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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监狱是种怎样的体验?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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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不更事,有幸在看守所蹲了半年。

(很多知友提出有幸这两个字用在此处不恰当,其实答主认为挺合适的,如果当初没有进去,在歪路上远走越远,我如今会是怎样的情景,答主不敢想也不愿想,只能说,回头是岸。)

先从第一晚进去开始说吧。

送进去时是深夜,看守所在郊区,所以阴森森的。进了看守所大厅,很空旷,墙上印着硕大的八个字:十年育树,百年育人。

进去前搜身,全身脱得光光的那种……然后过下X光防止身体内有异物(有很多人进看守所前会往肚子吞金属打火机刀片一类的,如果发现了的话会被带到医院洗胃,看守所不敢收,怕死在里面),然后签字画押,由两名狱警带到指定号房。

号房有两扇门,一扇密封铁门跟一扇铁栏栅门,狱警打开后把我扔进去,跟一位睡在靠门的犯人交待了一下,就关门离开。

号房里就一张木板大通铺,十来个人挤在木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气的味道。

我站着发愣,身旁的犯人推了我一下:你看下有什么空位,先挤上去睡,什么事明天再安排。我应了一声,找了个空位直接躺上去,心里一阵发虚,一夜无眠。

早上八点,墙上挂着的喇叭开始放音乐,我记得很清楚,是阿桑唱的歌曲:温柔的慈悲,每天早上都放这首歌,导致后面出来都把这首歌设成闹钟铃声,倍管用!

然后所有人必须在五分钟内叠好被子,坐在通铺上排队洗漱,号房里十五个人左右,时间固定在十五分钟内。洗漱完后继续坐在通铺上等狱警送早餐。

早餐都是稀饭配榨菜,说是稀饭,充其量就是米汤,一人打一碗,当开水喝,有钱的都自己拿稀饭泡泡面吃,没钱的就多吃榨菜,比如我……

吃完后排队去餐具放在面前,过一会会有人来收,收完后继续坐在通铺上,等着狱警过来开门放风,所谓放风就是号房另一头有一扇门,狱警从上方打开后,所有人到一个笼子里围成一个圈跑步,跑步时要喊口号:遵纪守法、加强学习、接受教育、改过自新、1234!

笼子里除了抬头能看到天,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跑完步后有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然后一号房的人各自散开,三两个围着一块聊天扯淡,互相问候是如何进来的,扯一扯自己被抓的经历,讲一讲自己之前的风云往事,基本都是吹牛逼……

十分钟自由活动结束后全部回号房,看当日是否有安排活干,基本是拆超市的宣传单,将两张合并在一起的宣传单分离叠好,摆放整齐,活虽然轻松,但是手脚要快,慢了管教会催,不过也就催催而已,不会怎么样。如果没活干就盘腿在大通铺上看电视,电视只放弟子规,不能换台,宣扬中国传统文化,反正当时一号房的人都表示看不懂,也是啊,都特么是粗人,跟我们讲什么“积善之人必有余庆、积不善之人必有余殃”有什么意义,哈哈

看弟子规的时候,坐姿要标准,管教会经常偷偷站在号房上方的窗户上盯着,如果有不规范的会扣分,好像扣了多少分就要被关小黑屋,答主也忘了,太多年了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小黑屋,就一个两平米左右的房间,窗户灯什么都没有,门一关你就等于与世隔绝,除了三餐有人送,其他的你一点感官意识都体验不到,有关过的人都说呆的时间长人会疯掉。

看完弟子规差不多到中餐时间,伙食就不说了,除了米饭管够(这点我认为真特么人性化),就是青菜,顿顿白菜炖粉条,水煮萝卜,死难吃,调味品应该只放了盐巴,油都看不到!每周三中午跟周六中午有加荤,就是在水煮萝卜里面放几块猪肥膘,不过就这几块猪肥膘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都是奢侈品,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香的猪肉…

至于外面有人打钱进来的犯人,都是自己加菜,一个狮子头二十、西红柿炒蛋三十、回锅肉五十……量就不说了,西红柿炒蛋最多半个西红柿一个蛋,真便宜!

进去第二天就有老犯人交待我,看守所有三项禁令,绝对不能犯:不能在号房吵架打架、不能顶撞忤逆管教(狱警)、不能拉帮结派。

本人见到两二愣子在号房里因为吹牛逼吹大了谁都不让着谁,然后由口头争吵升级成武力PK,两个大汉抱在一块在通铺上打滚,号房里没人敢去拦,怕一参与进去扯上自己不好说,按完报警铃后一分钟左右来了狱警带着五名武警全副武装出现在门口,连上方窗户上都有四五个盯着,一狱警拿着喇叭敲着门喊:所有人员速度面朝墙抱头蹲下,不然都按暴乱处理。那两个二愣子发觉情况不对,各自松手,然后嘴上骂骂咧咧的跟我们一起蹲着抱头靠墙。

时间静止了两分钟,门口的喇叭喊起:刚才有参与斗殴的,依次双手抱头走到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戴上手铐被依次带走,狱警连门都没进,可能有点怕吧,哈哈。

人带走后号房恢复原样,继续干活,几位老犯人说那两位怕是要遭罪了。果不其然,差不多一刻钟后管教室传来几声惨叫,听着我心里直发毛……

后面听说,管教讯问后,直接把两人分开拷在防护栏上,人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往头上套一个塑料袋,套好后拿辣椒水从塑料袋口往里面喷,那酸爽……我现在想起都瑟瑟发抖……

每天下午有二十分钟管教谈话时间,这时候整个号房的人都去管教室,围成一圈坐着,管教坐在办公椅上,了解这一天号房里发生的各种小事,这也是一天当中唯一可以抽烟的时候,烟都是号房里有钱的人分摊买,买来放在管教那,没钱的都是蹭烟抽。

后来我朋友给我送了两千块钱,狱警到号房给我戴了块表,就是一块塑料里面装着一块芯片,每天下午有人推车来号房门口卖东西,就一些泡面、火腿肠、面包、毛巾等生活用品,选好东西拿表刷,物价就不说了,外面超市一块钱一根的火腿肠,里面买三块,两块钱的泡面卖五块,特么的这些坐地起价的奸商(看守所卖东西是被外面承包的),反正你爱买不买,不买你就吃看守所的猪食。

下午有两个小时的午睡时间,醒来后就是放风十五分钟,回来后有活干就干活,没活干继续看弟子规,看到下午五点半左右吃晚饭,吃完晚饭后电视会自动亮起,播放中央一台,看完新闻联播后开始播放连续剧,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看的那部连续剧叫幕府风云,剧情还可以,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太无聊了吧。

晚上十点,所有犯人都要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留两个人值班,号房里的所有犯人每天晚上都要轮流值班,两个人一组,一组两个半小时,值班分为五个时间段,下午一次,然后晚上四次,最怕的就是睡觉睡的正香,被喊起值班,半夜起来站两个半小时,再躺下就怎么都睡不着。要值班的原因是怕睡觉的时候有人会自残或者伤害他人等。

号房里十五个人左右,差不多十个人都是小毛贼,两三个恶意透支信用卡,两三个犯了其他事,犯大案的很少,但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整天吹牛逼:有朝一日龙抬头,定要长江水倒流、有朝一日鹰展翅,定要血洗XX市……不明细里的人胆战心惊的问:老兄犯哪门子事?喔,原来是火车站扒手……

记得有次号房里扔进来一个东北大汉,管教说是牵扯到贩毒,三公斤,号房一下子炸锅了,这几条命都不够死的。这天晚上一共被抓了进来十几个,都被分配在不同号房,管教特意安排他坐在高大强壮的犯人旁边,百般叮嘱说看好他,有情况及时汇报。

这东北大汉从进号房开始就装傻充楞,一副智商低下的模样,装的非常像,号房里的老油条们怎么奚落打击他都傻笑,有些人猜测这只是一个小马仔。直到有一天放风的时候,一个信用卡诈骗进来的小年轻损他损的过火了,扯到家里人,只见他背突然挺直,双目一瞪,对着小年轻说:你再重复一边!浑身散发着一种煞气,我站在老远都被震撼到,原本都在侃大山的犯人一瞬间安静下来,那小年轻忙摆起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东北大汉死盯着那小年轻看了好几秒后,转头走开,走开的那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真的,那瞬间弥漫的杀气,在场的人都体会得到,仿佛在他面前,我们都是一群蝼蚁。

后来,再没有人敢拿那东北大汉开涮。

只是有一天,号房的人围在管教室抽烟,突然两个条子押着一名犯人站在门口,让我们全部起立,然后对那名犯人说:你看下,这里哪个是你说的人。那犯人从站在门口开始就死盯着那大汉,大汉也死盯着他,犯人手对着大汉一指,条子问:你确定没有,犯人点点头,然后条子就押着犯人走了。我抬头看着东北大汉,他脸色铁青,双目圆瞪好似喷火,那时候自己大致知道怎么回事,怕是这大汉要凉了。

当天晚上东北大汉跟另外一个犯人值班,东北大汉把那信用卡诈骗的小年轻抓小鸡一样从被窝里抓出来,按在地板上狂踩,旁边的犯人都不敢去拦,等狱警过来小年轻就剩一口气了,一地板的血,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看着内心居然有些莫名的舒适……

那大汉当晚被狱警全副武装拷走,去哪了就不知道了,他犯的罪如果坐实的话,真的够死好几回了……

很多时候人真的要管好自己的嘴。

那时候我刚开完庭等判决,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某天下午终于有人敲号房的门,喊我的名字,我满心忐忑的走过去,当听到检察官(应该是吧,不是穿狱警的衣服)说判刑六个月,内心狂喜,号房的人都跟我祝贺,晚上给号房一人加了一个菜,那顿饭吃的真的很开心。因为已经在看守所蹲了四个多月,再有一个多月就自由了,这心情难以言表。

因为判完刑后剩余刑期没有一年,就没有送到监狱,直接留所服刑,幸运的被调到劳动班,所谓劳动班就是可以在看守所自由活动,每日负责搬货拉货等工作,由于可以整个看守所跑,我时常跑到各个号房门口跟之前的狱友聊天扯淡,还有找跟我一起进来的朋友叙叙旧,虽说干的是体力活,但是相对自由些。

傍晚要到狱区后面的菜地种菜,我种菜的技能还是在看守所学会的,哈哈。种一些茄子、黄瓜、毛豆等等,当时很好奇,这些菜我们都没吃过啊,问老犯人,老犯人嘴角一撇:你以为这是给我们吃的?这是给狱警吃的。当时心里一阵不爽,把茄子扳断好几根,现在想起觉得好幼稚,无奈。

再说说号房的犯人吧,我觉得有一部分人心地都不坏,那时候也没少蒙受他们的照顾。他们或许只是走错了自己人生路中的一步,会长记性的人知道回头,而不长记性的人,一步错,步步错。但是每个人都要为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这社会有时候也很公平。

在劳动班呆了一个多月,出狱前的头天晚上,内心躁动不安,知道自己晚上觉是睡不着的,所以一人顶了四个人的值班,在号房里来回走了一夜,当看到天色灰蒙蒙的亮起时,内心激动的情绪愈发强烈。狱友们跟我说起犯人的老规矩,出狱的那天,你在看守所用的所有东西都不要带走,晦气。于是我在出狱前一个礼拜托朋友买了一套新衣服,放在管教那里。

早上狱警过来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我马上要离开这个呆了半年的地方,我开始对号房的人挥手告别,感谢他们的照顾,这些大叔们七嘴八舌的嚷嚷:出去了就别再进来了、好好做人、有缘江湖见……那一瞬间湿了眼眶,如今想起都莫名的感动,或许人都有善与恶的一面吧……

出了号房门,先去管教那里拿新衣服,去洗手间换上,然后跟管教告别,管教拍了拍我肩膀,说:人的一生都会走弯路,正常,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然后拿了张信封给我,里面有六十块钱,说是劳动费,便叫狱警带我出所。

踏出看守所的大门,我知道我自由了,我看到门口来接我的朋友在对我招手,他身后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一切都这么美好。

我回头看了看看守所的大门,在心里发誓此生再不踏入看守所半步。

回头是岸。

﹉﹉﹉﹉﹉﹉﹉﹉﹉﹉﹉﹉﹉﹉﹉﹉﹉

网上找了张图片,跟我当时的情景非常像,各位看官自行脑补。

再说些题外话吧。

自由,是最容易被人忽视却又最宝贵的东西,或许经历过的人会懂得,当你身陷囹圄失去自由时,每时每刻都是在煎熬,所以啊,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中要有度。

这社会并不是非黑即白,并不是说坐过牢的就不是好人,很多时候善恶都在一念之间,谁的一生没有犯过错?谁敢保证自己的内心一尘不染?对于那些已经自尝了恶果的人,多一点宽容与理解。

至于有网友问答主是怎么进去的…zhihu.com/question/6593

还有再分享一些里面的故事,希望能给各位网友一点启发……zhihu.com/question/2779

条子这个称呼只是习惯,各位看官别介意,很多警察都很好,包括那些狱警管教其实都挺好的,看守所里也没有什么捡肥皂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在里头,老老实实改造,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没有谁会刻意为难谁,这社会并没有那么黑暗,人心也没那么复杂。


好啦,以上,文笔不好,但句句属实,祝各位万事随缘,亦均可遂愿,有缘江湖见,哈哈。

(有其他问题都可以评论提问,答主看到都会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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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体验非常好,生活规律,饮食规律,原生态绿色食品,无任何添加,人身安全有保障,外围24小时武警持枪保护你,内圈每天配两个狱警陪你们,医疗有保障,看病免费,基本远离手机,远离辐射,衣服免费送,春夏秋冬款式各不相同,免费的劳动技能学习,免费的法律知识学习,每个月还有工资,工资以地区为标准,基本满足你日常生活用品需求,比如我们一个月27块钱



我12年进去的,2018年出来的坐了五年多,当时我18岁,属于那种年少轻狂类型的,然后几个人把别人打了……至今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然后事情发生了后,我不想投案自首的,我妈打电话给我,说要我回去告诉她怎么回事,我东躲西藏的跑到了我家楼下,我再街上至少遇到两次警车,我都顺利的躲过去了,但唯独没算到的就是在我以为离家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我再我家楼梯间碰到了警察叔叔以及泪流不止的我妈,我连我家门都没来得及进,我就请上了警车,我坐在警车后排中间,左右两边都是人高马大的警察,我坐在车内,望着清晨刚刚早打扫的街道,以及稀稀两两的人群,我知道,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内心说不出的感觉,有种好像无能为力的无奈,又好像有种未知的恐惧,又好像有种迟早会抓的解脱感,又有种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今天我去服兵役去了的后悔感,种种复杂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到了派出所后,把我身上的各种东西搜了,给我丢进一个房间里,一床已经发霉的被子揉成一团放在那种用砖头建成的床上,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就不知不觉睡了,,毕竟你一晚上没有睡觉,到了下午我听见我妈的声音,我知道她来派出所想见我一面,但是没用的见不到的……


麻木的在那里呆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民警给我送饭,那感觉真的太好了,一天没吃饭,我现在记不得什么菜,但当时那种感觉历历在目,殊不知这可能是我吃的最后一次最好的社会上的饭菜了,接下来就是没日没夜的审问,也没有那种严刑逼供什么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有几个人,我们都是分批审问,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实摆在那里,也隐瞒不过,大约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左右,我被一群特警带到了看守所,那时候是晚上12点左右,首先开车进去一道大门,旁边挂着xxx看守所,我就知道好日子来了,带着对未知的恐惧,脑海里联想各种监狱风云的场景,慌的一批,然后来到一个类似于登记室的房间,在里面脱光全身检查,衣服什么的有拉链,有铁扣的都破坏掉或者丢掉,给我们发了一个吃饭的碗,毛巾,牙刷等生活日用品,然后鞋子丢了,给了一双拖鞋给我们,别提多狼狈了,然后跌跌撞撞的被民警带到了关押人的地方,进了大概三道门左右,来到了一条走廊上的地方,左边是窗户,右边是一排排那种房间,全部都是黑的,给人很压抑的感觉,我走到大概三号监放房,民警拿钥匙开门,那里又是两道门,门一开,引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灯光,以及大通铺一排排的人,连地板上都睡了三个人,以及两个坐在那里不知道干嘛,反正没睡的人直勾勾的望着我,里面那个管事的,叫牢头,对我说你睡最后一个,明天再安排,我小心翼翼的,因为走路的那条道路都睡有人,生怕踩到他们,左摇右摆艰难的走到最后通铺的位置,看了一眼地上的马桶,面无表情的躺下了,我一直疑问的是那两个人为什么不睡觉,坐着也没看书,也没聊天,为什么不睡觉?难道他们要给我这个新兵蛋子上一课吗?好吧!来吧!该来的总会来的,我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一段时间左右,我偷偷瞄了一眼,心里想:怎么还不动手,莫非你们还要等我睡着了在动手吗?你们有必要吗?再这样胡思乱想中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人是值班的……


明天更……我先说看守所的感受,再说监狱。在你没判刑之前你只是犯罪嫌疑人,法律判定了,属于罪犯了,就会送往监狱。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左右,天还没亮,我就被人拍拍打打,强拉硬拽的喊起来了,我睁开眼望着周围的一切,穿衣的穿衣,洗漱的洗漱,心里很不是滋味,搞玩洗漱什么的后,直接就是吃早饭了,早饭是盐菜汤白米饭,由一个很大的大锅装的,手推车里面一个锅装白米饭,一个锅装菜,由那些快要出去,剩余刑期不足三个月的人负责打饭的。

(因为2012年那时候如果罪行轻,判刑的轻,比如说你判刑一年,在开庭之前你就在看守所做了快9个月了,剩下的三个月没必要再去监狱,当然有很多人都希望不要去监狱,因为毕竟人在一个环境呆久了,忽然要你去另外一个同样陌生的环境,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看守所就有一个专门这样的监房专门关这样快出去的,由他们负责搞一些警察办公室的卫生,以及我们的伙食,他们管的也松,毕竟谁会为了几个月去越狱呢?他们电话可以打,接见可以见,我们就不行,在法律没判定下来的时候,我们是不能接见的,可能是怕我们与外界沟通,想方设法的逃避罪行吧!所以,在看守所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可以有别人不能有的特权,因为他们打饭可以随意走动,就有这个监房跟那个监房写信私聊的,那怎么传信过去?靠他们,所以他们很大佬的。于是也诞生了一个黑色链,很多人判的轻,又不愿去监狱的,就……。)

早上打饭有专人负责的,等全部打好饭后,监房里混的好的那几个,坐在大通铺上吃,跟那个东北那种炕吃法一模一样,而且他们永远都吃的比下面的人好,他们想吃可以吃社会上的任何东西,只要买的到,我偷偷的瞟了一眼,确认是腊肉,我看着眼前这碗汤不汤菜不菜的饭菜,我吃了一口,真的纯,无任何添加,我吃了几口,没吃了,然后挺有规矩的。饭菜倒进指定的桶里,碗是不需要你洗的,因为里面都有专人负责各项事的,我想还好,没那么麻烦,被子也不用我折,碗也不用我洗,于是,第二天我的工作就是倒马桶……

吃完饭后,牢头把我叫去,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拿个笔在笔记本写写画画,挺像那么回事,给我安排了一个每天起床倒马桶的任务,然后说什么新兵进来,要去洗澡的,那时候12月份,看守所怎么可能有热水,我脱光了衣服,接两桶冷水,从上到下来了个透心凉,心想:什么鬼鸡巴规矩。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后,我们那看守所不用做事的,有的地方需要,反正各有不同,于是一整天都在自闭,懊恼,后悔中度过,有时候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如果此时此刻在外面我这个点在干嘛……心里就特难受。晚上关风门,被子铺好,就是看电视时间,没有你随心所欲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的,规定只有一个电视节目的,七点半的新闻放完以后,接下来就是抗日神剧了,我在里面看守所呆了10个月,除了一部爱情片以为基本都是抗战抗战抗战,不想看的打牌,晚上10点左右关电视,然后睡觉……经常做梦梦到在外边,醒来一看场景依旧,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过了三天,那天起床铃声一响,我穿好衣服提着马桶去厕所倒掉,另一个人他冲过来直接把厕所占了,我说我先倒掉,你在上,很快的,但是他不同意,一定要先上完厕所在让我倒,我那时候虽然是新口子,但哪受得了这样的无理取闹,正在蹲坑的他被我一脚踢翻,他措手不及,也没想到我就这样动手了,然后马桶打翻了,我冲上去一顿又是一顿乱踩,旁边的人赶忙扯住,他嘀嘀咕咕边骂娘边擦屁股把裤子一提准备干架,此时我被人拉在人群后面,我脑门一热,拿着那个马桶直接一把罩在他头上,后来牢头来了,说了几句,不了了之了,打架的第二天马桶也不要我倒了,也没要我睡马桶旁边了,额,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像关不了的闸门一样,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了,飘了飘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按部就班,那一年正好世界末日,我以为是世界末日,没想到是我的末日,号房里会时不时的进来一些人,也会时不时出去一些人,每次出去的时候,干警会在门口喊你的名字,xxx收拾东西,那真的是我都能感觉到的开心,除了待着自己家人寄进来的照片,其余的通通不要了,在里面吃饭的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出去之前把自己吃饭的碗给踩碎,可能也就是希望以后别在进来吃牢饭的意思吧!(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出去的时候我不信那一套,还有的就是出去别回头看,也是属于那么个意思),每当这时候看人出去,这是个心情是最难受的,不知道何时才轮到自己。在看守所呆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我律师过来找我,我什么话都没说,先搞包烟抽,当你一段时间没抽烟再次抽烟的那种上头感无法言喻,交代了一些案发时的事情,走的时候,我把那包芙蓉王藏在内裤里,很顺利的躲过了搜身检查的干警,一回到号房,跟我聊的来的,全部发了,但我这个人不喜欢阿谀奉承,所以牢头什么的我没鸟他,不过他们有的是烟,送烟的渠道就是跟每个号房的管教干部通过家里联系,办点红包,送烟送菜,放到指定的看守所附近的商店,干部上班会主动给你带进来,这就是在里面的渠道。

在里面特别饿,因为油水少,看到电视上食品广告,真的特想吃,因为我是在外地看守所,所以我也不想麻烦家里千里迢迢去找关系就为了我抽烟吃东西,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自作自受,里面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会买商品,有一张商品表,上面标好有哪些商品,价格以及限购,对,限购,我真的服了,期间我家里要我律师给我上钱,钱是在账目上的,不会给现金到你们手上的,我们能买到的东西方便面,纯牛奶,加餐,没了,就这么几个,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我记得好像我买了一箱方便面,一箱牛奶,反正能买的都买了,钱不钱的不重要,数字而已,主要是想吃,货不是你下单就马上能到,看守所根据你们买多少统计后再去超市订购,价钱当然贵了不少,可谁又会那么在乎呢,来货的那一天,方便面我直接生吃了两桶,哈哈……因为开水不是随时都有的,一天上午下午两次,而且只能一水杯那么多,酒足饭饱后无非就是想抽烟,怎么办,一根烟三四个人抽,刚开始我是不屑的,认为没必要,时间久了,你懂的……这里面还有一种就是你我关系很好,我们一个锅子,就是一起吃,一起用,这样特容易滋生矛盾,我见了太多的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置之不理的,所以当今天我以外面的眼光来看里面的价值观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没在里面呆过,又怎么会理解里面的世界观呢,存在即合理吧!

我们隔壁是女监,有时候牢头会跟他们写信,信的内容无非就是那种黄的,有时候就会坐在门口聊天,聊的内容不堪入目,也算是在给无聊的生活添加一点乐趣吧!

吃饭去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烟也有抽了,人也熟悉了,可能人就是这样,当对未知的环境有一些了解后,人就会放松下来,渐渐回归正常,于是在那个夜晚,我又跟那个第一次跟我打架的人打起来了,因为是大通铺,他就睡我旁边,电视看完了,天也聊完了,于是大家睡的睡,值班的值班,这位仁兄别的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欢打鼾,打鼾就打鼾吧!没关系,毕竟我一个月都这样在他身边过来了,可就像网上说的,不光女人,男人每个月会有那么几天心情烦躁,就像来大姨妈一样,于是我跟他说小声点,他睁开眼睛望了我一眼,翻个身也继续睡,渐渐地打鼾的声音又来了,我又把他叫醒,这次他有点不耐烦了,我也努力试着去睡,可听到那个声音就是睡不着,我又把他叫醒,他这次崩了,直接开始国骂,我二话不说直接两摆拳过去,毕竟我也火了,要我打翻在地,鼻血长流,值班的赶忙扯住我,他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我又想冲上去,牢头把我喊住了,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觉,别打扰别人休息,这么晚了还打打闹闹的干什么?然后在看守所上面巡逻的干部知道了……(我不知道具体说什么,记不住了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的)。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我看了他一眼,眼睛青一块的紫一块的,我们管教干部上班后,把我喊到他办公室,骂的狗血淋头的,他说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号房,这么多管教干部,今天开会所长就批评我一个,于是理所当然的我被关进了禁闭室,我回到号房,把被子拿着,把一些生活用品拿着,比如卫生纸,水杯,吃饭的家伙,洗漱毛巾拿着也没用,因为里面用不着,准备好了后,我在干部的呼唤声离开了这个我呆了一个月时间的号房,转入了vip级别的单人床,大概一分钟不到,我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口,门口全封闭,只在门中间有一个碗大小的窗,不,应该叫孔,把门上那把硕大的锁打开后,我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感觉就像你不慎跌落悬崖,碰到一个山洞,以为只有你孤单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修炼多年的道友,很惊喜,很意外……里面面积大概就是读书的时候那种上下铺那么长,刚好放张床的那种,宽呢刚好床边放个马桶的宽,高呢到你摸不到顶,随着干部落锁的声音,我开始了我一个星期的禁闭之旅,里面那位仁兄,我看了一下,手链脚镣的带着,躺在床上,问我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进来的,然后那一天我们无话不说,一直聊到半夜七次拉枪栓,具体几点我不知道,反正两个小时武警一班,但是睡不下啊,只够一个人的宽度,我们两个人就切磋着睡,他睡这一头,我睡那一头,勉勉强强的度过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已经至少89点钟了,因为看守所的医生开始一个个号房轮流发药了,早上的饭也懒得吃,实在吃不下,我们两个又东南西北的说了会,忽然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像激情过后就是长时间的冷却,精神层面的交流完后就是现实的尴尬了,我想着应该要怎么样搞几根烟来抽抽,一天没抽烟了,怪难受的,等到中午打饭的时候。我跟那个打饭的人说,帮个忙,去xxx要几根烟来,不一会就送来了半包烟左右,要我们躲着点抽,因为有监控,好,烟是有了,问题没火啊!打火机不能有的,我再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跟个傻逼一样望着那个打饭的孔,好不容易等到我们管教干部,我跟他说,我说里面有蚊子咬死了,他说冬天还有蚊子?我说不仅有蚊子,还有蜈蚣,真有蜈蚣,不骗你们,然后他没说什么给我们拿了个蚊香过来,我们于是一人一根烟抽的不亦乐乎,到了晚上,看了看盒子里的剩余的几根烟,我跟他说,要不接下来我们一人一半的抽算了,他说好,要的,不然今晚熬不过去了,明天我去搞烟……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发生了点矛盾,具体不知道,不记得了,反正说起狠话来了,别看好像两人聊的挺甜,然并卵……反正我是不会服软的,你个手链脚镣带着我还怕你不可能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第二晚,第三天,因为里面没有厕所,所以我们都是马桶解决,马桶就是一水桶一样的那种,大小随意,(说实话,我刚开始进去的时候发现厕所竟然没有任何遮挡的,我去上大的,我真他妈不习惯,感觉那么多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完全拉不出……)那天我出去倒马桶,我途经干部办公室的时候,忽然发现我一个玩的好的在里面做思想工作,虽然我知道他进来了,我们也写过几次信,但是面对面这样看着没有,我跟他打手势,大概意思就是他打架了,也要关禁闭,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乐了,我说我就在禁闭室,你快点来,我倒完马桶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进来了,嘘寒问暖一番,他看了看床上,他说这怎么睡?我拿手指着床上那个,你,下来,睡地板,他看着我没动,同样我看着他,空气中有一丝丝的不对劲,然后他妥协了,(其实现在我再回过头来看,幼稚可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自己很牛逼,以为仗着我朋友在这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别人真的让着我们。)我和朋友把被子铺好,就开始打听外面的各种事情,那天聊的很晚,就这样期间除了要别人搞点烟来以外,也就正常的聊天吹牛,第五天左右就放我出去了,说实话我还真的不想出去,回号房,一个舍不得我朋友,二个,在里面不需要伪装什么,在哪里坐都是一样的,何况这里还有小伙伴,没办法,还是得回到号房,我跟他这一别,下一次见面就是六年后了,不过这几天怕是我再看守所过得比较开心的几天了……

不知不觉快过年了,号房里很多本地人都通过关系带来了社会上的各种吃的,有腊肉,有小食品,然后有的拿给牢头他们那一伙人,有的自己偷偷保管,看着他们洋溢的笑脸,和牢头愉快的聊天,而我,一个外地人,只能假装不屑,内心还是强烈渴望的,我伪装的很简单,强悍坦然……如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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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也不是属于那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角色,吃饭的时候也会喊我一起吃点腊肉,吃零食的时候也会分我一两包,你永远都会觉得外面的东西是最好吃的,最香的,哪怕你曾经不以为然,但你必须承认你饿,无止境的饿,年轻,又爱面子,开口去要不可能的,自己忍着……(写到这里,我笑了,为了几块钱的东西你能开心一整天,物以稀为贵,有价无市的东西永远都是刚需,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最真实的,最直观的内心感受吧)

就这样到了过年那天吧,电视全天放,一般工作日是晚上6点开始放电视,双休日,早上9点一直到晚上10点。电视台永远都只有一个,而且还不是卫视,节目质量没的话说,看着电视节目中各种恭贺新年的广告,心里真不是滋味,到了晚上,听着外边的鞭炮声,很酸爽……不过那天吃的相对来说要比平时好些,因为毕竟你碗里还是多了一几块肥肉的。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各种春节联欢晚会重播,好。没关系,毕竟央视的质量还可以,可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电视台他自己主持的春节联欢晚会放了一个星期,真的台词我都能背下来了,我也是服了,于是没办法只能自己找点乐子,我们拿着买方便的外包装,桶装方便面的那种,用笔把它画了一副象棋,用书纸做了棋子,每天就是下棋玩,输了做俯卧撑什么的,再不济就是打牌,反正能想到的娱乐活动都想过,能做出来的也都做过,但是基本没人白天睡觉的,当然除了午睡以外,白天上午,下午睡觉后,晚上睡不着,没人陪你聊天,你一个人只能胡思乱想,所以白天在怎么困,我都不太睡觉的,晚上看完电视就可以直接睡了,也就是在春节期间的哪个早上,我不记得了,我们平时开货后买的方便面但是不是随时都能泡,于是那天早上他们牢头一伙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拿着我们早上的盐菜汤拿着泡他的面,因为打完饭后碗都是摆一排,牢头说开饭就一个一个来拿自己的碗,本来油少菜少不说,你还把我们的汤拿来泡面喝,我瞬间感觉不公平,这样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不单单是我,是我们几个的,而且几次都是这样了,我就问他凭什么你自己泡面拿着我们的汤,他说管你卵事,我就不干了,我就跟他说狠话,我说你在试一试,他不信邪,准备拿着我们的碗倒汤,我拿着他方便面一丢,然后被人从后面拖住,然后两人就是对骂,反正我不相信他什么,这种事情随便你到哪里你都说不过去,于是也不了了之了,干部也不知道,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自己身体素质好,而且我每天都做一千个俯卧撑,仰卧起坐,下蹲反正也不怕,虽然我只有一百二十斤。(不是一次性,早中晚分批做)

五一的时候,管教干部跟我打招呼说武警回来清监,要我们把一些不该有的全部处理掉,什么叫不该有的,里面没的卖的都叫不该有的,那香烟,零食怎么办,全部放干部办公室去,那天武警一进来,全体抱头蹲下,那武警别提多牛逼了,拿着警棍,搜身,被子全部翻开,鞋子里都看了,反正能藏的都看了,搜完后,牛逼哄哄的走了,我心里就在想:你牛逼啥呀你!我要不是出这个事情我还是个解放军呢,不比你武警牛些?当然,只是想想……


转眼间到了7月份了,期间里面有的出去,有的进来,我也断断续续的被律师,被检察院的喊去问话,到了夏天,天气特别热,因为看守所属于平房,太阳光直接晒屋顶,里面跟蒸笼一样,没得什么冰块,没那个待遇,(说句题外话,越发达的地区,看守所,监狱的基础设施,伙食相对落后地区要好的多)就是上面一把风扇有气无力的转着,带点烟熏黄,几条蜘蛛丝,一个房间二十几个人,被子基本不铺,有时候热的睡不着,看着天花板上的风扇,不知道它用了几年了,会不会直接掉下来……

我还是会坚持每天都会健身,那天下午健身我在热身,就是围着巴掌大的地方跑步,然后有两位仁兄,进来两个月左右,资格肯定没我老,我那时候19,他们21左右吧!很社会,纹龙啊什么的,他们在那里边散步边聊天,我就边跑边转圈,时不时的会擦肩而过,我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反正我貌似听到他们在骂我神经,我停下来,我望着他们,我说你是不是骂我?他说是又怎么样,我这暴脾气一上来,那真的我离他们三米远,我双手握紧拳头,三步并作两步,对这脸就是两拳,直接要我打翻了,然后我问另一个,你骂了没有,他可能懵逼了,他说没有,我随手捡起地上的人字拖,对这捂着脸的他就是一顿大耳光子,边打边问,还骂不?还骂不?然后周围人来扯我,我说别扯,号房里的广播在喊,因为有监控,所以他们监控值班室看得一清二楚,我拿着人字拖指着监控对着就是一顿马拉个币,你算条卵,直到干部把号房门打开我才罢手,不出意外,我又会关禁闭,迟早的,所以我无妨,又不是没关过……(现在想起来真的嚣张,不知天高地厚。)

明天有时间再说……

第二天,我们管教干部一上班,把我从号房叫了出去,在办公室做了思想工作,然后理所当然的给我关了禁闭室,这次情况又不一样了,等我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后,在办公室给我带上了手链脚镣,中间还有一根链子,反正你手伸直腿就伸不直,腿伸直手就伸不直,我把门一打开,哦豁,里面竟然有三个人,你想想,三个人怎么睡?加上我就是四个人.(我们看守所只有那一个禁闭室)


这是监狱的标准服装,全国统一。

干部把门关上后,然后相互打量对方,然后相互寒暄,问怎么怎么样来禁闭室的,因为什么事情,然后在外面又是怎么怎么样进来,晚上吃饭的时候, 床上坐三个,马桶边站一个。边吃边流汗,真的那才叫流,感觉就是蒸桑拿一样。那时候正好7.8月分左右,那真的太热了,而且禁闭室屋顶还有一个小窗子左右的洞,用来方便巡逻时干部查看情况的,阳光白天就是直接晒进来,四个人歪七歪八的站的站,坐的的坐,晚上听着走廊上传来的电视声音,忽然觉得监房挺好的……一直到了晚上凌晨,具体我也不知道几点,反正感觉温度没有那么高的时候,我们几个商量着怎么睡,他们人比较好,说我带着手链脚镣你睡床上,当时候听到这句话真的挺感动的,毕竟他们年纪比我大,都这么关照我,最终就是床上睡两个,床下睡一个,还有一个就是蹲在下面眯着,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老天很配合的三天没有下雨,最痛哭的感受不是挤,不是没电视剧,而是热,那种就是12点以前你就是坐着说话都会流汗的那种,没有水洗澡,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左右,他们管教干部把他们全部关回号房了,也就是里面只剩下我一个,忽然觉得空荡荡的房间真的一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很没意思,白天睡到自然醒,晚上热到睡不着,没事就是打蚊子,搓泥丸,脚踝被脚镣擦破皮了(我号房里有个死刑犯,他会用中性笔的笔芯打开脚镣,国庆拖出去枪毙了,没多大,25左右,对我很好,他管我得日常吸烟)白天还好,可以通过禁闭室那个门开来看来来往往的干部犯人什么的,一到晚上就空虚,脑袋里就会胡思乱想,想以前在外面的事情,想自己这个案子到底能判多久,然后听武警交班是的聊天,听晚上猫叫,有时候也挺怕鬼的,有时候又想怕什么呀怕的,有天下午,我对干部说,我说马桶难了,要出去倒了,天气很热臭死了,趁着干部不注意,我洗马桶的时候我对着水龙头就是一顿乱冲,裤子黄马褂也没脱,这是我这么几天以来第一次洗澡,还是躲着的,回到禁闭室,不出一个小时,衣服全部干了,又到了晚上,一个人一会蹲,一会站,一会躺,一会拿笔在墙上写写画画,一会发呆,难过的时候我拿头砸过墙,有时候一气之下我自己把手铐烤紧,我也想过自杀,我刚进来的时候从没出现过这种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真的很磨人,可能当对抗现实想尽办法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人就会理所当然的想到如果时光能重来的后悔感,在里面我呆了15天,前三天我有聊天的朋友,后12天一个人过,松开脚镣的时候,我腿都是抖得,站不稳,因为长时间没有正常走路,加之又拷着,回到监房,我第一件事先洗澡,使劲的搓澡,然后听着牢头说我瘦了以及在一根接一根的烟中沉默了……那个我打的人也笑着和我打招呼,也就是那一次,真的把我搞醉了,所以我始终相信一句话,上帝使人灭亡,先让其疯狂,从那一次感觉人忽然想事了,顿悟了的感觉,晚上看着已经追不上的剧也觉得挺美好,头顶上那把有气无力的风扇,觉得挺有力气,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自己心路历程,第一次关禁闭没吸取教训,因为在里面过得好,觉得无所谓……人就是这样的,所以很多我再监狱里看到出去又进来了的,都是刑期一年左右的,在里面过得轻松的,真的当你时间久,反反复复的被一成不变的生活折磨的时候……被人情世态.勾心斗角环绕的时候……被明知道不情愿还要强颜欢笑的时候……被欺负了忍气吞声的时候……被干部呼来唤去没有尊严的时候……无止境的想家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九月份左右,我开庭了,期间很多次的延期,到现在的正式开庭,等了很久,两种复杂的心情,开心的是总算画上句号了,难过的是要离开这个呆了这么久的地方,忽然有点舍不得,又有点对监狱陌生的恐惧……

开庭的那天,我把胡子刮干净,说到刮胡子就是拿衣服上的两根线,夹的,那真痛,我夹了多久的胡子,我就哭了多久,那眼泪,哗哗的流,总之打扮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毕竟要见到家人,在忐忑不安中等到法院的干警叫我名字,我跟我同案,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刚开始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带手铐,脚镣没带,两人说了很多,但更多的都是心不在焉的,然后在干警的左右夹控下,我们坐上了一个大概面包车大小的警车,一路直奔法院,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唏嘘不已,何年马月才能回到社会上去……来到法院,我就看到了我爸妈,我家里的各种亲戚,我告诉自己不要哭,我爸妈,亲戚一个个看到我就眼泪哗哗掉,我每个人都叫了一声,然后被干警带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坐着等待开庭,我感觉当时候是懵逼状态的,一方面这么久没看到过社会,一方面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亲戚朋友,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吧!我们去开庭室,走廊上都是我们的亲戚,他们都想进来,但是进不来的,只有父母.律师,还有民众听审团,法官把一些法庭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把我们的案卷念了一遍,然后公诉人,也就是检察院问我们,我们一般难的都保持沉默,以及律师带答,然后检察院说量刑我是7~10年,听到这话,我眼泪出来了,不知道因为前面撩家人时的延迟反应,还是事情的尘埃落定,最后法官问我们还有话要说吗?我们说了怎么怎么样,不懂事,望法官轻判等等。没有当庭宣判,而是择日宣判,当法官说休庭的时候,我们被干警带回看守所,下楼梯的时候我妈抓住我的手,以及亲戚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我奶奶特意买了鸡蛋要我吃,虽然在里面从没吃过,也那么渴望,但真的此情此景完全吃不下,干警说不可以带回看守所,我奶奶一定要我吃,我风卷残云的吃了两个,坐在车上,车子渐行渐远,我伸出窗户望着他们,听着对我的嘱咐,来不及回应,已经下一个转角了……


回到看守所,检查,搜身等一系列的工作,好不容易回到监房,来不及说话,号房里的朋友三四就问起判多久,什么情况,我把情况一一告诉他们,不太想说话了,脑海里都是在外面的场景,那种感觉好像你出去了又给你抓回来了,美好稍纵即逝的那种感觉,想着自己的父母亲戚朋友,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的,到了那里又不知道说什么……大概十多天左右,我得判决书下来了,判了7年6个月,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这个结果已经超出自己的心里预期了,难过的是就算超出预期也还要坐7年半啊!难搞……

接到判决后一个星期左右,我父母来接见了,同时监房里的几个玩的好的想通过我接见的方式把电话号码给我父母要我父母给他们打电话,一般这种方式是最常见的与外界联系的方式,还有就是释放的人通过他们带信出去,我见到我父母,虽然之前开庭见过一次,这一次也还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接见室是一间房子中间隔了玻璃,然后通过电话来交流,父母在接见室一见到我就是哭,我们寒暄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最后说要他们送点零食过来,他们交代我要我听干部的话,要我怎么怎么样,早点出来,一个小时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回到监房,又是半天回不过神了……

又是一个星期左右,我跟我同案调入余刑监,因为如果我们判了的跟没判的不能关在一起的,我们判了的统一管理,于是我们又进入另一个陌生的环境,好在我跟我同案两人也有伴,没关系,来到新的号房,也没有刚开始进看守所的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反正一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在这个监房吃的好一些,因为这个号房都是一些打饭的倒垃圾的一些余刑犯,所以他们一般都吃的好些,在里面我跟我同案两人也打过一次别人,原因不太记得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那次干部把我们喊进去谈话,跟我说还要这样你家里送的东西你就别想拿到,我一个劲的好好好,第二天我妈送的吃的就进来了,有月饼,还有那个一小包的那种豆腐干,还有什么不记得了,我拿水桶提进来的,因为进出监房都有监控,所以拿水桶遮挡着,上面盖了一层毛巾,就算上面打电话来,也可说是热水,东西拿到别提多开心了,号房里每人分一点,自己还留了一半,跟我同案两人吃的不亦乐乎……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我们就收到消息说多久投牢,也就是去监狱……明天再说

其实具体哪天投牢我们是不清楚的,也不可能告诉我们,怕出什么幺蛾子,但我们只知道具体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那天大概5点左右,干部就把我们要投牢的叫醒,准备去监狱,因为我们之前知道要投牢,所以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哪些衣服拿着,哪些衣服不要,基本上我带的就是洗漱用品,过冬的衣服,还有一些书,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全部到看守所里面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集合,这次大概有五六个人吧,车子开进来我们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放到车子上去,全部站一排,每两个人一副手链脚镣,就是我绑右脚,另一个就绑左脚,手也是同样的,然后跌跌撞撞的上车了,这次押送我们的就两个干部,还有两个持枪武警,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趁着看守所的灯光,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我再里面呆了10个月左右却又不知道它到底啥样的地方,车子驶出大门后,就是街道了,因为天还没亮。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心情也比较沉重,又得去适应一个新环境了,也好,迟早要去的,监狱好减刑些,在车上烟随便抽,烟要么就是干部给的,要么就是自己号房里带的,干部也不闻不问,开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反正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干部人还是可以的,知道我们没吃早餐,给我没人买了一碗牛肉面,真的特好吃,我喝的连汤都不剩,然后有的人拿出现金跟干部说,去买槟榔吃,干部也帮忙买,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监狱,四周都是至少三米高的墙,还有铁丝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中间一扇大门,四周都是围墙包围着,我们下车后,站一排干部给我们解开手铐脚镣的,然后报数……看守所的属于公安,监狱属于司法,衣服都是一样的,但是衣服左边的那个徽章不一样,然后干部之间进行交接,比如档案,账户有多少钱,我们基本就是三百一个的人,具体看刑期来,刑期长的,监狱给看守所的钱多一点,有点像非洲贩卖廉价劳动力的那种,差不多完事的时候,我跟我们看守所干部说麻烦你帮我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你到了xxx监狱了,他说好,要我好好改造,不要打架闹事,早点出来。你还年轻,我答应着好。监狱门打开后,看到的是操场,篮球场,楼房,楼房不高,四层左右,有几个院子,每个院子代表一个中队,每个院子都有隔离

就是上图那种带铁丝网的那种,我们被干部带进去后,走进一个院子,进门出门都必须报数,1.2.3.4.5……方便进出人数的清点,他们房屋的结构就是跟学校教室差不多的,外面就是走廊,走廊右侧就是监房,尽头就是会议室,公共厕所,我们被一个管事的犯人带到会议室站一排,然后干部坐在那里拿着我们的档案念名字,念一个名字答到,然后蹲下,(就是那种单膝下跪的那种,这个有人回答过的,有图。)刚开始谁也不懂,不会答到,不会蹲下,旁边的管事的犯人就厉声喝到,怎么怎么样,总之很压抑,接下来就是搜身,全身裸体,带来的衣服收上去,我带来的书也搜了,牙膏牙刷,毛巾都搜了,不是不准用,而是监狱有统一的毛巾,牙刷,会发给你们的,(社会上的衣服没用的,里面用不着,过冬的时候会发给你们,但衣服有标记,就是袖子两边都是黄条,很醒目,裤子左右裤脚都是有一根黄色的条纹,要么就是衣服后面有个大大的(囚)字),只留下正常的换洗内裤袜子,然后干部给我们做思想工作,说来到这里就要安心,别想着跑出去什么的,跑不出去的,然后听管事的犯人的话,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就得听他的,要你干什么不服你先干着再说,不爽在跟干部打报告,但你懂的,那基本都是废话的,然后给我们每人发了两套囚衣,囚裤,穿上去挺大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你想选x.l.m码的机会,随便拿,就是这种样子的。

穿好后,我们被一个管事的,一个干部,带着去监狱的医院进行体检,看你有病吗,有没有传染病,肺结核等等,搞完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六点钟了,我们继续在那个会议室待着,然后在车间做事的人全部收工回来,走的的是方块队,边走边喊1234,积极改造,早日新生的口号,听到那个声音我就感觉太规矩了吧!实在是难熬这样的日子,然后上楼梯报数,12345678……我们在会议室的新口子一直就站在那里,一个管事的犯人看着我们,干部进办公室去了,在监狱里,干部很少会插手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基本就是有管事犯说了算,我们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然后每个监房的组长过来接我们去他们的监房,我们一起来的全部都打散了的,我同案在一楼,我再二楼,相当于牢头一样的,就是那个监房由他负责,我一进去,然后就是那种学校的上下铺的那种床,被子都是统一的军绿色

然后组长,也就是那个监房的负责人,坐在床上问我情况,刑期,叫什么名字,我一直都是站着跟他说的,他旁边的马仔呵斥一声蹲着,我老老实实的蹲着,这时候我才知道组长的权利真大,给我发了个胸牌,告诉我什么叫做互监组,就是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一般四个人一个互监组,一个监房16个人,四个互监组,如果你互监组有人自杀,打架,你没有及时阻止,报告干部,会有连带责任的,你一样的会处罚,而且四个人时时刻刻在一起,上厕所,睡觉都是上下铺,洗碗,洗澡,一切搞完了,就开始吃饭,给我发了碗,我们吃饭没有食堂的,走的地区有,我们就是在寝室吃的,而且不是那种你想坐在床上吃就坐在床上吃,而是所以人除了组长,都是蹲成一排吃饭,下面不准掉饭,吃饭时间有限制,我刚开始吃了两口,哪有心思去吃饭,吃完饭然后去洗碗,我那时候一脸懵逼,哪里是哪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么多的规矩,到了晚上,在监房里坐成一排,姿势要端正,不要弯腰驼背,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一共38条.

《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


基本规范


第一条 拥护宪法,遵守法律法规规章和监规纪律。


第二条 服从管理,接受教育,参加劳动,认罪悔罪。


第三条 爱祖国,爱人民,爱集体,爱学习,爱劳动。


第四条 明礼诚信,互助友善,勤俭自强。


第五条 依法行使权利,采用正当方式和程序维护个人合法权益。


第六条 服刑期间严格遵守下列纪律:


(一)不超越警戒线和规定区域、脱离监管擅自行动;


(二)不私藏现金、刃具等违禁品;


(三)不私自与外界人员接触,索取、借用、交换、传递钱物;


(四)不在会见时私传信件、现金等物品;


(五)不擅自使用绝缘、攀援、挖掘物品;


(六)不偷窃、赌博;


(七)不打架斗殴、自伤自残;


(八)不拉帮结伙、欺压他人;


(九)不传播犯罪手段、怂恿他人犯罪;


(十)不习练、传播有害气功、邪教。


生活规范


第七条 按时起床,有秩序洗漱、如厕,衣被等个人物品摆放整齐。


第八条 按要求穿着囚服,佩戴统一标识。


第九条 按时清扫室内外卫生,保持环境整洁。


第十条 保持个人卫生,按时洗澡、理发、剃须、剪指甲,衣服、被褥定期换洗。


第十一条 按规定时间、地点就餐,爱惜粮食,不乱倒剩余饭菜。


第十二条 集体行进时,听从警官指挥,保持队形整齐。


第十三条 不饮酒,不违反规定吸烟。


第十四条 患病时向警官报告,看病时遵守纪律,配合治疗。不私藏药品。


第十五条 需要进入警官办公室时,在门外报告,经允许后进入。


第十六条 在野外劳动现场需要向警官反映情况时,在三米以外报告。


第十七条 遇到问题,主动向警官汇报。与警官交谈时,如实陈述、回答问题。


第十八条 在指定铺位就寝,就寝时保持安静,不影响他人休息。


学习规范


第十九条 接受法制、道德、形势、政策等思想教育,认清犯罪危害,矫治恶习。


第二十条 接受心理健康教育,配合心理测试,养成健康心理。


第二十一条 尊重教师,遵守学习纪律,爱护教学设施、设备。


第二十二条 接受文化教育,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争取良好成绩。


第二十三条 接受技术教育,掌握实用技能,争当劳动能手,增强就业能力。


第二十四条 阅读健康有益书刊,按规定收听、收看广播电视。


第二十五条 参加文娱活动,增强体质,陶冶情操。


劳动规范


第二十六条 积极参加劳动。因故不参加劳动,须经警官批准。


第二十七条 遵守劳动纪律,坚守岗位,服从生产管理和技术指导。


第二十八条 严格遵守操作规程和安全生产规定,不违章作业。


第二十九条 爱护设备、工具。厉行节约,减少损耗,杜绝浪费。


第三十条 保持劳动现场卫生整洁,遵守定置管理规定,工具、材料、产品摆放整齐。


第三十一条 不将劳动工具和危险品、违禁品带进监舍。


第三十二条 完成劳动任务,保证劳动质量,珍惜劳动成果。


礼貌规范


第三十三条 爱护公共环境。不随地吐痰,不乱扔杂物,不损坏花草树木。


第三十四条 言谈举止文明。不讲脏话、粗话。


第三十五条 礼貌称谓他人。对人民警察称"警官",对其他人员采用相应礼貌称谓。


第三十六条 服刑人员之间互称姓名,不起(叫)绰号。


第三十七条 来宾、警官进入监舍时,除患病和按规定就寝外,起立致意。


第三十八条 与来宾、警官相遇时,文明礼让。

这个是司法部颁发的,全国所有监狱都是一样的,必须要背,当天晚上就是坐在那里背那个鬼东西,一直到9.30,我们集体去上了一次厕所,搞了一次洗漱,全程都有时间规定的,真的搞得跟打仗一样,回到监房,就是干部点名,值班的犯人落锁,站两排,干部在走廊外看着监房,念一个名字达到蹲下,等干部全部每个监房点完名,我们才可以起身睡觉,我被安排在上铺,被子是旧的,有股味道,没办法,怎么办呢?勉强睡吧,就跟吸烟的人永远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一样,习惯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收押中心,意思就是刚来监狱的犯人,都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两个月,背行为规范,学折被子,搞队列训练,


第二天起床铃声就是那种部队里的那种号角声,起床了把被子折好,依葫芦画瓢,看别人怎么折,自己跟着学,然后是吃饭,吃完饭在搞洗漱,一切就绪后,准备出工,去车间做事,一切都井然有序,出监房门报数,进车间报数,走一排,我们当时做的是凉席……吃饭去了

每天都有任务,没完成任务回去就是蹲着,蹲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不准换脚,因为号房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公共卫生区域,轻松点的,组长的马仔的,就是摆摆毛巾什么的,脏一点就是倒马桶,拖地扫地等等,给我安排的就是洗碗,组里的所有人的碗都是我洗,有一次洗着洗着,因为我们用的都是勺子,监狱里不能有筷子的,那是属于违禁品的一种,但组长不同,他有一双漆黑发亮的筷子,要我洗碗的时候一桶水给倒了,因为我们跟组长说话必须蹲着,回去我跟他把情况说了,他二话没说,两个耳光子过来了,我站起来的时候,被他马仔按着肩膀,我也没还手,也不敢还手,那是第一次在监狱里被打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到这个事情,释怀不了,转念一想,自作自受吧!那一段时间很抑郁.每天都是工作,队列,背行为规范,折被子,反反复复,自己又没什么朋友,加上父母交代的话,要听话,不要惹是生非,过得不开心,以至于给人一种很木讷的感觉,很老实人的感觉。我们喝的水都是要两个人拿个大桶子下去提,因为我们住二楼,我跟我一个互监组的下去提水,因为他是当兵出身的,力气很大,所以提水东倒西歪的,力气不平衡,然后他在走廊那里破口大骂,我也没做声,然后看我没出生,他把桶一放,对着我就是一脚,我也不甘示弱,对着他就是一脚,然后他接住了,把我放翻在地,我爬起来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要他躲过去了,后来被听到声响的组长出来扯住了我们,回到监房,两个蹲着,问怎么回事,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组长直接两耳光甩给他,他说你不得了了?然后又是一脚,打完后给我们说了利害性,告诉我们到这里减刑最重要,别惹是生非等等,我当时认为他挺好的,虽然对我们很严格,抽个烟还要他允许才能抽,直到后来我当了组长后,我才知道这是套路,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期间随着时间过去,天气也慢慢变冷,洗澡没有热水,吃的又差,营养跟不上,感冒过一次,也没跟干部说,自己熬着慢慢的也好了,就这样在那里呆了两个月,我们又要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或许是本地监狱,或许是其他地区监狱,谁也不知道,等到正式分配的那天,我们还在做事,其实多久分配,跟要接你的监狱多久来接你有很大的关系,我那天在车间做事,上午我就听到叫我名字,我知道要分配到其他监狱去了,一同的还有十多个人,我跟我同案也就这样分道扬镳了,我们把各自的东西清好后,跟着干部的指示,来到了监狱门外,还是一样的操作,戴拷,搜身,这次我们上车的是辆大巴,来了7.8个当地监狱的干警,以及还有一辆suv里面几个持枪武警,随着车子的发动,我又得去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了……

因为是上午,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我望着车窗外,无限感慨,这次存不同以往的风格,车上完全没有那种嘻嘻哈哈的打闹,也没有抽烟的现象,纯粹就是每个人沉默的沉默,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竟然觉得车来车往的街道那么美,哈哈……具体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监狱门口,还是一样的大门,叫a门,门缓缓打开,接下来就是跟看门的干部交接,登记,交接完后,我看了眼最后的社会上,开始了几年的牢狱生涯,我们一行被干部领到一栋楼的操场上。还是站一排,报数等等常规操作,然后出来几个管事的搜身搜衣服,下午我们就被各个中队的中队长领走了,直接到车间做事,跟我一同前往的还有三个人,互不认识,但此时此刻感觉好像我们就是一个绳子的蚂蚱,我们车间在二楼,还没上楼梯就听到缝纫机的轰鸣声,走到二楼,我们被值班的犯人喊住,站一排,报数。(监狱里的干部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用管的,基本交给犯人管的,除了打架,减刑,看病,购物等等,一般干部交给几个有能力的,刑期长的,有威望的人领导,一个中队每个地区不同人数,我们监狱就是一个中队一层楼,一层楼11个监房,每个监房16个人,一个中队大概一百多个人,而每天在包括夜班在监狱睡觉的那种干部每个中队两个人,两个人管理100多个人肯定是很累的,白天还好,晚上万一有什么事情肯定顾此失彼,所以于是诞生了管事犯这个职务,有值班的,分白班,夜班,白班一个人,从早上起床到晚上收工,主要职责就是每小时清点人数,不要跑人了,通俗点就是,夜班就是两个人,轮流值班,一前一后,每个钟头打卡,防止你们晚上玩忽职守睡觉去了,万一晚上有人自杀,行凶,逃跑,你没注意那就是你的责任。问题大了,你就得加刑,但白天不需要去车间做事,然后每个监房的负责人叫组长,负责这个监房的内务管理,互监组情况,然后还有勤杂,就是负责我们的吃喝,伙房到饭点了。他负责把饭菜那个大桶拿过来,以及负责搞搞干部车间办公室卫生,还有大组长,这个中队一百多号人,包括管事的都归他管,还有车间的流水线的线长,管调动工序的,也就是他想让你做轻松的就让你做轻松的,让你做累的就做累的,以上都是不用做生产劳动任务的,然后干警就是有值班干警,就是负责带人出工,收工的,一般都是刚进监狱不久的司法实习生,以及快退休的老干部,在上一层就是管教干部,负责你们的减刑案卷等等,在上一级就是中队指导员,二把手一样的,什么都可以管,在上一级就是中队长,有的监狱中队长说了算,有的指导员说了算,我们那里中队长说了算,他说好久收工就好久收工,在上一级就是生产大队长,改造大队长,一个负责劳动生产情况,一个负责你们的思想改造,通俗点就是,一个车间里归他管。一个监房里归他管,在上一级就是教导员,在上一级就是大队长,那是一把手,其实他们之间也有权利的游戏的……我还见过打架的。不知道会不会封杀掉…… )

我们四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吃饭在车间吃的,我们那里没有食堂的,吃完饭还坐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收工,期间值班的拿笔在那里把我们的情况登记好了后,管教干部就一个一个找我们谈话教育,大致就是来到新环境别想多了,好好改造。服从安排之类的,然后被流水线的线长挑去看着别人做事,好像没吃过猪肉看猪跑就能长点技能一样,收工就是全部在一楼集合,每个组站一排,成方块队,报数。然后齐步走,喊口号,我哪里知道喊什么口号啊!每个监狱都不同的,我也在人群中咿咿呀呀的浑水摸鱼……来到监房,被各自监房的组长带着回到宿舍,安排各项事物,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了,你就可以洗澡,可以看电视,可以下棋,再收押中心是比较累的,我们下队了就稍微舒服点,没那么规矩,看电视有个会议室看的,开会也在那里开,基本上电视看什么由大组长说了算,然后我们那时候没烟抽,(刚下队那个充钱的卡都没有办下来,那种卡跟银行合作的,你家里可以输入卡号直接打钱过来,卡不能自己保管,统一放干部那里,不需要密码,只需要刷一下就可以了)又没得认识的人,只能跟个傻子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没人会鸟你这个新犯,你很容易感受到冷漠,不近人情,感觉这个世界跟你无关。孤立无援的那种,看电视哪有心思看电视,刚来第一天,晚上9.30点名,睡觉,还是一样的。那天晚上浑浑噩噩的就睡着了……晚上睡的很冷。

第二天清早6.00左右起床了因为是冬天,作息时间改了,起床穿衣服,折被子,洗漱,然后就是等着喊吃饭,天气好就在楼下操场蹲着吃,天气不好就在监房会议室吃,吃完集合去车间,今天我们那个线长给我安排做事,要我先拿块布踩着熟悉熟悉手感,我忙活了半天,我才找到缝纫机怎么操作的,我们当时候做的裤子,沙滩裤的那种,工序很容易,我们一条线四十多个人每天可以出800条,劳动任务也比较重,我那天在练的时候,对面流水线线长因为一个犯人可能质量没过关就是直接开打,所以质量得有保障,两三天左右,我就正式的开始了缝纫机生涯,给我安排了一个简单点的工序,任务比较轻,但在怎么轻,我也完不成的,毕竟只踩了这么久。那怎么办,回去看家伙,收工回到宿舍,线长就喊开会,我们四十多个人全部挤在监房里,站两排,把今天任务没完成的,质量不过关的,通通向前一步,我那天运气好,没整我,那搞完了的怎么办?可以走吗?不能,看着怎么杀鸡儆猴,不过关的全部蹲一排,从这边抽耳光抽过去。再从那边打过来。手打痛了,拿拖鞋打,那天碰到一个硬汉,不服。要还手,还没站起来,旁边马仔什么的全部冲上去一顿暴打,再不济,真的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干部听到声音过来看,在门口看了两眼,说别太过分了,就走了,这也给了我挺大的震撼的,还可以这样?没完成任务就得这样?不得不说他的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13年的形势下我们的监狱风气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这个答案会不会封杀……明天时间我在更……我看了很多评论,有好的,有坏的有骂我的,没关系,我敢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就肯定会有人看不惯的,既然我开始选择回答这个问题,也也会用最直观的感受去回答,奈何文笔有限,很多事情只能描述表面,也有问我因为什么判这么久,我是真不想回答,我把事情写出来,因为我想让更多人看看监狱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非常喜欢一句话,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我不知道有些东西能不能写出来,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有什么想知道可以私信我,有的东西真的说出去影响不好,各位,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且行且珍惜。

我在那个中队呆了一个星期左右,我们中午吃饭都是在车间吃的,一条线一条线吃,每个组排好队,吃饭前先背行为规范,背完了,一排一排的排队打饭打菜,事务犯最先打饭菜,菜桶每天唯一的一顿肉食基本每个事务犯选来选去已经看不到肉了,本来肉就少轮到我们基本没了,没人敢出声,干部也睁只眼闭只眼默许的,那天我们小组排队打饭,勤杂犯打饭的时候打的我碗周围全是饭粒,我再饭桶面前伫立着把碗外围的饭菜刮干净,短短的十几秒,碍着了我后面的仁兄,他看我新犯,才来这个中队,所以叽叽歪歪的,于是我跟他吵起来了,然后大组长走过来了,问怎么回事,我把情况说给他听,然后问我们两个是不是要打架,我说随便,他说打就打,大组长说那你们去办公室门口打,于是他转头就往办公室方向走,我就算再不想打,此时此刻也好像不能认怂,于是我跟在他后面,到了办公室门口,他望着我,我望着他,一时之间谁也没动手,蹲在那里吃饭的人一排排的望着,大组长说,打呀,你们不是要打的?我们还是都没有动,你们不是刚刚闹得挺凶的,打呀,我二话没说,啪着就是一耳光,还没来得及打第二下,我就被那个大组长放翻了,然后跟我打架的那位,看我躺在下面,那脚一顿乱踩,大组长拿起旁边的凳子,塑料的,对着他就是一顿抽,最后干部出来制止了,于是两人理所当然的在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要我们两个吃饭最后一个吃,一到吃饭时间我们站着,吃饭也站着,从办公室出来后,饭也没心思吃了,直接回到线上做事,线长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两个说,在我线上还打架?呵呵,要的。不管你们哪个跟哪个打架,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我知道自己晚上逃脱不了挨打的命运了,反正做好最坏的打算,晚上收工回去,喊到开会,我就知道今晚不平淡了,然后先说了今天的生产任务产量,然后再接再厉等等,接着他说行了,解散……

开完会后,便是自由活动了……

然后每天都是如此,每天回来开不完的会,每天做不完的事,报不完的数,每天回来要么线长就是打来打去,要么就是大喊大叫,要么做的好,今天产量高就发烟,没错一人一根,我们当时的环境下无法买烟的,不是你想买多少烟就能买到,除了事务犯以外,基本没人能买到烟,烟在监狱永远都是硬通货,除了管事犯以外,你在中队的地位取决于你的储物柜里有多少烟,每个星期五是我们的休息日,上午学习,没错,心里健康教育,法律等等一系列的教育,下午就休息,规定是这样的,但仅仅是规定,出不出工由大队长说了算,因为每个月我们有生产总量的任务,没有达到,那么就剥夺我们的休息,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了一个月,我等来了梦寐以求的购物卡,我也可以去超市买东西了,每天吃的冬瓜白菜什么的,一到晚上就饿,不是没有老乡,但你在这里面攀老乡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根本不会帮你什么,这里没有什么老乡不老乡,这时候我才明白不管干什么,求人不如求己,终于等到购物的日子,当线长拿出哪些人可以去购物的名单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去的,名字念完,没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一脸茫然,他告诉我,打架停购物一个月,也就是下一次购物去了,我们一个月一次,我听到我还能说什么,该啊!看他们满身欢喜的提着几袋子东西我心都凉了,又得饿一个月了……每天早中晚,一到吃饭时间我们两个打架的就站在一百多号人的队伍前面立正,真的,那种感觉无法言喻.每次最后一个吃,剩下的都是汤汤水水了,一到晚上就饿的肚子痛……而且冬季到了,晚上睡觉又冷,不敢脱衣服睡觉.一晚上醒来好几次,有时候望着窗外的夜景,心想何时才能出去,掰掰手指算算,自己还只坐了一年不到……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第二次购物,管教干部说今天下午开货,要我们赶快做事,好带我们去开货,我当时连中饭都没吃,对着商品价格表看了半天,心里想着要买什么什么,烟买不到可以不买,无所谓,有零食吃填饱肚子就行,中午他出去吃个饭,下午再也没来过了,我边踩缝纫机,边望着门口的方向,盼着他来啊!他你让我失望,今天他出去了就没来过了,线上的人都把他妈问候了一遍又一遍,他今天上午给我画了一个大饼,说下午就有肉吃,于是我把口袋里仅有的两块饼干吃了,你却跟我说这才是修行……真的,我现在在外面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为什么明明微不足道的东西我们却看的那么重,我想当我坐在兰博基尼的驾驶室的时候,我是不会在乎电动车的好坏的。

第二天,我们如愿以偿的等到了这个亲爱的管教干部,可能有了第一次的欺骗,又或者是我悲观的原因,以至于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仍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在那天下午终于组织我们去小卖部购物了,小卖部不大,商品还算齐全,跟学校的小卖部一样,放眼望去,有方便面,牛奶,蛋糕,饼干,熟食,以及生活用品之类的等等,但带玻璃的,铁的,以及牙签的都不能有的,在去小卖部之前干部把我们的生活卡发到我们手上,每次购物用600,多了也用不了,哪怕你卡里有一百万,因为空间有限,一次购物只能进去10多个人,其余的就在外面等着,当轮到我去的时候,满身欢喜,我也不管什么价格,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喜欢吃零食,买完后就跟超市一样的流程,去刷卡结账,不够600在拿,多出600在退,刷卡的也是犯人,据说他们每个月都可以赚到钱,因为能不能买到烟取决于他卖不卖给你,所以在牛逼的事务犯,在他们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我看大组长买烟的时候,都是拿着45张卡,不知道谁的,也没买零食,全部刷烟,一条50块钱的烟,如果关系不到位,他可以卖你70,80,关系好点,他原价卖给你,而且他们超市的只认大组长,其余什么组长,值班的,都是弟弟一样的,不太愿意搭理你,所以为什么大组长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一方面干部认可他,二方面他管其他事务犯的烟草粮食,除非你跟超市的在外面认识,他给你跟大组长打个招呼比干部都管用,毕竟干部大事归他管,小事管事犯说了算,然后大组长给每个事务犯分烟,买了多少就是多少,他也不会抽你水之类的,事务犯也不会是傻子,傻子也干不到那个位置,自己也懂味的,时不时甩一条把条烟给大组长,于是又诞生了很多想抽烟却又买不到烟的人充当马仔的行为,他600块钱归你,你管他吃跟烟,他给你洗衣服,按摩之类的,这是马仔的一种,还有一种就是没钱,也不用也减刑的,但是打架狠啊!你有啥事愿意帮你冲前线啊!作为事务犯,肯定也不傻,该给他好处就会给他好处的不是,还有种就是想当却又当不到,使劲阿谀奉承提现自己价值的人,好像跟后宫争宠一样,但有时候他们看似一帮很团结的人也会发生矛盾,可能权利被人架空了,可能你马仔被我马仔打了,但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明目张胆的打架地步,但是暗涌流动的是个人都能感觉的到,总之,别看好像小小的100多号人而已,其实差不多就是社会一角的缩影……

明天再说……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次愉快的购物后,监房里各种吃,其中有一个站在走廊上的窗户看着,我刚来的时候他跟我有过几次交流,他家里父母都死了,自己因为盗窃,家里没人管他,我看他挺落魄的,给了他两瓶菜,几包方便面,监狱里有太多人因为家里没人管,简称三无人员,无接见,无购物,无电话,有电话都不知道打给谁的那种,他们有的老实本分安安静静的做事,早点出去,有的却一点都不老实,想在里面日子过好点,于是就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因为我们有一个专门的保管室放各种杂物的,类似于一个储物柜,里面我一般放一些平时用不着的衣服什么的,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我放了一部分放在寝室,一大部分放在保管室,前几天我还没怎么察觉,越到后面越来越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东西好像不对数,我也没数过,但很明显感觉就是少了,于是我自己留一个心眼,把那些东西稍微记了一下,过段时间去看,真的少了,我就在暗中观察哪些人容易往那保管室房间跑,我心里有几个嫌疑人,但又没有抓住现场。所以也不敢确认到底是谁,我们宿舍其他人也说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有人跟干部反应,要调监控,那时候手机可以带进监狱里,干部在里面其实也跟坐牢差不多,一上班没事就玩手机哪有心思管我们,然后跟大组长交待要他处理一下,查一下,后面几天抓住了那个偷东西的,那天我再监房里躺着看书,外面闹哄哄的,忽然门口多了几个人,三四个人跟外面警察抓人一样的手给反过来,一个一个监房的游街,然后大组长说你们认为自己的东西被偷了的,你们可以打,于是监房有人认为自己丢了的,也不管是不是他,先打了再说,我在上铺看着,想着要不要去发泄下,后来转念一想,算了算了,这还没完,每次吃饭他都是最后一个吃,有的中队还给他挂牌的,就是脖子上挂一块我是小偷的牌子,我们中队还好,没那么严重。其实想想,谁愿意去干这样的事呢?还不是饥寒起盗心,家里每个月给你打钱,堂堂正正做人谁不会呢?有时候站在他的立场下好像也说的过去,但是这次事情后,我的保管室的东西依旧零零碎碎的少,我真的挺佩服这位仁兄的,按正常的人的想法,这么抓了个典型的代表杀鸡儆猴的一闹,应该会暂时收手,然后我们也会这么认为这么一闹应该不会偷我的了吧!于是放松了警惕,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你们玩你们的,我偷我的,在这样僵持的局面下,我每天收工回来我都留心着我心里的几个可疑人员,其中有一个我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90,我观察了他很多天了,他的作案手法就是先是在走廊上溜达溜达,给人感觉就是饭后散步时间,其余的大部分在看电视,也有小部分在监房下棋,他这么一来一回的把形势看清了,你稍不留神他就跑去保管室了,那天我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我就去保管室找他,然后他拿着一件衣服准备出来,真的伪装的太好了,我又没抓他的现场,我还能说什么,这位仁兄,哪个人是哪个柜子我想他是做过功课的,或者说哪个柜子里面有家伙,哪些柜子是不能动的,因为我们柜子并没有自己的名字,最让我吃惊的就是,他跟我在一个寝室,我有次居然半夜看他去翻组长的烟,我装作睡着了的,我也装作不知道,,但这还不够,有一次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偷我的,他睡我下铺,组长睡他隔壁,烟就放在组长的床头边枕头那里,我那天看书看的很晚,准备睡,睡了大概十来分钟,但又睡不着,我就感觉下面有动静,我很好奇,我知道他准备行动了,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在干什么,感觉作贼的不是他而是我,于是我把上铺的垫被轻轻卷起来,透过床板之间的缝隙去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我看他时而闭眼,时而睁开眼,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上面有一双眼睛在看他,反正他竟然开始打起飞机来了,我看到是这个样子,我心里想着,浪费表情,于是我就是睡了,我不知道他打完飞机有没有行动,我也没得那个精力去跟他耗着,哎呀,无所谓,反正我东西差不多了吃完了。这位仁兄最令我佩服的就是,有一次我们加班,晚上一直没收工,然后肚子都很饿,最后到车间吃饭下去把饭菜提上来的时候,他一看是桶里白萝卜,他吐着就是一口水,我是不知道的,当时我再做事,但是我只知道他后面被群殴了,被事务犯打完后,很多人义愤填膺的准备去搞他的,我那几个老乡跟我说要不要一起去搞?我没去,后来大队长知道这个事情后,很淡定的走过来,拿着打菜的勺,在菜桶里嚯嚯的搅拌两下,拿着菜勺吃了两块白萝卜,当时把我给震惊了,然后大队长淡定的说,我都吃了,你们还怕什么……反正那天我是没吃的,很多人都没吃……我跟他在一起三年,我都没有抓到过他的现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行为,但是没人抓的到,这位仁兄反正我没东西吃了他就是不会缺……我从最开始恼火到最后的佩服,他真的硬生生的把我征服了,没用任何手段,依然我行我素……这是我在里面见过唯一能把偷盗玩出艺术感的人。

晚上再说……

每天的日子都是重复一成不变的,对于劳动任务,劳动工序,我都得心应手了,我甚至我还可以坐着发发呆,其实监狱里的的劳动都属于比较简单的,不可能给你搞得太高科技,因为本来都是文化教育水平不高,有各种各样的犯人,贩毒的,聚众斗殴的,寻衅滋事的,故意伤害的,强奸的等等,其实强奸这个东西可能一直会认为在监狱里过得不好,会被打,其实不然,强奸,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你再不济,你自己花钱去嫖娼就是,何必要去强迫别人呢?我看过很多人的案卷,有很多种情况,并不是像电视中的那样,大晚上的看别人好看,就去强奸,有是有这样的情况,我看到过几个,他跟那个女的谈恋爱,女的可能年纪不大,你们两个都是你情我愿,但是在房间里做爱被女方的父母抓到了,然后一气之下报案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父母真的要整你的话也算强奸的,因为她未成年少女啊!还有的就是可能男女双方闹矛盾,一气之下女的要去派出所告他,这样也定性强奸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刑法怎么规定的,但我看过这样的案例,还有的就是什么50.60多的去强奸幼女啊!还有猥亵幼女啊!不过这样的你看不惯你也不会冒着打架扣分的风险去为了一个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又不曾某面素不相识的女的出这口恶气吧?有的就是在ktv,酒吧喝酒不省人事,醒来发现失身,想不通啊等等,还有的确确实实的是那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不过这样的真的在我那个监狱少数,别人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奇丑无比找不到女朋友,也不是那种几百块钱拿不出来就去强奸的人,别人何必大晚上的去找个美女起色心,有是有,不过少,一般人我想不是精虫上头,一般没那个胆量,所以听到强奸进来也好,强迫卖淫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什么人,如果你目中无人,鼻孔朝天,那么自然有人收拾你,我们那时候的大组长就是强奸,有人敢说他吗?没人,可能他刚来的时候别人嘲笑过,没关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铁打的监狱流水的犯人,混的好的总有出去的一天,混的差的也总出人头地的一天,除非你是个傻子,也就在我到这个监狱两个月左右,大组长就回去了,因为我们两个之间隔得近,算半个老乡吧!走的前一晚,他把囚衣换掉,穿上社会上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和天下,把我喊到他们监舍,叫别人都出去,跟我谈了下心,说当初你跟别人打架,我要不打你,我这个大组长当不下去的,无法服众的,我说没事,然后跟他说帮我打个电话回去给父母,就说我再这里面适应了,过得好之类的,他说嗯,他说他现在就可以拿手机给你打电话,然后给我看了一眼,诺基亚的,虽然我再外面用的小米1,那时候智能机已经普及了,但是监狱的发展永远比社会慢几个档次,但是他说他怕,怕出幺蛾子,万一抓到了,这次回不了家了,于是给了一包烟给我,叫我好好改造早点出来……

第二天上午,他被管教干部送出去了,看得出他很开心,也很沉重,毕竟坐了快7年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社会,未来是什么样的焦虑感,我看着他走出去头也不回,我想再怎么样在里面大鱼大肉也好,前呼后拥也好,都没有在外面吃萝卜青菜的好,在回想自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那时候我们车间是不能抽烟的,但是上下午都有时间给你抽烟上厕所的时间,因为车间都是衣服,很容易着火,昨晚给的烟只剩几根了,我一回监舍就给所有人发了一轮,因为长时间的断断续续抽烟,烟瘾小了,看着烟盒子里的几根烟,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搞烟才行,于是那位偷遍大江南北的那位仁兄,跑过来跟我要烟,给我画了美好的明天,说过今晚收工的时候他其他中队的朋友会给他烟,要我先给他几根,我给了他三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来了两个月了,我第一个月因为打架,没有减刑分,我们减刑分那时候是每个月最高5分,80分减刑一年,但是拿5分的人不多,百分之五左右,一百个人里有5个人能拿到,一般都是混的好的,比如我们线长每天吆喝两句,安排下工序,每个月就是5分,我第二个月拿了3分,我们那时候每个月能拿多少分不是干部说了算的,而是线长,你想想他能掌控你的生死,你说他权利有多大。因为干部只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不知道你具体做什么工序,做的怎么样,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你,一百多号人呢,所以一般由线长拟定哪个哪个这个月做事还可以,拿多少分,报给干部,于是干部也信任线长,就按那个方案来,所以这也滋生了大量的投机取巧之辈,线长的日子过得不用家里打钱的…我从旁边的人了解到,线长他是杀人进来的,16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做了8年了,他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但他年纪不算大,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过来的这么多年,因为那时候的监狱风气比现在的时候还差,他打人一点都不含糊,因为我们每个月有人走,那么每个月也有人来,我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左右来了一批人,其中有一个就坐我前面,他属于那种走路感觉很吊的人,一般刚来你稍微收拾起点你的脾气,先适应,该干嘛努力完成,一般没人无缘无故打你,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搞死人很牛逼哄哄的,反正就是社会上那种戾气还很足,那天我再踩缝纫机,他因为刚来不会,在学,学的很不耐烦,线长警告叫他安分点,他不听,只见线长一套组合拳直接打趴,他还手,几个事务犯冲上来就是一顿打。当时车间没人做事,都在看戏,瞬间安静,全部看着这个打架的场景,打完线长怒目圆睁拿手指着车间所有人,看什么?做事,那真的一秒不到,缝纫机的轰鸣声立马响起来了,就跟你读书的时候上晚自习班主任不在,整个教室里沸腾了,忽然班主任出现在窗子门口,全班瞬间安静了埋头苦干……不过线长他曾经把我调到他组里面去过,他又是线长,又是监舍长,也跟我明的暗的透露过。要我跟他混,在他监舍我每天都有烟抽,扶我上去,当事务犯,我装作不知道,因为我不想,我不想出人头地,因为那样我有很多东西做不出来,你要我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要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明明芝麻大点的事情还要拿别人开刷,美名其曰叫做防患于未然,好,没关系,如果别人跟你扛起来了,没关系,可能你会有脾气,也可以有脾气,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换我也一样,但根本没人敢反驳你你为啥还要这样!这我都做不到,很多次他的开会我都厌倦了,很多次的几件劳动数量没完成都要去打别人,很多明明可以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干部那里解决让别人扣分,说实话我内心已经有点反感他了,为什么明明都是坐牢的,你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血风腥雨?为了得到干部的赏识吗?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都是动物园的老虎狮子,怎么斗来斗去我们都是互相伤害。最终还是关在动物园里没有自由……然而我虽然愤青却也不敢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在说说我们这里的情况吧!我所在的这个中队都是25岁以下的,有的就是未成年成年了从那边调过来的,有的就是像我这样18岁直接分到这个中队的,所以整个中队的年纪都不大,其实未成年管教所好像在社会上的认知不是监狱,其实也属于监狱,只不过玩了点文字游戏,你减刑上报还是假释,都是得经过检察院法院的,包括干部都是归监狱管理局管的,好像未成年心智单纯些,应该会很听话,其实不然,往往正是这些年轻的,脾气越大,越不想事,除了自己的父母,再不济加上外面的女朋友牵挂之外,他们不像成年监狱那样上有老下有小的,想早日出去,这个年纪的往往只有父母操心的多,没有他们操心父母的,所以很多东西讲道理根本说不清楚的,打起架来下手没轻重的,这个就跟社会上的老混混怕小混混一样的道理,为啥,因为他们不想事啊,捅死了就捅死了,未成年没死刑的。

我们中队有个人,他涉黑进来的,反正也不管你做事不做事,反正他减刑不需要,本来减刑就是监狱通过一种手段来激励你们老实点会有糖吃的一种套路,反正他就不按这个套路来,你们干部也别管我,我也不想做事,禁闭也关过好几回,反正就是无动于衷无所谓,而且他是属于那种明明减刑分够了的,可以减刑了的时候但是他不需要,他不想拿着减刑的紧箍咒禁锢着自己,每天出工做事也好什么也好,到了车间随身带两本小说,躺在衣服堆里看小说,事务犯也不会管他,你减刑都无所谓谁还会管你呢,就相当于在外面你命都不要了谁还跟你吵架,他不是属于那种人人拒而远之的那种,相反,他挺受人尊敬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刚开始被电棒电过,禁闭关过,架打过,鼻青脸肿过,干部实在没办法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有很多人觉得警察不要面子的,其实不然,这已经跟你警察不警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干部无能,言而无信,真的没几个人会把你放心上,如果你在干部里面没有权利,更加,我亲眼见过的一个,实习生,认为刚来应该要压住我们,大喊大叫,动不动你他妈的,然后讲道理,都是比你年纪大的,谁还不知道那点小九九,刚开始整个中队都听他的,因为不了解他,一个星期以后,他只要站在一百多人面前指点江山似得,那真的人群里一片唏嘘,有的干脆不听,跟旁边的人打打闹闹,说真的。其实有时候反过来看干部也挺不容易的,同样是国家单位,差别怎么那么大,相当于入了这一行也就是无期徒刑一样的,相反,你这个干部有人格魅力那真的很多人拥护爱戴的,很多次干部都跟我说哪个哪个出去了还有联系在一起吃过饭,接下来就是快过年了,过年前我们每个月的购物额度增加到1000,我打算跟那个涉黑的那位同学说说,要他帮我买完,钱不钱的无所谓,我第二个月购物买了600,每次酒足饭饱后总觉得少了点烟,其实人你知道吧!真的欲望无限的,说的好听点叫做上进心,说的不好听点叫欲望,我抽了个时间找他说了下,他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了,我说买个三条烟最后,到时候你抽点水,该怎么做就怎么样,他笑着跟我说没事没事的,购物后他给了一条烟给我,其实我心里还是有失望的,毕竟人设崩塌了,哈哈……不过人总是可以退而求其次的,想着一条就一条吧!总比没有的好……

过年前一个星期左右,我家里来接见了,见到我眼泪直流,我看着父母的脸,一年左右憔悴了不少,为我这个事操碎了心吧!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了吧!一个劲的问我,在里面有没有人欺负我,吃得饱吗?睡得好不好,天气冷了有没有衣服穿,适应吗?我都说好好好,适应适应,我真的很想跟他们说说我再里面很想家,很想得到自由,这里面的环境我真的不想呆了,这里面的人太现实了,我很想跟他们矫情一把,袒露心声,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也没用,他们也无能为力,反而只会给他们添麻烦,担心我……接见半个小时的时间规定,很快电话就自动挂机了,我们虽然只隔隔着3cm的玻璃,却像是隔着3万公里的距离,旁边的干部不耐烦的催我走了走了,我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还在原地望着我的父母,告诉自己忍住眼泪,不要哭……回到车间,已经没有心情做事了,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改造,早点出去。

在过年的前一天,我们中午提前收工了,全体集合在操场上,然后干部,武警进行清监,检查违禁物品,违禁物品太多了,大体就是带铁的东西,现金,打火机,u盘存在危险隐患的一律归于违禁物品,都不能用,u盘是因为怕有黄片,黄片有很多种渠道进来,可以通过外协师傅,就是这个劳动项目每天会有社会上的师傅进来告诉你一些有关技术的东西,如果钱到位,他们倒也乐于助人,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事务犯一到中午,就全部没踪影了的,因为中午一般只有一个干部在里面执勤,其余的就像外面单位上班的一样2点半才上班,我佩服他们的是真的什么都想的出来,我们会议室有个点歌的屏幕,他们把屏幕取下来,每天出工带出去,然后他们有一台电脑主机,电脑主机是有耳机项目,要检测听音留下来的,就这样插上u盘基本就可以看了,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也不知道,正好那时候我们做衣服,车间到处都是人高马大的衣服堆,随便躲在哪个衣服堆后面,请人望风,非常ok,要么就是晚上值班的时候,插到电视机上面,不过会议室有监控的,又没有遮挡物,可能趁着晚上凌晨三点点左右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各项违禁物品对应的处罚也是不一样的,轻则扣分,重则关禁闭扣分,一年不能减刑,打火机那时候基本大部分人有,干部也觉得打火机没关系,睁只眼闭只眼,当然我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当着干部的面抽的,一个打火机你可以换两包烟……如果是防风打火机的那价位又不同,总之那里面各种东西出价合适都可以互换,就像人类刚开始没有货币的时候,我拿一箱梨跟你一箱苹果互换,一样的道理!我们那里有时候小卖部时不时的没有烟卖的,断烟的时候一包五块钱的烟可以卖到50快rmb,我在里面看过一篇文章,国外有个监狱就是方便面是硬通货,一包方便面能换到毒品,大约一个小时后,然后武警干部就过来搜我们的身,拿探测仪检查,然后鞋子袜子都有检查,基本无处遁形,一切检查完后,干部就在前面发言,意思就是过年不要打架,你们在打架说不定我再老家拜年,我又得开车过来处理你们的事情,那么基本这个问题定格处理了,平时扣三分的,都会给你扣五分,交待我们别想着趁警力薄弱的时候逃跑,其实哪有人跑啊!先不说跑出去就是加三年刑,你跑不跑的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被武警发现,你直接一枪过来了,何况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是监控,跑不掉的,回到宿舍基本就是整理内务了。因为你的被子,床铺,保管室箱子,各种东西全部都乱七八糟的在地上,清完后也就没事了,过年我们放五天假,这段时间只要不打架,基本上没人管你,过年当天,我们吃的相对比平时好一些,鸡鸭鱼肉都有,四个菜,这样的伙食直到你出工的那天为止,过年当天晚上就是搞活动,唱歌啊!蹦迪,基本除了坐的久的,习惯了的,我是没那个心思去玩,也没人看春节联欢晚会,虽然规定要看,当天一直嗨到晚上12点,然后就是正常的落锁点名,我躺在床上,听着午夜12点的鞭炮声,算着自己还有多久,能拿多少分,争取多久减刑,想着父母在家是什么感觉,胡思乱想了很久。

第二天还是要正常的起床,因为早上的点名是必须要走的流程,然后吃完早饭,你想看书就看书,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健身就健身,下棋也好,基本都是下棋赌博的,事务犯就是拿牌赌博,随便你干嘛,说到健身,这里面的人一大把,有的纯粹练肌肉,有的练爆发力,各种各样的,吃饭不够,牛奶来补,健身的方法也很多,有器械的,比如有的滚瓶子的,拿个可乐瓶子里面装满水,在地板上滚,有拿水桶装满水的,做哑铃搞的,有拿缝纫机踩个脚靶出来,里面装满布条的,练拳击,练鞭腿的,有拿衣服上的橡皮筋十多根用缝纫机踩到一起,做拉力器搞的,各种方法,脑洞大开,再不济就是徒手俯卧撑仰卧起坐,下蹲什么的,反正练完一个个就嚯嚯嚯的切磋下,要么你打我手臂两拳我打你手臂两拳看谁能坚持的住,要么就是比摔跤,我见过一个一身肌肉的,他只做一个动作,就是滚瓶子,他不是跪着滚的,是站着那种他一次性可以滚70多个。


虽然过年期间的菜还可以,但终归是水煮的,但是事务犯他们并不满足,他们用一个烧开水的壶,做了一个小锅子,反正就是可以炒菜用,混的好的去伙房搞点油盐,搞点大蒜,因为过年干部吃饭都是在监狱吃的,因为他们的职工食堂承包的人专门回去过年了,在监狱有专门的人给他们炒菜的,他们肯定食材丰富些,有大蒜,姜各种调料,再不济用方便面的油盐,那真的挺会弄的,不得不说,挺牛逼……明天再说……

我那段时间天天跟别人下棋,一把一根烟,打发着这无聊的时光,再不济就是睡觉看书,没事的时候躺在床上发呆,有时候也会想到,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亲戚家拜年吧!只要一有空闲无事可干,脑子里就胡思乱想去了,怀旧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会感觉对现实极度厌恶,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熬吧!有时候脑子里回想起刚进看守所的日子,一下子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尝试过跟别人谈心,真的没几个人愿意听你一番矫情,哪怕认真听也是那种嗯嗯,是的是的,我那时候不懂,直到后来我再一次偶然的对话中听到,xxx他妈的怎么那么多愁善感啊!那时候我才知道都是坐牢,都生而为人,以为就你有苦恼吗?以为就你矫情吗?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吐露过我心事,有什么真的自己去消化,自己去平衡,比你昭告天下有用的多,我那时候就在想啊!别人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所经历的别人都经历过,你所看到的别人都看到过,难道你跟别人诉苦你就能开心快乐了吗?难道你想让别人认为你可怜同情你吗?真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五天时间过完后,又得开始一年的出工了,数了数日子,那天早上起床,真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玩了一个暑假忽然要去读书的感觉,那天都是这样无精打采的,心玩大了,大家在车间做事都没得一点心思,于是,我们线长又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放下狠话,今天要完成多少多少,没完成,整条线都回去搞队列训练,就跟那种人民公社一样的吃大锅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能怎么办,大家一个劲的踩油门,争取回去任务完成,不要队列训练啊!其实队列训练其实不用费多少体力,主要就是你做了一天的事情了,你还要回去1234,谁都心里不愿意,那天硬生生的搞了两个小时的队列训练的,回到宿舍点完名直接睡了。

前段时间那个大组长走了后,中队没一个牵头的,干部在办公室商量了会,选上我们线长做大组长,从那以后不管你哪条线发生组员打架斗殴的情况。你都能看到我们线长英勇善战的身影,打架是会上瘾的,特别是当你打完还不用受处罚的时候,那时候的逐渐飘了,已经变得目中无人了,以至于有很多事务犯都有点看不惯他了,听不得那个强硬的语气,想想也是,都是事务犯,虽然你比我大一级,但我不要面子的?我再他线上呆了三年左右,既然说到他,那就把他后面的事情也说了吧!真的当人左右逢源,前呼后拥的时候,真的会变得盲目自信,那时候有人已经打算架空他的权利了,因为已经损害到他人的利益了,渐渐地你会看到他线上打架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多人帮他了,也有事务犯慢慢的开始唱他的反调了,特别是当他最好的朋友二线线长回家了的时候,体现的更加明显,但这些都还不至于让他低调下去,毕竟有干部撑腰,真正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东西是他有个小家伙专门给他洗衣服,按摩的,挺秀气,没有那种五大三粗的样子,皮肤还可以,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一般的事务犯都会选这种人当自己的生活保姆,因为没野心,老实,家里有钱,皮肤好,说明洗衣服至少没皮肤病吧!不过他也是要做事的,不可能他不用做事,那干部那里说不过去的,他就坐我前面,他是我上家,他踩好的工序给我,因为我手脚挺快的,我踩好在传给下一个人,所以经常就是他做一件我做两件,于是很多时候我都是做一下玩一下,他就会跟我商量要我慢点搞,他也好在线长那里交差,虽然是他的保姆,但生产第一啊!开不得玩笑,于是我们挺聊的来,那天他用极其沉重的语气跟我说,要我帮他出主意,然后他把事情的缘由告诉我,说他被线长搞了,我当时我就大吃一惊,我这种事我虽然听过别人说过,但我知道人云亦云很多东西是信不得的。当他亲口跟我说这件事,而且他还是当事人,我真的有点吃惊,他说他受不了了,他要去跟干部说,但又怕怎么怎么样,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最后要我帮他出主意是跟检察院的说还是跟干部说,我说随你,那是你的事情,他说要么就一次性到位,让他翻不了身,不然他怕线长报复他,要么继续委曲求全的过下去,我说未必你作为一个男的你受得了这种待遇?我都听不下去了,我骂他你还是不是男的啊?这你都还要忍着?我为他着急,然后线长在后面大喊,做事啊!于是我们两个中断了这个话题,我一边踩缝纫机,一边在想,万一线长知道要打他,我要不要帮他打,打了又怎么样,理所当然的,你干这种事情难道干部还站在你这边?可我又想着我父母,想着为了一个这样不管我的事情去闹些这样的矛盾出来,我真的感觉对不起我父母,想着他们接见时的表情,后来他又问我应该怎么搞,我还是那句话随便你吧!如果你觉得受不了那么你就去跟干部说,受得了那就继续受吧!后来我也没去跟他打听这事,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可能是写举报信吧!总之,不几天,检察院就过来了,找他谈话,那几天的线长彻底焉了,你们做多做少已经无所谓了,所谓墙倒众人推,没人理他,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最后把他下了,从这个中队调到其他中队,过上了组员的生活,再也没有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能会有朋友在那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个小保姆可能也是苦日子过多了,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正好碰上反法西斯70周年还是90周年纪念日,司法部刑期一年以下的,除了十大罪的,其余的全部放了,那一年很多人都回去了,我们那一批年纪差不多,刑期还有四五年的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有很多在看守所放了,我听干部说的,有很多才来中队一个月两个月就放了,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在医院碰上了我那个线长,我也并没有看不起他,只能说存在即合理吧!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挺尊重他的,要我帮他一个忙,我也没有拒绝他,在我们这些老部下面前还是会有点端架子,后来监狱管理局集体调动,他被调到其他监狱去了,又得面对一个新环境,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那么意气风发,如果不是为了那无处安放的性冲动,他应该早回去了。那一年都已经是18年了……所以现在我有时候看着白白净净的00后,只能默默祝福他别犯法.

他走了后,他手底下的人也树倒猢狲散,我们中队又得选一个大组长出来,选了一个是涉恶的进来的,也是事务犯,但又区别于其他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那种,坐了七八年了,他很会掌握人际关系的火候,说话恰如其分,该拿架子的拿架子,该放面子的放面子,他心智很成熟,对监狱里的游戏规则非常了解,人脉广,广到整个监狱的所有中队都有朋友,特别是跟干部关系处理的好,他跟一般干部说话不用蹲着的,做事方面他那条线很ok,所以大队长很看的起他,其实之前就有传闻说应该是他当大组长的,具体后面为什么大组长是我线长我也不清楚,我想他应该是不想当,因为太累,虽然管着整个中队,但是有很多事情还是要注意的,都是各怀鬼胎,当组员的人想着怎么打压组长线长,让他不那么为所欲为,事务犯想着怎么掌控自己的权利,反正各自争取自己的利益,于是有很多隐患导火索存在着的,我们线长那时候当大组长的时候,不光有些管事犯,包括我们线上都有人想组织人反他的,他聪明就聪明在于,他能感觉得到你们的负面情绪,对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这种东西,他很会收放自如,往往打了一顿给颗糖给你,你还蹦蹦跳跳的走了,可能这任大组长在里面这么久了早已看穿些虚头巴脑的头衔,但奈何干部一定要他当,那也不得不上了,他上任的第一天他跟我们约定三章,哪些哪些注意事项,总之只要干部不说他,他无所谓,但是干部说了他,他就要整风气,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而且没毛病,他时间不长,大概五个月左右,但是那五个月里我没看他打过任何人,但一个个都挺服他,最后他也是搭上反法西斯的这辆车走的,人不高,挺瘦,很有能力,这时候我就在想,这真是高手,相反,对于那种无理取闹动不动没一点原因的就喊打喊杀找存着感的莽夫,我忽然发现我更服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原来监狱不光只是拳和脚,还有心和脑。

众口难调,真假自辨,评论随意,褒贬自由。

日子总是平淡的,没有外面世界的各种娱乐,每天都是日复一日三点一线的生活,周而复始的劳动生产,所以时间过得很快,稍不留神一天就过去了,偶尔看别人的打架斗殴也只能是给平淡生活中增加一点看头,好像见多了就习以为常了,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最后被事务犯打,干部该教育就教育,该扣分就扣分,没看到也就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到劳动岗位继续努力劳动,对于几个人打一个人从刚开始的凭什么?到现在的嗯是这样的,反正又不是打的我,哪有那么多的愤青情绪,你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不得不说,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就像这个世界都是人,而你却是僵尸,那你肯定是怪异的,假若这世界都是僵尸你却是人,也是怪异的,有些东西就会潜移默化的引导你,吸收你,不说同流合污,但至少与光同尘了,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有时候事务犯跟你说什么你竟然还有点拍马屁的冲动,你还会考虑诶说到这个事情上这话要怎么说,还会想想话怎么样才能说的舒服,有时候自己都诧异,说到底还是想轻松点,有些东西能开后门别人愿意给我开,能一笔带过的给你一笔带过,是不是人长大了就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以我现在的眼光看,是的,但你现在不会讨厌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前的你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来了也有几个月了,身边也有老乡,地域歧视不管在哪里都有社会上也是,所以有时候老乡不得不报团组队,以抗衡来自其他地方的打压,其实哪有那么多群架,没那么多的,但是人就是这样的,好像有个组织总是能让你心有所属,好像就有点硬气,有种我后面有人的优越感,然并卵,你只要牵扯到利益冲突,必定关系破灭,而且所谓的利益还不就是那几包方便面什么的,所以我那时候我就明白一个事,求人不如求己,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一时的风光无限而看不到后面关系的破灭,我也不要你们任何帮助,我也轻易不会开口,因为我知道人情就像储钱罐,你没存几个钱就想取不现实的,反正你们有什么生活上的我能帮即帮,当然也有玩的好的,但扪心自问,没有外面的朋友那么放心上的,可能当一个经常陪你玩王者荣耀配合的还挺好的朋友你绝对不会拿他跟一个跟你只玩超级玛丽的人相提并论的,那种感觉都不同,只能说此时此刻的配置只适合玩超级玛丽,而且里面的朋友圈关系它有一个规律,好像这个时间段关系很好,那个时间段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要说有什么矛盾吗,没有,但总是感觉到膈应,在哪座山就唱哪出戏吧……下午车间里放着当下流行歌曲,有个跳广场的音响的,至于歌曲怎么来,还是u盘,其实那歌比社会上慢几个时间点的,就比如社会上在听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里面在听讲真的,不仅仅是喜欢……我把我自己的做好的衣服工序拿给下一个,然后去前面那个那里领配件,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把别人堆在地上码好的衣服给搞乱了,我正准备蹲下去帮他整理的时候,那位仁兄站起来怒目圆睁的看着我,说些骂人的话,边说边走过来有种干架的感觉,我当时脑子里想着别打架,打架扣分,还要站着吃饭,接见取消,要是父母千里迢迢来看我见不到我那岂不是很心酸,购物取消,最后还要被事务犯打,完全不值当,我立马跟他说好话,大概就是帮你整理就是了,没必要这么生气,又不是不帮你整他听到看我没有起高调,他也就算了,我帮他整理好后,继续回到机器前工作,有点不甘心,但又想到种种顾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事吧!这位仁兄他有点傻白甜的,看起来每天属于懵逼状态,跟我个子差不多170,很瘦,后来我跟他不吵不相识,他真的很萌,我特喜欢跟他开玩笑,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他打事务犯的时候那真的毫不犹豫,不过那是16年了,说到他那就把他说完吧,他前面几年都是这样默默无闻,但是人挺好,没心机,那时候我们线长已经又换了,以前有很多组员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的当上了事务犯,都知根知底的彼此。差不多都是同一届的,就跟高中去读高一你可能觉得高三深不可测,加上对学校又不熟悉,你肯定没那么狂,会收敛自己的脾气,那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呆过几年了,谁谁谁怎么样谁谁谁怎么样的都比较清楚,真的在山上的人永远也不要瞧不起在山下的人,因为他们迟早会上山,在山上的人也永远不要瞧不起下山的人,因为他们曾经上过山。

有一个新上来的事务犯摆架子,好像就属于那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比较强硬,感觉就是有属性加持,他在那位仁兄面前说一大堆,两人还是老乡,具体我不知道说什么家乡话,也不太记得了,反正就是两人不对眼,我那时候坐在他后面,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他把手上的衣服往地上一丢,拿着两个经常开玩笑要我试试的砂锅大的拳头,对着脸上一顿呼,最后一拳直接勾拳打到下面,那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就跟电影打斗差不多,对面那事务犯完全没还手的能力,几秒钟都不要就趴在下面了,他准备拿我们做事的凳子去打,我赶忙扯住他,算了算了,后来干部看到了过来两人蹲在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最后事务犯出来了,毕竟在监狱里不管怎么样,谁有理没理,谁先动手谁先吃亏,然后那位仁兄在里面电棒伺候了,噼里啪啦的,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没试过,但我看他那种表现的毫不在乎却又很逞强的表情来看,应该不好受,那是我第一次看他打架,也是最后一次,后来我就调入其他中队去了,也会偶尔联系联系,出收工见面打招呼,后来他还是当了事务犯的打手,那位事务犯给干部提议他当个组长,此后我在一次小卖部购物见到他的时候他在那里安排人组织人有序的排队购物,时不时的呵斥,不在是那种傻白甜的样子,而是那种发号施令指点江山的那种,眉宇之间不再是那种平坦的,而是那种皱在一起的,给人一种很戾气的感觉,我跟他当着一百多号人开他玩笑也挺拒绝的,当了事务犯就像带上了面具,需要时不时的擦拭那张面具,不能有瑕疵,不能破,破了就看穿了,无法要表演,这种头衔就像魔咒一样,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为所欲为会上瘾的,尤其在你尝到甜头后,当他享受着每天不用做事,每天回去有人按摩洗衣服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物极必反骄兵必败这个规律的,他跟那个提携他的大组长在一次打架的过程中,因为什么不清楚,那个组员把缝纫机上的那把拿铁链子锁着的小剪刀,(剪衣服线头用的,)对着大组长捅去的时候他上去帮忙,把别人打倒在地,把鼻梁骨打断了,最后两人都加了刑,那时候加刑得把以前你减过的刑不算数,因为他属于重新犯罪了,所以之前的免了,在禁闭室关了一段时间后又调入其他监狱去了,现在应该出来了,那个当大组长的撤职调离原中队,为什么没调监狱,你懂的……

明天再说……

其实里面也有保外就医的,但是很难,难到你不是快死了不会给你保外就医,除非你后台足够硬,但是也不会让我们这种普通人知道,说不定哪天监狱悄无声息的就少了一个人,有的监狱他每次回家哪些人楼梯间的黑板上都会有写的,估计你像这种不正规的说不定在外面就直接给你保出去了只要手续办下来了,我只看到过唯一一个保外就医的,那是一个新犯,才没来多久,就全身水肿,撒尿不利索,后来一检查好像急性肾炎,最后还搞到外面的正规医院住了好几天的院,那个人来之前都是生龙活虎的,毕竟来之前都得体检,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这样了,因为他跟我在一个中队,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那时候每天都有干部轮流去医院值守,后来听干部说保外就医出去了的,我在有的答案里看到说犯人得病了出去住院花了几万怎么怎么样,当然这是好的,毕竟人道主义关怀,但是你想出去治病,不是一般的病干部也不会轻易带你出去看病,因为带你出去看病手续很麻烦,首先要医院里的院长签字,然后大队领导,还要狱政科签字。一层一层批下来才可以,还得配专车,大队抽出专门的警力来值守,钱不钱都无所谓,毕竟是国家出的,一次几万的花费跟非正常的死亡哪个赔偿的多。肯定非正常的死亡啊!当然也有一定的规定的,然后手链脚镣的带上,想跑是完全不可能的,至于枪有没有带上我们也不敢问,反正我没试过,我只听去过的人讲过,我问他出去一趟什么感觉,他说的挺爽的,看新奇世界。连汽车都显得那么可爱,然后进医院挂号,他是最靓的崽,全场的焦点,他因为是jj长了个什么痘痘,有点性病的感觉,在里面又没碰过女人,怎么会得性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碰男的碰多了还是病毒潜伏期太长,反正经过监狱医院里的检查,有性病的可能,也没有专业器材来检测这个东西,所以只能八九不离十,毕竟传染病这个东西在监狱里是很忌讳的,他出去检查一个女主治医生给他看的,他说他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反正最后摸得两下,硬了,旁边的干部都笑着逗他,我也看到过死人的,不过具体事情我们也不了解,反正那天晚上死的,第二天早上被人抬出去的,我听说每个监狱都有一定的死亡指标的,具体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也有人得肺结核的,特别是做服装的,最容易得肺结核,一个传染两。非常快。我们最多有过十几个,那时候人人都带口罩,隔离他们,这个治不好的,不能根治。只能抑制,最后碳化,不知道没具体了解过,反正吃专药,一个个人吃的皮肤碳黑,反正监狱干什么千万别得病,医疗条件有限,刑期短的没关系,刑期长的就有点麻烦,本来失去自由了还得病那真的不值当,也有各种意外伤害啊!中午我们没有休息时间的,早上起来的早,一到中午就犯困,有的一不小心把缝纫机的针踩到手指里去了,断在里面,刚开始刚做缝纫项目的时候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刚开始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后来上手了,掉以轻心了,我记得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大家心里惶恐,干部赶忙送去监狱医院。最后用钳子拔出来的,我不知道真假我听说的,麻药那肯定没有的,哪里还有麻药给我们用,自己忍着,到后来的哪个被针打到了一个个包括干部好淡定的,习以为常了,有的浅的当场拿钳子自己解决,再不济送去监狱医院,再不济断骨头里外面医院去,我有次差点睡着了,针打到衣服铁扣子上,没断,弯了,像个鱼钩一样直接从我手指刺进去,还好没断在里面。

我们队上有位仁兄,相对来说算安分守己的,就是嘴巴有点油腔滑调,不靠谱,家里没人管的那种,每次集体洗澡他是全场的亮点,身上刀疤至少十多处,而且还都是捅的,这都能活下来也是天意。有的都是满背纹身,不过在监狱里满背纹身的只是纹身,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反而日子还过得比较艰难,有点受排挤,一到夏天回宿舍,规定是不能赤膊的,但有时候天气太热干部也不想多管什么,所以一回宿舍各种图案,各种风格,跟走秀似得在走廊上溜达,有人看不惯的,好像觉得有满背,有花臂了不起一样,相反,那真正混的还行的,要么一点纹身都没有,要么少,绝对没那么夸张的,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了,这位刀疤哥在一次洗澡的过程中与一位纹身哥抢水龙头打起来了,他弱不禁风的哪里是别人的对手,当场就打输了,还想上去讨回公道被人扯住了,纹身哥当场得意洋洋的走了,刀疤哥什么都没说,说了句你给我记着。我会还回来的,他第二天,因为我们吃饭是在地上蹲着吃的,打饭也是排队有序就餐的,刀疤哥打完饭后先从后面拿着饭碗对着那个人的头就是一下,当场饭菜四溅,那人摸摸头,不一会那血就出来了,干部看到后立马制止,因为干部在场。事务犯不会上去群殴的,可能这位老兄也是看透这一点,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对自己伤害低的时机,那位被打的摸摸自己的头,看着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默默把溅到身上的饭菜以及脸上的血擦掉,接着干部看了看他的伤势,带着去监狱医院缝针了,而且缝针的还不是那种专业医生,而是犯人,我不知道那个专业缝针的犯人第一次帮别人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会不会抖,放我身上,我真的面对这样的我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我知道他没有在外面学过,因为我后来跟他待在一个中队,不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也干不了那个活,不一会就回来了,也没有那种受伤了休息的规定,还是继续在自己的劳动岗位工作,第三天。这位纹身哥可能也觉得自己不甘心,也用同样的方法把他也打了,不过那人比较幸运,什么事都没有,最后两人被狠狠地思想教育了一顿,按规定扣分,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收工回宿舍就是站着,站到点名,时间一个月,自从那以后,凡事打架当场打输了的,百分之八十的都用这种方法,好像有了先例纷纷有人效仿,哪有那么多江湖规矩不记隔夜仇,哪有那么多道德底线。反正趁你病要你命,打人的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周围,说不定一不留神脑壳就开了,被打的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当没有道德,没有规矩可言的时候,这就好像陷入恶性循环当中,没有任何征兆察觉,往往猝不及防。另外

明天再说……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可我还只写了一年左右的比较记得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继续写下去,因为每天我都有工作,有时候忙到11点多,回来了很不想写,其实赞不赞这都不能给我带来实际的利益,同样喷不喷也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巨大伤害,毕竟你们不认识我,对于那些鼓,励我的人,祝你们生活过得愉快,对于那些喷我的人,我也希望你们能将这种嫉恶如仇的优良传统延续下去,在地铁上,火车上,路上……遇上不公正的事情希望你们能挺身而出,而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倒不是特别想解释一些东西,因为说多了总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我想对于那些鼓励我的人发出来的善意,我总觉得还是要回应一下。


就这样一不留神时间到了夏季,那个时候我觉得是最难熬的,因为地球公转的原因,昼长夜短,白天时间长,晚上时间短,起来的早,每天5.30就要起床,白天大太阳车间里面很热,当然也有空调,但是隔隔靴搔痒,那么大的车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为了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号召,不到上午11点钟是不会开空调的,因为我们做的是服装,冬季的,我们夏季做冬季的,冬季做夏季的,周围到处是棉花,很热,热到流汗已经习以为常,特别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最讨厌的时候,因为监狱基础设施有限,我们没有专门的食堂,吃喝拉撒白天一般都是在车间解决,一到吃饭,那个灰尘,不,应该说是那飞在空中的棉絮,肉眼很难看得见,但是在阳光下你就可以看到漫天飞舞,我刚开始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情况,又饿,吃饭每次都是吃的干干净净的,那天我们中午吃饭,我把碗放在地上不一会,因为我们吃的茄子,颜色偏黑,然后颜色一对比,那菜上白色的中棉絮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看到这一幕,我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我从小最讨厌头发,除了自己长在头上的除外,然后爱屋及乌的讨厌那种线状物,在爱屋及乌讨厌这种肉眼看不到的棉絮,如果一块肉掉在地上,我可以捡起来吃,但是如果掉在毛线衣上,在饿我也不会吃的 。

不仅吃饭如此,稍不留神你的水杯里面也就有这种棉絮,因为我们每天的喝水并不是想喝就有,因为要烧水,然后没人都有一个水杯,那就热水打到水杯里面凉着,有的仁兄我真的服了,他把水杯那个盖子打开放到桌子上冷却,我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把他被子端起来看,我把他盖子盖住,然后摇一摇,不一会我看到了随着龙卷水堆积在底部的棉絮,我真的恶心,从那以后,我喝水什么的从不打开盖子冷却,喝水前先把脸洗了,不是什么我爱卫生,而是你脸上,嘴巴上肯定有那种棉絮,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洁癖,反正我很反感这些东西。

到了晚上,16个人一间房,房间没厕所,拉撒都是马桶解决,更别说洗澡的浴室了,墙顶上面统一三把风扇,左右摇摆的那种,但基本上两把能正常,还有一把要么有气无力,要么年久失修瘫痪了,有的事务犯自私的,他把风扇那个螺丝取下,那把风扇就不来回转动,直对着吹,夏天普遍用水量大,导致社会上时不时的停水,同样监狱也会时不时停水,白天做一天事,晚上回来没水洗澡,那种感觉我在禁闭室体验过,算是有过一次经历,心里也还能接受,不接受你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啊?有的人就接受不了啊!嘀嘀咕咕的,一个劲的抱怨,那都没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晚上躺在床上,蚊子多不说了,毕竟有蚊香,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好像宿舍里有一个人买了蚊香另外的人都不情愿买的,毕竟一个月只能用一定额度的钱,买了三盒蚊香差不多就一百了,谁愿意啊!谁都不愿吃那个亏,真的,里面有时候很自私的,人性弱点这个东西没什么好说的,见多了就习以为常了的,以至于我回到社会上,我都感觉这个社会上的人多好打交道,哪怕暂时的伪装也比里面赤裸裸的强。

晚上睡得晚,白天起来的早,吃的又不好,夏季真的比冬季更难过,冬天冷你可以加衣服,夏天热你总不能把皮脱了吧?于是晚上睡不着聊天是不可能的,外面值班的会说的,也是,打扰别人睡得着的休息也不好,那就看书,晚上睡觉是不关灯的,刚开始进看守所的时候很不习惯,现在倒也好了,还算正常吧!

今天有点事哈,明天多写点……抱歉。

评论区有人说要我说说亲情帮教的事情,对,还有亲情帮教的,这也是一种奖励手段,通过亲情的力量激励你们好好改造,早日新生,真的,别小看亲情的力量,很多时候就像紧箍咒压制着我,李健有首歌叫做异乡人真的也激励着我,哈哈……大概意思就是你的父母来监狱,就是相当于面对面见面一样,我们那里就是在一起吃饭,我有过一次,是在过年前的时候,首先这个需要报名的,然后根据你的这一年的表现来安排这个事情,名额有限,百分之8左右的比例,其实我刚开始没抱多大的希望的,但是觉得总想去试试,毕竟报个名又不是掉块肉,直到正式的确定的名额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那天干部把名单公布出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下,很惊讶,很惊喜,但更多的还是觉得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一半一半吧!最后确定日期是哪一天来,在此期间干部组织我们这些名单上的人打电话通知父母,具体是哪天我不知道,那天我们几个去亲情帮教的人早早的起了床,心里很忐忑,也很激动。想到接下来要跟父母说些什么话,大概上午9点钟吧!所有监狱犯人家属进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很好奇监狱里一切设施,然后干部给他们带到一个专门的场地,接下来就是我们犯人由中队的干部带过去,事前交代我们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不该有的东西不要带进监房,意思就是怕带现金,手机等等进来。我不过我相信只要是父母真的在意你,是不会给你这些违禁品的,当然也有老婆过来看的,具体会不会给你现金什么的还是看个人吧!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

我们带到了指定的场所,会场很大,才上课餐桌,就跟农村里红白喜事那种餐桌一样的。几个人一桌,我才刚进大门,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父母,我父母也看到了我,当时他们的眼里泪花打转,我也心理有点不好受,可能经过一系列事人的心理就会变强大吧!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嚎啕大哭,没用的,我知道,我抱着他们,安慰他们不要哭了,我在里面还好等等一切安慰他们的话,然后接下来干部在台上讲话说监狱怎么怎么好,人性化,没人听那个,跟自己父母说话都嫌时间短哪有心思听他们做演讲报告,不一会我们就到了用餐的时间,也跟红白喜事一样,吃的是那种菜,鸡鸭鱼肉等等,我们犯人哪里吃过这么好的。就算有这么好的食材味道也没这么好啊!菜还没上齐,一顿抢,因为一桌有个对父母和自己的孩子,父母基本看着我们吃,知道我们在里面吃的不好,尽可能的留给我们吃。我妈一个劲的给我夹菜,要我多吃点,但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当看到太多好吃的时候,往往那些小菜反而不愿意吃了,喜欢吃肉,尽管有的小菜很容易下饭,我以为我会吃上四五碗饭,最后却只吃了两碗,我以为我会哭的很伤心,最后一滴眼泪也没流,人总是高估自己和在低估自己中左右徘徊。

吃完后,聊了很多很多,下午三点还是四点左右,干部说时间到了,然后家长集合,全部清点人数,带离会场,我目送他们,他们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眼里忍不住的眼泪打转。

回到监舍楼下,干部一个个搜身检查,我把我妈从外面给我带进来的鸡腿藏在袖子里,干部搜到我的时候,干部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真的,有的干部还是可以的,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他们更多的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执法,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所以,有的干部真的很好,不能一概而论的……回到监舍,朋友来问我怎么样,我勉强笑笑,还好,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中,怀念,真的怀念,感觉好像你出去一趟又回来了,那种感觉描绘不出来,没经历过的真的不能感同身受,可能我比较感性吧!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件事埋起来……

各位不想说了,我当过值班的,看过晚上各类奇葩事情,亲眼见过实力爆菊,当过事务犯,被人玩过,也玩过别人,站错过队伍,整得很惨,后宫争宠似得斗争……有很看得起我的的干部,关系好到他会跟我说他们干部之间的权利的游戏,调过监狱,在另外监狱患上腰椎间盘变性,骨髓水肿,严重的时候上厕所都扶墙,溜了溜了……

说说我出来后的感受吧!

我出来的前一个星期,晚上失眠,睡不着,再监狱里的最后一天,没睡,心情很激动,第二天早上,我拿着家里以及女朋友曾经给我写的信,其余的东西全部送给那些需要的人,我也没有学其他人一样把饭碗踩掉,因为我根本就不信这个……当真正的踏出那扇大门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我抬头望着天空,没有格外的蓝,一切好像平常心对待,但又似乎是感觉上的延迟,不知道……出了监狱的我拿着省下来的1000多块钱,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包好烟,以及一个面包,一瓶饮料,花了我50大洋,我知道,他赚我便宜,我也懒得理他,但人真的,当你中了一千万,你根本不会在乎那几十万的,更何况自由无价,看着商品货架上聆郎满目的各种商品,曾经幻想着出去后各种海吃海喝此时此刻什么都吃不下了,我父母没来接我,我打了5分钟个电话,跟我爸爸通话告诉他我出来了,花了我10快,呵呵……

同时跟我出来的还有一个……他家里也没人管,我们两个去附近的菜馆吃了一顿饭,最后我打的送他去了附近的车站,买了回家的票送他上车,尔后又在车站借了一个卖东西阿姨的电话打给我爸爸,我说给她钱,她说不要,没事……我觉得不好意思,又在她那里买了瓶饮料……好像在里面过着冷暖自知的生活久了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你觉得会是恩赐。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等着我爸来接我,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好像确定了这不是梦境,感觉来了,没想到我竟然出来了,哈哈……想不到……想不到……没想到自己这几年竟然终于出来了,大概范进中举般的窃喜吧!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爸来了,我看着他笑,他看着我笑,走在路上,我依次打电话给我亲戚,爷爷奶奶,我坐在副驾驶上,回老家,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回想当初第一次开庭的时候,感慨……开了三个小时左右,还没到家……望着曾经我读过的学校,望着曾经多少次走过的街道,我真的,那种止不住的流泪,真的止不住,我以为我不会哭,我也告诉自己不要哭,但真的碰到此时此景,忍不住,回到家楼下,望着当初警察抓我的那个楼梯口,眼泪又出来了,我半夜腰痛到翻身都翻不了的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没掉过眼泪,我认为我该,自作自受……可是到了这里触景深情……

回到家里,家里还是老样子,不过我好像长高了,我左看看,右看看,每个房间都看了,家里还是没变,置办了几个新电器,望着曾经我上网的电脑,还是老样子……

我又依次给我没打电话的亲戚打电话,当我说给我舅舅打电话的时候,我妈迟疑了……说我舅舅出差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唯一的亲舅舅就在前两个月走了,呵呵,才40多岁,刚刚买了房,车,生活刚刚有起色,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儿子……

现在已经出来半年多了,一切还挺适应的,但人挺自卑的,倒不是怕流言蜚语什么的,而是有种感觉很丧,没那个精神气了,对周围,对生活中的人和事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曾经一起读书的同学大部分已经结婚生子了,虽然加了同学群,我也没有发过言,同学群从以前去哪里玩,玩什么游戏,到现在你儿子多少斤,我儿子感冒了……身份证因为进去注销了的,我把身份证办好,同时驾照逾期一个月也补好了.一切顺利。


关于婚姻,我觉得自己还没那个能力,还没得那个独挡一面,承担家庭责任的能力,没有抚养能力,也不想女方跟着我一起打拼受苦,人家都说成家立业,我觉得业立家成也挺好……这个东西就像以前希望有辆跑车,很漂亮,很拉风,开出去很有面子,而长大后忽然会担心会不会停在路边被人砸了,最重要的现实就是跑车只能是想想,因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买,去保养,最后发现,合适自己的车子才开的最舒服。

关于朋友,我也并不拒绝曾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偶尔在家一起聚聚,吹牛什么的,我也很少跟他们提及监狱里的事,就当翻篇了,他们也不会问,可能都明白过往不究吧……

关于爱情,她等了四年多吧,感激不尽,也来看过我,在看守所经常写信给我,给我送书,说会等我,其实不是我不相信她,而且我也相信此时此刻她的话是真心的,但是人总是会变得,出来后我加过她,正常寒暄吧!得知她有男朋友了我把她删了,在别人的安排下见过一次,也没什么尴尬不好意思的,两人都很平淡吧!也没说几句话,反正就这样吧……碰到了打声招呼,没碰到也不打听。

关于父母,不说什么现在拿多少多少钱给他们,也不说以后怎么怎么带他们吃好玩好,现状,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未来,老有所依。

关于自己,这个年代,赚钱才是王道,努力向上吧!活的潇洒一点,有句话叫做有钱人大大方方的小气,没钱人小心翼翼的大方,先赚钱再来谈其他事情。

另外,很多人问我怎么判这么久的,有一种量刑叫做数罪并罚,有一种判决叫做合并执行。

我想,坐牢这个事情,唯一看的到的好处就是心态变好了,失恋了也不会要死要活的,看不惯对方也不会表露出来,很久没联系了的朋友也不会动不动就删除对方,明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三六九等,人性本来就不堪一击,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即使这样,你也不要因为别人的自私自利使你变得自私自利,不忘初心吧!这个意思。我还是相信爱情啊!会更加理智的考虑婚姻,会考虑现实,而不是单纯的热恋时的冲动,会考虑对方的人品啊等等,会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去承担这个家庭的责任啊!碰到亲人去世,也会难过啊!但也明白人终有一死的,这些在以前我没有想过的,也不是说变得没心没肺,至少能分辨善良恶好坏,是非因果,生老病死,更加客观看待问题吧!

里面有外面看不到的东西,外面有里面得不到的自由,望各位遵纪守法,虽然逐渐人性化,但失去自由也还是痛苦的。十月一号我朋友给我做的视频我觉得很应景

矫情了矫情了…… https://www.zhihu.com/video/1118621758961528832

拜拜……


今天6月5号,今天很迷茫,想赚钱却发现付出没有回报,我不知道是不是万事开头难还是怎么的,心里很浮躁,是不是最终理想会被现实抹平然后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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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首答,也不讲究条理了想到啥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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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想告诉大家的是,看守所和监狱的区别。

我是08年11月被抓,送到江岸区看守所(我们简称50)罪名是抢劫(实际上是和别人出去打架,结果连案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对方的手机和项链,最后定性为抢劫罪)在看守所的日子是难受的,忍受着失去自由的同时,还要时刻惦记着自己的案件进度,从提审,逮捕,一检,二检,到拿起诉,开庭,等判决,整个过程我等了五个月,相比监狱,看守所的生活比较宽松,每天不用怎么干活,就算干也就是装一下蛋糕盘,叠一下蜡烛包装盒之类的简单劳动,没有严格的任务指标,基本都是半玩半做,我们那一波正好遇到“云南躲猫猫事件”,在我快下队的时候严了一段时间。但是即使在看守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打扑克,放风,看电视以外,没有特别累的事情要做,很多人还是会希望早点下队进监狱,因为进到监狱的心理状态和在看守所是两码事,在监狱的心理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安心。因为所有的所有都已经成了定局,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生存下去,然后获得更多的减刑,当然,监狱也有阶级斗争,这个我们后面说

下面我们来了解一下,看守所里面的状况,大家在电视上经常会看到看守所的剧情,一个大通铺,一个“海炉”(蹲便器)墙上一个木框,里面会放各人的洗漱用品,因为是通铺,所以大家都是睡在一起的,少的时候七八个人算宽松,若是碰到哪个地方打掉哪个传销窝点,那就得十几二十号人挤一起,那是相当不好受,既然睡一起,那么这个时候等级区别就出来了,虽说是睡同一个铺,但是有的人就能很舒服,有的人就很难受。通铺在我们那分档位,如果在里面混得好,也算是个有“档”的人。

一档,武汉这边叫“挂角”,说白了就是电视剧里面说的牢头,有一定经济实力,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看守所有点关系,这个时候你就很有可能睡到一档。

二挡,我们叫“管事”,也就是你们说的狱霸,负责配合一档的人管理监号秩序,每天起床带着大家背背监规还有“42章经”(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一共42条),负责新进号的人员训话和调度,说白点,就是个打手加秘书,一般都是家里有点关系,年纪比较轻而且人高马大,但是气场又不太够得到一档,就调到二档

三档,我们叫“甩手”,顾名思义就是啥也不管,只出钱,基本整个监号的经济,他能撑起来一大半,这种人,不管,不问,只管吃喝睡就行,一档也要给点面子(监号经济,大家打进来的钱都是混在一起用的,统一一档负责消费,我们那是这样,其他地区可能不太一样,经济好的监号,我们俗称油水号子)

四档,俗称“水板”,负责分配饭菜和照顾前面三位大佬的日常生活起居,比如帮他们洗衣服,“打冰箱”(叠被子)拿零食,分配烟草,这类人一般都是年纪尚小,十几二十岁出头,干活机灵,比较讨人喜欢的小孩子,有没有经济条件无所谓,有的话更好,因为经常会帮大佬拿零食,冲牛奶,所以每次都会给自己也来一份,油水比较厚,人缘也好,毕竟分配饭菜的,年纪又小,谁不喜欢?答主当初就是个水板,正儿八经靠眼力见吃饭的人儿。

刚进看守所,干部会把你衣服上所有带金属的东西全部剪掉,依稀记得在看守所二道门面前,干部拿把大剪刀比着我让我脱裤子的时候,我差点吓懵,这是要净身?后来才知道是剪拉链,然后脱光验伤,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纹身这些乱七八糟的,如果有明显伤痕,干部可能会象征性问一句,有没有遭到刑讯逼供,并且告诉你有驻所检察官,可以随时提供帮助,然后一床被子,一个盆,一个杯子,一个套指牙刷,去吧!牢狱生涯开始!!!

进监号的流程

入监号

类似于入监教育专属监号,里面会负责教你背监规,行为规范,告知你在看守所大体的生存模式,我是凌晨4点入监,进去管事被吵醒,极不耐烦的问了我一些基础问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犯什么罪,头版还是二进宫,如果是头版(第一次进来)会告诉你一句话:叫你名字答到,叫你干什么答是,简单,听话,照做,三天内背好监规,行为规范,不然,苦头有的吃,如果是二进宫,流程就比较简单,规矩都懂吧?懂就该干啥干啥!我进去的时候看守所和监狱管理都已经比较“阳光”了,大家也不会过分为难你,洗个冷水澡,当“走过场”了,洗完睡觉。换早几年,进去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入监号呆一个礼拜半个月左右,就转“正规军”了,有关系,分到油水号子,生活质量高一点,没关系,就分到一般的,慢慢熬吧。看守所期间,大家都会互相讨论讨论案情,有经验的直接给你判个刑,案情给你一顿分析,然后一脸惊讶告诉你“兄弟,你这搞不好可以缓”然后让你兴奋好几天,判决下来直接哭天喊地,当然,每个监号都有这么一两个“老司机”,其实现在想想,这些人还是制造了不少快乐的,至少给枯燥的生活加了点调味料。

不管看守所还是监狱,流通货币永远是烟,没错,影视剧在这一点上面的描述是没错的,我们监号的烟草分配是这样的,一档,每天一包,二档和三档,两个人一包,水板8根,老犯子4根,新犯子2根,紧缺的粮食衍生出了报纸卷烟这种东西,着实给我震撼到了,他们可以把两根烟卷出来6根,俗称,一拖三,牛逼点的可以一拖4,服!!!

判决下来以后,就是下队了,下队那天,打包好行李,脱下小马甲,站在门口,和相处几个月的同改们道个别,无论平时关系咋样,基本都会在门口对你说一句,“兄弟,好好搞,早点出去”,可以算是鼓励,这个其实还是挺暖心的,虽然他们在外面可能穷凶恶极,但是到了里面,成为定局的时候,人性的光辉一面,偶尔也会显露一下。

PS: 有奖问答环节,你们猜看守所的在押人员最瞧不起犯哪些案子的人?

不错,这里也有鄙视链,杀人的瞧不起故意伤害的,故意伤害瞧不起寻衅滋事的等等等等,但是大家都有两个最瞧不起的,一个是强奸的,一个是吸毒的。

答主判了6年,在洪山监狱实际服刑4年2两个月,减刑算是不错的了,下队那天我也和他们道别,礼貌性寒暄几句,然后就上前线了。你以为这就上劳改线劳动改造了?不,接下来会有4个月左右的时间,将会成为一个大坎,也是蹲监狱最难受的4个月,我们把这4个月分两部分解释。

第一个月,基本大概率会在羁押监号呆着,所谓羁押,就是那些已经判刑的人,等待被分配到哪个监狱的过度监号,有关系的,在哪个监狱找人可以快点给提走,没关系的。只有听天由命,看看分到哪里,如果太远,家属接见会很麻烦,答主在羁押呆了20天,最后分到洪山,没有出武汉市,还是比较幸运。

羁押的特点就是人多,同样是通铺,基本每天20多号人挤一起。着实痛苦,吃的比看守所差了十万八千里,每天都是清水煮南瓜和萝卜大白菜,肉?不存在的,下队再说吧。

好不容易下队了,哦豁,下啥队?入监队,三个月全军事化管理的监区,每天的任务就是写作业,写悔改书,接受队列训练,学习内务整理,我敢豪不夸张的说,坐牢的人,叠出来的被子,不一定就比当兵的差,我们的被子有个名称“看被”,只看不盖,多冷也不盖,盖了第二天早上叠不回原型,一顿揍是肯定的,别不信,说监狱不打人是不可能的,监狱实行以暴制暴,犯人来管理犯人,暴力永远是治理暴力的最好办法,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组长,队长打你,干部看到了,也就会提醒别太过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太过分的处罚,加刑?很难,最多关个禁闭,30天以后还是条好汉,除非你给人打成伤残,致死,或者脱监,逃脱,那加刑就有可能了。

监狱也有等级分别,干活的-水板-组长-外巡岗-内巡岗-大组长

干活的,不用我解释了,答主在监狱硬是拿到了一级车工和三级电工证书,你再懒,到了这个地方,保准勤快,而且监狱干活除了质量有保障,速度也是杠杠的,我不知道看帖子的有没有车工,我的一些最高记录,上袖子最高记录,一天320对,开挖袋最高记录,一天460个,上拉链最高记录一天680条,这种效率,出来在服装厂,计件我能拿到手软,而且这水平在监区只能算中上等,更厉害的一大把 ,不得不承认,监狱确实能够教会你一个生存技能,至少保证出狱最差有口饭吃,感谢政府栽培!

水板,每个组长甚至干部都有水板,水板啥意思详情请看看守所篇,基本混得好,表扬不断,我认识的水板,一次减刑最差的都是三表扬一记功,混得好的,三功一表,两功两表,妥妥的,这就是当舔狗的好处,没有钱没有势力,没关系,只要能干,聪明,有眼力见,其实还是可以成功减刑的。

组长,每个监区都有很多生产组,生产组都会有组长,组长的减刑是稳定的,一般刑期长,有关系,能力好,当个组长,美滋滋。

内巡岗,和外巡岗,一个在监号值班,一个在车间值班烧开水,都是营养活,没关系想都别想,减刑稳定

大组长,这个就厉害了,有建议权,在干部面前说话有分量,基本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别不信,就是这么牛,答主就是很监区大组长关系好,所以才一路顺风,减刑两次,一次两功两表减11个月,一次两功一表一监积改减余刑,忒管用

答主从最初的车工,然后调到别的监区做LED,又回到车间当质检,过程中,入监挨过一次打,其他就没被欺负过了,也不欺负别人,用他们话说,牢运不错,先更到这吧,这里面的故事太多,思绪有点乱,也写不明白,要是有人看我再更,或者你们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所有回答,只代表武汉地区,其他地区可能风俗或者管理模式不一样,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差别,晚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更

说到监狱的吃喝,会比看守所好一点,体现在可选择性还有自由度高一点,所谓的可选择性,就是监区每个月会组织一次购物,监狱里面也会有超市,但是价格会比外面稍高,也不会像看守所,把打进来的账交给谁管理,基本都是自由支配,不过严管,普管和宽管还是有消费额度上的区别,我们来聊一下这三个管理级别。

严管,入监一年以内的服刑人员(请大家注意一点,有的影视作品会称这些人为罪犯,是不对的,我不记得是几几年以后,出于什么人权之类方面的考虑,所有监狱罪犯名称统一改成叫服刑人员,这一点应该全国落实得都比较好吧),胸前佩戴红色胸牌,表明你是正儿八经的“新犯子”,干啥事都比人家要注意一点,队列要走得更加规范,答到声音要比别人洪亮,饭前一支歌要唱得比别人有精气神,有领导检查,需要体现监狱精神面貌的时候,红牌的小伙子们就能派上用场了,但是!!!!消费额度300每个月,如果你抽烟的话,你也就只能买条烟了,其他的买点咸菜,基本就没啥了,而且,就算买了烟你也不一定想抽就能抽,表现好,生产给力,晚上才有抽烟的机会,不行回来除了挨揍就是打坐。并且新投犯严管期间拿到行政奖励减刑的可能性几乎为0,所以说,这也浪费了一年的时间,相当于多坐大半年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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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普管,入监一年以上的服刑人员,胸前挂黄色胸牌,这类服刑人员基本已经适应监狱生活,日常管理上也没有那么的严格。基本正常劳动,遵纪守法,不出大篓子,也不会有人针对,加上管理会相对宽松,生活规律,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当然,时间快不快最主要还是心态,有的人心态好,坐牢也快活,有的人心态差,抑郁起来也正常。普管每月消费额度800

宽管,余刑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服刑人员,胸前挂绿色胸牌,监狱里面不管你是什么长,组长也好,队长也罢,挂绿牌牌的还是不要惹比较好,这类人一般快出去了,行政奖励拿得也差不多了,甚至有的余刑不够减,也不会指望减刑了,真的是为所欲为,你骂我,我就揍你,只要分寸拿捏好,基本不会有事,我们那时候流行一句话,红牌怕黄牌,黄牌怕绿牌,绿牌怕有头发的(余刑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留头发了),记住,绿牌就是大佬,特别是留头发的绿牌,基本人家无欲无求,生死看淡,反正怎么舒服怎么过,你要是惹他,吃亏的肯定是你 ,宽管每月消费额度,1200。

消费额度这东西,只是个概念,而这些概念是用来限制铁板的(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关系够硬,额度基本就是个笑话,说通俗点,在监狱,要么有关系,要么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要么干活扎实,生产能力过硬,如果这三点你一个不沾,就很容易得上抑郁症,神经病之类的,因为你会无时无刻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打压和欺凌,这和外面一样,有钱有势就能横着走,没钱有个颜值八面玲珑也能混,再不行干活厉害,也容易得到赏识,倘若你不是富二代,还是个丑八怪,每天还好吃懒做无所事事,那你肯定会被社会遗弃,一个道理。

我们当时监狱有5个监区,一监区是入监羁押,二监区是服装生产,三监区和四监区是电子产品生产,五监区是职务犯监区(医院,食堂都属于五监区管辖)生产劳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很多人以为取消了劳改农场,改为车间劳动就会轻松点,其实不是,只不过不会风吹日晒,干活大部分都是坐着,生产条件确实阳光不少,但是每年得肺结核,坐几年牢一身病的,大有人在,因为这里劳动是强制的,你想干不想干你也得干,不像外面,不想干我辞职走人,换个工作,更何况每年都有生产任务,任务会落实到季度,月,日,以小组为单位,任务完成度和行政奖励考核是挂钩的,考核行政奖励是以小组考核,比如小组产量高,奖励比例就高,一个组11个人,正常在5个奖励名额,只要你正常服刑,不歪瓜裂枣,是可以实现坐两年,减一年的目标的(后来听说减刑幅度有调整,以前4个表扬正常减9个月,后来据说下调到7个月)如果表现优异的组,可能能拿到9个名额,更有牛逼的基本可以保持坐一年3个月就减一年,为什么是一年三个月呢,行政奖励是季度发放,一个季度一个,凑满4个以上才能报减刑,上报需要一个季度的时间,报减刑的那个季度,不允许拿行政奖励,所以最快的,也得一年三个月减一版刑,组里人轮流拿,再加上每个季度几乎都有报减刑不拿奖励的,所以轮着轮着,每个人都能减到刑,当然前提是遵纪守法,加刑难,不让你减刑可是很简单的事情 ,再告诉你们一个冷知识,监狱劳动每个月是有工资的,我一级车工每个月80块钱,到期就打到账上。从不拖欠工资,可不想外面的企业老板,发个工资拖拖拉拉,这点要给政府好评


每个监区的大组长基本都认识,毕竟都是风云人物,大家都是带头的,肯定多少有交集,如果说哪个监区大组长人缘最好,那一定是服装生产的大组长和食堂的大组长了,在监狱,特别是有服装生产监区的监狱,想看一个人混得好不好,看看他穿的囚服就知道,混得好的,囚服都是订制的,面料都是不起球的,穿起来笔挺笔挺的,别不信,做套囚服并且后期在烫熨组熨一下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太简单了,不管在哪里,一定要穿的体面嘛


食堂大组长为啥人缘好,不用我解释了吧?关系好,营养餐我给你多打点,你自己能弄到食材,我帮你加工,可能会有人质疑,还能弄到食材?别不信,大家就记着一点,瘦死的骆驼永远比马大,他就算是阶下囚,只要在外面的时候有地位,有脸面,就算到监狱,也有大把人罩着你,区区一点吃的喝的,活动活动关系还是能够弄进来的 ,食材进来了,不能生吃吧,这时候你就需要去跪舔食堂大组长了,要么怎么有“刑期长,进伙房”的说法,超级营养工种。当然,前提还是两个字,关系!!!


监狱就是个小社会,能够看到人性最肮脏最阴暗的一面,这个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它就是现实社会的缩影,每天你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你会看到有的人装疯卖傻就为了逃避改造,也能看到有的人接见回来以后眼角还挂着泪痕,能看到有的人打完电话得知父母病故过世后的无奈和懊悔,也能看到有的人拿到离婚判决后的愤怒和不甘,这里的人面善慈祥,心理却想着怎么把你挤出行政奖励的范围以外,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他们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出去找我,咱俩一起干大事,背地里却可能告诉干部,哪天哪天看到你用打火机点烟了(打火机属于违禁品),哪天哪天看到你在车间睡觉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却又其乐融融,监狱里都是人才,傻子是进不到监狱里面的,而且个个深藏不漏,答主以前在车间里面干活的时候,旁边车位的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憨厚老实,也乐于帮助他人,甚至有时候你会觉得,哇塞这个人真好忽悠,直到有一天出工的时候,他被提审然后就没回车间了,也没回监号了,问了关系好的干部才知道,这人身上挖出了7条人命的案子,而且都是他亲手办的,当时我真的震惊了,我真的想不到这么一个憨厚可爱,老老实实的小胖子,居然是个杀了7个人的变态狂魔 ,总而言之,进过监狱的人,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被改造好了,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要么被改造的越来越坏,出来做出更加恶劣的事情


哇,好困啊。。。。溜了溜了,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评论里问,只要不是太敏感的问题,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拜了个拜


突然睡不着,给大家更个看守所里面的小笑话,真人真事。

某天我们一群人在监号悠闲的打着“升级”(扑克牌的一种玩法),战斗正激烈的时候听见叮铃哐啷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我们知道肯定又有新犯子来了,果不其然,来了一个肥头大耳,黑头土脸的大叔,络腮胡子,大光头,看着很是凶悍,进来被子一放,自动“三贴”(头部,背部,脚跟贴墙蹲下)一看都是老司机了,管事的摸了下手中的牌,问道:啥事进来的? 这一问不要紧,对方的回答可真是给我们震撼到牌都扔了,答曰:走私军火!!!我的妈妈咪呀!这特么神仙罪名,这可是要转所的大佬!(转所:转到武汉市第二看守所,简称二所,那里面主要关的是重刑犯,最少也得10年起步才有资格进去,更多的是死刑,死缓,无期,大佬呆的地儿。)这回答一出来,大家牌也不打了,全部瞬间围绕过来,各种问题开始问,走私的啥?手榴弹还是火箭筒?长的还是短的(长枪还是短枪)?只见这大叔眼神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到:自制式64!!!管事先是愣了几秒,然后跳起来一把牌甩到大叔脸上“我去你X的,臭傻X,你他妈那叫非法持有枪支,什么鸡毛走私军火,滚去刷海炉(刷厕所),傻X”我们当时就乐了,看守所就这样,什么抢劫绑架盗窃这些,见怪不怪,突然来了个这么厉害的案子,大家都激动了,最后发现是扯犊子都还挺失望,不过这大叔脾气还真不错,说话还挺有意思,我后面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他吹牛,哈哈哈哈哈

三更————————

看到别的答主的回答和评论,好像大家都对传说中的捡肥皂非常感兴趣,你们这群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个问题存在吗?存在!而且非常肯定,多半发生在刑期较长的服刑人员身上,而这些服刑人员多半有一定权利,并且是可以通过职务之便来诱导被捡肥皂那个人的,而受害人一般年纪较小,颜值较高,刚入监狱不久,容易被诱导,答主没有经历过,也没有亲眼目睹过,只是听老犯子讨论过,但是答主能够很清晰的在日常服刑生活中感觉到这种事情的存在几率是非常大的。

服刑人员当中,有文才,有武才,有成功的官员,也有成功的商人(和答主关在同一个监狱的有一个比较牛逼的人物,牟其中老先生,有多牛逼你们可以百度。但是不在一个监区,所以接触很少)有各种领域的精英,当然,也不缺帅哥,和答主一个分监区一个楼层的就有一个,颜值极高,而且属于那种秀气的长相,远远看去,和一个剃了光头的妹子基本没有多大区别,自从他来了之后,整个分监区都轰动了,感觉遇到了自己的女神,组长们也都开玩笑说一定要弄到自己组来,就包括我,一个性取向正常,性别男,爱好女的正常人,每次看到他都会有点惊艳。可能说到这大家觉得有点夸张,但事实确实一点没有夸张的成分,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很多人是属于起哄,调侃的类型,但是总体视觉体验,真心惊艳,要知道监狱是很难看到女人的,但也不是看不到,每逢过年过节,监狱有节目,或者开大会的时候,教育科的女干部就会进监,都是些半老徐娘的老娘们,颜值也真心不咋滴,但人家进监以后昂首挺胸,鼻子都快朝天了,优越感爆棚,原因就是只要是女人,进来就会吸引所有服刑人员的目光,真正体会到“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是什么感觉了。在这种长期封闭的条件下,能有一个以假乱真的假“美女”加入,大家都是很开心的,那哥们也是委屈,当新投犯的时候又不敢跳,老犯子只要路过他边上,要么掐下脸,要么拍下屁股。和男人吃女人豆腐的情景,一模一样。这哥们新来,不敢闹腾,也就忍了,后来自己也成老犯子了,脾气就大了,而且他爆发力极好,打起架来也是很猛的,但是倘若他比较怂,一直忍气吞声,被“归化”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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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啦,勤更的小蜜蜂来了。

今天聊点啥呢,聊聊出狱的感受吧

很多人会猜测,是不是坐牢出来,会感觉和社会脱节了,答案是必然的,暂且不说长刑期,拿我4年2个月当例子。

由于长期处于封闭状态,根本没有渠道去了解外界信息,从你进去的那一刻起,你对社会的印象会基本停留在你被抓的那天,所以出狱了之后,有很多东西你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虽然监狱有电视,但是了解外界信息的机会少之又少,我自以为我进去的这几年是中国社会和科技发展最快的几年(08年底-13年初),有可能是偏见,但是因为很多事物变化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的时候,你也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拿常用的手机为例,我进去的时候市面上的高端手机,诺基亚N96算一个,直到我快出狱的时候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苹果5的广告,两个字形容:震惊,后来出狱家里人也准备了一台苹果5给我,我拿到手上第一反应是。。。怎么开机?还好不笨,摸索几分钟也能学会基本操作,不笨归不笨,给我的震撼毕竟还是不小,也因为脱节闹了很多笑话,比如第一次有人跟我说WIFI的时候,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经过讲解,才知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上网不要钱诶,这可是小时候的梦想。

遇到熟人,会问,你qq多少来着,好多年没上找不到你了,然后人家一脸嫌弃的告诉我,不用q,咱用微信。。。微信???微信是什么????我靠还有这个东西,要知道以前发短信可是几毛钱一条的,现在也不要钱啊!!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沉迷附近的人,和qq互赞功能无法自拔。。。后来又学会了下载影音APP 各种社交APP 彻底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要知道答主是个很不要脸的人,脸皮极厚,在外面的时候撩妹可是绝对不怂的,同学朋友在街上看上哪个小姐姐想搭个讪都是我打头阵的,然而,出来以后,家里人带我去买新衣服,导购小姐姐温柔跟我说了几句话,给我害羞得脸红到耳根,我居然会害羞啊,什么鬼啊。。。

去到网吧,我c。。。现在网吧都这么高级的吗?收银小姐姐都这么好看的吗?来啊,劲舞团搞起来,什么?这游戏黄了?那来街头篮球啊?啊?啊?啊?不玩了?那你们现在玩什么?撸啊撸?撸啊撸是什么鬼!英雄联盟?没听过啊,这什么游戏啊,几个人打来打去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才不玩!还不如去扫雷呢。。。最后。。。嗯。真香!

还有就是是身体,坐牢以后身体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长期不运动,逛街走几步身上就会冒虚汗,然后感觉发闷,这个基本需要调养,适应几个月也就好了。

最头疼的时候,是出来头一年,这个时候政府会盯你盯得很紧,比如开车遇到路上查车,加上那段时间出了云南火车站砍人事件,全国各地安保都变得非常严格,只要查车被拦,身份证一看,武警必然会枪口对着我,熄火,下车,搜身,验尿,最后把你车翻一遍,如果是在外地,还会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在这里干什么,啥都问了查了才安心。我已经被这样查了不下10次,带女朋友去酒店,进房间屁股还没坐热,警察就来查房了,各种问题问一遍,弄的气氛贼尴尬。有种PC被抓的感觉。当然,这些都是出狱后一年左右的时间会被查得严,过了一年多,也就和正常公民差不多,警察也不会没事再找麻烦了。所以,奉劝各位,一定一定,遵纪守法,坐牢不是折磨你一个,而是折磨你一家人,不划算,不值得,有冲突的时候,多想想家里人,认怂不是真怂,真有什么事进去了,那就正儿八经得怂了。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如意。答主很小几率会再更了,但是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答主有空也会更新给你们看的,拜了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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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过上海的监狱……但是没蹲过。

十几年前,我本科在复旦法学院就读,当时有一门刑法方向的选修课,教授带我们参观了青浦监狱。

青浦监狱的条件比提篮桥监狱好很多,面积大,绿化多,要不是有高墙,一进去还以为是个公园。图是官网取的,我们进去不能拍照。



狱舍有点像我们的学生宿舍(当年复旦本部住宿条件也很差),就是小了点,卫生打扫得不错。

女犯是另外有个女子监狱的,和男犯不会见面,所以我们这些参观的学生就是仅有的女人……

好在那些犯人也就是看我们一眼然后该工作就工作,该放风打篮球还是打篮球。

我没有被犯人骚扰什么的,但是有个同行的男同学趁乱摸了我的屁股!!!一个矮小猥琐男,摸了一下就逃了,我当时也是脸皮薄没敢尖叫,不然真想就地送他坐牢!

(当然我们是学法的,我知道不可能的,撑死了行政拘留)

工作的时候他们是雕刻玉石,手艺比我好多了。监狱还会组织他们读书,写书法,因为这些活动可以磨炼人的心性,培养耐心。

我们还在监狱吃了顿饭,有大鸡腿 ,不过犯人并没有鸡腿吃,素食为主。晚上他们可以看电视,基本上只能看新闻联播。

总之,除了没自由,我觉得条件还是不错的,生活规律,据说很多人脂肪肝,三高都好了。当然本脂肪肝妇女并不想进去!

我把以上内容发朋友圈还被人喷了,无语……发微博都没人喷我,朋友圈居然会喷,我还是发到知乎再测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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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监狱里的时光》

我是一几年年中自首的,原本打算自首然后继续调解判个缓刑,但最终坐了实刑,认罪态度好,最终两年。

第一部分 在看守所。

看守所是个充满希望的地方。为什么说充满希望?因为你在看守所里会经常碰到判缓刑的,判6个月不够送监狱就出去的,甚至有某些有关系......就出去的,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国的司法程序,最终法院的判决需要等,而在这个期间就是无论你的做了多大恶,你内心还是期盼着你的律师能干过检察院的公诉科让你少坐点牢。包括在看守所坐了两年直接吃花生米的。

一 阿荣

瘦瘦小小的个子让人毫无防备之心,但是你错了,他和他表哥一起入室抢劫,被人发现杀了两个人,很快就被抓住了。这种恶性事件一般来说除非天价的赔偿金和深厚的关系网能弄个死缓,不过像阿荣这种,肯定是吃花生米了。但是他依旧充满希望,每天很开心,很有希望的像判个缓二。我进来的大概第28天吧,某一天早上五点多,管教先来拿了西瓜,单独把他叫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靠铁门的人偷瞄,说一出门后武警把裤腿绑了,说是怕犯人吓的拉屎拉到外面。自始自终我从没听说过他家人有来看过他,后来我成了号长后,管教让我去干活收拾犯人遗留物品时,指着一个包裹和大衣说这是阿荣的。让我放到一个角落,以便日后他家人来领。我问,执行时候家人没来吗?管教让我别多问。我猜应该是没人来吧。一个20岁的少年终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二 我

从自首那天起,一直到判决的时候,我始终认为自己是缓刑,我认为我老爹能说服对方,出钱拿到谅解书。(在看守所除了律师是不允许见其他人的,包括家属,直到判决书下来方可。

那是一个上午,管教把我喊到接待处,隔着铁窗法院的人读了判决书,依法判决有期徒刑两年,还告诉我有上诉期不服可以上诉。尽管此前做了无数次的心里暗示告诉自己别害怕,但是当听到有期徒刑两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理世界都崩塌了,我居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我将要去监狱继续呆一年半才能重获自由。法院问我是否当场上诉,我说我考虑一下。

回到监舍后,我一天没吃饭。躺在床上扭住头一直在流泪,想我的父母,想我的妻子,想外面一切美好的事物,恨自己,悔恨发自内心的后悔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但有错必罚,我也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第三天我跟管教说我不上诉了,再过了上诉期后就见到了我的父母和妻子还有几个小伙伴。隔着铁窗我故作坚强,跟他们说我还有一年半而已,很快的。我爸没说话也没哭,我知道他尽力了。我妈和我妻子哭哭啼啼,小伙伴也哭哭啼啼,就这样连哭带说的30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几天后,我同其他判决下来的犯人一同坐上了囚车去了200公里外的监狱。

坐在囚车里,带着手铐脚链看着窗外已经进入冬季的世界,原本萧瑟的世界变得更加萧瑟。几年过去了,我甚至都回想不起来我怎么坐着颠簸的囚车进的监狱。

第二部分 监狱时光

一 入监队

入监队是所有新犯人进来后先到的地方。在这里学习监狱的管理条例和思想教育。入监队是很严的。每个监舍都有舍长,也叫做号长。方圆500里的县市的犯人都到了这里,可就不比一个小县城的看守所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一应俱全。

从进去那一刻我知道我作为一个外省人,举目无亲,没有一个同乡或者其他关系的。进去后的第二天,我们所有新人就经历了站队列,从早饭后所有新人开始站队列。整整一上午,而在这个时候就是新人们认人的时候,有同乡关系好的,同学的,或者混社会有点名号的等等,号长们就开始逐渐把这些人叫会监舍,而剩下的人就只能站一上午,腿疼脚疼腰酸背痛。

第四天我们监舍来了一个混社会的大哥,号长和他以前都认识。后来知道他是打架把人打死了,判了20年。监狱本地人。事实上,我来了三天,我已经严重缺饭。在入监队是不用做工的,但是舍长根本不会给你吃饱饭,这三天我早上喝点稀汤,中午一个婴儿拳头般的馒头,晚上依然如此。每天上午还要站队列,下午学习,晚上学习。直到这个大哥来了以后,舍长问谁叠被子好,我不等别人说话,抢先说到,我叠的好。我大学军训的时候,叠被子第二名。号长一听,就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学生,行,挺通透,你跟龙哥叠被子吧。自此,我开始了一个月的每天早上给龙哥叠被子,晚上铺被子的时光。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开始吃上了饱饭,并且拿到了每天中午去食堂推饭车并开始给其他犯人们分饭的工作了。有时龙哥还会给我他买的饮料和零食等。

我想这就是人性,当你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本能的就要去寻找依靠,当你吃不饱的时候,你想到的就是如何填饱肚子。什么自由,什么梦想,什么面子在饥饿面前不堪一击。(当然不包括军人,警察,君子等等其他正义之人正义之事。杠精就别骂我没出息了。)我想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到了入监队不让吃饱饭的缘故吧。(吃饱饭仅对我个人而言,因为正值青年,能吃能喝,饭桶一个,不具有代表性。)

二 离婚了

一个月以后我就被分了监区,到了正式监区后就没那么严格了。再也不用站队列,管饱,不用去给人叠被子了。每天就像在工厂上班一样,早上起床吃饭,收拾去车间做衣服,因为我刑期短,原则上是无法获得减刑的,所以我被分配到了制衣生产线上比较简单轻松的活。

进监狱第三个月的时候,我老婆第三次来看我了,这次她带了我们当地的法院的人,拿的离婚协议书。毫无预兆的提出了离婚。有时候直觉是准的,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她怀孕了,当然肯定不是我的。我们结婚才一年,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法院的人说完以后,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会,隔着铁窗,我们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我想伸出去拉一拉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把手缩回去了,我亦彻底明白,她不再爱我了,一丁点都没有了。尽管9个月以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就算判两年,很快就出来了,还搂着我的脖子说出来要生个娃,有了孩子我开车就稳当了。世上事或许总是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十几分钟后,法院的人进来了,问我们说的怎么样。我故作轻松的说了一些诸如祝福的话,还说我没偷没抢没做奸犯科,而且我还有15个月就出去了。我祝福她,也祝福她生一个大胖小子。我当时真的是衷心的祝福。因为我知道,我堂堂正正的放手,衷心的祝福才能保留住我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结束后,我们的管教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让我放下包袱,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去。未来的路还长云云。在做思想工作方面,我们的狱警们还是很负责的。

痛快的体面的签字离婚后,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内心充满了仇恨。我恨她水性杨花,恨她怎么这么绝情,恨她是个骗子,我甚至想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为了给我离婚。(当然这是无稽之谈。)从仇恨我开始逐渐转变为如何报复。我想过一万种方法去报复她和那个奸夫,我要让他们受到最痛苦惩罚。她作为一个妻子怎么可以这样绝情?一点良心都没有,我要报复她。我要让奸夫淫妇付出代价。然后又从报复心理过渡到了自己的悔恨。我恨自己没有努力工作,恨自己玩游戏,恨自己以前居然真的不努力,贪玩,得过且过,取得一点小成绩就骄傲自满,洋洋自得,卷缩在一个小县城就觉得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恨自己没有照顾好父母,还给父母惹各种麻烦,每天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各种心情的变化大概持续了五个月的样子,也就是我突破了一年的刑期,算出狱的日子开始用月来计算了,整个心情也慢慢好起来了。

三 学习

虽然我上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但是顶这这个大学生的名号,在监狱里还是有点作用的。我也明白,犯罪率最低的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些贪官或者大学文化犯罪的人数在监狱的茫茫人海里凤毛麟角。我也正真认识到,没有文化,走偏门,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在这里结实了几个大哥和老板,因为自己喜欢看书,所以慢慢的就熟络了起来。人只要想进步,无论你身处哪里,总有机会学习的,在监狱也是如此,你想看书可以去找狱警借书,如果混的好,你还可以去监狱图书馆博览群书。离婚后的那段时间我每天读的是各种名著,《平凡的世界》《四大名著》《红岩》《乌龙山剿匪记》《金庸武侠小说》《基督山伯爵》。说到基督山伯爵这本书我深有感触,那段时间就想着出狱以后找奸夫去决斗等等,现在想想着实可笑可傻。

进入一年刑内后,我开始有意识的读一些企业管理类的书,一个老板家里给送了一些现代管理类的和财务类和成功学类的书,狱警也给过我几本哲学类书籍。读这类书的时候一开始我就是囫囵吞枣般的读,直到有一次我和给我书的大哥在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说这样读书没有用,你不能急,消化一本再读另一本这样才有用。自此,我开始认真的以学习的态度开始读书。

四 减刑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减刑这个话题永远是监狱里最最重要的话题。高墙铁牢里,谁都想早一日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虽然这个小诗形容犯人不太贴切,但是当你失去自由以后才会彻底明白,自由的珍贵。死缓的盼减为无期,无期的盼减为有期,25年盼20年就能出去,像我一年半的,每天都是掰着指头盼自由。

年轻的犯人在减刑上是有优势的。因为你获得最快的减刑途径就是做工。刑期长的犯人每天都盼着做工,积分记功。越复杂的工作分数越高,减刑也就越快。有一些犯人减刑比较困难,比如说涉黑、涉恐、涉枪、假币金融犯罪或者恶性暴力犯罪等比较困难,而且在减刑上也有诸多限制。

在生产线上,像我这种刑期短的犯人原则上可以减刑,但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一般来说一年多的刑期都不去主动减刑了。而你做工挣的分数也被生产线的线长拿走去分配给别人了。

一个生产线上,你当一个线长是对减刑有巨大帮助的,但是这首先需要你有关系和管理能力才行,既然是生产线就要讲效益,谈收益。如果你带领的生产线任务完不成,管理混乱,那你很快就被撤了下来。曾经发生过有关系的当了线长,但是水平不行,很快就撤掉了。犯人们之间有的会聊本监狱和别的监狱的区别等等。有的犯人说有的监狱还能挣工资呢,真假也无从考究。

有的线长在监狱里当了好多年线长,认为自己出狱后可以去服装厂做线长或者管理人员。我认为是不可行的。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在监狱里,你管理一条生产线,本身是具有强制性的劳动改造,而社会上的服装企业的员工是雇佣关系,性质不同,管理理念也就不同。而且监狱的很多衣服都比较粗糙,犯人们为了出更多的量,拿更多的分,在质量管控上就会产生漏洞。但是在蹬缝纫机的工种上,确实有犯人出狱后去服装厂干活,而且拿的工资还不低。

我见过我们监区蹬缝纫机最快的人的速度,衣服在手上翻飞,快速精准,一上午头也不抬,一件接一件的干,只为了挣更多的积分,获取减刑。

如果说在监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想减刑可能是唯一的开心之事吧。

五 找工作

我所在的监狱基本上每三个月,监狱就会组织社会外面的企业来监狱招聘员工。监狱会组织刑期只有一两个月的犯人们统一去会议大厅参加面试。基本上都是一些制造企业和快递公司。但是我认为大部分犯人是不屑于去干工人或者快递员的。很多犯人之所以犯罪就是想捞偏门挣快钱,你让他们踏踏实实的工作,可能性极低。在招聘会上,面试企业是比较倾向于意外犯罪的犯人的,虽然不明说,但是在交谈过程中你还是感受到细微的变化。因为我不是监狱本地人,所以基本上我没打算找工作,但是也会问一些企业问题,以便于了解现在的就业环境。毕竟很快要出狱了,我得为我以后的生计做规划。

监狱会刻意的培训犯人们掌握一些专业技能,比如蹬缝纫机,比如做饭,比如记账或者其他。我听说曾经在监狱食堂的一个犯人做了10年饭,出狱后去饭店当了大厨,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归宿。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少数。

我认为在实际情况中,家庭贫困未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再犯罪率极高,特别是现在社会处在一种浮躁的状态下,更容易产生第二次犯罪。虽然监狱方面制定各种政策,但是对于这些好吃懒做,装逼扯淡之辈,无论如何也是拯救不了的。在监舍我的下铺有一个犯人,出狱之前给家里哭着说要好好改造,出去以后重新做人,努力工作等等,结果出去不到一年又犯案了,偷窃被抓,听说很快就又被送进来了。每次也不长三年两年的刑期,但是就是屡教不改。像这种人,在监狱里不在少数。我想监狱可能就是他们最终的宿命吧。

我出去后,在找工作的时候没有敢说自己坐了两年牢,我没有勇气承认这个事情,我也害怕进入公司以后被人议论。所以我的个人简历上两年的监狱生涯被我写成国外工作两年。我知道这个社会的宽容度对于做过监狱的人已经很宽容了,但是真正切切的到实际工作当中还是有差距的,像我这种情况的其实是最悲哀的。因为没有上过学的犯人们,压根儿也不会去找正当工作,而我这种人压根儿也不会去混社会捞偏门,所以当进入正常社会后,这个“劳改犯”的标签犹如一个阴影在你身边挥之不去,所以在进入社会后,不要高估别人对你的宽容。

六 监狱里的社会关系

少说话,多做事。这是我总结出来的监狱生存法则。大家都是落了难的,如果你天天吹牛,只会惹人讨厌。在监狱里你可以花钱雇佣小弟给你打饭洗碗洗衣服等。像欺凌着其他犯人给你干活基本上只存在于影视剧罢了。特别是混社会的大哥们,必须要雇用小弟,你才能拥有和其他大哥平等的话语权。这种实力的具体表现也影响这你将来出狱后的影响力。如果你没钱雇用人,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偶尔会发生打架事件。但是打架的后果太严重了。只要发生打架,立马就送去了严管队。手铐和脚链连在一起,你的腰永远直不起来。早中晚要带着手铐脚镣去操场跑步,甚至直接进生产厂区游行。脚踝磨的流血,吃不饱饭,冬天冷死,夏天热死。当然也有一些有关系的大哥打其他犯人,但是也不是可以随意打骂一个人,因为你的关系不可能一手遮天。曾经有个大哥连续打了一个犯人好几次,结果在监狱巡视组来检查的时候,犯人直接跪在巡视组面前磕头救命。狱警当时都傻眼了,这种情况下谁也保不了这位大哥的。最终结果就是这位大哥在严管队呆了三个月,还取消了一次半年的减刑。从严管队出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两圈。磕头的犯人也被调离了这个监区。

在监狱的各个监区是独立的。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只要不在一个监区,基本没机会见面。像那种团伙的犯人都是分开监区的,这样就意味着你不可能形成团体势力,而在新的监区里你的社会关系就需要重新梳理和重组。

不要轻信别人给你的承诺和给别人说你的心里话。曾经有两个犯人关系非常好,无话不谈,结果其中一个无意间说了句他还有别的案,另一个犯人回头就去狱警哪儿告发了。结果就是一个被重新接受新的调查,新的案子判决下来加刑,也不会再把你送到这个监狱里了。而告发者,会被调离原来的监区,还能记功减刑。

有的人说一起扛过枪,坐过牢的关系是铁关系。我认为扛过枪的是铁关系。坐过牢的产生铁关系的概率极低极低。有时候看到网上说人才在监狱,我认为这种话是极其恶心和愚昧无知的,我亲身经历告诉我监狱的犯罪主体90%都是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偷/抢/盗/打/骗/奸等这种恶性犯罪,这些人在社会上本身就是渣滓,而且你和这种人交朋友说真心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以前一般出狱后很少有犯人和犯人之间联系的,但随着信息的便利,现在会建立一些微信群,我出狱后也被拉进去了这个群里,但是我很快就退出来了。我认为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在我的意识里,我也想彻底忘记这段监狱时光。所以我刻意的和他们彻底割裂。除了一位大哥我还有保持联络。他曾经提出让我去他公司上班,做金融业务,我负责管账。我婉拒了,我当然知道他所谓的金融业务是什么。我觉得人生的路有千万条,捞偏门走邪道不是长久之计。在法制健全、政治稳定的社会体系里,无论你如何规避风险,如何经营,总有一天会让你多年的努力在一夜之间瞬间崩塌甚至赔上性命。生命只有一次,你如何主宰你的命运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

在我突破一年刑期的时候,我所在的生产线来了一位南方的涉黑的大哥。40出头,已经在监狱里待了12年,后来熟络以后,他跟我说他12年换了6个监狱,而且全部是北方的监狱。因为涉黑的犯人需要异地关押,而且每2年换一个监狱。我也真正见识了黑大哥的威力,到我们监舍第二天,就被狱警叫过去谈话了,而且生活费直接打了3万。因为他手指有残疾,所以干不了蹬缝纫机的活,只能和我一样在生产线后面整理一下衣服收拾一下,每天也不忙。每天我们生产线后面就是几个老头加我加黑大哥。越是有头面的人物待人处事越是有礼貌,也很低调,脾气也和蔼,这大哥唱歌还很好听,经常教我唱歌,还教我闽南歌曲。一直到我出狱,我们一直呆在一起,而且他也特别喜欢看书,我有很多书就是他让人给买的送进来的。

在监狱里那种耍横斗狠往往是那种社会最底层的人,因为他们需要用所谓的横和狠来保护自己和刷存在感。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小弟,真正的大哥很少与人争执。

七 出狱

我永远忘不了,在监狱大门里,武警搜身完毕后,把硕大的铁门打开,阳光射进来照在脸上,刺的我睁不开眼。狱警陪我走出大门,跟我说出去好好做人,我说谢谢领导。踏出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重获自由了。

有犯人跟我说,出去后不要回头看监狱,不吉利。你回头看就等于要走回头路,我虽然不信这种迷信的说法,但是当踏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我真的不敢回头,我穿着头一天父亲送进监狱的崭新的衣服和鞋子径直的向前走着,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有些发白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泪珠在眼眶里发着光,我也含着泪,我想给我父亲跪下磕个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跪,是现在跪下还是走到父亲跟前再跪下。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跪,我父亲就跑到了我的面前说了句:孩儿,走吧,回家。我一直以为我见了父亲后我会抱着他大哭一场,但现实是我居然没有哭出来,我也没有说话。只问我父亲要了一根烟,哆嗦着抽着烟。

是一个朋友开车带我父亲来的,出来后才知道,我父亲的生意赔了本,上百万的钱要不回来,打了水漂,房子也抵押了,家里已经很穷很穷了,我妈甚至都去家政公司给人家打扫卫生去了。负债几十万,房子被抵押,我父亲身上只有150块钱是我出狱后的家庭状况。我妻子和我离婚可能这一方面占据很大原因吧。朋友拉这我爸和我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到县城,到县城后,朋友带我去了他刚开的饭店里,点了一顿好吃的和酒,就当给我接风了。我很感激他,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帮助我。最后他塞给我200块钱,让我先花着,还说想吃饭就来他的饭店吃,当然我没有再好意思去朋友饭店白吃白喝。

永远不要高估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当你落难的时候,陪着你走的只有父母或者你的利益共同体。在各自利益的驱使下,会帮助你。剩下的能帮你的全看天意和他本人的善良。从出事以后吧,把自己认为好的朋友或兄弟打电话借钱,但是得到的答案是他们都过的比我还惨的回答。

我原来的圈子里的一个朋友在我出狱后第二天把我拉进去他们建的微信群里了,但是神奇的是这个群没有人说话,而且很快就有人退群,然后最终只剩下我和拉进去的朋友两个人。我打电话给他们,基本上都是听到我的电话,然后电话就断线了,要不就是给我诉苦说过的很惨。只有一个朋友借给了我500块钱。我把这些事情说给接我出狱的朋友说,他说,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就这样我拿着700块钱就去了省城,开始了新的人生。

几个月后吧,拉我进群的朋友喊我过去吃饭,然后我发现原来圈子里的人都在,但是我永远忘不了这次经历。其中一个人用不可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饭桌上大家话都很少,匆忙吃完,有人提议解散吧,各回各家。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走了以后,他们几个去了足疗店。像这种足疗店的活动,以前都是组织和大部分我付费的,而今他们已经不让我参与了。那时候,我也就明白我以前的社会关系也不复存在了。

有一段时间我极度自我怀疑是我以前做人做事不好吗?我以前得罪了他们吗?直到后来我听到吴秀波先生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我才逐渐明白了以前的社会关系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细细回想了从十几岁开始,这个圈子的人基本上都是我主动联系他们,在通话记录基本上是主动呼叫。我认为的铁哥们,好朋友可能在人家心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让吃饭就去吃,你让去玩就去玩,喝酒吹牛唱歌打牌都行。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二十几岁,也没有实质上的工作交往和利益交往,所以在这种状态下,根本看不出来一个人是否真正把你当朋友了。记得一次约了其中一个朋友去他家,我到他家楼下后,他在楼下等我说有事在外面说吧,不用进家了。匆匆忙忙的说几句话,他借口就走了。当时没有体会到这是人家的主动剥离与你的关系,后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为生意的失败,我父亲很颓废,每天都在家里哪儿不去,只知道抽烟,我安慰我父亲说,我们家现在已经是最低谷了,接下来该反弹了,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到省城后我第一份工作是去原来一个认识的熟人哪里做装卸工,第一个月拿到了1800元的工资。后来我计划去干快递员但是未能成行。

出狱后几个月吧,我终于找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也是从那里开始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始终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八 关于爱情

出狱后,我没有见过我前妻,当然更不可能去报复她。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听到我声音后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挂掉了电话,然后我再打就是忙音了,想必是把我拉进了黑名单了吧。后来我妈告诉我,我妹妹曾经拿了4000块钱去给她,我妹妹说你和我哥夫妻一场,这点钱你拿住,也算我们家对你有个交代。她没要,只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那时候她已经快生小孩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听过她的声音和见过她,但是她深深的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既熟悉又陌生。我也清楚的知道我们这对曾经的夫妻今生缘分已尽。

没遇到我现在的妻子之前,我给自己定位的是能讨到一个老婆就不错了,不论胖瘦高低漂亮与否而且离异带女孩儿的女人就行,因为我现在这条件已经不敢奢望黄花大闺女会嫁给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三年之后要结婚买房子。可能真的是老天爷开眼吧,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能看上我,我说我坐过牢,家里生意赔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工作努力奋斗,因为没有想着和她发生点什么,所以一股脑的什么话都说,我们有一次打电话从下午6点钟一直打电话打到第二天早上8点她上班。

现在想想,整个晚上都说了些什么啊,咋那么能说啊?

后来我问我妻子,当时她怎么想的。她说她认为我会成功的,我是支巨大的潜力股,再后来我们确定恋爱关系时候,她说她做好了吃几年苦的准备了。第一次去丈母娘家,我妻子提前给了我1000块钱,说买些东西去她家。以后结婚彩礼一切从简,丈母娘说你努力工作,好好待闺女就行,只要努力奋斗,房子车子都会有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事实上,第二年我自己做生意就有了起色,然后梦幻般的上了快速致富的快速路,截至到今天,我已经买了套三居室,A级和C级车两辆,替我父亲偿还了一部分债务,还有几十万的存款。

当然也结了婚,有了胖娃仔。

后记

第一次啰啰嗦嗦的写了这么多,也算是对自己的监狱生涯有了一个交代吧。时至今日,我感谢我的这次经历。如果没有这次的经历,我可能此生还在那个小山城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特别感谢接出狱的朋友和帮助过我的朋友,是他们让我知道这个世间有真正的友情的,当然我也感谢那些没有帮助我的人和主动和我剥离关系的人,是他们告诉我这个世上的人心险恶,教会了我如何辨别真君子和伪朋友。

我正值青春年华,未来的路还很长,这些经历无异于让我在以后的人生中如何更好的自处和与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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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很扯淡的事。

我有个特铁的哥们儿在某彝族地区当派出所副所长。

我一个人中秋假期去他那里旅行,我让他给我安排房间,结果因为旺季没找到房间,政府招待所又没时间去联系。他自己的宿舍和一个同事合住,结果那同事的老婆来探亲了……

我晚上11点到了他那里,他直接给我拉派出所去,让我睡拘留室,因为那里面有个台子可以作为床,然后给了我拘留室铁门的钥匙。拘留室有三间,都是空的,我睡了最里面的那间,见过的都知道,那个都是无锈钢的钢管,不挡风,最里面那件稍微好点。

我因为坐车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半夜好像听有他同事带人进来。他的同事,我大部分都认识,他们来省会学习的时候,我亲自拿茅台酒接待过的。

早上醒来才发现隔壁关了几个人,也没在意,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带着洗漱用品出去了。刚好碰到他同事进来。

“兄弟,好久来的啊”

“呵呵,昨晚才到。这几天你们没放假啊?”

“放啥子假哦,这几天国家大假,我们要值班得嘛”

“辛苦了,辛苦了,等会儿中午一起吃饭嘛。我先去洗漱下”

“好的,好的,你来过很多次,应该找得到厕所的啊。小X去买早餐去了,给你也带了一份。”

那一刻,我知道旁边拘留室里的五六个犯人看我的眼神是很震惊的。

洗漱完了,我没事干,就回到拘留室里面坐着耍手机,然后点了根烟。

这时我那个兄弟刚好进来,看了我一眼,给我拿了个烟灰缸进来

“你晓不晓得这是啥子地方,烟灰不要乱抖。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忙完了我来找你一起去吃饭”

这一刻,隔壁的犯人看我的眼神更加震惊了……

(那天有拍照留念,不过怕对我朋友的工作造成影响,还是不发了)


有很多人质疑违纪问题。

我这里解释一下,以下回答我绝对没有歧视少数民族的意思,只是我当初的听到看到的,不一定真实。我也好多年没去,只是多年前我的直观感受。

凉山州的情况很复杂,贫穷只是一个小的方面,民风也有问题,当地的彝族犯罪率很高,并且整体社会风气很不正。比如典型的,他们并不认为偷盗可耻,没偷到才是可耻的。有钱才是大爷,至于钱怎么来的,骗来、偷来、卖毒品得来,周围整个村里的人只会觉得这个人有本事,而不在意合不合法。甚至有些山区更夸张,父母直接教育孩子就是,以后等你大了,进城去偷,要什么有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一方面是恶劣的经济环境,另一方面是法制意识极其淡薄的社会风气,还有就是复杂的民族问题,当然还有就是基层民警数量的严重不足。

在这种环境下,造就了当初他们特殊的工作方式。当地的很多泼皮无赖是软硬不吃,但不管什么人都很害怕警察。

因为警察在长期的工作明白一个道理,和这些人做工作是做不通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比他们更硬,更不讲道理。既然不能让你服我,那就让你怕我。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维持着社会稳定,遏制着犯罪行为。

比如我听他们聊到的

1、吸毒贩毒的无赖,抓了放,放了抓。后来的解决办法是,不抓,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怕,打到他求爷爷告奶奶。有一次,把他打完了,抢了他手上的毒品和钱包、手机,直接丢河里去。事后,这个毒贩就跑了,再也不来他们辖区,不管他以后还贩毒否,最起码没有再毒害当地百姓。

2、扒手,这个非常多。抓回来不审,反正都是熟面孔,审了也没用,反拷到栏杆上,站不能站,坐不能坐,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睡觉。要不了一天就给他折磨崩溃。

3、我听说的啊,不知道真实否:我朋友10年刚到当地参加工作时,一辆皮卡车停车在路边,和路边一个人聊天。乡镇公路,很窄。我朋友一直打喇叭,那个彝胞根本不鸟。坐在副驾驶的所长说:小X,你刚来不了解当地的情况,你信不信你再打喇叭,他要拖刀来找你麻烦。说完和几个同事下车,砸碎前车玻璃,把那个司机拖下来就打……

以上情况,就是说明一个问题,当年的凉山州的乡镇警察,根本不存在违纪问题,如果不违纪,他们的任何工作就根本做不了。我睡睡拘留室,对他们只是小事。因为他们经常去找那些惯犯麻烦,有时候感觉某个人可能要犯罪了,比如有个毒贩最近不正常,可能要贩毒,也会找个由头把毒贩关起来。

当然,这几年随着经济发展和扶贫政策,已经好很多了,但我以上说的内容,如果是四川的朋友,应该知道我绝对不是说假话。

应广大人民群众反映,换一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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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身处卑微,才有机缘看透真正的世相。

——杨绛

蹲监狱,应该从刑警队的禁闭室开始算,那是神奇的所在。

我撕开被套,棉絮散发出来的味道跟像是刚盖过死尸。军绿色的被套质量极差,撕成布条并不难,再拧成绳子,感觉挺结实。所有的知识都是有用的,小时候在农村学到的,不仅仅只是种地喂猪,还有搓绳。

绳子够长了,难的是怎么够到天窗的钢筋上去。身高显得不足,站到床上伸开胳膊,还差一大截,设计监牢的人一定心存恨意,设计禁闭室的人,一定不是良善之辈。我努力往上蹦,还差那么一点点,我操,想死都这么难。

为什么想死?负责任地说:我不知道!那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轻生,当时内心混乱,想到自己没办法面对将来,面对家人,面对一切的一切,也许还想到了其他,总之是不想活了,无论他妈的怎样。

在向上起跳几百次之后,外面的大铁门响了,紧接着我所在的禁闭室门开了,我立刻躺着装作若无其事,这时候门口立着一个黑影,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老布,他耷拉着的脑袋,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

老布是惯偷,三天两头进来的主,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衣衫不整,就这样也足以形容他为美男子,汉语流利,言谈幽默风趣,之前的垂头丧气像是完全是装给警察看的。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人:没心没肺地活着,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没有什么事放在心上,可以当爷也可以当孙子,人不坏,有尊严感却没有什么责任心。

老布说他抱了一台电视机,就因为被抓过几次,这次被冤枉成盗窃了,他拒不认罪,但是警察不放过,管他呢,他说。

谁信呢,我想。

老布问我饿不饿,我说还行,就是渴得不行,他说没事,等会儿应该有人送饭给咱们的,应该有,只要我的两个女人不是一起来送饭就好。

奶酪落地,总是有奶油的一面朝下,很不幸,她们真的一起来了。

老布被叫出去又进来,手里提着两包吃的和一些纯净水,嘴里不停的说倒霉倒霉,妈了个暖壶……这下麻烦了,两个女人见面了。

很快,我们多了一个毯子,还有一包烟,我想这是外面其中一个女人的爱和想得到的努力。爱情,总是不讲道理的,是忘我的,是冲动的,是一再放低自己的,甚至是昏聩的,但是爱一个人,谁又能那么理智清醒,无论他是谁,长相如何,无论他做了什么。

————

是夜,禁闭室多了一个人,一个愣头青,长发齐肩,典型的入世未深小毛贼。三人挤一个单人床,满世界都是脚丫子,这厮几乎是搂着我睡。

半夜,迷迷糊糊中被硬邦邦的东西顶醒了,幸好,这厮个子高,戳的是老子的大腿。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几分钟后接着被顶。妈的,我抬胳膊就是一肘子,不知道打在哪里,听见一声呻吟,黑暗中爬起来就是一顿拳头,这厮双手抱住头,我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拉起来想美美地泻个火,被老布拉住了,问原因,我说这牲口想把我当女人给弄了。老布说:别把鼻子打烂了,咱们没别的地方可以睡觉啊,这样吧,让我来。他掀开毯子,半躺着,用脚踹小毛贼的裤裆……

后半夜我睡得奇香,自开始逃亡开始,第一次安然入睡,也许,是我开始好奇,今后的牢狱生涯,是不是充满了刺激,有所期待总比心如死灰要好,哪怕是很坏的期待。

睡着前,老布问我:兄弟,你说的牲口,是什么意思?

————


提审是老布最怕的事,第二天我们都被叫去提审,他先我后。我在走廊等待,戴着手铐,脑袋空空,听着老布的惨叫,也没什么知觉一般,大概自己脑袋顶着一块巨石的时候,是无心关心他人承受什么压力的。而且,我能走到这一步,能是一念之差么?

突然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老布突然从那个房间冲出来,死命抓住走廊的暖气管,紧跟在后面的警察提着一根木质极好密度极高的圆润发亮的短棍——俗称青钢棒——两步过去一把提起老布的腿往里面拉,老布双手跟锁死了一样紧紧抓住不放,嘴里喊着: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他确实应该怕。

又出来一个人,提起另外一条腿,拽进去了。

当时是公元1999年的春天,刑讯逼供还比较普遍,后来似乎改善了很多,原谅我不想有任何机会去一探究竟。

刑讯逼供,是办案成本最低的最见效的方式,在经费不足人员不足,又以口供作为主要定罪依据的背景之下,是不难理解的。

提审我的是队长,领导到底是追求不同,他好像喜欢我的故事,我讲了两个半小时没停,居然没有被打断,而且绝大多数都与案情无关,充满了惊险刺激离奇的瞎编乱造。讲述的过程中几次想停下来休息,瞥瞥墙角的青钢棒,吞咽一下口水,妈蛋,还是继续吧。

我说了,什么本事都有用途,讲故事也是本事。我讲完了,领导累了,换了一男一女做笔录,那是最后一次提审。

十一点多,敲门进来一个四川饭馆老板娘,问警察加班饭吃啥子,问完了,看看我,女警马上问我吃什么,我刚想说有没有面,男警吼道:哪儿他的。女警说:公费里有。

她很漂亮,汉族跟少数民族混血的美女,叫杨丽。杨警官自作主张给我点了盖饭,在我吃第一口饭的时候,她像个大姐姐,不无怜惜地看着我说:吃吧,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个了。

我曾经下定决心,无论多久,出狱之后一定要去感谢那一盘盖饭,可惜的是八年半后我终于自由了,几经周折到了那个首府,买了一张火车票,发现自己在那个城市在多耽搁几个小时,身上的钱就就不够回到万里之遥的家,遂放弃。

祝愿天下所有叫杨丽的女人一生幸福!

愿老布不再有第三个女人。


————

再更

城市的居民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在市郊有个看守所,还有拘留所和戒毒所的存在。人们都在这个世上艰难生存,活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大概一样多,看到又怎样?何勇的歌里唱到:你能看到,你不知道,你能看到,你不知道……

我们会看到很多建筑,见到很多叫单位的院子,但是只是见,而不是识,见而不识。

春天里,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生平第一次走进看守所的院子,几排老式的单层建筑,每排有八个房间,每间面积十二三平方米,最里面的面积是其他房间的一倍。

我被送到第二排,单独的院子,铁栅栏门打开,几个“二管教”守着门,他们身份跟我相同,要么等待审判,要么被判刑期不足两年只能在看守所执行刑罚,要么哪怕身负命案又如何?他们有相对的自由度,负责看门、跑腿、搜身检查等等事无巨细的事情,属于当初的执法拐棍儿。这些拐棍儿后来渐渐消失,成为法治的历史。

走进二排大门,牢房靠左一排直列,门号从9到16号,到头是公厕,厚实的铁门,窗户一律是铁栏杆,没有窗扇。

迈步走进院门,迎接我的是一顿吼叫:打死他……嗨你看什么……弄死你……过来我杀了你……

人类不应该以文明标榜自己为高等动物,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兽的行为总有目的性,而人时而有时而无,人类做事不一定为了什么,这就是人类进化了数万年的脑子。动物靠本能驱动,人类的本能已经改变得异常复杂,需要无数的科学家心理学家去研究,只得皮毛。

我需走过群魔乱吼的院子,那些疯狂的胡言乱语夹杂着少数民族语言,有人双手紧握窗栏杆,有人用力捶打窗台,有人冰冷刺骨地笑着,也有痴呆症状的无所事事,每走过一个窗口,都有两三个装作暴徒疯子一般的人这样咋呼,我的脸是木的,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目不斜视,只是余光在看这一切。心里难免会受惊,但不是害怕恐惧,只是惊异于人间地狱竟然只是隔着一道门。

或许根本没有门,人间即地狱,地狱即人间。窦唯唱过:天堂地狱皆在人间!

我在10号窗口停了一下,有个嗓音爆大的家伙喊着:你给我等着! 我低着头慢慢转过脸,去看发出那种声音的那张脸,他妈的,黑鬼,包公在世也难免逊色的黑。我给了他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让跟着我的那个“二管教”确信我是一个老江湖,从此格外关照。聪明人都会捕捉细节,聪明人都会混得风生水起,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不用过度。

用颅相学看我自己,耳后有凸起的软骨,这说明有暴力倾向,我这种人总是会被某种情绪控制,不由自己,不服输,不屈服,时不时喜欢挑衅挑衅者,这说明我当时还年轻,说明我以后会为此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

基因,决定了大多数的问题,很多答案都在基因里。

15号,里面大概关着十二三个人,干什么的都有,有看起来应该呆在初中教室上课的,也有七老八十的,有看似金城武的孪生兄弟,也有油头粉面的中年人……人们总是误以为监狱里凶神恶煞多,其实跟火车站的旅客一样。他们都坐在通铺上等着看新人登场,铁门在背后砰地一声关上的瞬间,铺上跳下来两个人,一个斜眼儿扑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胸前,恶狠狠地问了几个愚蠢的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另一个忙着搜身,他好像看上了我的上衣,言语间似乎已经在告知其他人,这件衣服有主人了。三天后,那件衣服几经转手,不知去向。所有的东西都有其价值,只是在某些环境里随行就市,物以稀为贵。刚进去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当你失去自由,不能主宰自己,物质除了生存所需,都是身外物。我后来特别理解极简主义,每一件物品,都会成为负累,只是你未曾意识到。

我被组长要求转身,抬头看墙,背诵墙上贴着的监规,也是他,阻止了其他人继续折腾。每个监房——我们称为号子——都有组长,不是民主选举产生,连直选都不是。后来,我做了多年组长,管了很多人和事,对这些没有任何想法,以能者自居,舍我其谁的架势。我们对所有制度最大的不满,往往只是嫉妒别人已经获得了利益而已。

处处都是强者为大,牢房也不例外,而强,包含着很多东西,比如关系,比如金钱,比如凶恶,比如智慧。在一个普遍文盲的环境中,小学毕业就是强,强者恒强,是哲学。

监规大概十来条,匆匆粗看一会儿,他们问背会了没有,我说会了,实际上我只是等着谁从背后给我一脚,开始传说中的一切,但是很奇怪,居然没有等到,我甚至有点遗憾。组长说好了,坐下吧。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等待着谁的飞踹飞过来,结果也没有。几乎每个人都问了我一两个问题,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同伙。老家在哪里?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我的回答,大概令大家感到失望,又一个没搞头的废物,没有利用价值,很快,除了一个勉强能称为老乡的毒贩子让我跟他一起吃一起睡,再没人理我。

人世间就是如此现实,趋利避害,趋炎附势,只是号子里面更露骨更直接,没有过多的虚伪客套。每个人长大后心里都有一把铁锹,自觉不自觉地都想从谁那里挖到些需求,这把铁锹藏于心底深处,如果用心,从眼睛里也能看到铁锹把子。

饭菜是我永远都不想说的问题,说几个菜名就不难想象丰盛的程度:猛龙过江、水上漂,五零板,海底捞,江湖十年一坨坨…… 话说到了坐牢第三年的某个时候,一帮人正吃着午饭,我啪地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跟一起吃饭的人说:有一天老子如果出去了,结婚了,老婆端饭上来,老子一看,白萝卜,老子二话不说把她揪过来就是一顿暴打,然后摔门而去,没有解释,永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

英国皇家的传统是永不抱怨,永不解释。我相信当你明白一切抱怨和解释都是多余,你也会教导后代,不要抱怨,不要解释。

事实上我结婚后还是主动提醒媳妇,做饭最好不要有白萝卜,不要。我甚至不能听到土豆这两个字,瞬间胃能抽成鸡胗子,然而在某个冬天,我还是吃到了炖肉里面的白萝卜,蘸水酸辣,冬吃萝卜夏吃姜,感觉还好,土豆牛腩也不错,啊哈哈哈哈!

这说明,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真的。最公平的就是时间?不,最无耻的才是时间,它不分好坏。

说到伙食,后来被监狱带出去住院期间的某个晚上,七点,新护士来登记,问我:吃了什么?我看她很忙,回答:稀饭。她认真写上,又问:还有什么?我想了一下,说:哦,还有啊……她低头开始准备继续写,我说:还有稀饭。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瞪了我一眼:我问你除了稀饭还吃了什么?我觉得她瞪人的样子很可爱啊,说:噢,还有什么啊,还有……那个……还有……哦对了,还有稀饭。护士没好气地合上本子,说:到底还有什么?我说:理论上还有,实际上还有那个……啊……那个……我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好像只有稀饭哈。 护士离开的时候我笑得无比开心:呵呵呵呵……

需要补充的是:人之于人,真的很残忍,在起码的信仰缺失的基础上,一切的任何的,都会发生并且成为模式,天经地义,有理有据,不容置疑,大快人心,喜闻乐见。

孔老二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出在本国,是最大的笑话,我们总是希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让别人承受,难道不是?

进看守所的第一个夜晚,失眠了。我十几岁有过进拘留所的经历,也听了太多看守所的故事,各种匪夷所思的刑具和玩儿法,无奇不有,所以我觉得他们白天不方便动手做的事,晚上会认真负责地做好的,每个职业都应该敬业不是么?于是我静静等待,等着被玩儿死之前怎么做选择。

睡觉,号子里也要论资排辈的,我的资历只能睡在地铺上,躺着洋装熟睡,等待暴风骤雨到来。

结果,只等到了一只臭鞋,落在胳膊上,然后是安静的夜晚。房间的灯永远亮着,防止自杀,防止任何不利于监管的行为。

后来我想到,文化这个东西,不全是好的,少数民族地区,大多没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当然也缺乏坏的文化,整蛊害人,花样百出,也需要传承不是吗?我们的悠久历史上,有专门教做人肉的书籍,二十四史每隔百八十页,都会看到:××大灾,人相食。人吃人啊,所谓传统文化,何止是四书五经,何止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

————

组长终于找我聊天,他断定我在面“操”(混)得不错,我说没有,真的。他不信,但是也没有另眼相看,我说了,现实。在狱中,你的过去顶多是吸引人的故事,没有制度保障你离退休的权益,现实主义的人,两分法,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觉得你有用的人,总是对你和颜悦色,嘘寒问暖。有时候很难搞懂,究竟人家是关心你还是关心自己。

听过《短发》么?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

我被叫出去剃头的时候,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看着长发一缕一缕掉下来,飘落在地,心疼至极,脑子里盘旋的,就是那首歌曲,关于头发的歌曲我只听过这一首。总有什么歌,适合于那个心境,我现在抱着吉他弹唱许巍的《故乡》,在没有任何悲凉与孤独。当初用笛子吹了几年《苏武牧羊》,某年我去了苏武牧羊的地方,爬上山坡,心里想的首先是:这里有没有可能承包给我挣钱?

回到号子里,组长用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我,说:世界上又少了一个酷哥。

这种不忍直视,九个月后我体验得更深刻,那时我被送到监狱,排队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我名字,举目四望,没找到认识的人,再喊,再找,终于看到了兔子的眼睛滴溜溜在转,他的脸混在一群站过军姿暴晒过的黑脑袋里面,很难分辨,除了鱼尾纹几道白印,整个是块煤球,脑袋上面裂着泥巴一样干裂的东西,那是晒出来的油脂干燥后跟皮肤角质层组成的东西,像河滩的黄泥干裂。

如果要形容当时的心境,我找不到词语,我没有见过一个人几十天可以被变化成那样,成为一种怪异的动物,我只是觉得:人,不能这样!!!

————

顺便说个人吧,一个疯子。

我在十天后被转到了16号,原因不明。里面的组长是老九,人称九哥,寸头,眯着眼,烟不离手,很少正眼视人,原国有企业领导,涉嫌诈骗,已经努力了一年,案件没有结果,当时案件结案没有规定时限,或者说有,但是执行情况不是很好。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比如老九,你在他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国企领导的风范,更愿意相信那是个流氓头子,或者二者真有共通之处也未可知。

16号有一神人,每天没日没夜地睡觉,24小时,醒来动弹的时候不到半小时,两年时间都是这样,身材苗条,没有褥疮,神奇么?

这哥们儿永远一丝不挂,偶尔被屎尿憋醒,爬起来晃晃悠悠走近马桶——一个铁皮水桶,揭开上面的塑料纸,拿起来举过头顶,嘿嘿嘿嘿地傻笑,这时候必须有人吼他,不然,据说他会玩儿马桶……

这厮睡饿了,枕头边永远放着当天的馒头和一碗水,抓起来吃了喝了,接着睡,我不愿意叫他疯子,他分明是睡仙,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疯了。

总有人犯贱,喜欢欺负比自己弱的人,老李就是典型,他喜欢吼睡仙,时不时还拿根细木棍敲他的头,抽打他的胳膊,睡仙疼的呲牙,他说睡仙不老实。他说对了,睡仙何止不老实,还记仇。

看守所每天只有一次十分钟防风时间,所有人都到院子里活动活动,水管接水、洗脸洗脚,靠墙站一会儿,跟旁边号子的熟人聊几句,哪怕只是看看墙外的天空,都顿觉到了另外的世界,难得的自由片刻。

我更喜欢看外面杨树,发芽了,长叶了,叶子越来越大了…… 有一天我从地上揪了几根草,放到鼻孔边深深地嗅了一气,我想尝一口,想吃一撮草,很想,看看周围都是人,只好作罢,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不如一头猪,它可以光明正大地吃草,我不能,就因为我是人,问题是:我还算人吗?

我闭上眼睛,眼角湿润…… 丧尽天良的贫穷!

放风是一个号子一个号子放,我们的时间总是在下午四点左右,院子里唯一的水管在16号门前,那里总是挤满了人。疯子睡仙,就在某个下午放风的时间,突然跑到那里,一丝不挂,手里提着马桶,马桶里满满都是大便,值班倒马桶的人刚好跑肚拉稀,先去大便了。疯子冲出门,大概被很久不见的阳光刺激了一下,愣了一秒,这宝贵的一秒让反应快的人感到情况不对,迅速跳开,多数人还在懵逼状态的时候,疯子睡仙开始泼粪,抡圆了泼出去,近处的人躲避都来不及,顾不上抓他,他又跑回监室,把剩下的泼向通铺,很明显,他特意照顾了老李,因为老李平时最关照自己,他心里大概在唱《感恩的心》吧。

关于疯子的故事,听的不多,因为一个睡了两年的人,很难有多少故事。他们说疯子的案子是绑架,几个同伙都跑了,只抓到他一个,誓死不承认,后来干脆疯了,警察无奈,放了不甘心,结案吧证据不足,只好送到看守所,看他能疯多久,好嘛,这一疯疯了两年,睡了两年。

据说刚开始他也不那么疯,有一次去卫生所看病,有管教说:疯子不是都吃屎么?

疯子当时正在拉肚子啊,取药的他听见那话,手就伸进了裤裆……

这也许只是故事,我并未亲见,单就泼粪事件,我确信他在装疯,因为当天中午,老李狠狠地抽了他几下,刚好从我所在的角度,看得很清楚,他看老李的眼神犀利、恶毒、阴霾,然后立刻意识到了很多双眼睛看着,马上变了眼神,努力挤出憨傻痴呆的笑容,想起来瘆人。

一个人在哪方面努力,一般都会受益于此,他终于走了,无罪释放。老家的公安和民政部门专门来接,待遇不错,只是没给他准备衣服,一丝不挂站在门口,所有人都犯难了。管教问我们:他没有衣服吗?我们摇头,疯子摇摇晃晃退几步,抱起他的枕头,啊啊啊啊啊地哼哼着,老李恍然明白:哦哦哦,他的衣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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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跟朋友聊起疯子,问他们:如果是你,选择坐七八年牢,还是宁可吃屎?他们无一例外地反问我,我的答案从未改变,很简单:我选择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人活着,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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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的日子,没法形容,如果有人真的可以说清楚坐牢是什么体验,我愿意付稿费,而且从优。

在最初的十天里,我几乎吃不下饭,整天包头闷睡,无比惧怕思考,怕想起家人,拒绝一切思考,但是越排斥的越会主动找上门,脑袋嗡嗡,越来越头疼,最疼的时候脑袋缠着绷带,甚至用线裤的腿勒紧脑袋,让人两头使劲拽,挤得血脉膨胀,青筋暴起,头要炸,也无济于事。后来从毒贩子那里得到一个治头疼的办法,将安乃静片碾碎成粉,放在锡箔纸上,下面用打火机烧,用鼻子吸那股刺鼻难闻的黄烟,多少有些效果,那是世上最难闻的味道之一。只是过量了会恶心,会吐,晕晕沉沉半天,恍恍惚惚,宛如难过的迷幻的恶心的梦中。

某一时刻我呆坐着,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伙子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块夹着辣酱的热馒头,闻起来真是好香,算是难得的美味了。他说:吃吧,用不了多久,你都忘了你为什么进来的。

是啊,没过多久,我也开始跟他们一起打牌、吹牛、打架、拉帮结派,不然怎么办?难不成要把自己逼疯?既然这样,只能这样,那就这样吧。

新来的人,统称为新兵,新兵总是很傻,总是因为不懂这个那个让大家觉得愚蠢,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懂得的知识自豪,取笑初来乍到。整蛊是最开心的事情,从进门就可以开始了,各种吓唬各种逗,只是小儿科,无聊是可怕的,多少无中生有最后导致毁灭的事,尽是无聊透顶导致。

每晚七点值班警察准时点名,号子里除了生病的都要站成一排,1234567……依次报数。有个新来的,看起来很狡猾,嘴甜,话多,不停地问这问那,问到大壮,大壮正在打牌,嫌烦,说:新兵,你他妈赶紧准备一下,过两个小时就要点名了。新兵说大哥我准备什么呢?大壮说:呆会儿点名,规矩是新兵站第一个,看见警官先敬礼,那,像这样…… 你他妈手抬高点,对,站起来,立正,双腿并拢,他妈的你残废啊……对,你说,你大声说警官你好,我叫什么,我干什么进来的,我错了,我老婆叫什么,我要好好表现,请你关照,再鞠躬,记住了吗?去,好好练习一下,错了挨打别说老子没提醒你。

新兵学得无比认真,我们心里偷笑,大壮就是嫌他话多,让他消停一下,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忘了这茬。

吃饭完,点名了。警察刚走到窗口立定,新兵迅速跑到最前面第一的位置,这时候我们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这厮庄严地敬了一个少先队的礼,警官吓了一跳,接着这厮大声汇报道:报告警官,我叫王财运,28岁,未婚,他们说我是盗窃罪,其实我不是,但——啊是,我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让干啥子就干啥子,不得有二心,感啊谢! 然后深深鞠躬,在场的人,包括警官都一脸懵逼,只是警官反应超快,用警棍敲着窗台:谁教他的,谁?接着嘴角露出微笑:肖二娃,开门。

肖二娃是“二管教”,他能当这个差,全凭会来事儿速度快,警官说门字的时候,锁啪的一下已经开了。世界上最有眼色的人都在监狱,最聪明绝顶的人都在监狱,只是过于聪明了反而只能呆在监狱,现实生活的社会,不需要过于聪明的人,人聪明过了头,社会就没法容纳了,不合适了,就像你坐在哪个位置看起来很不舒服很不合适,你该换地方坐了。

那天没有人出卖大壮,于是我们在门前的水沟上爬成一排,腰不能挨到地面,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试试看能坚持多久。半小时后我的手臂明显肿了,但是不能换姿势,你要是问我挨到地面怎么办,我只能建议你自己想象一下。

那天我们爬了两个小时整,警官最后表示无趣,说:肖二娃,让他们滚进去,改天再收拾这帮王八蛋。

该警官姓张,有点那个,说话口头禅是:我操。背地里我们都叫他“我操”警官,或者张神经。

“我操”警官说话是这样的:怎么了?我操,你大声点我操,什么?哦我操,这样啊我操,那好吧我操……

不正常的东西都会有不正常的结果,张神经这个诨名也一样。

有个新兵方言很重,普通话有点听不明白,好像是清朝年间的人穿越来的,某天该警官值班,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晒太阳,仰头半躺,脸上遮顶草帽,闭目养神中,新兵好像有什么事要汇报,指着椅子上的警官,问旁边:他叫什么?旁边的哥们儿随意地说:张神经。

张神经,嗨,张神经……新兵爬窗户上越喊越大声,我们都傻了,想纠正他,可惜晚了,警官拿来草帽,坐直,歪脖子循声望过来:我操,你喊什么?我操…… 这边大声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张~神~经!

新兵被带走了,晚上回到号子,哭了,很伤心。他的伤心程度,让人深信他哪怕瞬间父母双亡,也不过就是那样。他太伤心了,我觉得他不该到这个世间来,至少不该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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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人群,哪里就有流行,监狱也一样。但是应该关注经典,不要过于追逐流行,流行总是浅薄,经典则永流传,他妈的,广告的成功就这么厉害。

那年夏天,与看守所相邻的拘留所拆迁,所有的人都转移进了看守所,一时人满为患,16号原来只有12个在押犯人,一下子增加到五六十个人,通铺一个挨着一个挤,地下打地铺也挤到没处下脚,人一多,鱼龙混杂,热闹非凡,时不时刮起一股流行风。

先是算命。

一夜之间冒出了个神算子,用佛珠算命,神叨叨的,越传越神。15号接见日,早晨有人喜气洋洋地找先生随便算算,先生说:今天你不该高兴,因为只有一个人来探监看你,另一个不会来。下午,接见的人红着双眼回来了,说姐姐来了,老婆病了……

有个发明家,整天拿着国家级报纸给人看,说老子是发明家,呶,这报纸都登了,老子怎么是诈骗犯呢?

发明家慕名前来找先生,说老婆许久不联系了,算算在忙些什么。先生数数佛珠,说:夫人不在上海,在哪里卖房子。发明家当时就毛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在上海在哪里?哼,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第二天早上,发明家提着两条烟从其他号子过来,进门扑向先生:厉害啊厉害,真真厉害,我老婆来电话了(具体怎么来的你可以想象,百度解决不了),她在成都处理房产,那里要拆迁了。你以后一定要到我公司来,一定要来,做我的……顾问,对,高级顾问,年薪!

神乎其神的算命先生越来越有名气,一时吃的用的抽的应有尽有,16号门庭若市,往来无白丁,俱是大人物,听说警官也找他算。谁不想预知将来?

人怕出名,很快,看守所开大会,所长训话如下:

听说你们有个算命大师?好。那你给老子算一算今天我会不会把你关禁闭,算准了,以后你随便怎样都可以。算不准,你最好把你的本事给老子收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算命风戛然而止。

但是我很好奇,过了几天,我找先生给算算,他捋捋佛珠,告诉我说:你在这里不超过三年。我说你这不扯淡么,我这案子十年都出不去,你好好算算?他说:咱们是兄弟,不同于别人,我自当尽力,明天一大早起来吧,日出东方的时候你来,那时候最准。

隔日我们对坐着等太阳升起,他虔诚地面向东方,捧着念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沉静如花,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数珠子,最后确定地说:不超过三年,佛珠显示的。

后来,我确实在不到三年的时间离开了那个城市,转监服刑,难道是他算准了么?可是先生也说了我将有4次婚姻,3个孩子,该怎么说?要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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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纹身,一夜之间,感觉号子里人才济济,有算命先生,有发明家,有江湖大哥跟小弟,有文物贩子,有杀人犯,有高级厨师,有大学哲学讲师,有飞贼,有象棋高手,有江湖骗子,有八进宫,有人口贩子,有强买强卖的市霸,有敏感地区抓来的敏感人物,也有画匠,有纹身高手,他们先给某个想留纪念的大哥纹了一条龙。

很快,第二条龙爬在了第二个人的背上,飞贼表示希望与众不同,纹在胸前,另一个人纹在手臂上……大概二十个人都在纹身。人都有从众心理,我做了一件蠢事,让人在胸前画了一个龙头,是很怒的样子,龙牙呲出好几个。画匠是个神秘人,自己都说不清国籍,画成之后我越看越喜欢,疯龙啊,舍不得了,于是纹了。

纹身有点痛,却也不是忍不了的痛,龙头在身,让那些纹过肩龙、盘龙、飞龙的人很不爽,16号再也没有人愿意纹龙了。

但是,隔壁15号兴起了这个活动,无所不能的老四在15号。老四好像很有名气,无所不通,据说已是四进宫,人高马大,脑袋尤其大得夸张,他走在前面,后面的人会恍惚前面有觉得一根棍子顶着一个篮球。老四后来跟我关在同一个严管监区,成为我的吉他启蒙老师。

15号能画能纹的手艺只有他有,一时成了财神,除了兴趣,谁愿意免费劳动?号子里的硬通货首先是烟,老四的枕头里塞满了烟。

但是老四有脾气,高兴愿意了才行,不然你说破天也不干,何况他不顺眼的人呢。放风的时候,老四来拉着一个胖子来让我看那厮的后背,一条巨龙,甚是威武霸气,我夸他好手艺,老四诡异地笑着指指最下面那个龙爪,我操,龙爪抓着个乌龟。

胖子得知自己背着个乌龟王八,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愤怒,但是无济于事,打不过惹不起老四,只好祈求老四想办法给去掉,老四说没办法,已经这样了,颜色都在肉里了,除非割了那一块肉皮,再说挺好啊干嘛不要,老子让你跟乌龟一样长寿你不乐意?

后来胖子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让老四心软,用白灰在原基础上又纹一遍,终于去掉了长寿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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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更多,捡两件说。

前面说的那个老乡,最开始让我同吃同睡的毒贩子死了。

人在举目无亲的时候,在无人搭理的时候,在一双筷子都没有的时候,会感激给你筷子那双手,会感激悄悄告诉你避免犯错的那张嘴,会感激给你一根烟的人,而他,这些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我转到16号后,每天放风时间,他会在窗口塞给我一个纸卷儿,里面有两根烟,偶尔三四根。在狱中,你问服刑人员最迫切的生活需求,多数人会说要烟。

烟,是我们唯一的享受,抽烟是唯一可以忘却烦恼痛苦的时刻,轻烟袅袅,好似散开的愁苦。我收到过各种生日礼物,最特别的,是那年秋天,几个分散的狱友凑起来的半包烟,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道:兄弟,生日快乐!

老乡的噩耗传来,波澜不惊,唯一惊心的人大概只有我,几天不见,最后一面,他的眉宇之间有道竖痕,暗红,我端详着那张脸,平常人,平常相貌,在任何地方见到,没有人能看来是出毒贩子的脸,他甚至那么可亲,他们告诉我他患了失心疯,突然离世,我的心里淡淡飘过一阵凉风。

有时候我真的不能说清楚什么是好人。武则天说:对我好的人,就是好人。我有一天跟孩子说起这句话,他坚决不同意。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好应该怎么评判,有生以来遇到过最有尊严感的人,最有意思的人,最为别人着想的人,结账最积极的人,最有同情心的人,是一个远方的朋友,什么事都做的人,开赌场、卖粉、放水,什么都做,他从没有间断过出事,那是他的生存之道,现在还时时刻刻被定位监外执行中。

那些一直以来被公认的好人,从没有犯法的人,连一句脏话都不说的人,几乎没有缺陷的人,年深月久,却总是我深受其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近常看到一句话:远离完美的人。看来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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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件事,关于死刑犯。

那个夏天,号子里已经挤了60多个人,感觉要挤炸了,在夏日炎炎的季节,有人突发奇想,建议搞个晚会,老九还是组长,他建议搞个比赛,设一二三等奖和鼓励奖,奖品有香烟、方便面和饮料,钱由大家捐出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九久拖未决的案子听说快结了,兴致盎然,情理之中。

捐款的不乏有钱人,你不好想象有些人豪到哪个程度,即使在监狱中,号子里。我不能多说,你只能想象,但是你的想象力会被你所受的教育给限制掉十有八九。

话说比赛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晚上必须睡觉。比赛相当精彩,跳舞唱歌京剧魔术武术,应有尽有,所谓藏龙卧虎,八仙过海,都是人才。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捐款成为评委的大佬们提议让死刑犯表演一个节目,他坐在角落,脚上套着八公斤的脚镣,平时总是木然的表情,等待离开这个世间,或许灵魂已经走了,躯壳还在。死刑犯各有不同,有极力表现成视死如归的,也有悲壮的和叹气哀怨的。

听到叫他表演,这哥们总算的脸庞泛起红晕,有了一丝生气,他站起来,向前两步,脚镣仓浪浪跟着响了两声,脚镣中间的铁链用布绳子吊在腰带上,宽阔的板裤前面被拉扯得下垂,他站的笔直,像是等待受奖的壮士,又像是要喊出一句豪言壮语就去英勇就义。

这哥们杀人偿命,死刑,不日即将执行,因为都是临时突然执行,所以没人知道具体时间,只是知道为期不远,最多三个月,最快第二天临晨。

他唱了一首歌,我忘了是什么歌,只记得大家鼓掌热烈得不行,要求再来一首,第二首歌曲是郑智化的,夹杂着方言,唱到后半部分宽阔的裤腿在摇晃……比起其他节目,精彩还是差不少,但是最后评委们一致决定,一等奖颁给死刑犯,没有任何人对此有异议,掌声热烈,达到高潮,接下来有请一等奖发表获奖感言。

他的感言大概意思如下:

感谢大家,这个奖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也不感激谁,你们不要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有多了不起,不要自作聪明,奖我拿了,为什么不拿?

在所有能听懂的人尴尬表情面前,这哥们自己从评委面前取走一等奖,坐回原来的地方,恢复木然的状态,仿佛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我相信,每个人思考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路径,有人通天大道,有人羊肠小道,有人爬坡,有人阴沟,而且从不更改,小道上走惯的,很难去大路走一回。我接触过很多杀人犯,发现他们的思路都很明显地偏离了常规,结果就是思想决定行动。仔细琢磨每个人的思路,都有独特的轨迹。

贼、纵火犯、贪污犯、强什么犯、诈骗犯、杀人犯,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跟我一样,没那么深刻,都是傻逼!聪明人都在外面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安然无恙。

2003年的某一天,在某个监狱的院子里,一帮犯人在闹腾什么事,我和马腿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热闹。马腿个子很高,走路总是掏腿,马儿一样的步伐,我叫他马腿。

马腿喜欢沉默,深沉,他的脸煞白而平静,无论平视或者仰视,都是深沉,他独来独往,说话像先知,做事匪夷所思,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藏着秘密。

我们看着热闹,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人群,他突然满脸鄙夷略带恨意地说:你看,这些垃圾,他妈的全是垃圾。

对,我当时也觉得眼前一切皆垃圾,我看他,他他妈的也是垃圾,他看我应该也是,我们都是。在往后的岁月里,很多次我听到各种声音在重复说:你们是什么?你们是罪犯,你们是社会渣子,你们是垃圾……

问题在于,我很清楚这些,却不能阻止人们重复重复再重复我们是垃圾这个事实,我们耳畔回荡着永远的声音。我想那个死刑犯也是,在最后的时光,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重复:死刑、死刑……死……

我试着理解他那天的言行,但是我不能,感同身受是愚蠢的词汇,两个人同样被捅一刀,痛感是不同的。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的痛,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家人怎样,童年怎样,有没有被人羞辱,有没有不可抗拒的力量鬼使神差,有没有天打雷劈不得行。

尼采说过: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我想很多人致死未找到自己的阳光,却扎得太深太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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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温情的事。

看守所每月吃肉一两次,水煮,问题是我吃不下去,从小我就不敢吃一丁点肥肉,针尖大也不行,马上忍不住呕吐。但是,他妈的但是,在半年后,我居然能吃下去麻将大的一整块肥肉,这把我吓得不轻,监狱改造人!只是缺乏脂肪的肠胃也受不了这种油荤刺激,拉肚子了。

几乎每次吃肉后都会有大批人开始腹泻,一个马桶经常在排队,严重的拉完了不走开,蹲旁边等着再续辉煌,队伍会从早到晚的排。所有的不适应都可以变成理所当然自然而然,我们这边吃饭,那边普拉普拉在努力挤大便,是每天的常态。

我想起后来住院的一个场景,我和马腿在病床上端起大碗,准备吃面,靠门的病床上躺着的人不行了,护士和医生进来揭开被子,用熨斗一样的东西进行电击,一下,两下,三下……最后摇头,遂放弃。我问护士:死了?护士说:嗯! 我看看马腿,他看着我,我们发现除了看着光溜溜的那具尸体赶紧吃面我们已经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了,于是吸溜吸溜开始刨面,发出比平时大得多的响声。

说到吃肉拉稀,你是不是想说那就别吃肉了呗?你真这么想,我就只想抽你,再给你说个故事:古代有个大臣给皇上汇报说河南河北大旱歉收,老百姓没有米面吃了。皇上问道:他们莫非不喜欢吃肉?

话说我拉稀是很严重的,第二天开始有血,第三天已经吃不下去东西了,到了第四天,已经拉得精疲力竭,自己走不到马桶那里,被人扶过去,还需稳住我,不然会倒,擦屁股的时候,手腕都是软的,甚至感觉不到肛门的存在,早已没有酸爽,唯有麻木和晕晕沉沉,整个人虚脱成了干菜。我想我会把肠子拉空,把肠子拉断,最后把胃拉干,把身体里的每一毫克水份拉干,干瘪着死去……

开始每天都要几颗药吃,屁用没有。第五天,好几个人跟管教说了我的病情,不带出去肯定有麻烦,于是我被带到了卫生室,16号有人坐在那里输液,晒着太阳,他看我,一副很自豪的样子,也许是老子想多了,他可能比我严重,肠子已经拉断了也是可能的,不然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

医生从窗口塞给我几片药,我说这个每天在吃,没用,医生又给了一个针剂小玻璃药瓶,青霉素类的东西,我说这个已经喝了几支,没用,我都拉血好几天了,能不能输点液体啊?

里面问:有钱吗?输液一百。

我啪地把手里的药丢在地上,玻璃瓶碎了,扶着我的犯人吓了一跳,院子里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医生迅速站起来,怒目圆瞪,若不是窗户隔着,她那至少一百八十斤的体积应该已经将我顶飞,我说:为什么? 这三个字用尽了我的气力,过来几个想做好本职工作的人,看见我明显站不稳,一个人扶着站稳都费力,他们让把我放回去先。

我大概留下了什么废话,半个小时后,我被带出去站着,面前有个人,肩膀扛着至少三颗星,他问我想干什么,我听见了,但是我那会儿有点恍惚,明明眼前是一个人,怎么又变成两个人了呢?我摇摇头,眨巴着眼睛,希望能看清楚,但是人走了。五分钟后医生来了,是从事过医务工作的犯人,他拿着一个巨大的水杯,倒进去半袋咸盐,冲水,看着我喝得一滴不剩,那个味道真的不要太美。

当天黄昏,我开始冒虚汗,发抖,脸色据说黄一阵白一阵吓人得很,偶尔说两句糊涂话,偶尔清醒,面带笑容问旁边的人是不是该留遗言了。 有的人意识到我可能是久不进食虚脱了,给我找吃的,结果我们那一波人只有一包方便面,晚上大家都没有开水泡,于是就有人想到了点火煮面。

号子里是严禁点火的,何况天黑了,墙上有巡逻的哨兵走来走去,很危险。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也没有结果,都看着老九,他手里夹着烟,皱着眉头,这时候有人开始撕纸盒,有人撕衣服,也有人一再提醒:出事了大家都有麻烦。 我看着这一切,说算了算了,但是声音小到大概只有最近的人能听见。

老九突然把烟头丢出窗口,说道:妈卖批,点火,锤子大的事。

纸点着了,在铁门的旮旯角。然后是撕好的布条,一根接着一根,洋瓷饭盒架在上面烧水,布条燃烧的火焰,将墙壁映得像个电影幕布,有几个人尽量堵着窗口,防止墙上的哨兵发现,但是烟是堵不住的,飘阿飘啊,终于还是飘进了哨兵的鼻子。

值班管教接到哨兵报告,带人迅速赶来,所有人起立,除了我躺着,老九聪明,哈着腰指着我说:勒个娃儿不行了,好几天啥子都没吃,实在是莫得办法,想给他烧点开水泡点面,不想麻烦管教,结果还是给你添麻烦喽……还有很多人也帮着说了很多好话,好歹免了一个大麻烦。

肖二娃跟在管教后面,见缝插针地说老九:九哥啊,要水你喊我啊,搞这些名堂。老九接口:那麻烦二哥一下嘛,管教慢走哈!

这个小事,叫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

————

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个人,维族。

据说抓他用了一个排的人手,最后是一支枪顶着脑门,这哥们儿才束手就擒。只是看着他那文弱书生的样子,不好想象那些传言是真的。

他不会汉语,起初的日子跟大家零交流,不停有人被叫出去交代一番,我观察每天24小时盯着他的眼睛不少于五六双。他戴着最重的脚镣,没有人知道他的案子,没有任何小道消息,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迷,唯有脚镣可以说明:这是身负重案的家伙。

他的皮鞋是质量超好的那种牛皮,夹克有防水功能,这在当时很罕见,虽然他表现得一句汉话不懂,我发现他好像总是在侧耳听着。好奇心驱使,我去找他聊天,说东道西,他看起来面无表情,不知所谓,我还是不停地跟他聊天,我摸着他的手说:你的拳面很平,有多年前的老茧已经软化,这是练过很长时间的手。他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光芒,瞬间消失。

过了两天,我又告诉他:听说你要被带走了,我猜应该是坐飞机,这里面盯着你的人有4个,但是没所谓了,对吗?

后来我发现,他想我去聊天就会看我,面带微笑。我们坐在一起,我鼓励他说话,我说没关系,你会不会说汉话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是不是不流利?没关系,你就跟我说,不然我跟白痴一样自说自话有什么意义?他低下头,沉思片刻,抬头看看我,好像同意了。我问他,朋友怎么说?维语。

阿亲纳,他说。

从此,我们开始更多地交流,他的家乡,他的家人,风俗,他也表达了对我的感激,感谢我给他一些日用品,给他脚镣上缠布条以免磨破腿,感谢我一直跟他聊天。这哥们的汉话水平是真差,听得懂百分之八十,会说的大概百分之五。

我们也谈了关于他的案子,这说明我获得了非同寻常的信任。

号子里总有耳目,有些人常年等着出卖别人立功,争取减少刑罚或者免除刑罚,我见过这样破了大案的事,主角是个娘里娘气的老头,油头粉面,精于此道,监狱几出几进。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人知道,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人们总说女人是非,男人无所事事的时候,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自己也利用过这种耳目,在绝望的时候,故意跟耳目把关系搞得很瓷实,无话不谈,漏一点风,等待对方挖坑,洋装愚蠢地跳下去,告诉对方一个虚假的事实,静等提审,果然神速,第二天就被叫出去问话了,这是题外话。

却说汉话不佳的哥们儿,告诉我许多事,不知道是不是也出于我同样的目的,试探或者等待我去做什么,但是没有,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我只是想更有意思地打发时光流逝,希望即便身陷囹圄,也有新的东西装进自己的脑袋,这个一脑袋自来卷儿的人,给我很多稀奇。

我们的友谊,在不断试探的过程中渐渐增进,聊天的时间在日渐增多,话题无所不有,我们发现对方的故事总是那么新奇乐,我们像来自不同的星球。

人与人之间的相通,根本不需要一辈子那么久,除非愚蠢到需要那么久。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将很快被押解,后半生将在狱中度过,或者还有更快的解脱,想到这些,我的话变少了,有时候我们就是静静地坐在一起,默默无言,等待时间过去。

终于,在一个天气渐凉的早晨,准确地说,天还没亮,铁门哐当一下,开了,门外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警官带着肖二娃进来,让他收拾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睡觉不脱衣服,从地铺上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爬在通铺上,正对着门,看着他拖着脚镣一步一步往出走,刚到门外,突然折返回来,像是怕被拉住一般快步往回走,脚镣仓浪浪地作响,三步就到了我面前,他伸出双手,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看见他眼里有某种光在闪,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是不是该祝福一路顺风?

他使劲儿握了一把我的手,说:阿亲纳!

————

大概在七月,我们又集体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院子,原来的拘留所,看守所被拆,拘留所也很快会拆,只是过度收容我们一阵子。

住久了的地方,没有不舍,毕竟是号子。我二十三岁的几个月就在那个里面度过,几个月的命。后来我总是很珍惜时间,不肯跟没意思的人度过哪怕一分钟,我总是告诉别人,我跟你相处两小时,那是我两个小时的生命,不会再来,懂么?

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门前的水池,记得进号子三个月的时间,我在水池边洗脸,池子下边有积水,我从水镜中看到一张猴脸,三个月没有理发刮胡子,甚至没有刷牙,没有镜子可以照,三个月过去,我的络腮胡跟头发一样长,我的那张脸,足以证明——人类是由猿猴进化而来。

新环境,老房子,区别在于每个号子都有与房间同样大的小院子,上面是钢筋网,墙上有过道,警官和“二管教”以及医生从过道来来去去。不清楚那么多人关在何处,我们号子七八个人,没有一个认识的。左手隔壁是最后一个关男犯的号子,再过去空着一间,然后有三个号子关女犯。有人从医务室掰了一小块镜片,用竹片夹着伸出去,从取物口的方洞窥探女犯走过。

隔壁关着的犯人中,有个好事的小混混,动不动就跟那边的女犯吵起来,每次都是很大声地骂,毕竟隔着一个号子。每次都是以他的落败收场,吵架斗嘴,女人总是强于男人,除非理亏或者怕激怒男人。排除这两种情况,男人要赢,诸葛亮舌战群儒的能力也是不够的。当吵架只是吵架而不需要讲道理的时候,女人深知该怎么赢得胜利。

小混混每吵必败,又爱挑事儿,精神可嘉,可惜没用于正途。最后一次大吵,那边不止一个女犯参与,这边也是人多势众,脏话连篇,我这种从小浪迹见多识广的人,从来没有听过那么脏的话,我不知道骂人可以那么狠那么让人恶心,每句话都如同一盆最脏的东西泼出来,隔壁的队伍越来越小,只剩下小混混还在负隅顽抗,也是渐渐颓势,那边不依不饶,越骂越狠,小混混最后被骂哭了,大声地喊管教……

人的好,有上限,人的坏,没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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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号子,我认识了兔子。

兔子很真实,穿着定做的冠奇洋服,脚上是意大利限量版的运动鞋,他说他家里啥都有,就是没钱。多年以后我们相聚,他从奥迪车里拿出中华烟递给我一支,不好意思地说:出门抽这个,家里抽十块钱的。人,难得是真实,这是我们之所以天长地久天南地北一直有联系的原因之一吧?

兔子从十三岁开始做职业扒手,我认识他的那年二十八岁,十五年间,兔子做过扒手,摆过赌摊,还有各种偏门,悉数捞遍。我喜欢兔子的爱情故事,有空我希望可以写一下,特别是他从派出所放出来,那个叫红的女人,搀着兔子娘站在街边等他的场景,我怀疑我是不是可以说清楚他当时第一次被最爱的女人知道自己是个贼的感受,我却能理解他为什么在被原谅以后明明决心不再做贼,却毅然决然地选择弃她而去。

贼,也是人,有尊严。

兔子喜欢电影,我开始知道莎朗斯通和黛米摩尔,就是通过兔子的讲述。兔子最大的愿望是拍电影,他说如果拍他的故事,名字要叫《背面》。没有解释。

去年春节,我跟兔子站在那个直辖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前合影,他的手搭在我肩上,心里一暖,多年以后他的脸上爬满皱纹,又一次缓刑,被高科技定位,不能出城,他们那种人永远饿不死,永远在捞偏门,永远有找银子的方法,永远有美丽的分分合合的女人,永远不会安定,永远有潇洒和难言的两面,没办法过正常的生活,却不失为一个懂事的拥有最高理解能力的好友。

前段时间请客,饭桌上有个警察朋友——至少我觉得是——用手机扫我的脸,我并不清楚显示出了什么,我倒是希望一切都有,让其了解我究竟是什么人,了解我的另一面,然后做个取舍。那一刻,我的内心很难过。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背面,还是从前的我是背面,我未必人格分裂灵魂异化心理变态,但是我有背面,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不清楚到底哪一面算是我的背面!有时候希望天下尽人皆知,有时候希望永远埋藏,把一切带进坟墓,无人知晓。

知乎有个问题是:为什么监狱要对犯人进行人性化管理?我给了一个回答:因为犯人也是人。

当然,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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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中秋,第一次在狱中过节。

看守所第一次人性化了一把,延迟睡觉时间,我们对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在钢筋网下面的小院子里高歌。

唱歌是兔子带起来的,他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然后我加入:无尽空虚,似把刀锋静静穿过心窝……

其他人也有唱几句的,但是那个夜晚属于我们俩,一开始轻轻哼唱,后来撕心裂肺无视一切纵情高歌,直到嗓子唱哑。

每逢佳节,多数人的心里都会想到亲人,亲人应该也会想着狱中人,只是谁也不清楚到底谁更悲催,到底谁有泪流,谁心里泛着苦水,谁的心尖在淌血……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

从那一天开始,我再没有喜欢过年节,即便出狱后,总是希望逃避节日,逃避盛大的一切,逃避思念,逃避煽情,逃避被迫的想念,逃避人类有意制造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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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的犯人们,判刑前很少有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有罪的,人们总是会为自己的罪责开脱,趋利避害是天性。莎士比亚说过:人做了无耻之事,必会用一万倍的无耻抵赖。

我的判决用了半年的时间,深秋时节,终于可以送到监狱改造了,这算是解脱,毕竟可以在更大的范围活动了,监狱服刑改造可以争取减刑,看守所坐一天也只能抵一日。据说饭菜也会稍有改善,何况只要有广阔的空间,一切皆有可能。至少可以写信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写给谁。我还没有与家人联系,我跟警察强烈要求不要把逮捕通知书发给家人,撒谎说他们年事已高,心脏不好,人命关天。这个代价就是我放弃了任何找关系减轻刑罚的机会,缺吃少穿,听天由命。

坐在去监狱的车上,货车后箱,敞篷的,车在郊区颠簸,远处高山耸立,天空白云灿烂,路边灌木丛生,又一次想到逃跑,谁不想跑?

在被捕前,我们逃进村庄,跑进山里,两次掉进冰河,差点冻死。我们被村民围追堵截,被警察追,被大自然折磨,几经生死,也没能逃脱。在刑警队,在法院,在每个机会来临的时候,我都会罪恶地想到逃跑,尝试过,十三年的刑期,我不相信自己能活下去,太长了。

生命在于运动,看守所里每天无所事事地生活让我感到身体已经垮了,每个关节都不再灵活,肌肉无力,当我想到纵身跳下车,拼命逃跑冲刺几百米的时候,心虚了。我大概能跑过警官,但是我肯定会被旁边的犯人抓住,尤其是两个刑期三年的家伙,身体好得像野牛,他们为了抓我立功,会像猎狗逮兔子一样吧?

监狱例行检查身体,脱光上身,退下裤子,狱警领导用棍子挑起我的生殖器,让抬起来,扫了一眼睾丸,拒收。

我的下体皮肤感染了一种细菌,已经三个月了,不停脱皮,奇痒难耐,皮康王皮炎平硫磺软膏甚至青霉素粉,都无济于事。我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挥别兔子,又回到看守所。

听说盐水对皮肤问题有作用,于是每天洗,一大早就开始狂洗全身,只有冷水,冬天已至,地面开始结冰,找了几个大可乐瓶,灌满水,用绳子挂到钢筋网上晒晒,好歹不那么刺骨了。洗完之后再用盐水洗下体,然后躺在垫子上晒太阳,盐水和阳光治愈了我的身体。大自然给了很多东西,只是人们不怎么珍惜。

女犯有个“二管教”,就叫她秀吧,少数民族,不知道什么罪,好像判了一年半,余刑短,在看守所服刑,虽然长相并不那么秀,但是也算不得难看。她每天在网上的通道来去好几回,买东西,送药,通讯,等等。我晒太阳的时候,全裸,号子里的犯人在秀路过的时候会喊她,用她的语言调戏她:秀,看这里,看这是什么……

一开始她羞红着脸跑过去,我也羞得赶紧遮住,再后来她不跑了,骂一句流氓,我也懒得遮了,终于有一天她扫了一眼,说:那么小……我气坏了,吼道:冻小的,他妈的冻的!

环境改变人,秀每天被男犯们调戏,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习惯了,甚至放肆了,习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你所处的环境,会让你与其他人形成共同的价值观,你的羞耻心也会与你经常在一起的人一样,一切的理所当然,都是环境告诉你的,你引以为荣的,你习惯的,也许是最毫无廉耻的。

再见到秀,是两年半后,在一个大医院住院。当时我病重不得不住院治疗,每天躺在病床上,脚镣铐着一只脚,另一头铐在床头钢管上。去检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脚镣的一头,走过长长的走廊,走过院子,走过更长的走廊,其实也是走过很多人,很多惊奇怪异的眼光,遇到单位体检,需要走过更密集的人群,他们闪开一条路,所有的眼睛盯着我,我穿着粗棉布囚服,被采石场的石头磨破的地方打满补丁,我提着脚镣,不得不一瘸一拐地前行,所有的目光像箭般射来,我感到头皮发麻,皮肤紧绷,喉咙发干,视线模糊。

做b超的医生手拿一根胶皮管,抽了一下皮床,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说:把鞋脱了,腿放这儿。他似乎也想说:你们这样的囚犯我见多了,你老实点儿。

我喜欢读心,无论是否有误,就是喜欢透过眼睛去发现别人的心意。我很认真地端详那张本应该出现在成人电影中的脸,那双容易让人泌尿系统发炎的眼神,是不是掏个耳朵都会早泄?

我低下头,放下脚镣,弯下腰,准备拖鞋,啪,他又抽了一下床,催促我:你快点儿。

我哐地一下就把腿摔在床上,脚镣的大半部分在空中晃悠,碰到床腿哐当哐当一下一下的响,我直视他的双眼,大概很冷,一句话不说,我们就那么对视着,对方的角色由白转红,再变青,又变紫,慢慢变白,时间一秒一秒在过,直到他说:算了,不脱了,躺下。

我想,如果没有经过人群,走廊里没有那么多群众的眼睛,我应该不会那样。也许。

某个早晨,床边哗啦啦围了一圈儿人,查房。北京来的专家站在我最近处,环顾四周,对医生和实习大夫们说你们看,这就是典型的红细胞增多症。他让撩起衣服,我照做了,他戴上听诊器,却盯着我胸前的纹身——龙头,问:这是什么?我不说话,时间顿住了一般,气氛有点紧张,医生们众目睽睽,我的脸越来越烫,专家又问:哎,问你呢,这是什么?边问边用听诊器敲了一下我的胸口。我本来已经背过脸去,只好转过脸反问他:这跟我的病有关系吗?

世人眼里,囚徒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在狱中八九年,甚至不了解自己的母亲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子,她近八年时间给我写过两封信,总共加起来不到一百个字,每个字的每一笔大概都伴着一滴泪,每个字也都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她对儿子无法原谅的恨,我能感觉到这种恨是绵绵不绝的,与日俱增的,是时间不能消解的,是耻辱的,是刻在骨头烙在心头的,是不可磨灭的。

我想起一个小姑娘,五六岁吧,天使一样,穿着裙子,每天遛到我的病房门口,笑笑,然后走开,如此三四天。平时在白天,警官很少在,陪床的服刑人员也常常遛出去办自己的私事,余刑几个月,不犯大错就行。我虽是重犯,离家万里之远,六公斤的脚镣铐着,能怎么样?

突然有一天小姑娘的动作变得很慢很轻,像是怕被我发现,她不再笑,眼睛里是恐惧好奇疑惑和半信半疑的混合状,她不再靠着门探头进来,躲在门对面的墙边,很快走开。看过七八次以后,小天使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门口,第一次开口跟我说话,怯生生的。

她用自己民族的语言说:你是犯人吗?

刚好我能听懂那句话,我第一次后悔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尽然带给我莫大的刺激。这句话是一把长剑,肯定刺穿了什么,把我钉在了墙上,我说不出话来,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开。

……

某个早晨洗脸刷牙,在洗漱间的镜子中看到了秀的脸,她也在打量我。

下午,她趁没人的时候送来一盒烟,站在说了一会儿话,说她出来一年了,孩子病了,住在走廊另一头的病房里,看得出她生活很艰难,我让她抽烟,保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她给我们都点了一根,害羞地说她平时不抽烟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抽。

秀每天下午都会来看我,给我带杂志带纸和笔,虽然她不识字。秀的汉语,跟我说她的民族语言一个水平,我们的对话很少,聊完近况,没话说了,我们默默地坐着,我希望她在那里坐着,不要离开,坐到地球爆炸那一刻,虽然她看起来有些邋遢。她好像也更愿意跟我相处,她可以抽烟,可以傻笑,可以仰头望天花板长吁一气,我们有共通的东西,我们不排斥彼此,我们在一起不怕彼此怎么看待自己是什么人,做过什么,将会做什么,我们在一起像是躲在一个碉堡里,躲避世人。

大概如是。

我对秀没有关于性的幻想,陪床的犯人倒是积极地想去努力,我怕他影响我这一段交流的缘份,怕夹杂龌龊的事,告诫他不要生事。

性,是永远的话题,有个上岁数的女警察取笑说:牢里蹲三年,母猪赛貂蝉。我说:母猪,也要年轻一点的吧?!

————

回到看守所的当夜,打群架。

中国的任何地方,都会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监狱尤甚,以老乡为主的最多。

在狱外的人想来,狱中都是恶人,打架甚至更凶残的事必不可少,事实上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我在16号的日子,有一阵子天天有战斗,每晚都有人喊管教申冤,挨打的总是那几个人,打人的也总是那些好勇斗狠者。

号子,监狱,是社会的缩影,一个人在外面只有挨揍的份儿,在狱中也一样,一个人只有活得有尊严,做人够骨气,坚强不屈,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欺辱。这个不分民族不分男女不分年龄不分地域,我确信。

人生在世,活的是人格,如果你没有力气,至少应该有智慧,如果都没有,至少你要有自知之明,如果这都没有,你又没人罩着,那就自求多福了。

那晚的事起因很小,就是别人踩了我的被子又拒不道歉,一争执起来,立刻出现三大势力团伙,一派向我,一派向他,另一派最可恨的,是看热闹的。总有一些人恨某个喜欢欺压他人的势力,恨得咬牙切齿,却从不做什么,佛性十足地等着看报应,看不到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永远不能冒险,不能那么傻,不能得罪人。往往这样的人会成为一个群体,他们只要靠向正义的一方,邪恶力量立刻变小,收敛不少,但是他们是什么人?聪明人。

聪明人是不会为了大义着想的。

我的敌人,平时就喜欢欺压新犯,时不时动手动脚,好在鱼找鱼,虾找虾,我很快有了一帮朋友,大家一起也能相安无事,毕竟,有组织了。有弱小的,我们尽量拉过来一起吃一起睡,避免发生纠纷,能忍的尽量忍了。但是那天突然不想忍了,大概是被监狱拒收后,心理有点憋,话语中带着刺激,对方被激怒,冲过来就打,所有人都站起来,除了墙头派,全部动手,一时碗筷与茶杯齐飞,拳头跟脚同色,叮叮当当好不热闹。与我对战的卷毛力气不小,把我推到墙角,用膝盖顶我的腹部,我抓住他的卷毛,拳脚相加,打得难分难舍。那边厢两个未成年犯扯着一个老头子开撕,门口五六个人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解,大鼻子跳到铺上,瞅准时机给谁一个飞踹,他们当中最有智谋的家伙,站在铺上指挥……

那一仗,算不得酣畅淋漓,至少也宣泄了内心三个月的憋屈。为什么是三个月呢?因为之前有一场战斗,没打起来,但是很解气,我们两个人,吓退了九个人,而且是在我跑肚拉稀的第二天。

当时我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唯一的队友是个兵哥哥,到底当过兵,身手敏捷,跳下去掏出两只洋瓷碗,当当一磕,跳到我身边,一起面对齐刷刷的九个金刚一般的家伙,我心里一热,回头看看,我操他妈,说好的一起上的人呢,低头一看,装着系鞋带的,看天花板的,整铺盖的,低头沉默是金的,不是说好要统一战线么?不是说都受不了这帮人欺负么?我他妈过得好好的,这不是为你们出头吗,怎么就沦落成以二敌九的傻逼了?

老子气的牙都要咬碎了,拉肚子拉得头晕,还要装出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真是日他先人个板板了。

对方很得意,不屑地瞅着我们两个傻逼,对五米开外的我们喊话:嗨,老子们打人打了多少你知道么?

兵哥哥又当当他的碗,说老子不知道,老子想看看你们多能打。

我也没闲着嘴,给了对方一个微笑,说:打人我不会打,老子只知道杀人。

对方一愣,我指着带头的说:兵哥,其他人别管,这个,就他。我用筷子指着那人的脑袋慢慢地说:你的眼睛今天是老子的了。

空气凝结了,六十多人的房间,静得苍蝇都不好意思飞了,他们好像没人愿意第一个冲过来涉险,碗筷在这时候变成了要致人于死地的武器,他们手里的水桶和石头好像顿时显得不够锐利不够骇人。

我们也不敢向前半步,毕竟有病在身,站着头昏眼花,而且势单力薄,还好兵哥哥也不傻,静观其变。

僵局被打破,要感谢墙角的隐世高人,他用他们才听得懂的语言说了一句黑话,对方嘴里嘟嘟囔囔了几句,说了些照顾面子下台阶的狠话,先后坐下。

高人据说曾是当地一方霸主,早已隐退,不想晚节不保,杀人入狱。人,总会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只要踏上一条路,无论后来你怎么改变方向,前方都有东西在等你偿还本金和利息。高人每天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不与任何人为伍,不管发生什么事,从不理会,唯独这一次破例,原因不明。他所说的那句话很难翻译,可以理解为见好就收,也可以理解为:了解你的敌人,适可而止。

我叙述此事,不是为了说明我们的勇,这种陷自己于危险的事情,除了证明我们是傻逼,什么都证明不了。若非运气好,若非唬住了对方,我们的死相必然十分灿烂。替人出头,打抱不平,在这个国度,永远只是蠢货的行径,你所保护的东西往往只是梦而已,你所保护的人,并不会如你所想那样感激你,你所在的队伍总是表面团结摇旗呐喊,实则人心涣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将用你的血证明这一切,证明过了你的理想主义也不会改变得那么彻底。

前几年,经常驱车路过兵哥哥的老家,希望他一切安好,再不会为谁冲动,冲动是魔鬼,虽然可以让你做个血性男儿,可以交到过命的朋友,但是也会让你万劫不复。

————

最终我还是去了监狱,不过在去之前又一次换了地方,这次是新盖的看守所。

我赶上了大改大建的混乱时代,搬来搬去,因此才有男女犯关一排的混乱局面。1999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扫黑也让我赶上了,16号开始,各路神仙,无奇不有,从市场上强买强卖的市霸,到跺跺脚震荡一方的传说中的人物,一时人满为患,热闹异常。只是真正的大哥保外就医走了,不知道江西某县城有什么神奇医院可以治好大哥的毛病,反正大哥据说去了那里,然后就云里雾里了,他的二弟经常很兴奋地告诉我大哥坐飞机来了,大哥安排好了,大哥飞走了……

他们后来统统劳教。劳教是当时刑事犯罪最轻的判罚,听说劳教所对于很多人来说,是走过场的地方,后来他们告诉我,二哥一伙在劳教所三个月就自由了。听说哈!

凡事都有两面,劳教让一些人失去自由,以很多罪名,造成了很多人的不幸,但是也被很多人期盼,成为逃脱重刑的渠道。

劳教制度是很多年为人诟病的制度,是时代的产物,是现代文明的阻碍,是司法体制存在的弊端,是社会进程中的一道难看的墙,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当时有很著名的事件,加速了劳教制度的取消,主角姓孙?

刚好,大哥也姓孙。

巧合的是,二十年后,全国各地再次刮起 扫黑除恶风,火遍神舟的昆明黑社会大哥,也姓孙,他叫孙小果。

姓孙的著名人物,还有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而佛法无边。现实中的法律,是一个缓慢发展史。

什么是法?法律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这是一条标准答案,在过去和将来的很多年里。

我入狱的时候,中国大地上到处播放着激昂的歌曲:我们的大中国啊,好大的一个家……入狱之后,到处播放的是:妈妈的羊皮袄。可能这还是不够情绪,还要放:妈妈呀妈妈,儿思念您,妈妈呀妈妈,儿思念您……这首歌我听了八年多,一开始肝肠寸断,后来麻木到听见跟没听见毫无区别。我说过,时间最厉害。

时间有多厉害?举个例子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句话有很多下半句:久贫家中无贤妻、花前月下有情人。

很少有人知道最对应的下半句其实是:

长刑犯人少亲情。

————

新看守所,有冲水蹲坑,有洗脸池,房间多了,人少了“二管教”好像也少了。

开了一个小灶,有钱可以买食物,小卖部永远存在,经济社会真的到来。

新号子遇见高僧,学会念经和念咒,这在监狱是严禁的,但是谁能管住的吧的吧一张嘴。有一段时间,冷雨不断,孤独不已,心烦意乱,苦恼非常,时时靠这个打发时光,念久了进入一个恍恍然的状态,不思不想,不知疲倦,再念,嘴唇发麻,内心平静,慢慢有入定之时,再久,忘却自己,睁开眼,恍如隔世,看谁都是空气。 宋朝有高僧大德说:闭门即是深山。

我有避世之心,但是我也怕超然过了度,疯了怎么办? 于是放下,不再念。

很多东西就是工具,宗教是哲学,进入了,也许一生情感有了寄托,幸福圆满,也许一样苦海无边,更迷茫。我愿意学习所有,自己思辨一切,我愿意自己度自己。

后来在转到第二个监狱服刑的时候,有幸交往到一位诗人,现在百度,看到他那桀骜不驯扬起的尖下巴,想笑,又不免怜悯。

诗人的话如下,这是跟我说过的名言,请用四川方言读:

诗歌,啥子是诗歌?逗是分行写作。

你勒个,可以算是诗,也不能算。

写诗,只有一个人比我好,李白,他死了。只有鲁迅可以批评我,但是,他老人家也死了。

人,要是老死,太他妈可悲喽!

以下是对别人说的:

你跟我谈啥子?诗歌?你晓得啥子是诗歌?哼!

你活着,简直是可耻。

爱这个东西,不要说出来,说来,啥子都不是喽。

————

诗人自封为一派创始人,著作甚丰,发表的不多,朋友遍布海内外。文采斐然,诗意盎然,做人充满诗性,有一天突然收到几千块钱,对于常年拮据的他,无疑是发财了,诗人拿着换来的代金券,像个散财童子,散尽钱财,只给自己买了两条烟,他说:钱,勒个东西好麻烦,我不在乎钱,我也不晓得要怎么用钱,有吃有穿,够喽,大笑一声出门去,老子岂是蓬蒿人,狗都撵不上。

那两年,我写了很多东西,大概只是情感精神的宣泄方式,无意中被诗人看到,引为知己,一时相谈甚欢。但是自古文人相轻,他的性格更像一个古怪的孩子,注定相处难长久,诗人毕竟是爱诗的,他挑了我的一首,悄悄寄给诗刊发表,我记得几句:

我想回去/我的发丝/依然顺着你梳的方向生长/我想回去/天空飞过的麻雀都知道/我想回去/喝一壶烧刀子/死在你的怀里

为什么说念经又拐到诗?因为我很快不写诗了,我发现诗人跟笔友失恋后一夜崩溃了,住院很久,出院时山羊胡子已经很长了,虽然翘着,眼神已然暗淡下去。

他的狂傲,不可一世,恃才傲物,大概都是靠着诗在撑着,内心脆弱敏感,情感脆弱不堪一击,梦一般的诗,梦一般的虚幻飘渺,究竟能抵御多少人间苦楚?

我担心我写下去会像他一样,正如我担心我念经念咒年深月久会皈依佛门一样。

我要活着,自信而独立,自知而超然,绝不依靠其他任何东西撑着过下去。信仰,在这个国度是没有的,人们是有崇拜,没有信仰,人们信奉的只是实用主义,但不会让信仰约束自己。人们求子求官求平安的时候去烧香拜佛,却不会向神佛忏悔,接受惩罚。

我意识到自己需要务实,写下了一段话,然后丢掉了写作的习惯。那段话是:

我的理想铺满野花

我希望娶个简单的老婆

生个复杂的孩子

……

————

在看守所里的九个月,家人对我的去向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关系都没有任何联系。离开家乡时的女友还在省城,我们在两个城市,相处时间加起来不到12个小时,不知道她为何在我离开时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她求我带她走,我说不行,我会写信给你,她说你不写呢?我笑说:那说明我爱上了别的姑娘。

那是最后一面,我从此再无音信。在看守所里,用烟盒纸写过几句话,坚决撕掉,我想我漫漫人生路很多年都将在狱中度过,她知道了,会伤心难过,也许会不顾一切来探监,我于心不忍,若苦苦等待,更是折磨,若不管不顾,或者慢慢淡去直到两两相忘,是另外一种折磨,索性,让她以为,我已移情别恋,是个绝情郎,也罢。

时间很不要脸,它无耻地向前,从不停止。当我回到故地重新开始生活,走在街上遇到前女友们,她们的孩子挽着母亲的臂弯,发育早的孩子个头快超过了我,恍如隔世,一切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对我像是昨天的故事,对她们是若干年前,相逢一笑。

我的生理年龄已过而立,心理年龄还停留在23岁,我已是修行千年的老妖,动辄又好像是个懵懵懂懂的青涩少年。女孩子们叫我叔叔,很诧异——不是哥哥么?

家人在我服刑一年的时候,终于收到入监通知书,第二年的夏天,父亲突然出现在监狱采石场,那是一座被挖去一半的大山,狱警带我到山下小屋旁。我一身尘土,手上布满老茧,父亲老了很多,腰背不再挺直,短短十几个月,两鬓添了不少白发,颤颤巍巍搂着我痛哭流涕,我侧过脸,他的头在我耳边厮磨,悲泣,不远处干活的犯人看着我们,有的人不忍直视,背过脸去,有的在抹泪,我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等他哭诉够了,劝他早点离开。

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有点走不稳,他老了,不再是那个暴力的拿起任何东西都往我头上招呼的男人,回想二十多年,我们从来没有正常有过一天父子间的亲昵,在我二十五岁失去人生自由每天与石头相伴的时候,他来了,悲苦地抱着我痛哭,哭诉他的不幸,我不知道我身为这个不负责任的曾经极度暴力的自私透顶的又是不幸的老人的儿子,应该怎样?

风吹鼓起他的夹克外套和裤管儿,我真担心他被吹跑。在确定父亲不会回头的时候,我转过身,面向土墙,眼泪崩涌而出,怎么努力都夹不住,即使我用力捶打着墙壁,打烂了拳头,也控制不了那种悲痛,呼吸都要断了,喉咙深处发出从来没有发出过的音……

回到监狱,大病一场,高烧,呕吐,昏厥,最后吐血,然后整个人都轻了,郁结的东西大概吐完了,我独自坐在牢房的门口,身后一片污秽,眼前花园一朵玫瑰正在无耻绽放。

八年半的时间,父亲来探监两次,母亲和姐姐妹妹起初还有信件,后来没有什么联系,其间多次病到急救,九死一生,不得不转到另外一个偏远的但是气候条件相对好的监狱。那里只有两个季节在交替,风季和雨季。在仅剩一年刑期的时候,收到家书,说姐姐妹妹想来看我,我回了三个字:

我不见。

我曾经常常希望自己无亲无故,或者已经死去,没有思念,没有回忆,没有盼望,没有失落,没有存在。当你重情重义,你将脆弱不堪。

有那么一个冬日的早晨,我作为病号坐在门口台阶上,偷偷放着收音机——明令禁止的行为,眼前有一株月季,枝头挂着唯一的残叶,跟我的境况是那么相似,那时候我几乎每天在等死亡来临,病重,却看不到任何解决问题的一线希望,以至于我托好心的警官替我给家人报个平安她都不敢,她说你都这样了,我们说你没事,回头家属找来,责任算谁的?

我坐在冬日里,穿着破旧的棉袄,晒着暖阳,收音机突然响起一曲,多年后我知道那是雅尼的《心兰相随》。笛声出现的第一秒,我的心就被刺穿了,我好像能看到穿出的那个洞,我仰头望天,头靠着墙,我看到太阳是湿的,它不温暖,它是幽暗的,我可以看到它,它根本照不到我,从来没有,从我生下来就没有,我感到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比儿时的疼痛多一万倍的委屈,疼一万倍的疼…… 我大概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肉体,我或许早已在人们的内心死去,只是需要时间埋葬。我闭不上眼,不肯以泪洗面,不想看到泪滴下来,就用力地吞咽,咸咸的味道顺着鼻腔进入食道……我用力甩头,终于如愿地干着脸坐直了身体,眼前的残叶在随风轻摆,我把它揪下来,在手心碾碎,已经譬如昨日之死,以后譬如今日之生,从此,我当自己是个死人。

刑与罚,总是那么坚硬,那么宿命。人心,总是那么难言,那么深不可测。情感,总是那么复杂说不清楚。而我,依然心怀悲悯,充满希望地活在人世,常常落寞,常常孤独,人越多,越孤独。

写到这里告一段落,然而,真正的牢狱生活还没有开始,以此为界,以前的日子如果是苦难磨难,以后的日子,我没有什么词去形容那是什么。

必须感谢一些狱警,有的依然保持着联系,成为朋友,互相惦记。有人曾经给予我特别的照顾,莫大的关怀,甚至在精神上经济上给我的比我的亲人多数倍,甚至在我出狱后借款给我做买卖,那些感激是难以表达的,那些恩是无法报答的,无论怎样,时光倒流,互换身份,我做不到那样的付出,为一个敌我矛盾的人,一个服刑人。

对于亲人,关于过往,我唯一想说的话是一句电影台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对于读到这里的人,非常感谢,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别人的故事中走到足够远。

如伟大的诗人木心的所言:岁月未曾饶过我,我亦未曾饶过岁月。我满身伤病,蹉跎之余,我并不愿选择做别人。

谢谢,所有爱过我的和依然爱我人,所有的好与不好,所有的幸与不幸,得到放弃,如果一定要这样,那这样也好。反正,最后都是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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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跟谁比了。

撒旦先生不如桃白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基本上可以认为战斗力数值低于100。



但撒旦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1.空手劈14片瓦片,然后手很疼。

我估计我顶多能劈一片,手还得肿好几天。

按我战斗力只有5来算(干农活的农夫从理论上讲应该比我这个常年码字的强),那么撒旦应该大概有5×14=70的战斗力。


2.被沙鲁扔飞几十米,脑袋着地,落地后只是皮外伤。

3.被小特兰克斯打飞,直线飞出去,脑袋撞墙,仅皮外伤。

这两条换成正常人足够致死。而撒旦基本没啥事儿,可见战斗力不低于初登场战斗力只有10的小悟空。


我认为撒旦应该约等于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小林,可能稍微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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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五份合同的打印费和邮费……


ps:这是常规操作。如过浪到飞起,给自己打赏几个白银盟什么的,负几十万,几百万都看你浪不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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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你也不小了……”

“哎呀,妈。”

“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嘛,那个大东。”

“他家狮子大开口,非要500万的陪嫁,还要房子……”

母女俩一起叹了口气。

“那,要是咱生孩子呢?”

“200万陪嫁,也要房子。”

“这是什么世道啊。”

“妈……我,我不想结婚了,我自己生一个吧,我去买个精子。反正现在那么多男的都是买个卵子自己生……”

“你跟妈说说你拿啥养?就你那点工资,还三天两头不上班,口红香水一大堆,连自己都养不活吧。楼下的大潘都告诉我了。闺女啊,你咋又辞职了?”

“那公司太变态了,天天让我顶个大太阳跑好几公里去送文件,我抹了三层防晒霜都给我晒黑了。女人的皮肤可怕晒伤了。那经理还不乐意。我那几天不是生理期嘛…结果没控制住,就,就把一杯水泼到经理脸上了……”

“啊?那你自己说说,上次那家合资公司呢?为什么不干了。”

“那天天加班加到深夜,你说我一个女孩子,我怎么干啊。”

“也是,辞了就辞了吧,那董叔叔帮你找的那份工作又为什么辞职了?”

“那什么破单位呀。单位里有几个女的老是针对我,天天说我坏话,上次我不小心把笔掉地上了,那个陈蓉竟然骂我没用。你说有她这么伤人的嘛。还有那个徐佩佩,特讨厌,天天穿得那么low,还各种看不起我们,还老跑到老板那告黑状,上次我就和她吵起来了,最后我让她自己在水房睡的午觉。还有那堆男同事,天天在我面前讲黄段子。厂区里那帮操作工还光膀子,你说我受得了嘛。”

“哎呦,我说闺女啊,你这跳槽经历比你妈我都丰富。你知道现在女人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嘛!就你这份工作,我还是托了楼下大潘叔叔,给你找的。你妈我都失业三四年了,这把年龄,又是女的,根本找不到工作啊,要不是靠你爸现在还在挣命,咱娘俩早饿死了。”小美妈妈叹了口气,“要说你爸对我是真不错。孩子他生,这把年纪还养着我。我们年轻时,那是真爱呀。那时候刚有男性生孩子的技术,你爸就怀上了,生了你。可是你看看,今天找个愿意结婚的男孩,比找五条腿的蛤蟆还难。陪嫁也是水涨船高。嫁不起呦,嫁不起。”

“妈,那我再找一份工作不就得了。”

“你以为那么好找啊!”

“楼下的鹿涵姐不就刚当上她们公司的总设计了。”

“哎呦,闺女呀,你和人家能比吗,人家爸爸是财政局副局长,人家随便吐口唾沫都比咱拉坨屎大。”

“那黄阿姨她闺女呢?”

“人家蔡徐琨可是国际注册会计师,精通四门语言,布鲁西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妈原来就让你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你就是不听啊。现在连个工作都找不着。”

“妈!你这又来了。”

“你爸爸前几天还给托人问了单位人事处,问问要不要女的,人事处赵大伟直接就告你爸,单位都三年没招过女的了。”

“那贾叔叔那呢?”

“贾老六他们幼儿园?更甭提了。现在的男孩子温柔起来比女人还女人,又有劲,又能照顾小孩子,还能加班。他们幼儿园现在就十个女的,听说都是教育局领导的闺女们。”

“那您说可怎么办啊。”小美有些着急。

“不急不急啊,这种破地方,咱不遭那罪!”

“您说,我要是生孩子,那不是更没单位要了。”

“不会不会。现在都是国家掏钱,产假期间都是国家发工资的,还会给单位一笔误工费。单位都不会拒绝生孩子的。唉,还是工资高的生孩子合适啊。”小美妈咬了咬牙,“要不这么着吧,200万就200万,我们老两口把房子腾出来,住到老房子去。这房子给你结婚用。”

“那哪行啊。我不同意。”

“傻孩子,我们老两口还有个地方住。这房子不也是你在住嘛。将来你说你真失业了,跟你妈我一样,你说你怎么活下去呦。”小美妈叹了口气,“上个月你看那新闻了嘛,允许筛选性别了。将来一定要生个男孩。”


这篇小文发布了以后,就引来大量女权的围观和评论。今早我还看到有人竟然把这篇文章改成男性找不到工作的版本。

男性能生孩子,其实是不可能的。男人又有孕激素,又有雌激素,还得来个大姨妈吧,那不是成了女人?我认为还是人工子宫更靠谱吧。因此这里面的事情其实并不会真实发生。但题主既然这么设定了,咱就这么答。

男性能生孩子后,社会会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由于过去社会的惯性,许多男性会认为老婆辛苦,或者为了爱情,为了家庭,自己生孩子。在这个阶段,政府在政策上会改为对生孩子的人有所倾斜。这一阶段事实上是现代家庭的延续,只是改为男性生育而已。

第二阶段,随着时间推移,政府会取消对女性在政策上的扶持,社会普世价值也会取消对女性特权的维护,底层男性的婚姻议价能力变强,底层女性的婚姻议价能力变弱。男性可能会更偏向于谈恋爱而不结婚,女性更偏向于结婚。谁经济条件差,谁就生孩子,成为了一种社会共识。灰小子通过婚姻逆袭的事件不绝于耳。由于政策对于一男一女生孩子这种态度大概率没有变化,而且男女之爱并没有受到影响,男女型的婚姻也就大概率没有大变化的。这一阶段,对底层女性的冲击其实是最大的,由于体力上和精力上的劣势,底层女性将彻底被边缘化,她们可能会成为出卖肉体和出卖卵子的主力军。而中高层的女性的职业生涯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因为她们为社会创造的价值足够多。这个阶段中下层民众更偏好男孩,在经济条件的恶化下,也许就会筛选性别,造成男性过多。由于社会认知变化、地下黑市的猖獗、性别比例的失衡、生育率过低,政府会不会将生殖细胞的买卖合法化,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由于底层女性被边缘化,引发了大量的社会问题,政府可能干脆就放开性别筛选。本文也就写的是这个时期,主人公就是典型的低端女性。

第三阶段,女性减少,男性增加,最终的男女比例会稳定下来,社会又将达到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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