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最恐怖最残忍的妖怪是哪一个？ 第1页

谢邀。

我觉得可怕的是沙僧，也就是流沙河水怪。

在电视剧里，这里描述没有多厉害，反正和大师兄二师兄干了一仗，观音来一趟就加入取经队伍了。

但实际上，沙僧吃了金蝉子9次。

也就是说，唐僧前9世都交代在了这里，他是西游路上唯一一个吃过唐僧肉的妖怪。

前面9次，未必唐僧没有取经队伍，队伍里未必没有护卫，也许不如这一次的阵容，但无一例外止步流沙河。

唐僧之前可能是隋僧，五代十国僧，但是大家都不会知道了，只知道是金蝉子。

也就是说，沙僧一人，摧毁了9部西游记，还参与了第十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9世唐僧的头骨，一直挂在他脖子上，而他每天就在第十世唐僧的身边。唐僧每天在荒郊野外醒来，就会看到自己前9世的头骨在冲他说古德猫宁！

而恐怖的是，唐僧还不能赶走沙僧。大师兄顽劣，被赶走是有可能的；二师兄懒惰，被赶走也有机会，他自己都想跑；唯有沙僧，啥也不说，看似勤恳老实，完全没理由赶走他。但是你想想，要是大师兄二师兄走了的话，第十世唐僧肉，他可不就又吃上了？

所以，你们都说别的，我觉得都不可怕，因为取经小队打得过，但是内部人员呢？天天陪着你啊！突然有一天沙僧对你说，师父师兄们，我带你们去爬山吧，我给你摆一摆造型，再问你一句，我还有机会吗？你不怕吗？

（9.17，已完结）

孙悟空他们到达灵山时，比原计划足足迟了五百年。

（一）

大雷音寺的牌匾断裂成两截，落在门前的台阶上，字迹模糊不清，覆满了青苔和稗草。

天竺佛国的高耸楼台上，原本的禅光瑞霭早已消失殆尽，楼宇之间似乎暗藏着隐隐杀气。

八戒用钉耙扒拉出一条路径，率先跳进山门，先吓了一跌，大骇道，“猴哥，快来！”

悟空听见八戒声音有异，也闪身进入，只见山门里遍生杂草，里面尽是尸骸白骨，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这些尸骸姿态各异，有的扭曲狰狞，似乎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痛楚；有的却挂着笑容，在风化干涸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地诡异。

三藏是灵山嫡长的弟子，关心则乱，大声喊道，“释尊！观音菩萨！你们在哪里？”

沙僧也将行李卸下龙马，掣杖在手，在金蝉身边戒备。

十余年来，师徒四人餐风饮露，行过死荫的幽谷，满怀欣喜前来拜佛。谁知昨日忽遇暴雪，四人霎时间失了路径。捱了一夜后，冒雪冲寒来到灵山，入眼竟是这番光景，无不心惊。

“那里有人坐着。”沙僧一指山门后面，隐隐看见草丛里坐着一个人影，身边金光灿然。

悟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尊坐佛，敞着怀坐在树下，金身已腐坏多时，身边落着一副金钹，碎裂成七八块。

三藏落下泪来，他就地坐下，双手合十，口诵着经文佛号。

悟空和八戒面面相觑，那金钹本是弥勒佛的随身法器，眼前这尊坐佛，莫非是弥勒佛本尊？

弥勒是如来的钦定接班人，三位一体中的未来佛，竟会圆寂在这荒烟蔓草之中吗？

三藏诵完一遍往生咒，又念了一遍心经。八戒沙僧已在齐人高的草丛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悟空又在空中将灵山寻了一遍，除去遍地骸骨，没有遇到一个生者。

四人沉默着走进大雄宝殿，殿内年久失修，还被大火烧过，如今只剩下破壁残垣。一株银色树干的参天古树夹着石壁生长出来，在屋顶扯开一道巨大的裂隙。

八戒道，“这树够三人合抱，眼看也有几百年了，可见此处荒芜已久，咱们莫非走错了地方？”

悟空道，“呆子，灵山之路，我走过不下十次，昨日暴雪之前，这边仍是一片瑞气，定是突然发生了什么。”

八戒道，“这都怪猴哥。”

“呆子，如何怪我？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未曾分开半日。”

八戒道，“当年为了降服你，释尊等人远涉重洋，见了不少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们定是动了凡心，就地散伙，追逐那销金窟去了。”

三藏道，“八戒，休得胡说。这遍地的尸骸又如何解释？灵山于我如同故乡，释尊更曾十世为师，找不到他们，这天上地下，我也无处可去了。”

悟空道，“师父，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此处歇息，天明再清理骸骨吧。”

沙僧将殿内清出一片空地，点上一支蜡烛，四人坐下后各自满怀心事。烛光映照着殿内几尊残破的雕像，在墙上透出巨大的暗影，摇曳不定。

悟空见三藏忧心忡忡，道，“我与如来比斗数场，他法力高深，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三藏道，“佛教在天竺立教，历时千余年。释尊起初也受尽冷眼，到后汉年间的孔雀王朝时方才将佛教发展壮大。唉，眼见他起高楼……”

悟空道，“五百年前？那时我还被压在山底下玩泥巴呢。”

八戒问道，“猴哥玩的怕不是泥巴，是玩蛇吧？我很好奇当时你两只手是埋在土里，还是压在外边？”

悟空恼道，“呆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掣出金箍棒，兜头便打。

八戒道，“好你个弼马温，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也举起钉耙来迎。

三藏正要喝止，不料悟空八戒身形甫一相交，竟分别朝着泥塑打去，登时间满屋尘土飞扬，轰然声响后，尘土散去，几尊泥塑，分别化为巨佛，赫然是燃灯、如来、弥勒、观音等人。

“孙悟空，你倒识得我们的变化。”笑声桀桀，在殿中回荡，有如枭鸣。

悟空听见笑声古怪，仔细一看，只觉得这些佛和菩萨说不出的诡异，但修为却又不在如来等人之下。

悟空喝道，“哪里来的妖邪，胆敢幻化欺骗我们？”

观音道，“说我们是妖邪，我们倒觉得你们是妖邪呢。”

三藏道，“菩萨，我们一向严守戒律，你为何如此编排我们的不是？”

观音道，“唐三藏，我来问你，佛家有几戒？”

三藏道，“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观音道，“这几戒，你们各犯了几条？”

悟空道，“我们击杀过山贼，也剿灭过妖魔，驱除过狼虫虎豹。妖魔鬼怪，被我打死了无数。”

八戒道，“老猪的九齿钉耙也不是吃素的。”

三藏也道，“生而在世，不去卫道除魔，实在是忝为修行者。”

观音道，“那么偷盗、淫邪、妄语、饮酒，也是为了除魔卫道？”

悟空道，“与妖魔鬼怪对峙的时候，如果还要故作正经，岂不是食古不化，冥顽可笑？”

观音道，“孙悟空，你们诡言善辩，双重标准倒是玩得炉火纯青。唐三藏，徒弟犯的戒条，你做师父的就推得一干二净么？”

三藏道，“我们行事坦荡，正道方面问心无愧！弟子犯规，师父自然有责任。等我们将经书先传回大唐，然后我再来此处，领受责罚，听从发落便是！”

悟空道，“事到如今，这经书要来又有何用？”

三藏道，“做事情终归要有始有终。佛可以是假的，佛法却是真的。”

观音道，“口说无凭，你纳下个投名状来。”

三藏道，“什么是投名状？”

观音道，“你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五戒悉数再犯一遍，不许再假借慈悲，托辞正义。”

悟空怒道，“若要犯戒，又有何难，我今日便在此大开杀戒！”

他掣着金箍棒，迎着众佛便打。众佛一笑，飞出大殿，升在空中，只见那云中早立着数千之众，层层叠叠，布满了整个天空。

悟空凛然向前，丝毫不惧。八戒也飞在空中，替他掠阵。

佛群中飞起一人，身形健硕，金毛长尾，竟也是猿猴相貌，手举着一根虎头如意金棍，也不搭话，与悟空斗在一处。

两个猴王以快打快，像两团金光一样在天上倏分倏合，三藏心里一动，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二）

沙僧见两个猴王不相上下，奇道，“师父，从未听说灵山还有一个和大师兄身手一般的人物，莫非是六耳猕猴？”

三藏道，“一千多年前，天竺的国教乃是婆罗门。彼时孔丘还在周游，李耳尚未出关，天竺有一王子，叫做乔达摩·悉达多，他看不惯婆教的种族倾轧制度，于是皈依沙门，在三十五岁那年，历时六日，战胜‘十魔军’，顿悟成佛。”

沙僧道，“哪十魔？”

三藏道，“是色欲、暴食、贪爱、懒惰、恐惧、傲慢等等，所谓的贪嗔爱恨痴。”

沙僧道，“释尊证道，便是降服了这十个心魔？”

三藏道，“是的，后来佛陀得到了民众的支持，逐渐取代了婆罗门。这些年正是佛教昌盛之时，为何应战的却是神猴哈努曼？”

此刻对敌悟空的，正是婆罗门教的神猴，名叫哈奴曼，也有翻江倒海的本领，与悟空棋逢对手，打得难分难解。

哈奴曼久战不下，忽然变出四张脸，八条手臂，各持着法器，释放出惊人的力量。

悟空道，“这些本事，都是我玩剩下的。”也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棒架住。

哈努曼把法器抛在空中，一化十，十化百，变做千千万万。悟空也将金箍棒抛起，变作万万千千。

双方直打得流星暴雨，地动山摇，精光四射，烈焰冲天。

混战中，悟空拔下一根毫毛，变做本相，故意卖了个破绽。哈奴曼举着虎头金棍砸下，正中头顶，将他打倒，正得意着，不料悟空真身已赶到身后，一棒打落。

哈奴曼听到风响，已然措手不及，肩膀上着了一下，哀嚎倒地。

大圣旗开得胜，喝道，“你这妖猴，本领也不过如此。你们便是齐上，我又何惧？”

话音未落，一座大山无声无息地从天而降，将他压个正着，原来是如来趁他分神，弹指将一座吉罗娑山向他迎头压下。

八戒情知有人偷袭，叫声不好，踩着风来寻悟空。只见那座山大如须弥，延绵何止千里，哪里寻得着悟空的踪影。

三藏向前踏上一步，指着诸佛道，“我们诚心来拜佛，为何要遭此劫难？你们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便是。”

佛祖本是三位一体，过去佛燃灯，现在佛释迦摩尼，以及未来佛弥勒。此时忽然峥嵘毕现，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哪里还有纵向三佛，分明是婆罗门的湿婆神、毗湿奴和梵天。

八戒奔回道，“师父，他们人多，我们快撤吧。”

三藏尚未回应，一条巨蛇倏然蹿出，挡在师徒身前。

巨蛇身长万丈，长着七个头，三藏认得他是蛇神那伽。那伽吐着信子，喷着瘴雾，俯身来袭，八戒二人将身子变成两座小山似的，舞着钉耙禅杖上前迎斗。

在二人攻势之下，那伽渐渐不敌，忽然狂风又起，一只金翅大鸟从身后飞来，双翅展开后足可蔽日遮天，正是伽楼罗王，大鹏。

八戒和沙僧着了道，被蛇神鸟神一口一个吞下。蛇神张着另外的六只大嘴，将行李马匹一并吞落。

连一句告别也来不及，三藏便陡然间失去三个徒弟。他情知此番无幸，索性席地而坐，默念心经，替三人超度起来。

如来轻蔑地一笑，以手一指，三藏身边突然燃起烈火，诸般色相将他团团围住。

三藏在烈焰中睁开双眼，只见数十个美貌赤身的女子，有的妖冶，有的忧愁，有的端着美食，有的欲求不满，有的困倦，有的疑悔，有的嗔恨，有的势利，有的慢晦。

他恍然大悟，这些正是当年困住如来的十魔军。

这些女子见了三藏，纷纷贴身上前，绿鬓云鬟，莺莺燕燕，一时香艳无边，竭尽所能地刺激着他的五感。

三藏以眼观鼻，鼻观心，谨守元神，默念，“贪嗔爱恨痴，不过是些粉骷髅罢了。”

魔军见他不为所动，愈发癫狂起来，一变十，十变百，千百个赤条条的女子将三藏簇拥在当中，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一个个酥若无骨，秀发飘扬，身姿袅娜，丰肌腴肤和脂香粉汗汇成一条恒河，冲涌得三藏沉浮不定。

三藏道，“咄，诸法空相，色身无常，你们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些浮云。”众女子一时竟也近不了身。

“哈哈哈哈，”一个声音大笑道，“唐三藏，我知道你一向虔诚，也很赏识你。你若皈依于我，便赐你个真神地位，任个要职，与如来平起平坐，共享教众供养，如何？”

说这话的正是婆罗门的教首梵天，话音响起时，三藏周遭女子便忽然消失了。

三藏道，“我既然皈依了佛教，便当矢志不渝地追随释尊，又怎么会相信你们这些邪佞的言辞？”

梵天道，“佛教已经在天竺销声匿迹，如今都是我婆罗门的天下。你要取经，我也可以传给你。”

三藏道，“我对婆罗门早有耳闻。你们既纵欲享乐，又自我折磨，自我禁欲，是为不伦；既聚拢僧众出家，又豢养舞女在家，是为不类。不伦不类的教派，不信也罢。”

梵天道，“人生来就有贵贱，有等级，有欲望。抹杀欲望，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三藏道，“最低等的欲望，通过放纵便可获得，最高级的欲望，通过克制才能获得。”

梵天笑道，“强词夺理，冥顽不灵。婆罗门一贯奉行素食主义，怎么就不克制了？”

三藏道，“你们嗜杀好斗，怎么能称为克制？”

梵天道，“我知道你怪我杀了你的几个徒弟，只是，你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吗？”

三藏道，“我的几个顽徒虽然顽劣，但比起阁下来，不知好了几百倍。”

梵天道，“你的徒弟，根本不是人。”

三藏道，“谢谢，你的洞察力真强。”

梵天道，“我说的不是人，和你说的并不一样。你不想知道如来他们去了哪里？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吗？”

三藏缄口不言。

梵天道，“唐三藏，你只是做了一场五百年的梦。你的徒弟们，都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你幻想出来的人格。”

（三）

“孙悟空，是你的第一个幻象，”梵天道，“孙悟空代表着你的思想。他自由自在，个性张狂。你幻想出一个可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人格，他从不墨守成规，敢于反叛。在长达五百年的梦境里，他替你周游世界，而且法力无边，甚至敢于反抗天庭。”

三藏道，“一派胡言。”

梵天道，“你不妨想一想，孙悟空的生辰，是在哪一年？”

三藏道，“悟空从五行山下出来是贞观十三年，压在山下五百年，八卦炉和闹凌霄殿是五十年，齐天大圣做了一百八十年，弼马温做了十五年，闹地府时三百四十二岁。以西元来计，悟空应当出生在纪元前570年前后。”

梵天道，“好记性，那你可记得释尊的生辰年份？”

三藏若有所悟，颤声道，“在西元前565年前后。”

梵天道，“这还不够明显吗？你的大徒弟，其实是你内心按照你师父的样子而生造出来的。”

“什么？”三藏绝不愿相信，却也无从辩驳。

梵天道，“我再启发你一下：他们生来都是王；都曾困扰过生死问题，因而作出重大抉择；都在反叛当时的统治，试图建立新的秩序。”

三藏情知他说得有理，开始大汗涔涔。

梵天指着一尊石像说道，“在你的幻想中，悟空由石头变化而来，是因为如来在人间变成了石头！”

“啊！”三藏跌坐在地上。

“紧箍咒，是你臆想出来的法术，用来控制你奔放不羁的思想，将不安分的心收拢。六贼、白骨精他们，其实都是死在你的手中。你最近念咒很少，是因为你开始和自己和解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把孙悟空叫做心猿了吗？”

“我？就是心猿？”

“既然有心猿，又怎会没有意马？白龙马是你刻意遗忘的本我。它象征着过去的金蝉子，还没有开始修行前的你。白龙马是一个翩翩公子，出身富贵，他可以结婚，可以快意恩仇。可是因为你要取经，所以不得不囚禁本我，将它牢牢控制在胯下，而你，则另外分裂出一个全新的三藏。”

“求求你，不要说了！”三藏绝望地叫道。

“你的第三个幻想是猪八戒，他是你遇到的第三个徒弟，代表着你的欲念。好吃、好色、懒惰，是所有正常人的欲望。而你对这个欲望最为放纵，极少苛责。这就说明了你无法彻底控制自己的欲望。”

“不……不是这样。”三藏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沙僧，遇到你之前，他吃了前面九个取经人，还把他们的顶骨制成了佛珠挂在脖子上，你不觉得诡异吗？”梵天道，“沙僧代表着你无法甩脱的恶念，你十世修行，前面九世，却被你的幻象时时刻刻地戴在身边，成为你的压力和负担。”

三藏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无助。

“如果他们都是幻像，那我到底是谁？”他颓然问道。

“你是金蝉子，也是陈光蕊；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也是无恶不作的囚徒；是叛逆勇武的魔头，也是好吃懒做的庸人；”梵天道，“但是今天，我会让你脱胎换骨，做回自己。”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三藏道。

“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帮你解脱，”梵天道，“我用吉罗娑山压住了你张狂的人格，无论他变得多大，山也能变得多大，彻底压制住他。”

“悟空……”三藏的话语中带着心痛。

“那伽，也就是蛇神，它吞下了你的色欲和贪欲。你应当知道，那伽是湿婆的林迦，我们可以帮你重新唤醒男性的欲望，增加你的神力和修为。”

“不……我不要，八戒，白龙。”三藏渐渐哽咽起来。

“迦楼罗王吞下沙僧，所以，我们会用力量来加持你的权力，”梵天道，“相信我，权力和力量，会让你彻底爱上婆罗门。你会知道，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还有我呢？”

“你很忠诚，而且坚定，这是我们最看重的品质，”梵天叹了口气，“现在开始，你的五个人格，将变成你的五种力量。好好享受几万万信徒的供奉吧！从今天起，再过一万年，人们也会记得你的名字——唐三藏。”

（四）

被称为第三幻象的八戒被巨蛇一口吞下后，叫了声苦，心道，“被这货吞下，今天还是个和尚，明天就变成大恭了。”

巨蛇喉咙大，肚腹宽，四下里黑咕隆咚，八戒辨不清方向，才走了三五步，忽然一股腥风往内一吸，将他吸了进去，八戒身不由己地飞了数十里之遥，撞上了一间房屋。

他在黑暗中辨认，发现挡住自己的是一座庙，匾额上写着“五脏庙”三个大字。

八戒清早出门，自己还没祭过五脏庙，却被妖怪拿来祭了，越想越气，抡起钉耙，对着庙门一顿乱筑，不料只磕下数片瓦砾。

正没有主意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人大叫“师兄”。仔细一看，却是一同被吞落的白龙马，化作龙形，身上泛着白光，游荡而来。

八戒道，“这家伙是你们龙属么？怎么如此巨大？”

小白龙道，“师兄，西方之龙与东土之龙颇有不同。我在东海时也曾听过天竺之龙，其实是恒河沙中的雉种，吞了孽海的余戾后所化的巨蛇。”

八戒道，“可有弱点么？”

小白龙道，“吞下我们的，是婆罗门之真神那伽，鳞坚皮硬，甚是难缠。但天竺的蛇有一个怪癖，听见音乐会闻声起舞，竖起脖子，状若梦游。”

八戒道，“广寒宫的霓裳仙子也曾教我识音律，只是到哪里去找笛子呢？”

小白龙道，“师兄，我能变作笛身，你在我背上开出孔来，不就是一支长笛吗？”

八戒连道，“不可不可，怎能如此对你？”

小白龙道，“兹事体大！师兄不要再犹豫，我俩拼死出去一个是一个，出去迟了，师父要人遭毒手了。”

说完摇身变作一支玉管，通体雪白，龙含鱼尾，长约四尺，叫声，“师兄，动手罢。”

八戒噙泪道，“师弟莫怪！”举起钉耙用力一筑，在他背上开出九只圆孔。

世间玉笛常为八孔，这只笛子九孔，应了极数。只是龙含处一抹樱红似血，笛身颤抖不已，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是白龙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天蓬怎敢怠慢，举着笛子吹奏起来。一缕神思，却飘到了几百年前的天界。

想当年，他是年少得志的水军元帅，倜傥潇洒；而她是广寒宫中头牌仙子，歌舞曼妙。

两人相互仰慕，暗中结下情愫，蟾宫中，花影下，吹的也是这般的曲调。只是初识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笛声蔼蔼，如泣如诉。

巨蛇长身直立，嘶嘶有声，张开了巨口，一丝天光掉落下来。八戒抬头仰望，但见一轮皎月，挂在当空。

那伽是至阴之体，慕月乃是本能。此时月上中天，早冲开腥云黑雾，引得他仰头观看。八戒抓住时机，一面吹着笛子，一面扯阵风，从蛇怪口中飞出，朝着吉罗娑山飞去。

悟空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山压过，吉罗娑山无疑是最大的一座。它像一个巨大的金字塔，上面住着数不尽的印度神。

悟空纵使有通天的本领，又怎能轻易从这群神环伺的巨山中逃脱？

一开始他只觉得筋骨尽裂，幽闭的感觉再次裹挟全身，也不知哪一个方向才是出路。

于是他变作一只穿山甲，四下乱钻，只是山石坚实，竭尽全力挖了半天，终于挖通了。悟空喜出望外，钻了出去，却发现仍在山腹之中。

这神山形如覆斗，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石窟，石壁留着千百年的岩画。

石窟中央点着一盏长明灯，照得石窟里格外阴森昏暗。长明灯旁，跪着一个老人。

悟空走上前，问道，“老人家，此处是什么地方？”

老人抬起头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悟空道，“我们师徒四人从东土来，本想到天竺来拜佛求经，却中了奸人的伎俩，困在这里。你是人是妖？”

老人颤声问道，“你可是千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悟空道，“我是孙悟空，只是大闹天宫该在五百年前，怎么会在千年前？”

老人道，“那就没错了。当年释尊前去安天，我是随侍的比丘，曾见过你的。后来释尊让唐三藏从东土来天竺求经，途中将你收为弟子，没错吧？”

“正是！”

老人道，“释尊本指望你师徒四人将经书带回大唐，将佛教发扬光大。谁知等了十四年，你们忽然失去了踪迹。连观音大士、未来佛他们推断不出你们的下落。这五百年来，你们去了哪里，一直是个悬案。”

“又过去了五百年？”悟空大惊道， “如来现在何处？天竺怎么又变成这般光景？”

老比丘摇摇头，摸索着拉住悟空的手，举着油灯，带着悟空来到石壁前，道，“大圣，你看这山上的岩画。”

壁画所绘，正是标榜高级种姓对低等种姓的压迫。神山的最上一层是婆罗门三大神的居所；接下来是雷神、风神等自然神所代表的萨帝利；而后是象神、猴神等统领的吠舍；最底层的则是首陀罗及贱民。

几十幅岩画上，婆罗门众神凌驾于众生之上，极尽剥削。蛇神象神，一口便能吃下数万之众。

“降灾生祸，原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悟空点头道，“看来如来争了千年，倒是求一个众生平等。”

老比丘道，“孔雀王朝时，佛教在天竺盛极一时。释尊向来把东土作为传教重地。你们失踪后，佛祖和菩萨意兴阑珊，各自闭关。余下的僧众便搞起了派系斗争。他们曲解佛意，取悦贵族，声色犬马，逐渐失却民心。婆罗门却趁势复兴，又过了一百五十年，出了位叫做商羯罗的高僧，将婆罗门发展得如日中天，佛教逐渐式微，在天竺受尽打压。如今遍天竺之土，再无一人记得有佛。”

悟空道，“那雷音寺中遍地骸骨……”

老比丘道，“正是来不及逃走的本教僧人。”

悟空道，“有劳老师祖相告我师父下落。”

老比丘道，“我听说梵天亲自设下吠陀十魔阵，困住三藏法师。此阵非同小可，非大智慧者出不得阵。两千年来，也只有释尊独自从阵中完身而出，证道成佛。三藏法师处境，不容乐观。”

悟空道，“依你看，我们这次毫无机会了？”

老比丘道，“恐怕是凶多吉少。”

悟空沉默片刻，再站起身来，大声道，“大丈夫处事，无问吉凶。天若要压我，不过是再将天捅出个窟窿！”

（五）

悟空问明路径，钻出了山底，飞上半空。

他放眼望去，只见山上层层轧轧，到处住着婆罗门的众神。

山底民众早已不堪重负，终日如蝼蚁一般劳作。

偏偏婆罗门众神子嗣繁多，半座山都是神亲贵胄，臃肿不堪。

悟空想了想，在身上拔下一把毫毛，嚼得粉碎，叫声，“变”，变做几万个韦驮，手执降魔宝杵，往山底的首陀罗及贱民家中飞去，每家各洞都去了一个。

韦陀立在洞中叫道，“释尊佛驾归来，念你们久受欺凌，让我带领你们夺回圣山，重掌天竺，同享太平。”

那些底层民众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神佛，韦陀菩萨站在中堂，不怒自威，自有一种信服力。民众们磕头礼拜，衷心应承，他们或许不敢奢求真正的平等，但能脱离低贱种姓，已是万幸。

不多时，人人响应，有的提着棍叉，有的执着刀杖，跟着韦驮菩萨，打着火把，冲上山来。

悟空驾着云，四处乱转，正好来到迦楼罗殿。

他知道金翅大鹏法力全在一对翅膀上，振翅一飞，便是九万里。但雕类最怕喜鹊，因为喜鹊喜欢群斗，常在雕口夺食。

于是他又变出一群喜鹊潜入大鹏居所，自己变成哈努曼模样，在神山上各神殿中四下放火。

伽楼罗殿内，大鹏正在梦中神游，忽觉得臂膀疼痛异常，一睁眼看见几千只喜鹊，围着自己的翅膀啄食，将羽翼啄得千疮百孔，破絮飞了一殿。

大鹏又惊又怒，奋翅一展，忍着剧痛飞出殿外。只见山上火光猎猎，有人大叫“走水”。

山下喧嚣异常，几十万低贱种姓人群打着火把，蜿蜒而上，围着高种姓聚落强攻，不多时，山下之火与山上马上要连成一片，声势之大，几乎将整座神山变成了火场。

他振翅飞起，想要逃离，不料通的一声落回地面，原来翅羽被毁，神力已然破了。

悟空陡然现身喝道，“你这恶鸟，快快还我师弟，如若不然，今天便叫你恶贯满盈！”

大鹏见到悟空，心怀恼怒，摇身变做人形，举着方天画戟直扑过来。

两人斗得山石飞溅，殿垮楼倾，大鹏渐落下风，他失了双翅法力，此刻打是打不过，走也走不得，只是苦撑。

他且战且走，只盼捱到主神那里求助。忽然一个人影拦住去路，正是八戒舞着九齿钉耙，从天而降。

悟空道，“八戒，来得正好！”

打又打不过，大鹏心中暗暗叫苦，肚皮忽然疼痛起来。他低头一看，只见肚子高高隆起，竟长出十个血淋淋的头来。

婆罗门的神祇大多有好几个头，但肚皮上长出十个头却是闻所未闻。

这十个头越来越清晰，九个骷髅围着一张赤发蓝脸，张牙利齿地钻了出来，把大鹏吓得肝胆俱裂，惊厥倒地。

却见沙僧满身血污，自大鹏腹内钻出。叫道，“大师兄，二师兄！”

悟空笑道，“以前如来被孔雀吞下，钻出来后拜孔雀为佛母大明王菩萨。他日你若成佛，要封这鸟什么称号吗？”

沙僧笑道，“我姓沙，就封他为沙雕吧！”

三人重聚，欢喜不尽。 此时山火已盛，将天也烧得通红。低种姓喊声雷动，他们被压迫许久，现在一个个卯足了劲要博一个新的出身，各路婆神手忙脚乱地弹压。

悟空道，“我们快去救师父。”三人组了个倒三角队形，朝着雷音寺疾飞而去。

来到前日分开的地方，只见一个大火龛，高可入云，龛内烈焰融融，直似炼狱，不由大惊。

悟空捻着避火诀，带着二人向龛内强冲，到了里面，却发现龛内清奇幽雅，别有洞天。

再看三藏，却见他双目紧闭，始终端坐不动，似乎并未察觉三人的到来。

行者察觉到师父明灵中仅存一灯不昧，应当是坐禅到了要紧关头，招呼八戒沙僧道，“快护住师父元神，助他出关！”

只听得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梵天厉声道，“好你个孙悟空，竟敢煽动我的教众，焚烧我的神山，实在是留你不得！”

霎时间，成千上万的恶鬼各执刀剑，张着尖牙利齿，瞪着血红的眼睛，冲杀上来。

龛内瞬间变成一片尸山血海，冷飕飕，乌惨惨，活脱脱一副地狱的模样。

三人各持兵刃，将三藏团团围住。厉鬼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被三人各施法力抵住。

悟空见敌人太多，将铁棒迎风一幌，变成磨盘粗细，百丈长短，横扫过去，所及之处，众阴兵无不骨断筋折，魂飞魄散。

只是阴兵无穷无尽，这边刚杀了三千，那边又生出两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光用眼睛去看，也要累到眼眶痉挛。

悟空使出分身手段，变出千百个大圣，各执金箍铁棒，杀入敌阵，一时间金光四射，将那海啸狂潮般的阴兵压制下去，直杀出一道方圆百丈的尸墙。

尸墙越积越厚，越垒越高，阴兵们毫不畏死，前赴后继持续不断地向内冲击，不多时已堆积成一个鬼尸的穹窿，乌泱乌泱盘旋着由外而内，由上至下压来，像一个巨大的倒置漩涡，已经形成合围，下一刻就要倾泻下来。

漩涡之中，又走出数十个身高百丈的魔头，这其中有猴神哈努曼，有蛇神那伽，有鸟神伽楼罗，有象头神伽内什，有风神雨神。

人人有八条臂，个个有四个头，他们催动尸墙，率着阴兵冲入阵中，像长着亿万枚利齿的绞肉机，要将四人绞成齑粉。

沙僧打到脱力，喘气道，“这阴兵何止十万？当年大师兄大闹天宫之时，只怕也无此阵仗。”

八戒浑身是伤，来不及包扎，也道，“哥哥欸，我们今天要尽数葬身于这魔地了。”

悟空虽然不畏刀兵，但被那些阴兵尸水溅在身上，竟烧出无数小洞，以手触碰，体会到从所未有的痛感，痛彻心扉。

“怕什么？当年连天神都不怕，今日又何惧这些恶鬼？兄弟们，”悟空站起身，棒指群魔，天地之气为之一夺，他断喝一声，九天之下都只回响着一个字——

“战！”

（六）

灵山殿外，婆罗门众神领着魔兵狂鬼，将天地铸成了墨色熔炉，连空气都在剧震。

大地颤抖，一道道黑气从阵中冲出，充溢在穹隆之内，连鬼阵中之妖，沾上这黑气也立化作黑水，从天空洒落，顷刻黑浪滔天，向大圣等席卷而来。

悟空与八戒沙僧三人念着决，齐抗着腥风恶雨。

百丈之内，只剩下脚下丈许岩石，在墨海狂潮中屹立不倒。

猴神蛇神，鸟神象头神，风神雨神，率着阴兵，驾着黑雨齐压下来，前排的刀兵已触及鼻尖。

悟空怒吼一声，将铁棒舞出百余丈金光，力抗一波，顷刻间又是断肢横飞，恶水四溅。八戒沙僧各持兵器，奋力将敌人打退。

八戒嚷道，“猴子，撑不住了！”

悟空笑道，“我也撑不住了。不过能一起战死，此生何求。“

沙僧道，“正应如此，就算打到魂销魄散，也不妄来这人世一遭。”

众人早已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此刻死志已决，心意相通，携手坐下。

玉笛也变回奄奄一息的小白龙，身上还带着九个血洞。

大家知道这次必定难逃是非苦海，不免陷入万劫沉沦，相顾一笑。

八戒从怀里掏出一壶酒，痛饮一口道，“刚才在迦楼罗殿顺了壶酒，有人想喝吗？”

“我来！”悟空接过，喝了一口，“真辣，哈哈，几百年没喝了，痛快痛快。”

沙僧、白龙也各饮一口。

“徒弟们，你们喝酒，怎么不叫我？”身后忽传来三藏的声音。

原来唐三藏身陷阵中，被梵天引诱得失去了心智，只道自己当真分裂出四个人格，正要入他彀中。

“我，我是人格分裂？”他喃喃呓语。

“是的，”梵天道，“消灭他们，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消灭他们，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三藏道。

说完，三藏发现自己身处华丽的宫殿内，身穿华服，悟空、八戒、沙僧和白龙马整整齐齐地出现在面前。

“是时候消灭自己的心魔了！”梵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三藏站起身，手里多了一柄长刀。他提着刀来到悟空面前，“你是谁？”

悟空道，“我是你的心猿。”

八戒道，“我是你的欲望。”

白龙道，“我是意马。”

沙僧道，“我是凶念。”

梵天道，“杀了他们，你就可以获得他们的力量，走出这个五色阵。”

三藏道，“杀了他们，我就可以获得力量，走出这五色阵。”

梵天道，“这是你证道的唯一机会。”

三藏举起手中长刀，看着眼前的徒弟们，“他们只是幻象？”

“只是幻象！”梵天的眼中出现一丝得意。

三藏深吸一口气，他挥动了长刀，刀锋将要触及悟空的时候，忽然停止了。

“为什么不动手？”梵天焦躁起来。

“是你说他们只是幻象的。”

三藏将手中的刀抛下，却发现刀仍在手中。但无论抛下多少把刀，刀仍然会出现在手中。

“晚了，刀是你抛不掉的杀心，只要你杀心一起，”梵天笑道，“戒律就破除了。”

“不，不一样的，这是你的刀，”三藏不再看手中的刀，“也是你的杀心。”

长刀凭空消失了。

他接着说道，“就像这些幻象也不是我内心的投射，而是你的。”

虚幻的悟空等人也消失了。

“我和你们并不一样。”三藏道，“论心论迹，我们首先是人，而你们，只是被自己欲望控制的，叫做神祇的东西罢了。”

梵天感到一阵心悸，三藏平淡的话语之下，是澎湃涌动的念力，正在将自己入侵的投射驱逐出神识。

五色阵开始瓦解冰消。

“算你机警，”梵天道，“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获得邪恶和残忍的力量，更不想凌驾在他人之上。我所追求的，只是真理。”三藏周身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我要出去了。”

“离开这里，你会万劫不复。”

三藏淡淡一笑，阖上了双眼，离阵而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悟空等人守在身边，身上满是血污。再环顾四周，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喝酒，怎么不叫上我？”三藏笑道。

悟空惊喜交加，回头看去，看见三藏法师宝相庄严，端坐莲台，喜道，“恭喜和尚，终于证道了。”

八戒将酒壶递给三藏，道，“师父，你想通了？”

三藏举起酒壶，咣咣咣喝了个精光。

悟空道，“师父，你不怕破酒戒吗？”

三藏擦擦嘴，“不过是粮食和水的不同形态而已。”

悟空道，“师父，我们今日杀够本了，你醒过来，我们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三藏道，“却也不必！”

他双手先合了个如来持十力印，口念偈语。随后左手结定印，右手比划无畏印，扬了三扬，第一扬，风住，第二扬，雨歇，第三扬，漫天的神鬼都似定成泥塑。

悟空咋舌道，“这就是佛法吗？”

三藏道，“也是，也不是。”

八戒道，“不是佛法，难道是婆罗门法？”

三藏道，“宗教都以不同的方式合理存在着。”

沙僧道，“师父，我不明白……”

三藏摆摆手，道，“时间很短，你们闭上眼睛，和我一起来感知。”

四人虽觉得奇怪，但仍是照着做了。

“告诉我，你们感知到了什么？”

“死亡和腐朽！”沙僧深吸一口气道。

“我看到了权利、供奉，还有美色。”八戒似乎喜不自胜。

“身份认同，宗族和繁衍。”白龙叹口气，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悟空，你呢？”三藏问道。

“我看到一片虚无。”

“猴哥，难怪你要叫悟空，我看你很有神棍潜质。”八戒道。

“滚！”悟空喝斥他一声，又问，“师父，你又感知到了什么？”

“一切！”三藏道，“我感知到了你们的感知，我还感知到了温暖和寒冷、富贵和贫穷、光明与黑暗、暴力与和平。”

“要不要这么对仗啊……”八戒嘀咕道。

“呆子，”悟空骂道，“师父所说的，是所有力量的平衡。”

三藏睁开眼，欣喜地看了一眼悟空，道，“灵山之旅，表面上危机重重，凶险万分，实则为我们对自己命运的探究。”

沙僧道，“师父，恕弟子愚钝。”

三藏道，“天道不穷。今日我们只看到婆罗门在天竺的残忍和不可一世，孰料这世界有诸多的宗教，老庄、佛家、婆罗门、穆教、基督，每一个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若是一心去依傍强者，便能活上百世，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

沙僧道，“话虽如此，世界终究是强者的世界。师父你既皈依佛门，难道不盼望它壮大兴盛，而选择眼看着它消亡吗？”

三藏道，“历史上，毁灭与新生一直在循环。佛门自天竺而起，又在天竺而灭，也未见得不能在大唐重生。”

八戒道，“只是不知那大唐还在是不在？”

悟空道，“生死交替，原是有生有死，生生不息。人人都追求个永生，永生也就成了永死。”

八戒、沙僧念着这两句话，似乎有些了然于心。

三藏道，“我陷在五色阵时，梵天说你们是我的不同人格，自大、懒惰、虚荣、邪恶，让我去除这些杂念，他可以给我无上的力量。”

沙僧道，“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道理。”

三藏道，“可是这样的人格，才是真实和完整的。”

八戒道，“那么力量呢？”

“力量，无处不在。”三藏道。

他缓缓走向前，来到一个巨神面前，那是呆立着的象神。三藏伸出手，在他硕大的脚趾上轻轻一捺。

暗黑的脚趾上出现了一抹亮色，开出炫目的花朵来。那花朵张开后，一化为二，二化为四，迅速地向周边扩散开去。

瞬间的功夫，几十丈高的巨魔就变成了花团锦簇的堡垒，纷纷扬扬的花瓣飘洒下来，在高达万仞的黑色穹窿之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那些花瓣沾到了阴兵饿鬼，也都开始变成鲜花，霎时间花雨缤纷，带着祥光在鬼界晕染开来，蔓延速度极快。

师徒众人身上的伤口被飘落的花瓣一碰上，也都纷纷愈合，白龙将身一抖，长吟一声，绕着众人盘旋飞翔。

“唐三藏！”梵天的声音高喊起来，“今日，就让你们葬身于此。”

众人定睛看时，就看见还没有被花瓣触及的几十万阴兵汇作一处，组合成一尊顶天立地巨像，正是梵天本尊。

在他的脚下，三藏四人就如蝼蚁一般渺小，巨像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引起一场风暴。

巨像怒目圆瞪，周身的骨骼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他一跺脚，整个大地像海面一般波涛起伏，几十丈的石墙如海啸一般平推过来。

悟空等人攥紧了手中的武器，脚底在地上踏出深坑来，准备全力迎接这气势吞天的暴击。

三藏身形一晃，闪在众人面前，右掌平推，那几十丈高的滚石巨浪便从中分开，甩在了身后，大地又恢复了平静。

他双手合十，已化作花瓣的神魔也聚拢起来，在他身后变成一尊巨佛，巨佛通体洁白，只动动嘴唇，便能吹灭对面的罡风。

整个天地之间，都被这一黑一白两尊巨像填塞得密不透风。

“梵天，”三藏语音圆转淳厚，白色巨佛顺着他的话音动了起来，左手拈花指，右手竖起手掌，“我有一招旃檀掌，请你赐教。”

（全文完）

本文将作为第九篇收录进我的盐选专栏，感兴趣的朋友们也可以移步看看其它几篇，花了挺多精力在写，也算有一些收获。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