下两个太监,圣人忙召御医来给周开眉拨匕首止血包扎,并留他在宫中养伤。
待周开眉伤势稍好,周至武来接他出宫,圣人知道周至武为周开眉的婚事发愁,斟酌一番,便开了御口,说不须发愁,宫中还有六位未婚的公主,周开眉喜欢那一个,便给他赐婚那一个。
圣人寻思:周开眉虽顽劣,但机智勇武,且为朕两肋插刀,让他当一个驸马,在御前行走,倒也相宜。
周至武闻听圣人之意,不由大喜,京城闺秀不肯嫁周开眉,转个头周开眉却娶了公主,保管让母亲陶太君扬眉吐气。
两人想不到的是,周开眉闻言却马上跪下请罪,说自己娶不得公主。
周至武一听怒火沸腾,当即抬脚想踹周开眉,骂道:“反了天了,敢抗圣意?”
圣人忙喝止道:“开眉受伤未痊愈,你再踹一脚,岂不是伤上加伤?他不想娶公主,定有缘故,且听他说说。”
周至武按下怒火,指着周开眉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连公主都敢拒绝,且说说是什么缘故,说不出来看不打死你?”
圣人也摆手道:“说吧说吧,若是正当理由,朕不会降罪于你。”
周开眉在圣人和父亲眼神威压下,吞吞吐吐说出一桩大秘密。
当年吴氏连着生了四个女儿,至要生第五胎时,便请了母亲方氏太夫人上门,说自己这一胎若也是女的,夫君定要纳妾了,自己在府中也不见容于婆母,到时唯有一死了。
方氏太夫人劝慰一通,见吴氏情绪不稳,果然萌生了死志,不由大惊。
方氏太夫人之父是前朝御医,她也略通医术,深知妇女产前产后萌了死志,事不顺时,常致惨剧发生。
方氏太夫人寻思片刻,心一横,俯在吴氏耳边道:“这一胎若还是女婴,便先扮成男婴,待你再怀上,诞下男婴时,方说真相,则你夫君不会纳妾,婆母也不敢嫌弃。”
待吴氏生下婴儿,方氏太夫人一瞧,见又是女婴,便和产婆并乳母赵氏一道,瞒天过海,对外宣称吴氏生了男婴。
待周开眉长到六岁,众人皆说她模样像女孩儿时,吴氏便抱着她去娘家见方氏太夫人问计,一边叹息自己至今未再怀上第六胎,若被揭穿周开眉是女儿,夫君定会休了她,到时她就不活了。
方氏太夫人听完,带着吴氏并周开眉去天云观见一位隐世的道长,求了一颗药丸让周开眉服下。
据道长说,服食这颗药丸后,在十八周岁前,周开眉相貌声音雌雄难辩,直至十八周岁后,药力解开,才会恢复女儿柔态和娇音。
这药丸且有副作用,在药力未解开前,体内常有暴虐之态,因坐立不安,喜欢挑衅生事,斗殴打架等。
吴氏借着周开眉是“儿子”,倒是令得周至武不再纳妾,但这些年过去了,她也没再怀上。
只如今周开眉十六岁了,过两年满了十八周岁,女儿身份定会暴露,为了此事,她坐卧不安。
周开眉见吴氏如此,便说会挑个机会揭开此事,尽量降低父亲的怒火。
今日在御前,她为圣人两肋插刀,居功甚伟,圣人应该会护她一护,此正是揭开身份的好时机。
圣人听得这等匪夷所思的事,不由目瞪口呆。
周至武更是大怒,骂声荒唐,抬足踹去,又喝骂道:“竟敢在皇上跟前编这等胡言,看不打死你?”
周开眉跳起来避开周至武的脚,一边绕着桌边道:“圣人和爹爹若不信,且叫宫中嬷嬷来验身!”
圣人喝住了周至武,传喊宫中嬷嬷,让她们带周开眉下去验身。
稍迟,宫中嬷嬷领着周开眉进殿,说周开眉胸部虽平坦未发育,但确实是女儿身。
周至武呆在当地,隔一会悲不自胜,老泪纵横道:“这小兔崽子是男子时,尚且没人肯嫁她,她现下变成女儿身,还能嫁得出去么?回得府中,老母听闻一向宠爱的孙儿变成孙女,怕是更加不敢出府门了,没准还会气病。”
圣人第一次见周至武哭成这样,再一瞧周开眉两肋伤口未痊愈,一副萎靡样,不由摇头叹了口气,开御口道:“周将军别哭了,朕还有三位皇子未婚,开眉挑一位嫁了,她若当上王妃,你母亲当会挣回一点脸面,风光出府应酬。”
周至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反应过来,方喃喃道:“犬子如此顽劣,如何配得上皇子?”
圣人道:“开眉这孩子为朕两肋插刀,此等功劳,不配公主就当配皇子。开眉,你且说说,想嫁哪一个皇子?”
圣人三个未婚的皇子分别是秦王赵元,楚王赵思,晋王赵涵。其中秦王母妃在宫中最得势,楚王最擅长交际,晋王则最俊美。
周开眉在脑中将三位王爷排比了一下,很快开口道:“要晋王。”
周至武一想晋王那俊美的模样,再一瞧周开眉一副欠揍的混蛋模样,不由骂道:“你倒敢挑,不知道自己配晋王,就像牛粪上插一朵鲜花吗?”
周开眉反驳道:“我经常照镜子的,我的模样也挺俊好么?”
圣人忙打圆场道:“好了,道长不是说开眉十八周岁就会恢复女儿柔态么?不定恢复了之后,开眉变大美人呢!”
周至武嫌弃地看着周开眉,“就这狗熊样,还能变大美人?”
周开眉仰首挺胸,“我阿娘这样的年纪,还风情万种美不胜收,我是我阿娘的女儿,将来一定会变成大美人的!”
稍迟,圣人便拟好了赐婚圣旨。
再稍迟,晋王赵涵听闻了圣人将周开眉赐婚给自己的事,饶是他平素喜怒不形于色,听到这桩婚事时,脸上表情也炸裂了。
周至武曾因周开眉顽劣,气走许多先生,最后求到御前,把周开眉送进太学跟皇子们一道上课。
赵涵曾亲眼见周开眉在太学撩是斗非,耍鸡弄狗,没有一点正形,心下对他颇有些厌憎,如今竟说这位纨绔是女儿身,还要赐婚给他当正妃!
赵涵失却平日的庄重,匆忙进宫,到御前求圣人收回赐婚圣旨。
圣人斥道:“圣旨已下,勿再多言!”
赵涵狼狈回至晋王府。
当晚,书房的灯亮了一晚。
第二日丫鬟收拾书房时,发现笔筒里数杆笔皆被拗掉成两半,桌角摔了一只茶杯。
此后数日,晋王府气氛沉重,下人们噤若寒蝉。
第2章 够生猛啊
周开眉两肋伤口未痊愈,不敢骑马,是躺在马车里慢悠悠回去的。
周至武骑马在前,动作也慢悠悠的,只觉满心酸楚。适才在圣人跟前流泪,固然是为了周开眉的婚事,也是为了“儿子”突然变成女儿这件事。
他这个年纪了,没儿子是不是就绝后了?再纳妾生儿子来得及吗?
堂堂大将军,要绝后了啊!要被满京城的人笑话了啊!在母亲跟前也交代不过去了啊!
还有吴氏,胆敢隐瞒他十几年,看回府不休了她!
另一边,李公公捧了赐婚圣旨出宫,一看天色不早了,为了赶在宫中落钥之前回宫,便抄近路策马至周府,到得府前,方才知道周至武和周开眉还没回府。
守门的见是宫中来人,赶紧报到陶太君近前。
很快的,陶太君便领了合府的人在大厅摆香案迎圣旨。
待李公公读完圣旨,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没听错么?周开眉被赐婚给晋王当正妃?
陶太君起了身,且不忙接圣旨,只和李公公打探道:“李公公,这赐婚圣旨是不是写错名字了?我府中适婚女孙有若诗和若韵,开眉是男孙啊!”
李公公拱一拱手道:“没错儿的。周少爷救驾有功,皇上本来要赐婚公主,是周少爷自称自己是女儿身,让宫中嬷嬷验明了正身,皇上便改赐婚晋王。”
他说着,把圣旨一卷,塞进陶太君手中道:“天色不早了,咱家还要赶回宫跟圣人回复,就不叨扰了。”
陶太君乍听此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忙着让人塞红包给李公公,待李公公一走,她这才“咣”一声回过味,嘶喊起来道:“开眉是女儿身?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弄错了。”
众人也“轰”一声讨论起来,怎么也不敢相信。
吴氏见势不妙,却是悄悄退后两步,想要溜回房中。
陶太君眼尖,早就喝住道:“大儿媳且别走,你来说说开眉是怎么回事?”
吴氏四十出头了,但保养得宜,瞧着像三十多岁的人,当即听得询问,便跪到陶太君跟前,艰难开口道:“禀婆母,这事儿要从……”
她话说一半,突然扶住肚子,额角渗出汗来,呻·吟了一声。
她身边的大丫鬟绿玉迅速上前帮着禀陶太君道:“禀太君,我家夫人今日不适,着人请了大夫进府,适才大夫诊过脉,未及说病情便出来接圣旨,现下……”
陶太君见吴氏神态不像作伪,忙吩咐道:“扶你家夫人起来,请出大夫说话。”
大夫很快出来,禀道:“太君,夫人却是有喜了,已一月有余。”
陶太君:“……”
众人:“……”
四十出头还能怀上,够生猛啊!
周至武押着周开眉进府,眼见乱纷纷一厅的人,陶太君脸色怪异,手里且执着圣旨,心知情况不好,今日难以善了,不由抚额。
陶太君一见他,却是马上道:“你家夫人刚诊出喜脉!”
周至武:“……”
这,这……
我还能令夫人怀上,真是宝刀未老啊!
吴氏这个时候娇怯怯喊道:“夫君!”
周至武热血沸腾,一个箭步上前,温柔抱起吴氏道:“走,走,先回房歇着,别的事容后再说。”
周开眉进门后就贴在墙角成了壁虎,待见众人注意力在吴氏身上,举手臂在墙上几个摆动,瞬间挪到厅门,再一跨步,迅速溜了。
一忽儿,大房的人走了一个净光。
陶太君再展圣旨看了看,喊了起来:“来人,去请开眉来说话!”
周开眉进房后,马上躺上床,说自己救驾后重伤,现下要养伤,不能出门,拒绝去见陶太君。
稍晚,周至武亲自去陶太君房中说了经过。
陶太君老泪纵横,宠了十六年的孙儿,竟是孙女,叫人情何以堪?
周至武忙安慰道:“母亲勿忧,开眉虽则是女儿,但吴氏又怀上了,说不定是儿子呢!”
陶太君抹泪道:“若不是儿子,你便赶紧纳妾生子吧,可不能绝后了。”
此时,二房和三房的人却全部涌去看望周开眉,顺道打听她成为晋王妃的经过。
二房的嫡长女周若诗从周开眉房中出来后,奔去母亲杨氏房中,含泪道:“开眉凭什么抢我的婚事?”
周若诗今年十五岁,才貌双全,正在议婚,因母亲杨氏和赵涵生母贤妃娘娘有交情,她今年借着机会见了赵涵几次,认为好好谋划,自己早晚会成为晋王妃,没想到一道圣旨毁了她的梦想。
杨氏也很不甘心,拍着周若诗的手道:“开眉那模样,晋王哪瞧得上?若嫁了,必是怨偶。待我递牌子进宫见贤妃娘娘,料着这事儿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隔数日,杨氏进宫见完贤妃娘娘,回了府,便拉了周若诗进房说话。
“若诗,贤妃娘娘说道圣人下了旨意,不好再违逆,但开眉不可能做一个贤妻,她正在帮晋王物色侧妃人选。你若愿意,便跟着开眉出嫁,当一个侧妃。到时抢先生下儿子,母凭子贵,掌了王府诸事,再以后,就是你说了算,开眉只能靠边。”
周若诗垂首不语。
杨氏叹息道:“你若不愿意当侧妃,那便只能另择夫婿了。”
周若诗猛然抬头道:“不,我就要嫁晋王,当侧妃也认了。”
杨氏又叹息一声,隔一会喊进一位丫鬟问道:“大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丫鬟答道:“大夫人有喜,身子娇弱,大房那边的人全围着大夫人转,大夫人却又挣着精神,说大少爷现是准晋王妃,今年就要出嫁,须得好好学些女儿仪态,正请了嬷嬷在教导大少爷规矩。”
吴氏借着怀孕,避过一场风波,且搏得周至武呵护,但对周开眉的事,却不敢掉以轻心,每日总要喊身边嬷嬷去监督周开眉学规矩,又叫人去打听晋王身边的人和事。
这一日周开眉的乳母赵嬷嬷打听了一点消息回来,进府便跟吴氏细细禀报了。
“大夫人,晋王洁身自好,虽已十八岁了,身边只有自小服侍的四个宫女,并没有养什么通房女人,但还有一事……”
赵嬷嬷看一下吴氏的神态,接着道:“但晋王有一位义妹李圆圆,自小养在晋王府,和晋王情份极深。”
晋王小时候不爱动,体弱多病,贤妃有一回带他去庙中祈福,出庙时碰见路边有弃婴,便拣回去抚养,这个弃婴,便是李圆圆。
说也奇怪,自打养了李圆圆,晋王便变得活泼好动,身体惭惭壮健,不再动不动生病。
待晋王封了王爷分府,贤妃便令李圆圆和晋王一道住到晋王府。
吴氏听完道:“且多打听一点李圆圆的事,莫叫开眉以后被欺负了。”
她说完,便又催着赵嬷嬷道:“你快去看着开眉,不看着她,她学规矩又会偷懒。”
赵嬷嬷笑着应了。
这当下,周开眉却是躺在床上叫苦,喊过丫鬟翠儿道:“嬷嬷让我学女子行礼,一个屈身的动作,硬让我做了数十回,可把我累坏了,快来帮我揉揉腰。”
翠儿捂嘴偷笑,上前帮着揉了揉,一边道:“少爷学规矩太不上心,嬷嬷跟大夫人告了好几回状了,再这样下去,嬷嬷就要气走了。”
周开眉大喜道:“嬷嬷真肯走?走了我就不用学规矩了。”
翠儿摇头道:“少爷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嬷嬷走了,大夫人定然会请宫中嬷嬷出来教导少爷,到时少爷更吃不消。”
周开眉沮丧了,“早知道嫁晋王还要学这么多东西,当时就该拒绝圣人好意。”
翠儿赶紧捂住周开眉的嘴巴,小声道:“少爷说话小心些,叫人听了这些,连我们也要受罚的。”
“唉,没劲!”周开眉指挥翠儿道:“去,倒一杯好茶来!”
待翠儿揭帘子出去,周开眉瞬间跃起,套了靴子,一推窗,从窗口跳了出去。
她猫着腰潜到大门,趁看门的一个愣神,已是跑了出去。
她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又去酒楼饮了两杯小酒,听人闲谈,说有西北的汉子捉了几匹天山野马驯养数年,现正在马市高价出售,一时忙赶去马市看究竟。
周开眉一至马市,挤到最热闹的人群内,果然见几个西北汉子牵着马正在侃侃而谈自己捉马的经过。
她顾不上细听,只去看马,因一眼相中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扬声问道:“这匹马什么价?”
西北汉子听得问价,笑道:“这位爷来迟了,这匹马已有主了,主人适才已给了银子。”
“对方给多少银子?我加价还不行么?”周开眉双眉一皱,凶神恶煞道:“京城谁敢跟我争马?”
“本王买的马!”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子声音,两边的人站开,露出一位极俊雅的贵公子,却是晋王赵涵。
“原来是王爷!”周开眉说着,已劈手从西北汉子手中夺过马绳,双腿一蹬跃上马,喊道:“你是我未来夫君,买的马迟早也是我的,我先骑走了!”
话音一落,马蹄踩出滚滚灰尘,她连人带马已远去了。
众人:“……”
赵涵待看清对方是周开眉,马已被骑走了,一时间面沉如水,几欲呕血。
第3章 此后就当一个正经人
周开眉从晋王手中夺马之行状,很快传播了出去。
隔天,金瓜茶馆一开馆,茶博士宋知醒木一拍,便绘声绘色,渲染夸张,泼墨一般,把这件事编成有前有后,有起有落的狗血故事。
故事里,道尽晋王的无奈,编尽周开眉的无赖恶劣。
他唱说毕,众人却没有听尽兴,纷纷丢银角子,要求宋知起底周至武的家事。
宋知仗着背后有宋国舅支持,胆子极肥,喝了茶便循众要求,果真说起周家三房的恩怨情仇。
周至武之父名周威,是一名武将,出身不高,却因有战功,求娶了高门陶氏女为妻。
陶氏过门后育了大儿子周至武,三儿子周至兴并小女儿周至春,二儿子周至文却是庶出,生母是妾室罗氏。
周威在世时,陶氏待庶出儿子周至文若己出,一切起居教养等和两个嫡子并无区别。
周威故去后,周至武随藩王赵冠进京救驾,又协助赵冠顺利登位,功劳极大,在京中有了极大脸面。
周至武得势时已娶了吴氏为妻,育了几个女儿,但两个弟弟尚未娶亲,仗着权势,便为两个弟弟求娶了世家大族之女为妻。
周至文当时尚无功名,且是庶出,娶得世家大族杨氏女为妻,自然尊重爱惜,夫妻恩爱。
杨氏女因父兄当时被贬官,进周家门时,尚低眉顺首侍奉婆母,尊重大嫂吴氏,不敢稍有差池。待得朝廷要用人,调她父兄进朝为官,杨氏在婆母陶太君跟前尚能保持礼数,但对吴氏,便不如之前礼敬了。
吴氏是一个为了不让周至武纳妾,便让女儿扮儿子十几年的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自然时不时要让杨氏看清自己的身份。
为此,妯娌暗暗较量,不和已久。
近些年,杨氏因着兄长又升官,夫婿周至文也有了实职,且女儿周若诗才貌双全,两个儿子读书上进,便认为自己方方面面碾压了吴氏。
吴氏四个女儿已出嫁,嫁的是京城中层圈子,并不是顶级权贵,“儿子”周开眉顽劣成性,看着已是废了。
在儿女这些方面,杨氏认为自己完胜吴氏。且她和宫中贤妃娘娘有交情,一心要让女儿周若诗当晋王妃,只想着有朝一日女儿成了王妃,吴氏见了她女儿也要屈膝,想一想就会从梦中笑醒过来。
不料事情突然发生狗血变化,周开眉竟是女儿身,且还得了赐婚圣旨,将当晋王妃。
同个时刻,吴氏又老树开花,怀上了。
眼看着,吴氏就要往回碾压她了。
杨氏不甘心啊!
宋知说到这里,扫一眼台下,醒木一拍道:“杨氏既不甘心,当有后手,待来日得了八卦,再与诸位分享,今日到此为止!”
众人却是拦住宋知,不让他下台,喊道:“博士,这周家诸人,你只说了大房和二房,没提过三房呀,还有陶太君的女儿,也没有提过,起底周家,起底的不够全面。”
宋知停下脚步道:“诸位,周至兴和周至春的家事,你们不是早早就知道了么?还用我再讲?”
众人嚷道:“我们所知不多,还得你讲一讲。”
宋知摇摇头,只好补充了几句。
周至兴在武方面,不如大哥周至武,在文方面,不如二哥周至文,只混了一个散官,拿点微薄的俸禄,好在陶太君疼爱小儿子,私下补贴了他许多,所以他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只是一个,他十分惧内,畏妻如虎。
他娶的妻子是世家大族的庶出女儿陈氏。
陈氏长得壮健,进门第一胎生下儿子,在家中立稳了位置,之后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周若韵颇有诗才,最得疼爱。
陈氏虽出身世族,但家境复杂,且她是庶女,其心眼颇多,吴氏和杨氏之不和,好几次还是她挑拨引起的。
现她儿子和女儿将议婚,一定不甘寂寞,会开始周旋于京城各处宴会圈了。
至于周至春,早年高嫁了平宁侯之子为妻,育得两子两女,前年夫婿已承袭了爵位,正风光无限。
这么一个时刻,周至春正领了两个女儿回娘家。
人禀周至春带着姑娘来了,吴氏便有些头痛。
她隐瞒周开眉女儿身份十几年时间,现仗着怀孕避过陶太君的责问和周至武的怒火,可是小姑子却不会轻易放过她。
小姑子现是平宁侯夫人,身份贵重,到跟前质问时,是须得应对一二的,说不得还要笑脸相陪求和。
吴氏正苦恼,丫鬟又来报,说大姑娘周若真和二姑娘周若妙带着哥儿来了。
一听大女儿和二女儿带着外孙回娘家,吴氏转忧为喜,好了,两个女儿来了,正好帮着自己应对小姑子。
一干人去拜见了陶太君后,很快全到了吴氏房中。
周至春梳着高髻,气势全开,一坐下就开始责问道:“大嫂,你可知道你的荒唐行为让全京城看了笑话?”
吴氏自知有错,装做柔弱,怯声道:“夫君已责骂过了,我也知错了,以后自当补过。”
周至春“噗”一声道:“补过?如何补?大嫂你隐瞒开眉的女儿身份长达十几年,差点让我大哥无子绝后,你这样欺骗全家,让周家成了全京城的谈资,已是犯了七出之条。”
周若真见周至春声音尖厉,赶紧打圆场道:“姑母息怒,我娘虽犯错,但天佑周家,开眉这不是赐婚成为晋王妃了么?也算为周家增光彩。且我娘已再度怀上,很快会为周家再添儿子,光宗耀祖。”
周至春闻言冷笑道:“开眉这模样这性子,当了晋王妃,你们不怕她给家里惹下灭族大祸?再有,大嫂才怀上,焉知是男是女?倒是大嫂做下的荒谬事,已被写成戏折子,以后怕要带累周家的名声。”
吴氏见周至春咄咄逼人,两个女儿招架无力,一时便扶着肚子装做不适,周若真见势赶紧喊道:“来人,我娘有点不好,快请大夫!”
周若妙便转向周至春道:“姑母见谅,我娘这般的年纪又怀上,本就比别人艰难些,若受了气小产,我爹回来定要责问全家,到时真是大祸了。”
周至春见状,到底不敢再责问,只冷笑一声,站起来就走。
临走又回头道:“别的倒也罢了,我劝你们赶紧好好看实开眉。听闻她昨儿在马市,抢了晋王买下的马,闹得晋王不快。这还没过门,就得罪了夫婿,以后日子怕是难过。现不求她给周家增光了,不要惹祸就好。”
待周至春一走,吴氏捂着胸口喘过一口气,喊身边的嬷嬷道:“快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找来,不好好学规矩,竟还偷跑出去跟晋王抢马,看她爹不打断她的腿?”
嬷嬷去了一会,回来禀道:“大夫人,少爷把琮哥儿和浩哥儿扛在左右两个肩膀上,奔去园子里打树上的果子,现三人正爬树玩得欢,怎么喊也不肯来。”
琮哥儿和浩哥儿分别是周若真和周若妙的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正是最调皮的年纪。他们现跟着周开眉玩闹,一个嬷嬷哪喊得动他们?
吴氏气得一拍床沿道:“这个逆子,自己不学好,还要带坏两个外甥?”
周若真忙安抚道:“娘,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待会儿我亲去带他们回来。”
周若妙看看丫鬟婆子全下去了,便坐到床边问道:“娘,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竟连我们也瞒过去了!开眉那模样,真想不到是女儿身。外间传闻她服食了道士的药丸才变成那样的,十八周岁过后会变回女儿身,可是真的?”
吴氏点头道:“是真的。”
周若真和周若妙面面相觑,隔一会道:“这药丸竟如此神奇?哪道士现在何处?”
吴氏道:“我当年事急从权,让开眉服下药丸,过后开眉越长越像男孩子,且顽劣异常,一刻坐不住,整天惹祸,便有些后悔了,想寻道士解了药性,恢复开眉女儿身,但寻来寻去,却不见了道士。”
吴氏又“唉”一声道:“那道士当时说那药丸有副作用,服用之后体内有暴虐之态,恐开眉会长成恶少,我还不信邪,想着好好教养,定不让她惹祸,谁知道……。”
“如今她就要当晋王妃了,学不好规矩,还跟晋王抢马,过了晋王府,也不知道会不会跟晋王打架?愁死人了!你们快帮我想法子!”
母女三人绞尽脑汁想起法子。
花园中,周开眉和两个外甥玩得欢,却见小厮寻药跑进来,便坐在树上喝问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寻药仰头见着周开眉,一下眉开眼笑道:“少爷,可找到你了!沈少和蒋少他们听闻了你的事,说他们还把你当兄弟,还说你很快要嫁去晋王府当正经人,以后怕是不能一起玩耍了,想在这之前带你玩一圈。”
沈少和蒋少也是京城纨绔子弟,跟周开眉是狐朋狗友。
周开眉听得兄弟们还记得她,忙从树上跳下来道:“京城还有本少爷没玩过的地方?要他们带?”
寻药俯耳过去道:“沈少爷说少爷定有此一问,让我告诉少爷,这回要带少爷去玩的,是寻芳阁。”
周开眉一听搓起了手,感觉很兴奋。
他们这个圈子的少爷们,婚前都会悄悄去一趟寻芳阁,此后就当一个正经人了。
她,周开眉,自然不能免俗,也要去一趟寻芳阁!
第4章 晋王到底行不行呢
是夜,周开眉□□出府,溜到和沈少并蒋少约好的地点。
沈少大名沈少学,是兵部侍郎的小儿子,他极聪明,却被祖母并母亲娇惯坏了,成了纨绔子弟。
蒋少大名蒋凌云,是国子监祭酒的二儿子,他长相俊美,却不喜文,只喜弄武,常被父亲责罚,父子矛盾多,喜离家出走,渐渐成了纨绔子弟。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纨绔子弟最喜欢凑堆,拉帮结派,聚众闹事,无事生非。
他们三人中,周开眉武艺高,胆子大,沈少学多智,蒋凌云擅长打探小道消息,便结成铁三角,成了京城纨绔子弟的领袖。
周开眉才站定,沈少学和蒋凌云便出现了。
两人围着她转了一圈,左看右看,惊叹道:“开眉兄,你还是那个你,没什么变化啊!你真是女儿身?”
周开眉咳一声道:“外间传言全是真的。”
沈少学又凑近细看周开眉,感慨道:“开眉兄,你长成这样,我们委实想不到你是女儿身,失敬了!”
蒋凌云也感叹道:“我们是不是瞎了眼呢?这跟你一起长大,竟看不出你是女儿身?”
周开眉压着嗓子,用很磁性的声音道:“不怪你们!这些年,连我自己也忘记自己是女儿身,更不要说你们了。”
沈少学和蒋凌云在听闻周开眉是女儿身时,便有些怪异情绪出现,这会见了面,见周开眉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周开眉,怪异情绪便消散了,如常打闹了几句。
稍迟,三人来到寻芳阁大门前,摆出少爷款,皆夹杂着惹祸前的新鲜兴奋和刺激感。
说实话,他们纨绔归纨绔,却也是有品味有底线的纨绔。
京城那中下等的寻芳处,他们是不屑去的。要去那些地方,还不如在家里调戏丫鬟。
至于寻芳阁这等高消费的地方,一进门每人先给二十两银子的茶水费,另要打赏小费等,没个上百两,连姑娘的琴声也听不到,他们平素也消费不起,之前只蹭别人的面子进去见识过两回,目睹了一点场面,但没有摸到姑娘的小手。
今晚却不同,这是陪着周开眉来涨见识,银子定要砸出去,姑娘的小手定要摸到。
沈少学拍拍周开眉的肩膀道:“为了陪你来一趟寻芳阁,我和凌云想尽法子凑了银两,今晚保证大家尽兴而归。”
周开眉作感激状,拱手道:“多谢两位兄弟!来日我当了晋王妃,搞到银子,定当报答你们。”
三人进了寻芳阁,压下兴奋情绪,装做老手,神态悠闲,甩下茶水费道:“要雅间!”
一时便有婆子领他们进了雅间,上了酒水糕点等物,殷勤问他们可有素日相好的,要点哪个姑娘,有何避忌等。
三人对视一眼,沈少爷指指周开眉道:“今晚以开眉兄为主,你点就好!”
周开眉觉得自己婚前这一趟要涨见识,必须要个头牌姑娘,便清声道:“让锦弦姑娘来弹弹琴么!”
锦弦姑娘是寻芳阁的头牌姑娘,长得清雅,色艺双绝,声名在外。
婆子闻言笑一笑道:“若要锦弦姑娘,却要等上半个时辰。”
周开眉手臂在案几上摊开,懒懒道:“我们愿等!”
婆子抿抿嘴,点头道:“如此,请先自便!”
等婆子下去,三人瞬间斟酒,举起小酒杯相碰,凑近讨论适才进来时所见所闻。
沈少学:“寻芳阁不愧是寻芳阁,就门口那两个收茶水费的姑娘,那身段,那笑容,那臀,啧啧!”
蒋凌云:“连这个带我们进来的婆子,走路也扭得弹性十足呢!”
周开眉:“请注意格调,咱们要学会欣赏锦弦姑娘那一种才艺款的,别光留意会扭身子的。”
沈少学和蒋凌云齐齐“嘘”了她一声道:“这不是锦弦姑娘还没来,咱们只能眼馋一下会扭身子的么?”
三人又再碰一下小酒杯,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沈少学感叹道:“开眉,你为什么想不开要选晋王当夫婿呢?晋王俊美是俊美,但端着架子,爱板个脸装格调,瞧着就不好相处。将来你进了晋王府,怕是要被束缚死。”
蒋凌云几杯酒下肚,俊脸酡红道:“开眉啊,你当时要选夫婿,怎么没想到我们呢?我们有共同语言啊!你选我们其中一个,以后还能一起吃喝玩乐,一起从长辈手中骗银子,将来长辈要我们生孩子,还能选个俏丫鬟,让丫鬟生一串,咱们继续乐咱们的。”
周开眉拍案,懊恼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你们呢?这会悔婚还来得及吗?”
沈少学摇头道:“来不及了。圣旨已下,你敢悔婚,你爹定会锤爆你的狗头。”
蒋凌云附和道:“是的,认命吧!”
又两杯酒下肚,沈少学和蒋凌云忍不住要说晋王的坏话。
沈少学:“晋王那个人吧,号称京城最俊俏的男子,是全京城少女们心目中爱慕的对象,但据我看,他只有虚架子,未必实用。”
蒋凌云:“有句话形容他那样的男子,叫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周开眉:“……”
沈少学和蒋凌云话一出口,又齐齐来安慰周开眉,“也别伤心难过,我们会给你搞几个偏方,到时你让银样蜡枪头服下偏方,或者就中用了呢!”
沈少学:“我舅父以前就不大行,后来服了偏方,据说特别来劲,一气儿让舅母生了三个儿子。我会帮你打听那个偏方的。”
蒋凌云:“别太忧心,有兄弟们在,难题出来了,兄弟们定帮你解决。”
周开眉:“我有个疑问,你们两人又没睡过晋王,怎么知道晋王不行呢?奇了怪了!”
沈少学:“这事儿不用睡,凭经验可以看出来。”
蒋凌云:“反正一句话,长得太好看的,必有缺憾。”
周开眉:“……”
三人一壶酒见底,度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不见锦弦姑娘的踪影,便高喊了起来。
婆子闻声进来,陪笑道:“今晚有贵客,锦弦姑娘一时脱不开身,请三位再稍等!”
周开眉拳头捶一下案几,站起来怒道:“别人是贵客,我们是贱客不成?等了半个时辰还叫我们等?走,去看看是什么贵客!”
沈少学和蒋凌云也站起来,上前揪住婆子道:“知道我们是谁不?茶水费收了,却不叫我们见姑娘!”
婆子挣扎着道:“锦弦姑娘真个脱不开身,若不然,给你们喊锦红姑娘过来,可使得?”
三人异口同声道:“说了要锦弦姑娘就要锦弦姑娘,别的一概不要。”
婆子无奈道:“既这样,我再去请一请。”
周开眉趁着酒意捉住婆子的手道:“我们跟你一道去,省得再推脱。”
婆子只好领他们三人出去,绕过几个屏风,进了一间稍大的雅室。
室内有琴音,杂香风阵阵,且有低语说笑声,一位二十出头的黑衣男子斜坐在案几旁边,两个俏姑娘正在喂他吃东西,锦弦坐在另一侧弹琴。
听得脚步声,男人抬眼一扫道:“谁家小子敢来败兴?”
周开眉见男子眼生,穿着打扮不肖京城人,一下来了气势,哼道:“你又是哪儿来的村夫?敢霸着锦弦姑娘不松手,叫爷们好等!”
蒋凌云已踱步过去锦弦身侧,双手一按她的琴,俯首道:“锦弦姑娘别弹了,跟我们走!”
沈少学已喝婆子道:“还不扶锦弦姑娘起来!”
黑衣男人这会冷笑一声道:“三个小子一副穷酸样,也学人来这儿消遣?不知道这儿不是拼人多,是拼银子的么?若你们有银子,锦弦姑娘早跟你们走了。”
蒋凌云嘴快,喝道:“呵呵,你出了多少银子呢?说出来让我们惊奇一下!”
黑衣男子傲慢道:“我给了五百两,还听不得锦弦姑娘两首曲子么?”
周开眉脱口道:“不过就五百两,还以为你出了五千两呢!吓唬谁啊?”
沈少学接口道:“我们出一千两,银弦姑娘,跟我们走!”
婆子闻言忙搀扶起锦弦姑娘,让人抱了她的琴,直接就把她送到周开眉三人的小雅室。
呵呵,谁有钱,谁是大爷么!
一会儿,婆子领人给小雅室另置了酒菜,锦弦却是陪个罪道:“待我更衣再来陪三位公子!”
周开眉很大度,“去吧,只是待会,要罚酒三杯!”
锦弦含笑道:“待会自当领罚!”
室内一静,周开眉想起一事,悄声问沈少学道:“你们凑了一千两进来的?”
沈少学一惊,“我们只凑了三百两,你没带银子么?”
周开眉跌足,“自从宫中赐婚,我娘怕我又出去胡闹,再不肯多给一点零花,我今晚一文也没有。”
沈少学和蒋凌云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今晚不给足一千两银子,传出笑话不说,只怕寻芳阁的人会找到府中,到时他们会被阿爹打死的。
三人赶紧合计了一下,蒋凌云俯到周开眉耳边道:“这事儿不能让家中长辈知道,如今只能求助你的未来夫婿了!”
周开眉:“求晋王?”
两个沙雕好友齐齐点头,“他是你夫婿,这事儿自然要帮你担当。”
半个时辰后,有人寻上晋王府,递给赵涵一封信。
他抖信一看,默念:“拿一千两银子来寻芳阁赎走你家未来王妃!”
赵涵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了起来。
第5章 我说服她了
赵涵脸色变幻,忍着没有撕烂信,隔一会吩咐下人道:“请长史来说话。”
晋王府长史萧志明很快来了,从赵涵手中接了手书一看,惊讶道:“这是?”
赵涵沉着脸道:“这是周开眉的笔迹。”
赵涵在太学和周开眉同窗数载,自然认得对方那□□爬字,这会烦心道:“她明显是去寻芳阁喝花酒掏不出银子被扣下,怕惊动长辈,因叫人送信给本王。”
萧志明今年二十五岁,才学智思极为出众,偏生因家中长辈曾获罪入牢,带累他不能走科举之路,只好到晋王府当一名长史,助着赵涵打理府务,出谋划策。
他闻言,沉吟一下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方从夫。现周姑娘还没出嫁,这喝花酒掏不出银子的荒唐行径,还轮不到王爷操心,王爷不如把这手书送至周大将军手中,让他自行斟酌处理。”
“此言有理!”赵涵收起手书,喊了管家进来道:“备马,本王要到周大将军家中一趟。”
周至武正在房中陪吴氏说话,闻得赵涵来访,看看时辰,极为诧异,忙忙出去相迎。
两人在厅中见面,见礼毕,赵涵递了手书,淡淡道:“这是令爱让人递到晋王府的手书,本王想着此事太过荒唐,不敢包庇,特来告知。”
周至武一看手书,表情瞬间寸裂,当即咆哮起来,“这个逆子,竟敢去逛寻芳阁!”
赵涵扫一眼周至武,拱拱手道:“夜深了,不便再叨扰,本王告辞!”
周至武忙亲自送赵涵到大门外,再赶紧喊管家拿了银票,策马去寻芳阁捞人。
再稍晚些,周至武从寻芳阁中拎了周开眉出来,押在马背上回家。
半夜里,周家传出周开眉被暴打的嚎叫声。
周至武打完周开眉,把她锁在祠堂内,吩咐看守的人道:“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放她出来。”
吴氏听得喊声,忙要出门去劝阻,却被周若真苦苦劝住。
周若真叹气道:“娘,养不教,父之过。开眉带了狐朋狗友去逛青楼本已该打,竟还敢写手书让晋王去给银子。阿爹不打她一顿,如何向晋王交代?”
吴氏硬生生收住脚步,回心一想,又忧虑起来,“若真,你说,晋王会不会因着此事,拿了借口要悔婚?”
周若真脸色一变道:“恐怕会,晋王本就不喜开眉,如今拿了把柄,还不闹到圣前?”
吴氏一捶床沿道:“想悔婚,没门!我得想个法子,让开眉赶紧过门。只要成了晋王妃,休想退人。”
正说着,听得外间脚步声,她忙止话。
一时周至武进房,脸上犹自带着怒气,一见吴氏就指着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纵容的。”
吴氏一只手放到肚子上,眼泛了泪,娇弱道:“将军,大半夜的,你打完开眉,又要打我么?”
周至武一见吴氏的动作,醒起她高龄怀孕,不能受惊吓,忙按下怒火,一言不发坐到椅上。
周若真见着父母如此,知道母亲不会吃亏,忙告退出房,自去安歇。
吴氏抹了泪朝周至武道:“开眉如此,也是因身上药性未解,若药性解了,恢复了女儿身,自然安分守己。”
周至武沉着脸道:“不是说开眉要满十八周岁才能解了药性么?这还足有两年呢!这两年,还不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再闹下去,只怕跟晋王的婚事有变,连我也保不住她。”
吴氏情急智生,抿抿唇道:“当时给药丸的道长还提过一句话,说若想早点解开药性,还有一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周至武精神一振。
吴氏勉定心神,胡扯道:“道长言道,开眉长大后,纵未满十八周岁,一旦嫁人,只要和夫婿圆房,当即能解开药性,恢复女儿身。”
反正,只要开眉嫁进晋王府,和晋王圆房,纵然没能及时恢复女儿身,也是赖定晋王,当定晋王妃了。
周至武一听吴氏的话,眼睛睁得溜圆,一搓手道:“既如此,还得让开眉及早出嫁。”
吴氏暗松口气,赶紧附和道:“对,越早越好!”
晋王府那一厢,赵涵为了周开眉的荒唐行径,一晚睡不好,早起和萧志明道:“周开眉太过荒唐,还没成亲就敢从本王手中夺马,还敢逛青楼让本王去付银子,待成了亲,还不知道会做下什么狗胆包天的事让本王去帮她善后?不行,本王得进宫面圣,求父皇解除这门婚事!”
萧志明建议道:“王爷,此事还得禀过贤妃娘娘,让贤妃娘娘帮腔。”
赵涵点头道:“这是自然。”
待赵涵进宫见了贤妃,再至养心殿求见圣人时,便见周至武也在养心殿内,正和圣人说话。
圣人眼见赵涵来了,便笑道:“你来得正好,朕正和周将军说及你的婚事。”
赵涵一惊,开口道:“儿子也正要禀告此事。”
赵涵当着周至武的面,便说了周开眉昨晚的荒唐行径,又道:“儿子自幼体弱,亏得母妃带儿子去庙中祈福,又照应周全,方才活到现在。如今周姑娘这般折腾,儿子怕是消受不起,请父皇撤了赐婚旨意!”
圣人耐心听完,看着赵涵道:“适才周将军已说了开眉昨晚的事,她一个姑娘家,就算去青楼,也就好奇看看,还能如何不成?至于开眉模样像男子这事,本是药力所致,只要她和你成亲圆房,药力自解。她恢复了女儿身,自然守妇道,和你好好过日子。”
赵涵听着有点不对,正欲开口,却又听圣人道:“朕已传喊钦天监监正,让他择吉日,让你和开眉尽早成亲。”
“父皇!”赵涵大惊,还待再说,却听得殿外公公禀报,说是贤妃娘娘求见。
贤妃很快进殿,请安毕,便笑跟圣人道:“皇上,涵儿的婚事……”
圣人打断她的话道:“朕赐婚圣旨已下,你们不须再说。”
贤妃笑容未减,继续道:“臣妾是想着开眉是在男孩子堆中长大的,未必擅长府务,这嫁进晋王府,当了一府主母,不通杂务可不好。因想为涵儿再求娶两位侧妃,到时也好协助开眉打理晋王府。”
圣人一听不是让他撤圣旨,而是求侧妃,便问道:“想求娶哪两位?”
贤妃温婉笑着,“一个是周府二房的嫡女周若诗,另一个是养在晋王府的李圆圆。”
圣人道:“既是爱妃看准的人,朕准了!”
赵涵:“……”等等,拒婚不成,还多了两位侧妃?
午间,吴氏听了周至武的话,不由失声道:“什么?若诗要嫁到晋王府当侧妃?晋王的义妹李圆圆也要当侧妃?”
周至武点头道:“贤妃娘娘说了人选,圣人一口应承了。”
待周至武出了房,吴氏急得团团转,忙让人去请周若真进房商议。
“开眉这模样这性格,哪争得过若诗?更不要说李圆圆了。”吴氏郁声道:“贤妃此举,分明是要架空开眉,捧侧妃上位!开眉不通内院杂务,到时再被侧妃排挤,哪有好日子?”
周若真想了片刻道:“娘,侧妃之事,咱们已是阻不得了。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传授开眉一点笼络夫婿的道道,让她一进府就趁着时机镇压了两个侧妃,坐稳正妃之位。”
吴氏一听顾不得许多,忙忙喊人进来道:“去跟将军说,开眉要学妇道,让他放开眉出祠堂。”
傍晚时分,周开眉便从祠堂出来,洗漱毕,吃了饭才去见吴氏。
她走至窗下,听得吴氏带着哭音道:“若诗和李圆圆都是才貌双全且又会说软话的,她们当了晋王的侧妃,还有开眉什么事?”
周若真的声音道:“娘,您别太忧心,没准开眉能降服她们两个呢?”
吴氏道:“开眉只会喊打喊杀,这内宅之事哪懂?若有法子阻了若诗和李圆圆当侧妃就好了。”
周开眉听得吴氏一腔伤心,不由拍拍额,一个转身走了。
她很快到了周若诗的院子外,不等丫头通禀,直接就闯了进去。
周若诗正看书,听得声响忙站起来问道:“谁来了?”
周开眉一揭帘子,一个跨步过去道:“若诗妹妹,你要当晋王的侧妃?”
周若诗一听,微红了脸,不看周开眉的眼睛,低声道:“此事是长辈做主,轮不到我说话。”
“是吗?”周开眉一个伸手掀住周若诗的衣领道:“你去跟长辈说,你不嫁晋王当侧妃!”
周若诗惊叫挣扎道:“大哥,你干什么?疯了吗?快放开我!”
周开眉吹了她一口气,俯耳道:“你要当侧妃,我就剥光你衣裳,把你吊到大门前。”
周若诗见识过周开眉捉弄人的手段,一听这话吓得颤抖道:“你敢?不怕祖母和大伯责罚你?”
周开眉猛然撩开周若诗的衣襟,手指进了她衣襟内,邪恶道:“你说我敢不敢呢?再有,敢跟长辈告状,我也会剥光你衣裳吊到大门外!”
周若诗甩不开周开眉的手,瞬间吓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开眉收回手指,拍拍手问道:“还要不要当侧妃?”
周若诗赶紧摇头,“不当了!”
“去不去跟长辈说你不想当侧妃?”
“马上去!”
“很好!”
周开眉满意了,负着手退出房。
她一边走一边哼小调,哼到吴氏房中,笑着道:“娘,若诗被我说服,决定不当侧妃了!”
“你能说服她?”吴氏和周若真惊诧。
周开眉一脸纯朴道:“我跟她讲了许多道理,她听进去了!”
第6章 我们纨绔最会寻人了
吴氏和周若真如何肯信,齐齐道:“你莫不是吓唬了她?”
周开眉叹气道:“在你们心中,我竟是那样的人?我都快要当王妃了,这些日子又学了规矩,早就痛改前非,学会以理服人了!”
她说得十分真诚,吴氏和周若真听得将信将疑。
吴氏拍拍床沿,示意周开眉坐下,决定说点推心置腹的话。
周开眉乖乖坐下。
吴氏拍拍周开眉的手道:“这些年让你扮成男子,委屈了你!”
周开眉挑高眉毛道:“阿娘,我高兴当男子,并不觉得委屈。若不是男子身份,哪能跟阿爹学武学骑射,又哪能上太学?更不要说跟着男子们一起涨各种见识了。”
“若一直是女子身份,长大也就像姐姐这样贤良淑德,有事儿陪着您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以男子身份长大,用男子的想法儿想事情,一旦有事,就知道怎么解决最好。就像阿娘希望我找个良机揭开女子身份,那天陪爹爹进宫,眼见有太监要行刺圣人,我虽有把握能拿下他们,但还是选了惨烈的方式,为圣人两肋插刀。为这,我一揭身份,非但没有受到责怪,还被赐婚晋王。”
吴氏怔一怔,听着这话,并不是很混账,还颇有点见地。
周开眉接着道:“你一直忧心我揭了女子身份后,母女会齐齐受罚,会被祖母和阿爹厌弃,在府中没有立足之地。但我被赐婚晋王,祖母和阿爹就不好责罚我了。再加上阿娘幸运,再度怀上,咱们不是啥事儿也没有么?”
周开眉语重心长道:“阿娘,我长大了,会保护您们,也会保护自己,您不用忧心。”
吴氏再度怔住了,半晌道:“你懂事了就好!”
周若真则是惊喜万分,“开眉,我先前还怕你光有蛮勇会吃亏,现下瞧着,倒是放心些了。”
周开眉嘻嘻一笑,“阿娘,阿姐,放心吧,我能处理好一切的。”
她说着站起来,拱拱手道:“您们忧心若诗和李圆圆要当侧妃,我现下已说服若诗不当侧妃,待我睡一觉,明儿起来想个法子说服李圆圆。”
“我先去安歇了!”她说完,一揭帘子跑掉了,留下吴氏和周若真面面相觑。
那一厢,周若诗哭倒在杨氏怀中。
杨氏一再追问道:“这是怎么了?别光哭,倒是说话呀!”
周若诗抽泣着道:“我不敢说!”
杨氏又气又急,只好喊周若诗身边的丫鬟烟波过去问话。
“今儿个发生了什么事?可有谁欺负了诗儿?”杨氏看着烟波道:“你一五一十全说出来,若有一字隐瞒,绝不饶你!”
烟波“扑”一声跪下,惊惶道:“姑娘今儿本来好好的,就傍晚时,大少爷突然闯进房中,不知道跟姑娘说了什么话,随之扬长而去,姑娘就一路哭着来找夫人了。”
杨氏一拍案道:“原来是开眉欺负人!诗儿,你莫哭,阿娘带你去讨公道。”
“不,我不去!”周若诗哭道:“阿娘也别去,去了我会死的。”
“此话怎么讲?”杨氏怒火道:“莫不成是开眉说要打杀你?若真是这样,更要禀了太君,让太君做主。”
周若诗见杨氏要拖自己去面禀陶太君,只好挥退了丫鬟,跟杨氏说了实话。
杨氏气得摔了杯子,大骂道:“周开眉这个混蛋,有这样威胁自己家堂妹的么?我得告到太君和大哥大嫂跟前。”
周若诗想起周开眉警告她的表情,犹有余悸,忙去按杨氏的手指,哭道:“阿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开眉的为人,她是真的敢那样对我的。若是告到太君和大伯跟前,她最多再被打一顿,但过后定会对我……”
她还没说完,先打个寒战,若真被周开眉剥光吊到大门口,那一辈子名声就没有了,只有一死了。
杨氏也想起周开眉做过的混账事,那就是一个无法无天,什么都敢胡来的王八蛋,她那样说,保不准真做得出来。
周若诗又哭求道:“阿娘,您别去告状,我害怕!”
杨氏叹气,搂了周若诗进怀,恨恨道:“那个王八蛋定有老天收她!”
周若诗抹了泪道:“她就是仗着男子身份才敢为非作歹,待恢复了女儿身,我看她怎么死?”
杨氏也道:“她那样的性格,嫁给晋王,定会惹祸,咱们等着瞧吧!”
母女齐齐决定先隐忍,以后再报仇。
周开眉第二天早上,却是令人去打听李圆圆最近的动态。
很快的,就有人告知,说李圆圆每碰十五都会出府至寒山寺上香。
周开眉看了看,过两天就是十五了,便吩咐翠儿道:“备点香烛果品,爷十五那天要去寒山寺上香,保佑嫁人的事顺顺利利。”
翠儿一听高兴坏了,开眉少爷开窍了,知道要求菩萨保佑婚事了。
她忙去禀了吴氏,吴氏因自己有孕不便出门,便交代翠儿好好备办果品,陪着周开眉去上香。
十五这一天,周开眉带着翠儿上香毕,便遣开翠儿,悄悄儿拐到一处静室,推门进去。
静室内,一个衣着素淡的少女正在抄经,听得响声,抬头一瞧,见是一个陌生男子,也不惊慌,只淡淡道:“是不是走错门了?”
周开眉见少女美貌异常,知道对方就是李圆圆了,便道:“没有走错,我是来找圆圆姑娘的。”
李圆圆搁笔,抬头道:“我家侍卫就在窗外,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周开眉含笑道:“别喊,我是不久前被赐婚给晋王的周开眉,你虽没见过我,想来早早就听过我的名字了。”
李圆圆听得周开眉自报姓名,这才仔细打量她一眼,有些惊讶,外间传言不虚,周开眉果然一副纨绔模样。
周开眉说着话,走近李圆圆,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我快要成为晋王妃了,但我阿娘不希望晋王有侧妃。”
李圆圆冷冷道:“所以呢?”
周开眉托腮道:“所以,我希望你进宫跟贤妃说,你不愿意当侧妃。”
“凭什么?”李圆圆不假辞色。
周开眉痞痞一笑道:“就凭我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下落。”
李圆圆瞬间失声道:“他们在哪儿?”
周开眉道:“等我顺利当了晋王妃,再好好告诉你。”
李圆圆一时判断不出周开眉说话的真假,咬牙道:“我寻了多年未有结果,你若是哄骗于我……”
周开眉叹气道:“我们纨绔天天不学好,就爱骑马四处惹事游荡,一年还会出京一两次,寻个人什么的,难道不比你强?”
李圆圆定定神道:“你先提供一点寻人的线索,若不然,叫人如何信你?”
周开眉揉揉鼻子,咦,小娘子不光美貌,还挺有脑子,我可得现编点线索哄她。
她手指在案几上划了划,斟酌言词道:“贤妃娘娘当年带着皇子来寒山寺上香,在寺外拣到你,你当时穿的虽是普通人家的婴儿衣裳,但搁着你的那只篮子编法并不是京城人的编法,而是塞外一种独特的编织手法。我是沿着这条线索,借用我爹的人,查看当年进京的塞外人,访寻到的线索。”
李圆圆惊喜交集,却是拼命掩饰情绪,颤声道:“我明儿便进宫求见贤妃娘娘,说我不当侧妃。”
“这才乖!”周开眉快速伸手,摸一下李圆圆的脸,瞬间站起来,几步到了门前,回头道:“等我嫁进晋王府,慢慢跟你说消息。”
两天后,周至武上完早朝回府,进房和吴氏道:“倒也奇怪,贤妃娘娘今儿却又跟圣人说,侧妃人选还得再斟酌,因把侧妃人选撤了。”
吴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问一遍,确认后惊喜道:“这么说,晋王这次只娶开眉一人?”
周至武点头道:“正是。”
吴氏忙忙道:“我得去告诉开眉,再让她加紧学规矩。”
周开眉这会却在园子里荡秋千,待秋千荡到最高处,她借力一跳,上了园子的围墙,在丫鬟的喊叫声中,跳出墙外,奔去跟沈少学和蒋凌云会合。
沈少学和蒋凌云那晚从寻芳阁回到府中,也被各自的阿爹打了一顿,跪了一晚的祠堂。
三人述了那晚别后情况,各各庆幸没有被打断腿。
等到酒楼坐定,周开眉敬了沈少学和蒋凌云一杯酒,这才道:“今儿约你们出来,是有事拜托。”
沈少学笑道:“咱们兄弟何须客气,有事就说呗!”
周开眉低声把自己哄骗李圆圆的事说了,又道:“还要请你们帮忙去查李圆圆父母的线索,到时我好给李圆圆一点交代。”
沈少学和蒋凌云一拍胸膛道:“此事包在我们身上,你只管等着当晋王妃。”
周开眉忙拱手道:“先多谢了!”
此时,周若诗却是从一个娘子手中接过一只小布包,迅速进了房,关上门抖开布包瞧了瞧,又仔细包上,心下狠狠道:周开眉,你且等着!待你新婚日,我自要把这散功药下在你茶水中,让你软绵绵嫁人,到时看你还凶狠得起来?
为了庆祝炒了怨种老板鱿鱼,我和一起辞职的同事到一家牛蛙小馆吃干锅牛蛙。
牛蛙店的老板特别热情地跟我们介绍他家的牛蛙都是现吃现杀,又大又新鲜。
怕我们不信,他还领着我们到仓库里去看。
果然,仓库里有很多大水箱,里面趴着一只只的牛蛙。
「看好哪只就说,我现给你们抓!」老板自豪道。
我点点头,环顾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一只格外健壮的牛蛙。
这只牛蛙正踩在别的牛蛙身上费力地想往外爬,修长的大腿显得格外的结实。
我上前指了指它:「就它吧,烤个串儿。」
那只牛蛙身体僵了一下,直挺挺地摔了下来,腿还不停地抽搐着。
我皱眉,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算了还是,嗯,换一只吧。」我有点嫌弃道。
老板满口答应:「都行,那我给你抓几只好的。」
说着就用网兜兜了几只胖牛蛙出去了。
我也要跟着出去,刚一转身,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等等!」
我猛地扭头回去。
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我身上唰地一下出了一身白毛汗,都顾不得馋了,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我是个被施了魔法的王子,巫婆把我变成了一只牛蛙!」
「只要你亲亲我,我就能恢复成王子了!」
01
我定睛一看,刚才那只特别健壮的牛蛙不知道什么爬了起来,正紧贴着水箱抬头看我。
我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傻逼老板天天逼我加班,都出现幻觉了,太可怕了。」
牛蛙急了:「真的,求你救救我!」
我实在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牛蛙居然开口说话了的现实。
牛蛙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身体趴在水箱上可怜道:「你忍心看我被烤得滋啦滋啦冒油吗?」
他说得太香了。
我看着他那结实的大腿,同情的眼泪忍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
牛蛙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真是王子,只要你能救我,等我恢复了我一定封你做帝国亲王,我、我给你爵位!」
他瞪着俩黑豆似的眼睛真诚地看着我。
这个套路好熟悉啊,似曾相识。
我冷笑一声:「都啥时候了你还搞封建复辟那一套,社会主义的铁拳还没教会你做蛙?」
牛蛙没办法,改口道:「好吧,其实我不是王子,我是个总裁!」
「霸道总裁你知道吗?只要你帮我恢复,我就允许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你天凉王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眼看着他越说越不靠谱,我觉得这真是一只非常不真诚的蛙。
我拔腿就要往外走。
牛蛙一看我要出去,急得在箱子里蹦来蹦去大声道:「我真是个总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跟你交换,别走啊!」
「我们可以商量!」
02
我停住脚步。
「你说你是总裁,那你的公司叫什么?」
牛蛙道:「加合!加合你知道吧!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给你股份!」
加合,我还真知道,互联网龙头企业。
真正的大厂,年薪百万那种。
我转过来一把把牛蛙从水箱里掏出来放到手里,笑眯眯道:「我跟你开玩笑呢。」
「人和人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咱俩能遇见就说明咱们有缘分啊。」
「谈钱多伤感情啊,不然这样,咱俩也算是认识一场了,你给我找个工作就行了。」
我笑着摩挲了一下他肉肉的后腿:「不难吧?」
牛蛙打了个冷战:「不难不难!你救我,我回去立马给你安排工作!」
「别,」我掏出手机来,「我帮你拨号,你远程指挥就行。」
牛蛙开心得点头,张嘴报了一串手机号。
电话拨通后,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牛蛙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小张,我是秦或,我这有个朋友想进加合,明天我让她去找你,你给安排一下。」
「好的秦总。」
「嗯。」牛蛙伸脚挂了电话,抬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救我了吧?」
我点点头:「那是肯定的,不过我觉得明天先去验证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没骗我,我明天就救你。你也不差这一天了吧?」
牛蛙一想也是,同意了我的提议:「那你先把我买下来,别等着有人再来把我挑走了。」
「好。」
我捏着他出去找了老板。
老板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锅。
看我拿着一个牛蛙出来,他疑惑地歪头看我。
「老板,我和这只牛蛙很投缘,打算买下来当宠物,你看多少钱合适?」我把总裁蛙拿到他跟前晃了晃。
老板一愣,随即面色复杂地看着我。
可能是有奇怪癖好的客人也不少,老板只是犹豫了一下:「你给个 20 吧……。」
「行。」我扫了前台的二维码把钱转了过去。
就这样,我以 20 块人民币的价格获得了这只牛蛙总裁的所有权。
03
告别同事之后,我揣着牛蛙总裁回了家。
我先上网查了一下加合的官网,确实,加合的总裁是叫秦或。
蛙总裁在兜里不安地扭来扭去:「我觉得皮肤有点干,你能不能把我放水里?」
我伸手一摸,还真是,他的皮肤已经有点干涩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他掏出来放桌上:「是我没考虑周全,你等等啊。」
说着我就进了卫生间。
我有两个盆,一个洗脸盆和一个洗脚盆。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拿起了我的洗脚盆。
「怎么样?好些了吗?」我把蛙总裁放进盆里关切道。
蛙总裁躺在盆里,四脚伸开长叹一声:「啊——好多了,谢谢你!」
我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为了更好地照顾我将来的上司,我想了想问道:「你想吃点什么吗?」
蛙总裁爬了起来,着急地看着我:「可以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刚想说家里还有之前养柯尔鸭剩的面包虫干,他就补充道:「这些天店老板就给我们吃虫子,恶心死了!」
我把话咽了回去。
「面包片可以吗?」
04
晚上,蛙总裁就睡在我的洗脚盆里。
看着他有些忧愁地蹲着看天,我好奇道:「你怎么会变成牛蛙?」
他叹了口气。
「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蛙总裁可能也是这几天憋狠了,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他愤愤道:「也没啥不方便说的。」
「之前我和一个人在网上产生了一点争执。」
「她说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最伟大的情感,我认为爱情只是一种短暂的冲动,是一种假象。」
「结果我俩一句话没说好就在网上喷起来了。」
「最后她就撂下狠话,说一定要让我尝尝爱情的苦!」
「我当然没在意,结果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在一个牛蛙养殖场里,我变成了一个牛蛙!」
「等等!」我打断他。
「那你怎么知道只要有人亲你就会变回去?」
蛙总裁愣了,他犹豫道:「童话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王子变成了青蛙,公主亲了青蛙,他就变回去了。」
「王子变成了野兽,公主亲了他一下,他又变回去了……」
「可是,」我严肃道,「你既不是王子,我也不是公主,我们也没有真爱,你怎么能保证亲完你一定能变回去?」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亲了也不好使呢?」
蛙总裁傻了。
05
不管怎么说,蛙总裁还是想尝试一下。
他答应我,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保留我的工作岗位。
在得到他的保证后,第二天一早我就到加合报到了。
别说,蛙总裁还真没唬我,他说的还真好使。
很快我就办理完了入职回了家。
「怎么样?还顺利吗?」蛙总裁焦急地趴在盆边上看着我。
我点点头:「托你的福,很顺利,下周一就正式上班了。」
「那太好了!」他开心得蹦了蹦,「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行。」
我放下东西把他捞出来举在手心里。
其实蛙总裁长得还挺标致的,长相是一只很标准的牛蛙。
绿褐色的皮肤,小小呆呆的眼睛,胖胖的身体。
怎么说呢,这玩意儿放在锅里或者架在烤炉上的时候其实很挺招人喜欢的。
但是活的就 emmm。
我做了半天心理工作,硬着头皮在蛙总裁着急的目光下凑近了他。
哎不行,得速战速决,不然我就要 yue 了。
我很想一鼓作气亲了他。
但当我的嘴靠近蛙总裁的时候,我还是迟疑了。
蛙总裁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闭上了眼睛。
哎,比起活生生的蛙总裁,我觉得还是熟了更好下口。
不过想到我的工作,我还是抿了抿嘴,豁出去亲了下去。
「砰!」
碰到他的一刹那,一股白烟原地炸开,我被呛得转过去直咳嗽。
「你、你怎么样?」
咳了半天,我抹掉眼角的泪水转过头来看蛙总裁。
「你——」
我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06
「啊——!!!」
一个全身光溜溜的裸男正一脸懵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我满脸通红捂着眼睛:「穿件衣服吧你!」
「啊?」
秦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脸唰地一下红了。
他猛地一下跳了起来,又赶紧坐下,看我捂住眼睛又赶紧跑到沙发后蹲下。
「你、你你你、你家里有没有衣服?」
我有点崩溃:「我家没男人的衣服!我有裙子和床单,你选吧!」
秦或犹豫了一会,还是选了床单,他光着身子身上披了块布,跟个希腊人似的。
我俩睁大眼瞪小眼,突然秦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我这才想起来早上走的时候忘了给他放面包片了!
我有点尴尬,想了想到:「不然,先在家里吃点饭再走?」
秦或可能也是饿极了,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我刚被男人的裸体冲击过的大脑可能有点不太好使了。
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要不要吃干锅牛蛙?」
07
我以为秦或会拒绝我。
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外卖来得很效率,很快一大锅牛蛙就被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挥手,豪气道:「别客气,随便吃,我点了超大份!」
秦或点点头,拿着筷子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牛蛙。
我觉得他可能有点物伤其类。
「别客气,快吃啊!」
我夹了一条腿放到他碗里:「他家的干锅……最好吃了。」
秦或点点头,夹起那块牛蛙放进嘴里。
别说,没想到他长得还真是好看。
眉骨很高,有种混血的味道,浓密的睫毛十分纤长,小扇子似的盖在形状优美的眼睛上。
我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把这么一个大帅哥变成牛蛙,这人也太狠心了!
蛙总裁还是一个牛蛙的时候,我觉得和他相处得挺自然的。
但是当他变成一个大帅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别扭。
秦或可能也这么想,一句话也不说,十分安静。
我俩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了这顿饭。
看他裹着床单这样估计也不能自己回家了,不然走在路上虽然回不了牛蛙养殖场但说不定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我拿起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或裹着被单跟做贼似的,从门里探出头来再三确认了走廊没人,才把身子挤出来急道:「没人,快走!」
我无语地看着他,顺手就要把门关上。
门刚关上,突然「砰」的一声,我面前炸起了一团白烟。
站在白烟里,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烟散去后,我往地上一看。
刚才高鼻深目的大帅哥秦或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牛蛙总裁。
他瞪着木呆呆的小眼睛愣愣地看着我,说出了一句优美的中国话。
「草!」
08
我惊呆了。
不是,我那么大一总裁呢?
刚才还在这呢!
秦或愤怒地蹦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上前安慰他:「可能是出什么 bug 了,来来,咱再亲一下!」
说着我一把把他薅起来,使劲往嘴上按了一下。
妈的……有点 yue。
我转过头去擦了擦嘴,秦或就像仙度瑞拉一样出现在了弥漫的白烟里。
「你看!」我高兴道,「好了!」
秦或定定地看着我没说话。
「咋了?」我疑惑道。
「我觉得,」秦或面色沉重道,「说不定这个……这个吻是有时限的。」
「你的意思是……我亲你一下你只能变俩小时的人?」
秦或沉痛地点点头:「对,说不对就是这样,我们再等等看吧。」
行吧。
我把门拉开:「请进吧。」
我和秦或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地等着时间过去。
客厅里的气氛很严肃。
秦或是害怕自己以后总是变成牛蛙。
我是害怕以后每天都要亲一个牛蛙。
根据墨菲定律,当你越不希望一个事情发生,那它就一定会发生。
果然,秦或是对的。
两个小时后,当我看着面前的牛蛙的时候,我开始考虑这份工作到底值不值得我天天亲一个蛤蟆了。
09
我和秦或心情都很沉重,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这时候门铃却突然响了。
我对着秦或做了个嘘的动作,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是我的冤种朋友小张,正在外面喜气洋洋地挂着一脸傻笑。
我打开门:「你来干啥?」
小张开心道:「咱班长搞了大学同学聚会!下周三,我来跟你说一声!」
「有毛病吧?」我皱眉道,「你没手机啊?」
「嗨呀,这不是顺路来看看你吗。」
她也不客气,脱了鞋就要往里走:「别招呼我了啊,自便就行。」
我看着她自说自话地就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
「蛤蟆——!!!」
秦或不太高兴地往旁边蹦了一下:「呱。」
我心领神会地翻译道:「这不是蛤蟆,这是牛蛙。」
小张怒气冲冲地看着我:「萧然,你他妈的变态吧?你怎么把蛤蟆放在沙发上?!」
我重申了一遍:「这是牛蛙,不是蛤蟆。」
「牛蛙?」
小张低头看了看秦或。
片刻后她的眼神变了。
她眼里的恐惧变成了馋:「不是,我来都来了,你怎么还准备了食材啊?」
「再说你弄牛蛙你也不弄熟的,你搞只活的来干嘛?哎呀我也不会收拾啊,是不是得上网查查……」
虽然牛蛙没有表情,但我清楚地看到了秦或脸上闪过的惊慌和恐惧。
他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
我眼疾手快在他开口的前一秒一把捏住了他鼓鼓的蛙脸。
秦或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到了洗脚盆里。
「呱。」
我擦了擦手:「这不是食材,这是我的……宠物。」
小张拧着眉头看着我,好像她面前的不是一个大美女,而是一个大变态。
片刻后,她拎起包穿上了鞋:「妈的,我妈不让我跟变态一起玩。」
10
送走小张之后,我觉得我今天实在是不想亲蛤蟆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
两次,两次是我的极限了。
我跟秦或商量:「要不你就先当着牛蛙吧,四驱比两驱应该舒服一些……吧?」
秦或的目光好像要杀死我了。
我坐在他跟前认真跟他讲道理:「不是,我说真的,你说一天 24 个小时,你要一直保持人形,我就得亲你 12 次。」
「12 次啊!」我沉痛地拿起一个小镜子放到他跟前,「你说你要是人也就罢了,你这样我真是……」
秦或看了看眼前的自己。
我不知道牛蛙能不能看清镜子里的自己,但他应该也能理解我不太想一直亲牛蛙的心情,低落道:「那好吧……唉。」
「那一天,我起码要保持两个小时的人形,这可以吗?」
亲一次,忍忍也就过去了,我点点头:「成交!」
秦或慢吞吞地转了过去,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胖胖的背影看起来特别的美味……
啊不是,是特别落寞。
我有点不忍心,上前摸摸他:「你还是争取早点找到真爱,就能彻底变回去了。」
秦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我,绝望道:「找个母蛤蟆吗?或者你觉得世界上有哪个傻逼会爱上一个牛蛙?」
我没忍住点头赞同道:「是啊,哪有这种傻逼呢,唉。」
11
晚上,我翻微信的时候发现小张发了一条朋友圈。
「变态竟在我身边,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感觉她是在内涵我。
我评论:「你说谁呢?」
很快小张的回复就来了:「说谁自己心里清楚,请对号入座。」
工友们在下面叽叽喳喳地问她咋了。
小张说:「萧然心理变态了,养了个蛤蟆当宠物,还把蛤蟆放在沙发上。」
我没辩解那是牛蛙。
哎,我的名声完了。
我仰躺在沙发上看着一条接一条地评论,心里有点绝望。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养蛤蟆宠物的变态了。
「萧然是不是被何子文甩了,精神不正常,心理变态了?」
一条评论很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皱眉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
三天可见的朋友圈里满满当当地挤了好几十张照片,除了搔首弄姿挤得都出褶了的沟就是秀恩爱。
照片里的男人很眼熟。
我一看,这不是我前前男友何子文吗?
敢情这是现任?
我没想搭理她,小张却忍不住了:「瞅你那沟都快挤出血来了,你快干脆在前面画条线吧,不然我都分不清你正反面!」
牛逼,我肃然起敬。
那个女的没再说话,估计是被小张吓怕了。
12
我边看边乐。
说真的,我都快不记得何子文长啥样了。
对他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特爱聊骚。
分手的时候还把锅都推给我,说是因为我太无趣了。
这俩人倒是挺配的。
我刷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发现秦或已经好久没出声了。
我有点担心,毕竟我没什么饲养小动物的经验。
吃小动物的经验倒是很丰富。
「你怎么了?」我凑过去,发现秦或正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当牛蛙实在太无聊了,连手机都玩不了了。」
我听说青蛙只能看清移动的东西,想了想到:「不然我给你弄点小虫子你抓着吃?」
「会不会有趣一些?」
青蛙没有白眼球,但我还是感觉秦或白了我一眼。
13
周一一大早,我站在洗脚盆边上发愁。
早知道每天都要亲,当初就不给秦或用洗脚盆了。
秦或蹲在盆里仰着脑袋,期待地看着我。
哎,美好的早上从啵牛蛙开始。
我硬着头皮碰了他一下。
熟悉的白烟,熟悉的裸男。
我轻车熟路地捂住了眼睛,从指头缝里看他。
凌乱的黑发下,秦或脸红红的,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水色潋滟的眼睛里无端氤氲着一丝风流。
他坐在地上,好像误入岸上的小美人鱼一样。
我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秀色可餐啊。
不管是人的时候还是牛蛙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诱人啊。
秦或不太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出了门,让他在屋里穿衣服。
衣服是昨天我带着他回家里拿的。
秦或已经好几天没回公司了,公司攒了一堆事。
他恳求我今天多亲他几次,让他处理一下公事。
我本来有点不大乐意,但是他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忧愁地看着我。
…………
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14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能亲人型的秦或,我能给他亲到这辈子都变不回牛蛙。
但蛙型的他……
我转头看了一下他英俊的侧脸,叹了一口气。
为了能让我随时帮他变身,秦或在我上班的第一天就给我升了职。
我从一个技术员工升职为了和总裁在一个屋办公的贴身总裁助理。
听起来像是从靠技术吃饭变成了靠身体吃饭。
上班的第一天,同事们就开始对着我窃窃私语了。
谁能想到,我和秦或之间只是单纯的接吻关系呢。
这一天从头到尾我就像个无情的盖章机器。
秦或一变身我就得亲他一下子把他变回来。
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
那认真的帅哥就是帅麻了啊。
我看着低着头眉头微蹙的秦或,他的骨相很完美,脸部的线条非常优秀,下颌线流畅明晰。
高挺的鼻梁简直能让人在上面滑滑梯,微薄的嘴唇还带着一分樱色。
他表情严肃处理工作的时候,无框眼镜下的纤长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了一抹阴影。
乱花渐欲迷人眼,他在我边上我都没法认真工作了。
尤其是当他从牛蛙变回来的时候,那种强烈的反差简直冲击力巨大。
我揉了揉眼睛。
「砰!」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想都没想就转过去要亲他。
嘴下的触感柔软细腻,带着微热的温度。
和冰凉黏腻的牛蛙皮肤完全不同。
我睁大了眼睛。
秦或正微张着嘴,震惊得微扭着头看我。
我的嘴正贴在他近距离看都看不到毛孔的脸上。
地上掉了一本厚厚的书,是刚才那声「砰」的来源。
…………
15
我是就这么贴着呢,还是现在立刻马上出去找条地缝儿钻进去呢?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秦或轻咳了一声,小声道:「还没亲够吗?」
我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感觉脸上烫得能煮个牛蛙锅了。
秦或脸上染上一丝绯红,低着头没看我。
「我出去上个厕所!」
我关上门就跑了出去,到厕所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撑在洗手台上,我看着自己爆红的脸,满脑子都是刚才秦或微张的红润的唇。
啊!萧然!
你真的变态了!
我在洗手间磨蹭了俩小时,才犹豫着推开了秦或办公室的门。
秦或正在貌似很认真地工作。
眉头紧蹙一丝不苟。
但我没记错的话,我出去的时候他手里翻开的就是那页文件了。
「最近不太通畅吗?」秦或头也没抬地问。
我有点疑惑:「什么?」
「便秘?」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
「秦或,你要是不想做宠物了,也可以做食物,到时候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我顺不顺畅。」
秦或低头笑了。
看着秦或,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我看了一眼表。
距离我上一次亲吻牛蛙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为什么秦或还没变回去?
「秦或!」我又惊又喜,「你怎么还没变回去?」
秦或也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抬起手腕看表,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他的表情也变得惊喜又不敢置信起来:「我、我好了?」
他看着我,开心道:「难道要你亲变成人的我才行吗?!」
「我——」
「砰!!」
…………
白烟里,秦或熟练地蹲着,面无表情道:「呱。」
16
我俩又研究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猜想。
应该是只要亲吻秦或,不管是人类的他还是牛蛙的他,他都可以维持两个小时不变回去。
我偷偷看他,心里暗喜。
太好了,免费亲大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