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末方鎮結構發展來的。
「山川形便」與「犬牙相錯」只是後人進行解釋建構一個區劃地理的理論時做的總結,並不是完全由其一組成,要具體看到這一時代及其此前一段時間是怎麼看待行政區劃的,而不能簡單去套理論,也不能簡單去套這兩個詞。
《元和郡縣圖志》中,方鎮已然成為表現的行政區劃的一個層級,天下分以方鎮分別敘述當時地理郡縣。反應的是當時的人看待行政區劃層級的方式。
到了五代,方鎮吞併到了一定的程度,出現了幾個較大的國家政權,以及中原政權跨地一直是大半個北方。在五代的行政區劃裡,州之上便是某軍,很顯然是唐末方鎮的遺留。但隨著中原政權逐步在收回權力,藩鎮的獨立性逐步被縮小,方鎮官越設越多,方鎮越來越小,最後到宋代演變成了與州同級的玩意,方鎮不再適合作為最大的行政區劃的層級,又回到了道/路這一層級上去了,但基本的區劃,卻再也回不到開元十五道去了。
宋初人的行政區劃的認知自然繼承了這一情況,所以會看到唐末五代的一些方鎮,被整體歸屬於某一路,在行政區劃及職官設置中,還保留有一部分過去方鎮的要素在裡面,這在宋初更是尤為明顯。雖然也妄圖恢復十道、十五道的規劃,最後因為各種現實需求,最後發展出了二十四路,算上被斬首南渡前得到的燕雲兩路,也有二十六路。
但宋初的規劃總體而言,還是順著方鎮這一結構的基礎上再演變的,所以就不可能完全屬於山川形便,也不可能完全的犬牙相錯。因為軍事攻防易勢,往往就在山川形便之間,你脫不開的。但長期的方鎮鬥爭中,總有些超過了山川形勢的結果,看上去犬牙相錯,但也不是統治者故意而為之,只是軍事結果。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對比《宋史·地理志》和《元和郡縣圖志》,就基本心裡有數了。
唐宋間的行政區劃演變,《元和郡縣圖志》是極為重要的材料,因為它記載了唐代後期的人,也就是處於唐宋大轉折之間的人,是如何分類藩鎮大亂後的行政層級、區劃,以及如何分門別類敘述整個國家的地理。如果這個搞不通,那麼對於宋代的行政區劃是源頭,就難以摸清。
不是。
明确说以“山川形便”作为行政区划原则的,是唐朝的贞观十道。
“又因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十道。”
这一版的区划基本上是用了山川形便的原则,江南道就是长江以南,淮南道就是长江以北、淮河以南,黄河以南是河南道,以北是河北道,太行山西、黄河以东是河东道。不过纵是如此,也仍然保持了相应的犬牙交错之地,比如比如怀州(焦作一带)在黄河以北、太行以南,却给了河南道而不是河北道。
说回北宋。
宋初的区划变化非常多,淳化年间分成了十道,明显是追思唐朝,但毕竟岁月变迁不能教条主义,于是仅仅一年就“以非便罢”取消了,直到至道三年定型为十五路。
相对来说,这一版的基本依据是山川形便,但同时也运用了大量的犬牙交错,而且非常明显。比如淮南路同时有淮北三州一军及两个横跨南北的州,兴国军隔着幕阜山属于江南路,河东的河中府、解州及陕州芮城、平陆、夏县属于关中的永兴军路,汉中盆地一分为二,西部属于西川路,东部属于京西路。
北宋灭亡前夕的区划,则将这种牵制体现的一览无余。京东东路主体在山东,却通过淮阳军一直往南伸到淮河边上,将淮南东路的淮北地区分隔为东西两块;淮南东路主体位于淮河以南,却在淮河以北有五个州军;荆湖北、南路大体以洞庭湖分界为南北,而荆湖北路却据有湘西辰沅靖州接攘广西;江南西路主体位于江西,而扼守鄱阳湖口的江州及南康军却划给江南东路(治江宁府);河东路主体在黄河以东、太行以西,然而黄河以西的晋宁军却属于河东路;中条山地区位于河东,却属于关中;同在太行王屋以南、黄河以北,怀州属于河北西路,而孟州却属于黄河以南的京西北路。至于四川是出于什么原则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块的,想必也有这个因素在。
不过,天底下没有单纯的山川形便,就像没有单纯的犬牙交错一样,单说“是以山川形便为依据的吗?”肯定不是,因为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