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创作马拉松：关于都市里的爱情生活、职场百态，有哪些动人的故事？ 第1页

《望天记》，全书15万字，故事以主人公徐希从出生到大学的经历为主线，着重描写大碗集这样一个闭塞、落后、野蛮、无知的农村中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奇人异事，揭示环境对人性的渲染和浸润作用，大碗有形又无形，时时刻刻扣在我的身上和精神上，永远在逃，永远又逃不掉。书中展现了一系列真实到失真的故事，让我们在看的大跌眼镜的同时感受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助，命运薄我如斯，我必拼命一搏，结果是人定胜天，还是命定之局？

第一章 以命换命

一进到医院的徐老三，就被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与白天拥挤人群留下的汗臭味差点熏晕过去。

徐老三今年27，在家中排行老三，最近几天一直在好朋友王三家帮工，主要干自己所擅长的砌砖活儿，每天早起晚归，虽然辛苦，倒也是充实，最重要的是，一想到老婆天香快要给自己生个儿子就忍不住偷笑。

“这次肯定是个男孩，你看你老婆最近就爱吃醋，酸儿辣女，你小子就等着生个大胖小子吧。”王三调侃中故意说到他心坎上。

徐老三头一胎是女孩，闺女一出生就有着大大的双眼皮，白皙的皮肤，如今2岁的她已经出落的聪明水灵，甚是漂亮可爱，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夸赞几句，是老徐的心上肉、掌中珠。可是，在保守传统的徐老三心中，还是无比的渴望能再要一个儿子，每次看到二哥家俩儿子调皮的乱蹦跶，他就嫉妒的不得了。“养儿防老”，儿子才靠谱，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早晚要离开，终归不能依靠。

自从怀上二胎，老婆天香就觉得是个儿子，一天晚上大半夜，天香突然惊叫起来，徐老三慌忙抱住她，问她咋回事？天香惊恐又得意的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肚子突然裂开了，蹦出一个小肉球，再仔细看看，伸出了头，还漏出了小鸡鸡，模样长得跟徐老三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徐听了就打趣道，说的跟生个哪吒似的，但如论如何，这也是是个绝对的好兆头，看来这次儿子跑不了了，多年的夙愿能实现了。

不光是老婆，闲着没事在自家门前晒太阳的那群老头老太太也都跟着起哄，七嘴八舌的说这次徐老三家肯定要填个男丁了，指着天香的肚子，你看才7个多月，都大成啥样了，绝对是个儿子，错不了，徐老三听的心花怒放，咧嘴憨笑着，到家里洗了一堆水果挨个分。

老徐在这诸多“征兆”面前忘乎所以，一直沉醉于生儿子的喜悦中，“人逢喜事精神爽”，干活也非常卖力，感觉人生有了重大目标一般，每挣一分钱都数好放到自己的宝箱中，充满了仪式感和庄重感。

“徐老三，你赶紧去医院看看你老婆吧，她不是今天去检查了嘛，我认识那里面一个医生，可以查查是不是男孩。”正在卖力干活的他，一听到王三的老婆孟慧的提议就答应下来，早点确定下来也好四处炫耀自己后继有人了。

于是，随便洗了洗手，抹了一把脸，徐老三就着急忙慌的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小城卫生所。

愣头愣脑的他向护士打听了怀孕检查的地方就跑了进去，在孕检区找到了正等待最后一项检查结果的天香。

“大夫说小孩一切正常，很健康，就差一份报告了。”天香开心的向徐老三说道。

“好，那个……孟慧给找了人，能检查男孩女孩，走，咱去B超室看看。”

说着二人就来到了B超室，找到了孟慧联系好的老医生，徐老三在室外等待着，虽然有点着急，但他成竹在胸，一心盘算着该给儿子取个响亮的名字才好。是徐振伟好还是徐振天好？振伟有点普通常见，振天很有气势，一听就不同凡响，可是振远也挺好的。正当徐老三想的出神，天香从B超室缓缓的走出来，咦？咋还耷拉着脑袋，看到天香情绪不是很好，他一时慌了神。

“咋回事？你出那个死相干啥，是儿子吧？”

“医生说……说是女儿”，天香的嘴唇说话时都有点颤抖，说完便一屁股歪到在长凳上，她深知这个消息对徐老三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听到这个“噩耗”，徐老三着实蒙了头，一会才想起正事，现在计划生育政策那么紧，到处都在查超生，而且处罚手段极其严厉，如果生下这个女儿，那就甭想再生儿子了，想到这，一个大胆且残忍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

“打掉吧！我徐老三可不能没儿子，一定要生儿子传宗接代。”

“什么？这都7个月大了，你也舍得？”天香对老徐的想法给震惊了。

“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平时温和的徐老三在这件事上显得魄力十足，眉宇间尽显着刚毅和顽固。

而天香，早已瘫在凳子上，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怀孕这么久，孩子都成型了，你也太狠心了。”但她心里明白，徐老三向来说一不二，自己也无非违抗他的决定，再多的话也是徒劳与无谓的挣扎。

当天，徐老三就约好了手术，几分钟的功夫就完事了，七月怀胎一时终结。

天香被麻醉后，隐隐约约听到手术刀闷闷的剌肉声，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当她睁开眼，好像从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白白的墙面，白白的床单。

一想到还没抱过、亲过、见过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她就伤心的不行，把头埋在床单里痛哭流涕。

病床上天香的哇哇的哭声自然飘进了手术室外徐老三的耳朵里，他正倚在墙上抽着烟，更确切的是在抽自制的香烟—自己种的烟叶子。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几滴泪正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来。

“二姐”的人工夭折唯一的受益者就是我，母亲天香每当被我气的暴跳如雷时都要强调一遍，如果当时不把她打掉就好了，也不用来面对我这个小王八蛋，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摆明了是让我认清自己的生命是用“二姐”的命换来的，而且还后悔自己的决定，当然这都是气话。每次说完这话，她还要给我形象的描述一遍，“当时你“二姐”都已经这么大了”，两根手指两点一线笔画出她的尺寸，似乎怕我不能理解她也曾是一个人儿。我对“二姐”的遭遇一直持愤怒姿态，大姐徐大梦对我一直照顾有加，母亲不在的时候都是她给我做饭，如果有个二姐，自然又多了一个保护我的人，所以每次我都要故作高姿态的顺口谴责一下母亲，“我好好的二姐让你们给扼杀了，还好意思说这话，哼！”，说这话时我就不曾想到有她没我这回事。

我也曾无数次在梦中勾勒出“二姐”的模样，她一定跟大姐很是相像，有祖传的双眼皮，有大而有神的眼睛，有高高的鼻梁，高挑的身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她不会像大姐一样腼腆，而是一个个性十足、敢于表现的魅力女孩，她会在课堂上勇敢的举手，十分准确的娓娓道来题目的正确答案，她会是一个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放肆的绽放美丽，她也会勇敢而执着，在任何打击面前从不畏惧，一往无前。梦中的她越来越清晰，我羡慕她拥有的完美特点，我跟随她的笑容，追寻她的脚步，却始终差着那么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我们之间相隔不远，却像银河般难以逾越。每当我撕心裂肺的吼叫，想要更接近她时，那个梦境总会戛然而止，清晰的脸庞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嗖的一下消失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记不起她的样子，却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第二章 大碗集

徐老三等到妻子做完手术后，带着还在悲痛中的天香到病房去休息，都说小产胜似一场大病，徐老三中午去买了天香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也是为了顺便给她补补虚弱的身子，可是天香心情有点阴郁，无心吃饭。

“我想回家，大梦在家还不知道咋吃饭呢？”

“不用你担心，我早就安排嫂子给她做饭了，你得吃点饭，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在这我就难受。”边说着，天香的眼泪又忍不住决堤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坐自行车？我怕你吃不消。”徐老三并没有提议打车的事，因为怕花钱，但这刚下手术台，就坐在自行车回家，不说这距离家还有十几公里，这一路上坑坑洼洼、跌跌撞撞，正常人都很难受，刚流产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我受得住”，天香坚定语气之下的眼神是那么坚决，徐老三难以在拒绝了，只好顺着天香的心意扶着她离开了卫生所。

小城卫生所距离大碗集着实不太远，但在到达大碗集边口之前基本都是上坡路，徐老三一个大老爷们自己骑上去尚且满头大汗，不要说还有虚弱的天香坐在后面。好在徐老三年轻力壮，从小就干农活的他颇有几分力气，骑着自行车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大碗集入口处，立马停下车来休息休息。

大碗集入口其实只是两座山的连接处组成的，两座山峦像极了正热恋的两个人，越接近对方就越放低自己身段，一直到距离3、4米的地方，落到平地上，两个人在地下连接到了一起，而地上，则出现了这个入口。入口也是地界口，朝外是城区，朝里就是大碗集了。

大碗集，顾名思义，这个地方像一个大碗一样板板正正的坐落在这里，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峦，而大碗集下面的6个村落就在碗底四方四正的排列着。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大碗集与外界存在着割裂，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都企图跳出这个碗，去更广阔的的世界去闯荡，他们有的卑微的蜷缩在大城市的小角落瑟瑟发抖，有的在清冷的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最好的莫过于考上一所大学，在温暖的教室和文化的浸润下获得重生。大碗集像一个倒立的大帽子，却实实在在的扣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头上，人们在这碗底像蚂蚁一样生活着、奔波着，微小、微渺、微不足道，在这，昨天在你身边的人，如果今天不见了，也没有人好奇，每个人从出生便向目的地——死亡前行着，每个人只不过是一只枯叶，早晚会凋零入土罢了。

这就是我的家乡，从最高的山顶俯视这个历史悠久的大碗集，下面的人既远且小，他们在忙碌着，埋头于田间地头，一个个的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汗水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也是对辛勤付出的必然肯定。我能想象到，一旦你在这里出生，那土地便可能是你永久的归宿，羁绊着你，缠绕着你，像漫天的蛛网，将你紧紧包裹住。

休息片刻后，徐老三骑着自行车沿着下坡路继续前进，一路上他紧张的不断抓手闸，还要不停的躲避路上的各种乱石块、小坑，让天香尽可能的不太颠簸。坡地逐渐变成平地后，迎面的一个村落便是赵家庄，这个村在6村当中是比较富裕的，每逢周三，四面八方的生意人都会来到这里汇成一个规模可观的集市，天香平时最喜这个日子，可以打扮一下自己，到集上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买菜买肉，以及添置衣服。从赵家庄这个路口，往西去分别是是乔家庄、李家庄、孟家庄，往东走就是刘家庄，最东头便是徐老三家所在的地方，或许很多人会猜是徐家庄，但只要你走近那一块椭圆形的大石头，便可以看到上面刻着三个金色大字：大王庄。

大王庄，以村中多是王姓人家而得名，姓徐的大概有十几户，都是外来的，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村里的妇女都喜欢徐家男人，这就不乏许多风流韵事的出现，正如母亲天香在跟王宝女人吵架所说的，“哼，我们姓徐的就是有本事，你们姓王的女人排队倒贴还怕来不及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原本是南方温柔性子的女人，母亲跟着父亲来到这后，性格就变得泼辣如此了。

正当徐老三推着天香来到家门口的时候，邻居王宝的媳妇东梅正路过，看到徐老三紧皱眉头的表情，她故意没好气的说道：“哟，徐老三，儿子生出来了吗？”

还没等徐老三反应过来，后座的天香不顾身体的疼痛就蹦了下来，身体尚且虚弱的她差点没站住，但她的嗓门却没有受到影响，“你他娘的幸灾乐祸，跟你有啥关系？滚！”

第一次看到天香发这么大的火，东梅吓得不轻，赶紧灰溜溜的躲回家去，走到门口还不忘挽回一下颜面，“叫什么叫，跟个母老虎似的。”

下了车的母亲顿时感受到身体的虚弱，无力再与她对骂，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家。

第三章 出生环境

之后两年，我爷爷把原来的老房子一分为二，自己去了东北老大家里住，临走时还不忘发一下毒誓，“我他娘的去老大那享福了，以后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说这话时的爷爷腰板挺直，不怒自威，身上残留着当兵岁月里的威武，这个印象一直存留在我的脑海，直到我上初三那年他又回到大王庄才发生改变。

徐老三和徐老二就此分了家，徐老二仗着自己年长，霸占了大部分家，只留给了徐老三一个小屋，徐老三也不气恼，打起精神重新翻修了房子，说是翻修，实际上彻底推倒重新盖了一个，把原来的家扩大成了三间卧室，一个露天厕所，还有一个20几平的院子。新房子是父亲和母亲一砖一瓦，两个人亲自盖起来的，也没找人帮工，因为手上的钱不多，徐老三觉得这是自己的专长，只是受点累罢了。而母亲天香则不以为然，那么大的工程量是两个人难以承受的，所以每当回忆起俩人盖房子那会，她总是抱怨身体出现的一些问题肯定是当时遗留下来的毛病。

我是在这个盖的新房子里出生的，我有自己独立的卧室，房间不小，一张小床，还有一个衣柜，显得空荡荡的。每当冬天，不开着电褥子怕是要冻死，呼啸的寒风能透过紧闭的窗户的门缝吹进来，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煎熬的是夜里上厕所，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到外面去。当我以后上了初中才第一次见到干净的蹲厕后，回到家再上厕所，就会感到莫名的恶心，蹲在厕所边上，后面全是长时间积累下来的粪便，厕纸四处都是，一到夏天更是热闹，里面的蛆虫到处乱跑，臭气熏天，我上厕所总是三下五除二的爽快就是这么养成的。这也是我对农村始终保持对立的一个原因，大王庄的农民们从来不会关注环境和个人卫生，他们把垃圾一股脑儿扔到河边，使我慢慢失去了一个从小喜爱的捕鱼乐园；他们可以一冬天不洗澡，可以一个周才换一次内衣，并引以为傲，对爱干净的人恶语相向，视为异类。

我是在“二姐”夭折两年后出生的，我的出生让一直想有个儿子的徐老三成功圆梦，据说听到消息后的他，当时就在原地蹦了三个高，兴奋地脸跟喝上了头似的通红。因为父亲对这个期盼已久的儿子寄予厚望，舍弃了传统的辈分给我起了一个颇文艺的名字，叫徐希，寓意着未来充满希望，此举遭到了徐姓中一些老人的极力反对，唯有担任村书记的徐长天大加赞赏，认为这是解放思想、不拘一格。

自从有了儿子，徐老三总想着挣钱，想以后给儿子上学、成家攒足够的钱，但干建筑这一行既危险又挣钱慢，原本一起干活的朋友很多都另谋出路，最要好的王三去了东北做生意，临走前苦苦相劝一同去闯荡，可是徐老三不想离开老婆孩子。恰好在我家后面，他从小的玩伴徐庆在城里做生意，最近几年生活有滋有味，徐老三就把他请到家里来，准备请教他赚钱的手段。天香炒了几个小菜，二人几杯酒下肚，气氛活跃的差不多，徐老三便开口道：“庆哥，我这儿子刚出生，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想跟你干生意，你看行不？”

“好你个徐老三，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这生意是多一个人来少一份钱，你说我该不该带你？”徐庆酒量好，虽略带醉意，头脑却清醒得很。

“庆哥，我给你打下手，你教会我办法，我不在你地盘上干，我自己找地方。”徐老三赶紧表明诚意。

“不是哥不帮你，这生意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想自己挣钱咧。”

看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徐老三也不再言语，与徐庆继续喝酒。

命运有时候非常奇特，它在你急切祈求的时候绝不出现，反而在你不抱有任何期望的时候突然而至，就像每天做梦买彩票中大奖的人一辈子都不中奖，而第一次买就中了大奖这件事一样。徐庆家有两个儿子，第二个儿子是偷生的，寄养在远方亲戚家，现在都3岁了，本以为再躲几年等计划生育的风头过去了就万事大吉了，谁知计划生育小队查到了老二，限期1个周交罚款5000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下子急坏了徐庆，他是四处借钱，变卖家中的行当，还是差500元。最后是徐老三把家里的猪卖了，加上最近几年赚的钱，让天香全都拿给了徐庆来救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感激涕零的徐庆当时就承诺一定会教徐老三做生意。

其实，徐庆在城里做的生意并没有多高深，只是很多人没有这个头脑，就是到处收废铜旧铁，然后再找固定的回收厂卖掉，很多人不知道其中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徐庆带着徐老三手把手教，二人骑着自行车到城里游荡，后来徐老三认识的回收厂老板都是徐庆给介绍的，而当徐老三明白这个行业的流程之后，聪明且努力的他就逐渐出师了，他回收的比别人多，卖价比别人低，渐渐的把很多客户和买家都变成了自己独有的资源，生意不景气的徐庆也渐渐退出了这一行。

徐老三挣钱的渴望强烈到惊人，他每天早出晚归，马不停蹄的在城里转悠，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到处寻找“商机”，有时候去小区楼下收废旧物品，有时候去各个拆迁地寻找生意，自行车装的东西有限，他总是尽量往上放，太多了就推着车子走，衣服都被破铜烂铁扎的到处是洞。渴了的时候自己就去问人要水，饿了就去捡垃圾桶里翻翻能吃的食物，城里东西贵，他舍不得花一分钱，每次看到存折里正在上升的数字，他就高兴的不得了，这数字带来的是安心和希望。

爷爷一个人去了东北后，留在家的奶奶三年后去世了，当时奶奶的离世曾在大王庄引发不小的骚动，大家都对这个传奇的故事议论纷纷。

我的奶奶是一个极迷信的人，家里常年摆着一挂财神，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虔诚的跪在财神面前许愿，祈求她的儿孙能接到天上掉下的馅饼，个个突发横财。在她的生活中，无论多大的日子都抵不过初一、十五给财神上供，即使自己不在家，也要叮嘱好家人一定不能忘记伺候好财神老爷。自从父亲生意上顺风顺水，她逢人便说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财神老爷，才会如此眷顾老三，听到的人都暗自偷笑，窃窃私语，“你家老二那么穷，你这也太偏心了，只为老三求财神。”

村里的老人经常说，人死之前会有很多征兆，快到时候了，地狱的小鬼会提前来打招呼，只是它们调皮得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果真如此的话，那奶奶走之前遇到的那次恶作剧应该是让家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事情开始于母亲天香，准备做饭的天香抱着一堆柴火刚走进厨房门口，就看到地下有两只“黄猫”，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猫，是“黄大仙”。第一次看到黄大仙的天香回忆起老人们讲过这种动物的神奇特点，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只见其中一只黄鼠狼躺在地上，另一只拽着它的尾巴向门外走，瞧也不瞧楞在门口的天香，大摇大摆的往外挪，走近了，天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黄鼠狼肚子上放满了鸡蛋！原来是两个偷蛋贼，一想到偷的是给尚在襁褓之中的我准备的鸡蛋，天香气的将老人的忠告抛之脑后，拎起笤帚就把两只大仙赶跑了，夺回了鸡蛋。正在院子里洗菜的奶奶看到这一幕，跳将起来，大喊道：“你疯了，别惹黄大仙，这不是找死吗？”事已至此，天香也没了挽回的余地，看到两只被撵走的黄大仙跳到墙头，站在墙上也不跑，而是回过身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天香才感觉到了恐惧，一股凉风似乎吹进了她的骨头里。而在场的奶奶，当时就朝着黄鼠狼下跪，嘴里不停的絮叨着，“大仙恕罪，大仙饶命啊。”

此后的几天，母亲没啥事，奶奶却病倒了，反复的发着高烧，附近的大夫看了之后说是看不出病因，有可能是染了风寒，只有天香心里清楚是那两只黄鼠狼作祟。奶奶不停的在退烧和发烧之间倒换，身体越来越差，徐老三和哥哥商议，可能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奶奶的病没啥办法，也没什么进展，只是精神变得越来越癫狂，经常自言自语，事情在那天晚上就变得十分离奇且惊悚了。天香和徐老三刚伺候病重的奶奶吃完饭，扶她躺下后，她突然嘴里开始大声叫唤，呜里哇啦的不成句，这吼声不是人说的话，倒是更像动物的语言，见事情紧急，徐老三立马把徐老二叫过来。

徐老二刚进屋里，奶奶突然一下坐了起来，动作的麻利劲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似的，这次她不仅嘴里嘶吼着，手也跟着舞起来，两只手耷拉着像狗一样的爪式，一上一下，似乎在抓什么东西！徐老二到底是见多识广、临危不乱，从奶奶的吼叫和动作，他立马判断出，这是被魔障附身了，肯定就在附近！他抄起一根棍子就到了院子里，徐老三也跟了出去，眼前的一幕令人不寒而栗，在墙头果然有一只黄鼠狼，它用下肢站立着，上肢在不停的摆动，嘴里发出呜拉的叫声，徐老三看着这只动物，再透过窗户看里面的奶奶，我可怜的奶奶就像皮影戏里的纸人，被那只黄鼠狼牵引着、操控着，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两人都被惊呆了，徐老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一边大骂着“畜生”，一边向作祟的黄鼠狼挥出了棒子，正在入迷的黄鼠狼挨了重重一棍，却没有倒下，只是跳下了墙，沉入了寂寂黑夜。然而，屋里的奶奶在黄鼠狼挨打的那一刻，突然卧倒在床上，大喊了一句，“打死我了！哎呦妈！”嘴里紧跟着吐了好大一口血。

没过几天，奶奶就没了，得到消息的爷爷淡定的出奇，轻描淡写道，人死都死了，没必要花那么多路费回来一趟，让俩儿子看着把丧事办了就行了，徐家兄弟俩也是草草了事。

奶奶去世后，最苦的是母亲，父亲天天在城里奔波，除非特别忙的时候，能独自干完的农活母亲都是一个人去做。有一次，母亲为了给玉米喂化肥，将我背在后面，忙的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只觉得干着干着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突然反应过来才感觉到身后怎么这么轻，向后一摸才知道我已经没了踪影，她匆忙的赶回去四处寻找，直到在地上找到还在呼呼大睡的我。等我稍微大点以后，好多朋友都说我长得黑，我总是埋怨母亲，打出生那回我可白的很，只是母亲老是将我背在身后干农活，晒得太多了就黑到骨子里了，这才一直黑到大的，“老黑”的称号也伴随着我，直到小学毕业。

我从小体弱多病，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在我的记忆里，我是经常躺在母亲的怀里，她会在深夜里爬起来，用酒精给我擦拭额头、手心、脚心，进行物理降温，而我则在浑浑噩噩中睡觉，偶尔醒来，就看到她还是在担心的守在我面前。当然，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母亲懂得极少，她有时候会听信一些土方子，比如在我发烧的时候把我整个蒙起来，用几层厚被压着我，让我在里面挣扎，直到出汗为止，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喘不动气。

我最严重的一次生病是2岁那年的高烧。晚上突然高烧40度，我双嘴紧闭，双腿抽搐不止，父亲慌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去喊大爷，徐老二听到喊声直接从围墙爬到我家，说：“抓紧把嘴撬开”，拿一起把刀就要用刀柄撬我的嘴。

反应过来了的父亲连忙挡住，“刀太危险了，不能用。”

情急之下，父亲用手掰开我的嘴，可是一松手又闭上，怕我不能呼吸，他干脆将大拇指伸了进去。

在高烧中昏迷的我，在高热的攻击下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放进去的手指被我狠命的咬着，当我被送到卫生所的时候，我的牙齿已经嵌到父亲的大拇指的肉里，十指连心，父亲再痛也没有丝毫想拔出手指的意思，任鲜血流淌着。

父亲在长大后的我的眼里，总是那么木讷，不爱言语，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愚笨的人，但其实他是一个有自己目标和追求的人，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在一步步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的自觉，他的节制，他的梦想，全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孩子，更确切的说是全都为了我，这也是在他走投无路时做出的决绝选择的主要原因，这个男人对孩子充满着伟大而深沉的父爱，这是永恒不变的存在，它高于生活，高于梦想，甚至高于自己的生命。

第四章 徐老二

大王庄历史上的狠人不少，打架打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论狠劲，首推的是我的大爷徐老二。

他为人粗鄙暴躁，争强好斗，与父亲的性格大相径庭，徐老二脾气大是出了名的，整个大王庄见着他都躲着走，没人敢找他的茬，但他却偏偏喜欢招惹别人，而对方十有八九会挨揍，他作为打架方面的常胜将军，并不是因为身体强壮，也没有什么技术优势，只有一样：他不要命！平时没事喜欢喝两杯，一喝醉就和大娘打架，我那满口龅牙的大娘，也是不省事的主儿，大字虽不识一个，吵起架来，那骂人的话能写成一本书，两个人打架也是腥风血雨，不是头破便是血流，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俩人在一块也是十分般配。

徐老二暴躁的时候连亲情都不顾，有一次两兄弟因为借钱的问题吵了一架，生气的徐老二突然来了一句，“妈的，再跟我掰扯，我把你儿子杀了！一命换一命，死了一个我还有一个。”听到这话的徐老三被气的当场痛哭，嘴里絮絮叨叨着，“我就一个儿子，你说这样的话？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现在想想，我能完好无损的长大也是福大命大。

我有记忆以来，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关于杀生便是过年二大爷杀猪那次。徐老二擅长杀猪由来已久，他常年养猪，对杀猪也是游刃有余，一到年关便当场杀猪卖肉，村里的人都围观等待新鲜的猪肉、猪血、猪杂、猪肠、猪排。徐老二叫了两个帮手，把猪从猪圈里拎出来，似乎这头被选中的肥猪知道了自己的最终命运，死活都不配合，挣扎着乱踹，但四蹄不敌八手，还是被摁倒了杀猪板上，只见徐老二拿着一把尖刀，手脚利落的摁着猪头，一刀豁开了猪脖子，血哗啦啦的流在事先准备好的盆里。本以为这头猪就此认命了，两旁的人松开了手，谁料这猪竟是假死，猛的翻身下板，开始狂奔起来，一边跑血一遍喷。徐老二不禁笑道：“这猪命真硬，肉肯定好吃！看它能跑多远”。

这头不认命的猪最终还是归了西，我躲在母亲身后既惊且怕的观看了整个杀猪过程，那一刻的徐老二，在杀猪时的谈笑风生颇有几分大将之风，这是骨子里的一股狠劲，也是后来他屡屡和人拼命的内在原因。

在我家前面大概五十米远，有一家四兄弟，分别叫龙、虎、豹、象，加上他们的父亲徐勇，在大王庄被称为“徐家五虎”，因为家里兄弟多、男丁壮，徐家五虎好惹是生非，经常是横行乡里、目中无人。

因为都是徐姓，老大徐龙和徐老二、徐老三的关系都很要好，几个人经常约在一起喝酒。酒是好东西，能联络感情、敞开心扉、解决问题，酒又不是个东西，喝多了容易心智迷失、酒壮人胆、胡言乱语、无端生事。

坏就坏在这酒上。

春节将至，天气寒峭，阴冷的天气之下飘落着丝丝小雪，几个人闲着无事聚在徐老三家喝酒，我和姐姐在徐庆家玩，天香在厨房掌勺，忙碌的炒着菜，端上五六个菜后，徐龙、徐庆、徐老二和老三便开始对饮，迷迷糊糊大概喝了得有3瓶白酒，四人都已喝醉。

只听徐龙喊了一句，“老二，你他娘的喝酒不实在。”

“啥？我操你妈的，我喝的不比你多？”徐老二不甘示弱。

“操，你骂谁呢？嘴巴放干净点。”

“滚你妈的，老子说话就这样。”

身边的徐庆以为俩人闹着玩，便插了一句，“你俩打架在咱大王庄都是出名的，要不试试？”

“他算个屌？老二不行！”徐龙打趣道，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徐老二在酒精以及其他三人的哄笑下失去了理智，拿起身后正在烧的水壶，一下打到了徐龙脸上。

徐龙被冷不丁的突然袭击当场歪倒在地，顾不上擦脸上的血就要爬起来打徐老二，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还没爬起来又摔倒了。

徐老三和徐庆一时酒醒了大半，没想到徐老二这般凶狠无度，赶忙将两人隔开来。

天香听到叫喊声，进来后看到徐龙满脸是血，吓得不轻，“咋了，喝个酒打啥架”，赶忙找条毛巾给徐龙按住。

徐龙手一扬，把毛巾打掉，挣扎着好不容易站定了，边往家里走边骂着，“你行，徐老二，你给我等着，你他妈的，我弄死你！”徐龙已经愤怒到了顶点。

徐老三已经感觉到这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一场战争不可避免，急忙把大门锁上，劝徐老二离开。喝醉后的徐老二知道自己不该打徐虎，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是怕事的人，不一会，就听到外面徐家五虎的叫骂声，徐老二二话没说竟然跑到我家平房上回骂。

我可怜的母亲天香吓得魂都没了，躲在房间的门后面，看到徐老三拿着铁锹在挥舞着，而徐家五虎则从下面捡砖头、石头往他身上扔，四面飞来砸到院子里，多年以后，天香还是会梦到石头从天而降产生的巨响的那个上午，常常背脊发凉又大汗淋漓，这也是导致后来天香精神出现问题的根源。

徐老三则两边劝，但怒火正烧的人都气难自控，他们非要决出个你死我活。

平房上的徐老二显得滑稽了许多，跳大神一样，东躲西躲，用铁锹隔挡着袭来的东西，嘴上也毫不示弱，“操，你们以为人多我怕啊，我能干死你们五个。”

战争持续了半个小时，中间夹杂着骂声和玻璃击碎的脆响，徐老二感觉这样下去自己很吃亏，人数处于劣势，便下了平房回到自家院里。

徐家五虎也随之转移战场，徐老二失策的是忘记了门没上锁，徐家五虎直接闯了进来，徐勇站在四个儿子身后，指挥着战斗，徐龙拿着一个铁锤，徐虎拿着铁锹，徐豹手里拿着棍子，徐象拿着叉子，这些平时用来干农活的装备都被自然的当起了杀人的凶器。

徐老二被逼到了角落里，浑身已伤痕累累，双方都杀红了眼，围观的人都躲在老远，没人敢过来拉架，这样下去必然有人要死！徐龙趁徐老二慌乱之际举起来大铁锤，用尽全力挥了过去，这么大的力道，一锤下去人就半死，说时迟那时快，徐老三从后面突然出现，抱住了徐龙，“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都别打了。”

徐老二见状，突然上前就给了徐龙一刀，捅到徐龙的肚子上，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徐虎下意识去扶哥哥，徐老二又敏捷的快速往徐虎脸上砍去，徐虎赶忙一躲，虽然躲掉了致命一击，鼻子却被削下了半个，整张脸血淋淋的，只有鼻尖那块还有一丝肉勉强的挂在脸上，痛苦的倒地不起。徐豹看到俩哥都被打倒，拿起一棍子狠命打在徐老二胳膊上，但徐老二丝毫不为所动，反手向他砍来，瞬间胳膊被拉了一道大口子，他痛苦的丢下棍子，匍匐在地。徐象年纪尚小，打架没经验，试图用叉子攻击徐老三下路，却反被踩住，杀的顺手的徐老三舞起菜刀，跳起来劈向徐象，徐象不得已用手去挡，只听咔嚓一声，四个手指齐齐砍断在地，四兄弟都趴在地上痛苦呻吟，后方的徐勇见状不妙，怒吼着“杀人了，杀人了”却不敢上前。

徐老二见对方都倒地不起，自以为杀人偿命，肯定活不成了，对着徐老三喊道：“老三，俩儿子交给你了，帮我养着。”

说完，一刀割在手腕上，鲜血涌了出来，决绝的表情仿佛一个慷慨就义的英雄。

打架时候天香已经报了警，不一会警察就来了，把所有受伤的人员送往医院急救。徐老二醒来时还说了一句特别没心没肺的话，“救我干啥？还不得枪毙，害我还要死一回。”

庆幸的是，徐家五虎没有人死，徐龙的伤口离心脏差了几毫米，徐虎的鼻子也接上了，徐象的手指接上了3根，另外一根没找到，据父亲回忆，可能被家里的大黄狗趁乱吃掉了。法院鉴于徐家五虎非法侵入，徐老二是正当防卫，最后竟不了了之。

我这个大爷，无论是多大的年纪，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好斗劲头，活跃在田间地头的角斗场上，与不同的人打架，却一直完好无损，也是幸运至极。

第五章 望天

徐老三风里来雨里去，不管刮风还是下雪，从来都是准时起床去城里做生意，三年的不懈努力使他越来越得心应手，干的是风生水起，自己的入门师傅徐庆却因为嘴笨，缺乏头脑而重操旧业，又去干建筑了。徐老三做人也算厚道，逢年过节提2瓶酒到徐庆家以示感谢，外人看到徐老三如此勤力，都传在城里发了财，估计早已进入万元户的行列了。

我对金钱的最初印象就是父亲在一个晚上回家给留下的，我依稀记得那天徐老三很晚才回到家，天都黑了，徐老三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已满头大汗，但他满脸因为兴奋而通红的发亮，那时候才3岁的我被他拿在身后的一个神秘麻袋所深深吸引，他小心翼翼的包着麻袋，告诉我和姐姐，里面可是宝贝呢！母亲也是一脸的高兴，父亲把全家叫在一起，把麻袋放在中间，我们围坐旁边，当父亲打开麻袋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里面竟全是亮闪闪的现金！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是多少钱，因为1角钱就能买到好吃的，所以在我眼里，这就是巨额财富。我伸出手去捞钱，被父亲制止住，“这些钱是留给你娶媳妇的，现在可不能花”，他哈哈的笑着，父亲一如既往的抠，这是他一直到老都坚持的原则，节省才是过好日的法宝，这个法宝也不是一直万能的，在经济条件差不多的同行都在城里买房定居，并且多少年之后房价涨到徐老三目瞪口呆之后，天香总是埋怨他目光短浅，他还要硬生生的回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麻袋里的钱是徐老三3年做生意攒下的，因为那几天存款到期，徐老三就把钱取了出来，准备好好选一个合适的长期存款。才3岁的我把这个秘密到处跟小伙伴显摆，搞得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家有一麻袋钱，而这个消息也不胫传到“大鼻子”耳朵中。

大鼻子总是出现在我家门口那条小路上，他高高的个子，常年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长着一张黑长脸，头发不短却坚挺的一直竖立着，像一根根筷子，浓烈的眉毛配上长而窄小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非常突兀的长在中央，加上精瘦的脸颊，直勾勾的两眼总是发出寒冷的光。从小母亲就拿“大鼻子”来吓唬我，说他整天在街上转，四处找小孩，在家里没大人的时候好抓过去吃，每次我调皮，母亲都把我往街上推，然后关上大门，我总是恐惧的大声哀嚎，生怕晚一会，大鼻子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捉去。大鼻子曾在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噩梦的来源。

那天我和大爷家的俩儿子在门口打片子，就是将撕下的纸叠成四角形，只要将片子打到翻个就算赢，我力气不如大毛、二毛，一直在输，最后全输光了，他俩就回家了，我一个人正独自坐在门前生闷气。

“听说你家里有一麻袋钱？”

我一抬起头，看到大鼻子正弯腰看着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张让我做噩梦的脸，我吓得不敢动。

“你把你爸妈都杀了，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大鼻子盯着我自鸣得意的说道。

“你能买很多好吃的，别忘了给我送过来，要不然我”他顿了一下。

“吃了你！”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摄入我的心脏，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将起来，我再也忍受不了他阴森森的话语，哇的一声哭出来，又滚又爬的往家里逃。

后来，父亲知道这件事后，还去找了大鼻子，威胁他，再敢吓唬我就要揍他，这以后他见我才收敛了许多。

我和两个表哥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据母亲回忆，奶奶在世的时候，一个推车里我们仨都在里面，屎尿都在一起解决，按理说是非常亲的兄弟，却因为完全不同的性格逐渐分道扬镳、无话可谈。

大毛性情温和，对人和善，却有点愚笨，上学的时候成绩每次都倒数第一，是同学和老师嘲讽的对象，对于这个表哥，每次在学校遇到我都躲着走，实在不想让同学知道我有个这么笨的表哥，心里充满了鄙视。每当过年，全家一起吃饭，我们几个小孩一起打牌，每次都是我赢，不是因为我技术高，其实每次我都是把一堆废牌翻过去，把要出的牌放在废牌上面，出牌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去，没想到屡试屡成，大毛总是投来崇拜的表情，而我，则沾沾自喜，对自己的小把戏洋洋得意。

二毛就聪明了很多，从小上墙爬屋，有一次把家里的电视机拆了又完好的组装好，小时候的学习成绩也在中等。他最喜欢的就是带着一群小孩去果园里偷水果，我不常参加他们的活动，有一次无事加入他们，看到果园主人来追，他们飞快的逃走，我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果园主人不让我走，是母亲来了才让我离开，母亲对那个妇女十分不满，“小孩子又不懂事，你个大人那么死心眼干嘛，我赔你就是。”

大毛、二毛在大爷的教育下，很像健壮的合格农民，吃苦耐劳，喜欢帮父母干农活，也从不觉得辛苦，在他们的对比之下，父亲在劳累的时候总要叹口气，“你看人家两兄弟多能干，你是一点劲没有。”才几岁的我就变得很倔，回了他一句，“那你找他们做你儿子去，我还不乐意。”听到我的妄言，父亲就要过来揍我，母亲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挡在我面前。

“咱家徐希是上学的料，活不能干，学习好就行了。”

每次躲过农活，我都是以学习为理由，想想小小年纪自己就那么投机，不顾父母以及姐姐的辛苦，现在总会觉得脸红。

我不想干农活，不想留在农村，这个想法在小时候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深入到骨髓中，这一切都是源于那次挨打。父亲做生意之余还要带着母亲、姐姐下地干活，夏天毒辣的阳光让人一刻都受不了，我以头疼为借口躲在阴凉地休息。干活太累的父亲叫我继续干，我说头很疼，他却识破我的诡计，逼我到地里去。

“我不去。”我的倔劲上来了。

往常，父亲都不会强迫，可是这次他很坚决，“快点去干活，小小年纪这么懒，你看那边的俩哥哥多能干。”

“能干就一辈子干这个，我以后又不干这个，能干、会干有啥用？”

“再跟你说一遍， 快去，信不信我揍你”，父亲厉声说道。

“我就不去，打死也不去。”

刚说完，气急的父亲一脚踢到我屁股上。

我哇哇大哭，边哭边喊，“我恨你，恨农村，我以后出去绝不回来！”

不仅是我的亲生父母，村里的大人们都觉得我是一个“怪胎”，别的小孩子都无忧无虑，尽情的在这片土地上玩耍，呼吸清新的乡村空气，享受农忙之余安逸、惬意的闲暇生活，我却一直那么少年识得愁滋味，从幼儿园到高中，家里的每一张有我的照片里，我都是清一色的紧锁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不满的神情，是对大王庄发自内心的厌倦，是对土地和贫穷无声的抗拒。

记得在每一个炎热的夏季夜晚，在蟋蟀和知了的嘈杂声中，我和姐姐都会拿着凉席铺在平房上，两个人并排躺着，手里的蒲扇不停的驱赶那要吸血的蚊子。这个时候大王庄夜晚的星空是美丽的，一个又一个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黑夜的映衬下像嵌在星空的一颗颗珠宝，熠熠生辉，每当瞅见颗流星从空中划过，我总是偷偷的虔诚许下愿望：请让我离开大王庄，离开大碗集。

对于大王庄，我一直就是这种讨厌的态度，我讨厌这里的人那么愚昧麻木，只知道埋头干活，不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讨厌这里的风俗，封建无知，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心生厌恶，我想逃离，爬到这个大碗的顶端，走出去，而不是滑下来。

第六章 爱国情怀

我的小学生活在脑海中沉淀下来的东西不多，大碗集小学在离大王庄比较远的李家庄，除了第一天去学校报道是母亲给送到门口那次外，在之后的六年间，我或是一个人，或是和几个好朋友，来回行走于这“旅途”当中。

这段路程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它随着我的长大慢慢的缩短，在枯燥无趣的学习的间歇，在路上行走的时间就变得有趣的多。通往大碗集小学不只一条路，每当我走到村西头的河岸边上总会出现选择的烦恼，那条大路离的最远且来往的车辆很多，也是母亲竭力阻止的，是我一般情况下首要排除的。剩下的两条羊肠小路基本无差别，正中央是最狭窄弯曲的小路，走着走着跟旁边的菜地都会交接起来，这条路在雨雪天气会变得十分泥泞不堪，好几次为了显示英雄气概，偏偏要征服这条泥路的我们，最后都是满鞋都是沉重的湿泥，耽误了上学的时间不说，一不留神摔个“狗吃屎”，浑身上下脏的跟泥人似的，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顿揍。最北边的小路通常是我和小伙伴的首要选择，它比中间那条路宽，而且上下起伏，有坡度，下雨的时候不至于积水。

一般情况下，走路到学校需要20几分钟，我从小就十分守时，总是提前半个多小时就从家里出发，每次早起都有起床气的我，任凭母亲每天都做好了早饭，我却几乎在小学期间没吃过几顿早饭，这也是我日后为自己个子没有超过徐老三开脱常用的理由，并且将主要原因具体到是母亲做饭味道不佳。

这条路其实充满了“童趣”，我们会撒丫子在路上赛跑，看谁第一个爬上路边的陡峭的坡顶；我们会追逐着到处乱飞的蝴蝶，比一比谁能空手抓住飞行中的蜻蜓；我们会采摘路边的娇艳的野花，四处寻觅旁边枣树上结的甜枣。有时候在路上也会有意外收获，我曾经在地上捡到一块钱硬币，这也使得我好长时间一直低头走路，虽然再也没有碰到那种好运气。

在大碗集小学，我一直过着优哉游哉、惬意安稳的生活，可能是遗传母亲聪明的基因，在学习上很是得意，不用太努力，就是班级前五名，深得老师的喜爱，尤其是语文老师，那个矮矮胖胖的老太太把我当成至宝一样欣赏，每次我工工整整写的大字，她都要拿着到其他班供学生们学习，对她的做法我是既高兴又怨怼，高兴的是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引来不少粉丝的目光，怨怼的是，自负心导致了膨胀，之后写的字每况愈下，这也是我在初中读到《伤仲永》时，能十分快速和准确的理解“泯然众人矣”所蕴含的悲哀和无奈的原因所在。

母亲是一个充满爱国情怀的女人，姥姥讲过的小日本鬼子的禽兽行径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她经常绘声绘色、声泪俱下的给我和姐姐讲这些悲惨的故事。

“这件事是你姥姥的父亲亲眼看到的，日本鬼子到了张戈庄，见人就杀，让村民站成一排，一个个用刀刺死，其中还有一个孕妇，小日本用刀在那女人肚子上活活拉开一道口子，然后用刺刀把里面已经成形的小孩挑出来，放到火里烤，简直不是人。。。是畜生啊！”每每说到此处，天香泣不成声，眼里都是仇恨。“所以，如果中国再发生战争，我就让你徐希去参军，为国战死那就是烈士、是英雄，全家都光荣。”说到这，我被母亲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爱国劲震撼的不得了，亲儿子都不要了，小小的我在那时是感到恐惧的。

而我真正的被点燃起爱国情怀是在三年级，1999年5月8日，美国发射三枚导弹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三名中国记者当场牺牲，这场蓄意轰炸引发全国人民的愤怒，人们纷纷举行游行示威活动。

虽然这件事在大碗集也曾发生过动静，但对政治和国家普遍不够关心的大碗集村民，更关注于地里干旱的庄稼。而在学校，从上到下都在讨论这件事，整整一个月，学校里都保持着严肃、庄重的氛围，每个擦肩而过的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愤慨与悲痛。六一儿童节来临之前，语文老师挑选了包括我在内的5个人，精心排练了一出朗诵，名字叫《打倒凶手》。

那次朗诵是我迄今为止最高光的表演，我们有4个人站在舞台上，轮番用高昂的语气来谴责美国的暴行，

5月8日，这是一个悲痛欲绝的日子

5月8日，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

这一天，中国使馆严重损毁

这一天，三名同胞惨然离世

这一天，山河为之悲痛

这一天，大地为之哀嚎

（打倒北约！打倒美帝国主义！）

北约的魔爪在黑夜伸了出来

美帝的獠牙在那刻吐了出来

无良的禽兽扼住善良的咽喉

狂暴的杀手吃人从不吐骨头

（打倒北约！打倒美帝国主义！）

国人在煎熬 民众在呼号

敌人在奸笑 凶手在逃跑

起来，我祖国山河为之怒吼

起来，我中华儿女万众一心

（打倒北约！打倒美帝国主义！）

………

………

每当朗诵完一段，“打倒北约！打倒美帝国主义！”的口号就从观众席响亮的喊起来，那是老师故意设计的第5人，专门在段尾喊号子的，让场下的人都被感染的跟着一起呐喊，整场朗诵点燃了所有人的爱国激情，当时的我全程热泪盈眶。

那年的儿童节，我们创纪录的拿到了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特等奖，颁奖典礼很隆重但已淡忘在脑海里，只是清楚的记得母亲奖励了我5元巨款。

第七章 儿时玩伴

对于童年，在回忆中都是周遭的邻居家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小孩，那时候大家除了热衷于晚上的动画片，空余时间都是几个人在一起疯玩疯跑。我那时候也算是一个“小孩王”，因为任何游戏都很擅长，所以一帮小孩都跟着我玩。男孩子们喜欢玩“弹溜溜球”，这是一个考验手感的游戏，每次玩我都用自己的小诀窍，总是将手往后使劲掰，出手的时候总是比本该撒手的位置远一些，这样就大大缩短与对方溜溜球所在的位置，往往是一击必中，再加之天生的好手感，几乎将周围小孩的宝贝都收入囊中，母亲每次都对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溜溜球给予肯定的眼神，从不花钱买的我在家里攒了几大瓶溜溜球。女孩子们喜欢踢毽子，小时候我们踢的毽子都是自己缝制的，几块破布，里面放一些小米，包成一个球就行了。我在小学4年纪的时候曾经创过一个至今无人能破的记录，当时大言不惭的我同时对全班的男生发出挑战，我一个人踢的个数比他们全部都多，当时应战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可都是一些手脚不麻利、平衡性极差的，我当时一出手就踢了近200个，他们则2、3个一个人，最多的也才30来个，这也是我之后经常向人，尤其是向女孩子们炫耀的经历。当然，最热闹的莫过于男女都能玩的游戏，父亲曾经在生日的时候给我买过一个足球，喜欢篮球的我就把它当篮球打，那天父亲在平房上做了一个铁圈，用来当篮球框用，大王庄上的一群小孩都为之兴奋了，小美、傻子、王美芳、徐夏、小冲，连村东头的王佳琪也来了，我们不设分组，男女混合，互相抢夺着控球权，谁能投进高高的篮球框，势必会引来全场的喝彩和鼓掌，当时快乐的情景至今是大王庄留给我最美好的童年礼物，这一切直到接触了电子游戏后发生了改变。

小冲的爸爸是我们村的电工徐云翔，他爷爷是多少年的村书记徐长天，他家在村里也算是“富豪”，小冲的爸爸在买了电视机后，又买了当时热销的小霸王游戏机，当时为了蹭小冲家的电视看，一从学校回来我就赶忙到他家去。当我看到小冲拿着一个游戏手柄控制着电视机那个小人上跳下蹦、闪转腾挪时，完全被惊呆了，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游戏！

小冲比我小一岁，看到我的到来欣然邀请我加入，我们俩就从此在近一年的时间内成为了最佳队友，一起在魂斗罗中过五关斩六将，共同打到通关，在坦克大战中精妙配合，一起攻击敌方，互相为对方提供装备。

每次我去找小冲，总能被这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所感动，一家人其乐融融，相互陪伴，不像父亲天天在外面奔波，母亲则被家务活和农活压得难以喘气，更不用说陪我玩了。他妈妈很好客，总是端上水果和瓜子等好吃的，他爸爸很热情，高兴之余甚至也会和我们组队战斗。徐云翔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戴个金色边眼镜，一副文弱的知识分子样，与他那个身体强壮、精力过剩的父亲很不相同。他读过几年书，后经父亲安排当了电工，他工作的场所在镇上，每当下雨下雪季节，电线出现问题，哪个村里断电，他都要及时去检修，生活有条不紊。小冲的妈妈是隔壁刘家庄的刘梅婷，人长得甜美可人，当年读书那会可是数一数二的班花，她与徐云翔是初中同班同学，两人又恰好是同桌，聪明的徐云翔经常给刘梅婷讲解试题，少男少女，一来二去，日久生情。工作以后，才20岁的徐云翔便顺理成章的迎娶了刘梅婷，结婚的当晚，平时羞涩的徐云翔在大席上对刘梅婷深情表白，“梅婷，你是我一生所爱，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云翔和梅婷婚后的生活十分和睦，小两口相敬如宾，并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就是小冲，他们之间的爱情在大王庄这个缺乏浪漫的地方被传为佳话，也是那些长嘴妇挖苦诋毁的重点，后来我看到沈复的《浮生六记》中描写沈复与妻子陈芸缠绵悱恻、婉美凄楚的爱情时，就想起他俩，同时，更是有感于沈复“情深不寿”的话，他们的宿命在日后也得到了同样的印证。

在我离开大王庄，远去求学之后，就很少回到这个做梦也想离开的地方，在不断的结交新朋友之后，关于儿时的玩伴的记忆仿佛被我刻意删减掉似的，很少想起。

小美、傻子、大松曾是我最亲近的朋友，几个人好的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小美和傻子的家就在我家右前方，大松的爷爷住在村后面。除了大松远在县城，剩下的三个几乎有空就呆在一起，天天一起上学。我们会在雨天穿过弯弯曲曲的小泥路，鞋上满满的泥土，步伐变得东歪西倒，一旦有人不小心摔个大马哈、狗啃屎，其他两人肯定哈哈大笑，但也不忘记赶紧把对方扶起来。我们在夏天在村东头的小河里洗澡，暖暖的阳光照在后背上，都晒成了小黑人，还经常在这里“摸鱼”，两个人拉着一张渔网，傻子在中间摁着，我们一起屁颠屁颠的往前走，好似要将整个小河的鱼虾一网打尽，说起来也奇怪，这条小河不大，也就三四米长，两三米宽，却神奇的有着源源不断的鱼虾，我们最多的时候一夏天能在这条河里捕到100多条鱼，徐老三逢人便提起手中的鱼跟别人显摆，“我儿子多能，这么小就能给他老子抓鱼吃了。”我们冬天的时候，一到放学，便一起在回家的大路上“扒车”，最喜欢扒的是电动三轮车，双手抓住车后面，让车带着享受滑雪的快感，这种危险游戏有一定风险，有一次我的右脚搭在后车斗，左脚突然崴倒，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倒在地上，而前面的司机丝毫没有觉察，当时就感觉完了，会被车拖死的，幸好小美反映及时，把我的左脚抬出车斗，救了我的命。

小美，是个男孩，因为长长的睫毛之下有着一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被老师以为是女孩，自此便得了“小美”的称号。但是小美却有一项重要的生理缺陷，说起来都要怪家里的大人太粗心，在小美只有2岁的时候，他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照顾，那天他奶奶把猪从猪圈里放出来，在地上撒了一堆谷物，就去屋里拾掇房间了，不懂事的小美看到猪觉得好玩，就跑到院子里去，谁知踩到脚下的豆子便滑倒在地，恰好坐在了谷物上面，将猪的食物挡住了。这一夜没有进食的平时性情温顺的家猪，在饥饿的强大推力下，完全没有把小主人放在眼里，一头头像饿狼一样凶狠，发出嗜血的光芒，穿着开裆裤，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美，活生生的被猪咬掉了生殖器！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窗户传到了奶奶半聋的耳朵里，她快步走出屋子看到小美血流不止的下体，吓的瘫倒在地下，又滚爬起来，抱起小美去了医院。我的小伙伴，就这样被突然而至的事件夺去了男人的命根子还有相伴的尊严，而我们，作为他的好朋友，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他内心的脆弱，在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瞅着小美并窃窃私语时，不懂事的我有时候生怕被当成异类也加入嘲笑他的行列，让黑暗一步步填满他的心灵，以致最后完全吞噬了他。

傻子，是一个憨大个，他的身体在小小的年纪就长的十分壮实，穿的鞋子比我大好几个号，不过他打娘胎里出来就脑子不好，经常鼻子上流着大鼻涕，嘴角垂着哈喇子，他的父母对这个大儿子不抱任何希望，生出他的那一刻便笃定了再生一个的主意，并顺利的在傻子三岁时生了一个健康聪明的小儿子。傻子不是外人给他起的绰号，是他娘一直傻子长、傻子短的叫他，大王庄的人也就毫不避讳的称他为傻子了。在我们的四人小队里，我一直是他们的头头，而傻子是负责干苦力的，他也乐此不疲，就喜欢干重活、累活。傻子对我的命令每次都像一个职业军人一样敬业，还记得我们四个冬天一起去刘家庄的湖里滑冰，刚入冬的冰面并不牢固，但因为急于想玩，我就让傻子去试一试，傻子自然遵命，刚进入冰面就听到，咯吱咯吱的裂冰声，傻子不愧是傻子，他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迎难而上，英勇的继续往前走，只听彭的一声，傻子一只脚就掉进了冰窟窿。得亏当时大松从河岸上找到一根木棍，把傻子拽了上来，要不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在我上五年级那年，有一天，傻子突然不见了，对此，大鼻子又出来妖言惑众，“傻子被头狼吊走了”，这种说法在整个大碗集都找不出一只狼的事实面前不攻自破。有一种说法倒是有点靠谱，有人看到傻子上了两个外地人开着的面包车，车从那人身边过的时候，傻子怀里抱着满满的零食，嘴里还咬着一根烤肠。

关于大松，他爷爷在我们村，是小学的数学老师，他父亲在外地做生意，在他出生后便在县城买了房，每年过节时候才会回到大王庄来，我们俩学习都不错，所以也是志同道合，是那种很有默契的朋友。大松最大的特点就是——聪明。大松比我小一岁，他是剖腹产出生的，妈妈从小就跟我说，“他是剖出来的，脑袋没被产道挤压过，这种小孩打小就很聪明。”小时候我对妈妈说的话深信不疑，这完全是因为现实的确如此。我小时候也是常被老师夸聪明，记得三年级之前数学成绩每次都是满分，只是上到五年级时就开始力不从心，100分的考卷每次都70、80分，要不是出色的语文成绩早就10名开外了。在我们小学，大松就是偶像般的存在，每次数学课上，他反应快、答题准，考试几乎都是满分，“出尽风头”，甚至有点“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意味，多难的试题在他那也毫不费力，我对智商的敬畏就是始于那时对数学的恐惧。让我对大松智商崇拜到极致，经常津津乐道的是他与一位长者的博弈。那位长者是我们方圆几里的“棋王”，有30多年的棋龄，附近有点水平的老者大多都会去他的棋局试试，结果都是竖起大拇指、摇头叹气而去。大松虽然刚上高中，但是在爷爷的熏陶下自己没事就会找人下棋，与人切磋，研究象棋技术，那天恰逢有几个老人被“棋王”杀的落花流水，纷纷起身离开，棋王看到大松还留在原地回味上把棋局，就想邀请他来一局，我对象棋不感兴趣，本想拉他回家玩，他却想试试身手。只见两人你来我往，悠闲的表情从棋王脸上慢慢退却，变得逐渐认真、谨慎，大松则一直默默不语、低头深思，似乎在计算着对方想的招数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棋子几乎是均匀的被吃掉，所剩无几，最后，棋王起身，说了一句，“小伙子下的不错，天不早了我家里有事，改日再下”，便离去了。我看着还在原地的大松，急切的问到底谁赢了？他皱起眉头看了一会，“十几步之后我肯定能赢”。

第八章 性启蒙

作为一个团队，我们四个一直想起一个响亮的名字，苦苦想了很久，直到那年夏天《天龙八部》的热播才有了眉目，本来想以乔峰、虚竹、段誉为原型，但奈何我们有四个人，就勉为其难的称为“四大恶人”。有了称号，我们又觉得不能徒有其名，恶人嘛，自然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坏事！

我们四个于是瞪起大眼到处寻找作恶的机会，也考虑到“恶水不流自家田”，就跑到村后面寻恶。就在这个当口，看到王美芳蹦蹦跳跳的走来，嘴里愉快的咀嚼着，左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禁让人垂涎欲滴。

“美芳！你要去哪儿啊？”

我刚说完，王美芳就下意识的捂住了口袋。

“我，我去佳琪家找她玩”。

“哦，那你妈同意你跑那么远吗？”

“我妈马上也出门了”，说着她一溜烟的从另一条路跑开了。

人走了，但美芳兜里糖果的甜味却扩散开来，一个作恶的计划计上心来。我把傻子、小美、大松叫到墙角，围成一个圆，告诉他们要去美芳家中偷糖的计划。

“可是，她家墙那么高，我爬不上去啊”，大松面有难色道。

“就是，我也不行”，“我也爬不上去”，傻子和小美有着同样的担忧。

面对他们的质疑，我神气的摆手道：“不同担心这个，我可是上墙爬屋的高手，你们仨负责放风就行了。”

大哥就是大哥，三人都投过服气的眼神。大松却心想，啥都不干就能吃到糖果，这何乐而不为，哈哈。

说干就干！我让傻子、小美和大松分别在美芳家的东西两侧和南侧站好位，自己从人流量稍微稀少的西侧墙下手。

话说的好听，可做起来就知道其中的难度，美芳家的墙与一般人家的墙稍有不同，墙面不是一块块砖头组成的，而是在表面上又上了一层水泥，异常的光滑，根本无法扒住，一不留心还可能会摔得屁滚尿流。幸好旁边有颗大不大小、不粗不细的杨树，离墙不是很远，我爬到树上，再跳到墙上，顺着墙踩着窗户下到地面上来。

第一次做贼，兴奋和害怕的心情同时包围着我，心跳的此起彼伏，我四下窥探，确认安全后，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进入了美芳家的客厅。果然，一大包糖果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我站起身来，自认为排除危险，抓起糖果就往兜里放。

“啊-啊-啊”，突然一个隐迷克制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屋有人？我的腿顿时麻了下来，当恶人的豪情壮志抛入了九霄云外，只想丽姐能够放我一马，别告诉父亲。

我懵懵的在原地待了片刻，见还没有人走出来，而“啊-啊”的喊声还在持续不断，竖起耳朵仔细听，夹杂其中的竟然还有男人的喘息声。

不对啊，美芳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爹，屋里咋会有男人的声音，而且听了一会，我竟觉得全身燥热起来。被勾起的好奇心，以及没有被当场抓住的自信心，导致我不由自主的想一探究竟。

我缓缓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轻巧的走出门，低下身来走到里屋的窗户下，慢慢的抬头，就在眼睛高出窗户边沿的一瞬间，我看到被窝里一个男人正压在丽姐身上，而他们两个的上身是裸露的。男人有条不紊的活动着，而丽姐则相应配合着，她的喊声像唱歌一样卡着拍，晃悠悠的硕大乳房伴随着叫声上下起伏，一叫一动一动一叫。

我被眼前的情景彻底震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闯入者的身份，出了一身冷汗。我又低下身往门口爬过去，走出门口的我才回过神来，从墙上进来的我却从门走出来。

他们三个毫不知晓我在里面所遇到和面对的突发情况，偎过身来拿我兜里的糖果，傻子发现了我的异常，却说了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好的圆场的话，“你瞧你累的，小脸通红，大哥真棒！”

那个夏天之后伴随着傻子的消失、小美的失学、升入镇初中的我与在市里上初中的大松的远距离，使得我们的四人小分队走向了分解，而那次作恶经历是我们“四大恶人”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团队行动，除了我和大松因上学还维持着长久的友谊外，我在心里与小美已经彻底的分道扬镳了，只不过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或许他们三个在之后很快的忘掉了那次经历，但透过窗户看到的男女之事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且像海潮一样越来越高，将我逐渐吞噬，我为之辗转反侧，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这个场景伴着我的梦，在一次次罪恶感与释放感中穿插、跳跃，引领着我走向深渊，坠入茫茫黑暗，不能自拔。

从那之后，我的心仿佛打开了门，而一个大眼睛女孩则闯了进来，每当面对她忽闪忽闪、纯洁的大眼睛，我总会不自觉的联想到窗户里面的事情，而这一切使我罪念重重，脸红心跳。

王佳琪是大王庄最美丽的小女孩，说最美丽，一点都不为过。她的眼睛特别大，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漂亮的，她的父亲也在城里做生意，只是比徐老三更有本事，在县城买了房子，只等佳琪念完小学便带她去城里上初中。

对性有了朦胧意识的我，自然而然的把佳琪当成了梦中女孩。在我六年级的那一年，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我的心弦，我会观察佳琪去学校和放学后的时间规律，总是在佳琪走过家门口的时候，背起书包走在她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娇美的身影，她喜欢穿粉色的裙子，白色的鞋子，宛若一个小天使，她喜欢笑，在与旁边的朋友交谈时，整个侧脸都挂着甜美的笑容，看到小小的酒窝仿佛让人吃了蜜一样感到甘甜。

就在那时候，我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和穿着，为此，母亲天香极为不满，衣服有一点补丁我就不想穿，她总觉得是我小孩虚荣心太盛，不能惯，这就免不了争吵与对峙。我会自己去集市上挑衣服，不再让母亲跟以往一样，为了耐脏少洗衣服而专挑黑色的衣服买，我开始挑拣花花绿绿的衣服，但无论我在衣着上多么努力，却总是感觉配不上佳琪的美丽，这一段强烈的暗恋就这样自作多情的持续了一年，直到上了初中才稍微减弱了些。

第九章 偷盗大案

屈指一算，徐老三在城里的生意已经干了十几年，他做的风生水起，在挣钱门道很少的大王庄，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试着到城里去干这个买卖，但结果却不尽人意，刚入行的小伙子们怕辛苦，而且这行需要积累一定的人脉资源，若不是徐老三这种坚韧的性格，是很难混出点名堂的，徐老三在这个“收铁圈”也成了大王庄的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由于生意逐渐扩大，徐老三鸟枪换炮，不再推着个破自行车，而是买了一辆三轮电动汽车。

徐老三去买车的前一晚上夜不能寐，与天香在被窝里说了一晚上掏心窝子的话，回想起当初结婚那会一无所有，俩人白手起家，一起共苦，到现在生活有滋有味，一切的付出还是值得的，生活没有辜负上进努力的人。

第2天， 徐老三揣着上万元现金就到了车市，挑了半天，要不是嫌后斗太小不乘货，要不就是价格高的离谱，直到看到一辆时风牌农用三轮车，价格合适，车也结实，宣传语更是讨喜，“时风时风，路路畅通”，徐老三暗想，开着这辆车做生意，条条大路都能发大财，好兆头啊，当即全款买下。开着崭新三轮汽车的徐老三风光无限，在两个后视镜上绑上了喜庆的红绸子，他大摇大摆的从村口开到家门口，本来2分钟的路他硬是磨了10分钟，故意按着喇叭，吸引街坊邻居艳羡的目光。

徐老三的高调给自己带了知名度，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也带来了相应的“客流量”，这些年周围不少人都在遇到难处的时候找他借钱，他也愿意乐善好施，救人于水火，能帮的尽力去帮，这个三百两百，那个一千两千，乡里乡亲的不怕赖账，有钱了也都会立马还上，遇到自知跨了年也还不上钱的，自然的带上家里种的粮食水果、几瓶小酒送到徐老三家上去，他也觉得很是受用。

在大王庄前街上，村里大道的对面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土房子，这家的主人王明就是徐老三家的“常客”。王明30多岁，整天不务正业，活跃在大王庄的各个赌桌上，也不去种地，就靠老婆军霞养活，军霞对这个“废柴”老公充满了鄙夷，早已心灰意冷，在村后面找了个相好的，晚上经常去陪相好的睡觉。王明自然知道老婆的出轨之事，但是因为自己靠老婆养，也从不干涉她的私生活，这两个人就这样和谐的过着，两人也从来不吵不闹，是大王庄著名的“模范夫妻”。

因为俩人从小就交好，徐老三总是在王明急需钱的时候伸以援手，欠的钱也就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王明手里提着一瓶茅台酒、两条中华烟来到徐老三家，把正在喝茶的徐老三惊的差点呛到。

“三哥，我来给你送礼来了”，王明笑嘻嘻说道。

“阿明，你这是抢银行回来了？带这么贵的酒和烟。”

“三哥，我不光带了酒，带了烟，我还把欠你的钱都带来了。”说完，王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大把百元大钞，数都没数就塞给了徐老三。

“阿明，这太多了，我可没借你那么多钱。”

“三哥，不用数了，要不是你，我都被人打死了。”

王明是打心眼里感激徐老三，徐老三赶紧让天香做几个菜，与王明喝起了小酒。

徐老三很好奇这才几个月不见，王明就变得这么有钱。

趁着喝酒正酣，徐老三试探道：“阿明，最近做啥生意啊？”

“也没啥，就是做点小买卖。”

“哟，小买卖这么赚钱，跟我说说呗。”

王明面有难色，“三哥，不是我不跟你说，我这生意需要胆子大，你还别掺合了，弟弟也是为你好。”

“行，你不说算了，阿明，哥可要劝你一句，违法的事不能干！”

“额……知道了，哥。”

王明没说，可是徐老三却下意识的与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附近几个村的变压器被偷事件联系起来。

最近王明与徐家五虎那四兄弟走的比较近，还有王自强、王东平等，几个人经常开着一亮面包车在晚上行动，天微亮的时候才回来，鬼鬼祟祟，肯定在干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徐老三最近也在买卖变压器，他从别的村花3000买的废旧变压器，3500卖给城里挂着公安局牌子的废旧变压器回收公司，一个就能赚500块，不过几个月下来也就能收到几台而已。

与王明见面之后不久，徐老三就听说了王自强被打成了残废。

王自强挣钱心切，自己单独一个人去孟家庄偷变压器，正值村里都在忙着浇灌庄稼的时候，很多人为了排上号浇水，都在地头上过夜。王自强就是在那个时候把变压器给卸了下来，可是没等他高兴几秒钟，就被附近正在浇水的人当场逮到，大声吆喝着，“快来人啊，这里有小偷，把变压器偷了！”

听到喊声的王自强吓得扔下铜线，撒开腿就跑，都来不及骑上自行车，他跑的极快，你看他跑步的样子像极了下决心要拿冠军的运动员，只不过不熟悉地形的王自强，跑反了方向，仓皇之中跑向了孟家庄等待浇水的人群当中。

在等待浇水的疲惫与心急之下，在对小偷的痛恨与仇视之下，在黑夜的迷乱与狂暴之下，孟家庄的大汉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目露凶光，心中的魔鬼跃跃欲试，当第一个人伸出了魔爪，第二个，第三个……王自强的惨叫声反而激发了他们的狠劲，所有人都在这个本该平静的深夜里尽情的释放自己的黑暗，疏解内心的魔鬼，就这样，王自强被活生生的打成了残废。去看望王自强的天香一回来就眼泪婆娑，“唉，孟家庄的人咋这么狠？人是废了，浑身都是伤，没有一块全乎的地方。”

徐老三对此不置可否，偷盗这事本来就不光面，这下场都是自作自受，没蹲监狱算轻的，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但此后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公安局得到举报，称王自强还有几个同伙，几个人租用了一辆面包车，在周边的乡村疯狂作案。根据这一线索，公安局成立专案小组，对王自强进行立案调查，由此牵出了徐家四兄弟、王明、王东平等，法院认定该团伙无视国家法律，公然破坏电力设施，严重影响群众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予以严惩，都被判处无期徒刑，这一案件在小小的大碗集引发了巨大轰动。我依稀还记得齐刷刷的一排警车停放在我家门口的那条小巷的情景，带上铐子的徐家四兄弟，垂丧着头如丧家犬，被押着挨个进入警车，穿着威武庄严的警察在我的心灵里留下很深的烙印，他们代表着正义与力量，再邪恶的人在他们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作羊羔状。

第十章 直面死亡

在小升初的那个暑假里，对于我天天去小冲家打游戏的事情，父母已经束手无策、放任自流了，直到有一天发现我在家看电视不自觉的把板凳向前挪了一米，还眯缝着小眼，母亲天香才“事后诸葛”的说，“我早说了，这么打游戏肯定就把眼睛看毁了，这孩子肯定近视了。”在那之后，她三番五次的把我从小冲家的游戏机前拎回家，在做了几次无效的反抗之后，我也认定了母亲对这事的执着与坚定，从此也结束了游戏生涯。

那个夏天格外的燥热，太阳毒辣的从早到晚照射着大地，在正午最烈的时候放几个鸡蛋到地上，不出一分钟就给蒸熟了。在这炎炎的中午，多数人都会找一个阴凉地，铺上凉席，赤裸着上身睡午觉，我却耐不住寂寞，总想找点事干，比如粘知了。

粘知了需要有专门的装备，将家里的面用水和调出粘稠状，再带上一只长竹竿和一个装战利品的塑料袋就齐活了。越是炎热的天气，知了越是叫的起劲，那天等我把备好的面糊在竹竿的最顶端后，就到村西边的那排树上寻找猎物。

粘知了还要讲求一定的技巧，首先要循着知了的叫声确定它的具体位置，看清楚后，举着竹竿小心翼翼的走近，然后出其不意的将粘稠的面糊知了的翅膀，只要你活的面恰到好处，那一般的知了都插翅难飞。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逮住了5、6只知了，为此已经大汗淋漓，于是便靠在一棵树下乘凉，我就是在那时遇见徐晓夏的。他穿着一个白色的背心，毫无保留的展示着双臂的肌肉线条，下身是休闲的短裤，最扎眼的是他的爆炸头，一根根头发就像马上要接受检阅的士兵般，紧张有序的竖立着。徐晓夏比我大三岁，是一个神秘人物，他的话很少，但是人很聪明，据说会自己制作弹弓，还用铁丝制作了一把能打铁球的枪，而且用这把枪在他12岁那年让一个小孩失去了一只眼睛，就是大王庄东边，小卖部旁边住着的那个胖子，人称“独眼龙”，那个独眼龙我见过，高胖的身材，一只义眼白乎乎的，里面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每次我去买东西，他总是在家门口，直勾勾的看着我，在他的脸上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孩子该有的童稚，看到的是在他内心深处潜伏着的仇恨与残暴，令人不寒而栗。

晓夏正拿着手里弹弓在到处观望，突然站定，捡起一块小石子放到弹弓上，瞄准几秒钟，啪的一下打出去，只见一只知了从树叶掩映之下掉了下来。我不禁为他高超的技术拍起手来，他回过头才发现我这个观众的存在，皱了一下眉头，轻瞟了我一眼就要离去。我却喊道：“晓夏哥，你的知了咋不带走？”

“你自己看”，晓夏没有停步。

我赶忙上前，原来这知了已经被打的稀碎，失去了上餐桌的价值。

见他快要走远，我就小跑着追上他，可不能错过认识他的机会。大概是大中午的没有几个小孩，晓夏对我的尾随并没有十分排斥，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看到了他一次次打下知了，基本上弹无虚发、百发百中，看来关于他的传闻没有错。

最令人激动的是他隔着老远，将一只麻雀打下来，那只倒霉蛋正在平房的边上叽叽喳喳，晓夏的石子精准的打在它的胸腔上，被击中的麻雀仿佛被定住了一样，站立着一头栽到了地下，我走过去捡起它，当时就闭上了眼，没了呼吸，倒是死的痛快，没遭罪。

整个下午我俩就这样一前一后，一有收获我就上前捡起来，我们一句话没讲，却默默建立了友谊，所以在晓夏回家的时候，他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

“你脸皮真厚”，“怎么？要到我家坐一坐？”

“好啊!”

我当然欣然答应,他也没有排斥，显然他在心里接受了我这个朋友。

晓夏的家不是很宽敞，一进去便是一个小院子，左手边是猪圈和厕所，右手边是客厅和两间卧室，里面狭窄拥挤，他还有个妹妹，也不知道一家四口怎么住的下。进到他家客厅，就看到徐光明端坐在饭桌上，桌子上有一碟花生米，一个凉拌黄瓜，还放着一瓶北京二锅头。徐光明很热情的招呼我，“哟，徐希来了，稀客啊，来，小爷们陪我喝两杯。”

“我……我不会喝酒，而且还没到饭点，我不饿。”

“啊呀，爷们哪有不会喝酒的，来嘛。”从徐光明的话里我听出了醉意。

“爸，徐希妈妈还在门口等他呢，他帮我送打的知了进来就走。”晓夏帮我开脱，我向他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顺着他的话就走出了他家。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与晓夏几乎天天形影不离，他也成为了我跟别人炫耀的资本，但好景不长，这段友谊紧紧维持了一个多月便终结了。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下午，我和晓夏相约在村后面打鸟，奇怪的是转了大半天连一根鸟毛都没看到，最后不得已往家里走，正当我们对这出奇的坏运气懊恼之际，听到王宝家门口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你怎么这么傻啊，老婆”，是王宝的声音！

王宝家的铁门半掩着，里面的情况不是很明了，我被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所吸引，想进去看个清楚，但晓夏的脸色有点难堪，嘴里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你自己进去看吧，我在这等你。”

晓夏的承诺为不明真相的我鼓足了勇气，我心想，“反正有他罩我，没啥可怕的”。

我走上前，从门里扭头看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架子葡萄树，上面挂满了饱满的葡萄，成熟的果实沉甸甸的坠着树干，多亏有个铁架子支撑着，才不至于被压垮，在树下有一口水井，原来王宝家还没装压水的机器，用水桶打水吃呢。我没看出个究竟，但听到王宝的叫喊声从院子里边传出来，于是我大着胆子推开了门，走了两步，悄悄的我歪着头往里看，只见王宝正瘫倒在地上，呜呜的哀嚎，而他的旁边静静躺的一具“身体”，整个都湿漉漉，被水泡的肿胀略显肥胖，苍白的脸上缠绕着墨绿色的水草一般的青苔，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死人”，全身被恐惧感袭满，明白过了的我掉头就跑，慌乱之中腿被铁门擦了一下，当我狼狈的走出王宝家，以为一直守在门口的晓夏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没有阻止我，没有等我。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个事情对我的影响之深远，以致在无数个深夜的梦中，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躺在地下的身影，并会在我走近的时候突然睁开双眼，对着我阴森森的大笑，那种恐怖是彻骨的寒冷，直到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我还是神经质的在黑暗中瞪着眼，那风拍窗户的声音好似鬼怪的敲门，那或近或远的虫鸣像渐行渐近的脚步，猛的抬头看到树的形象，也跟幽灵似的十分可怖。

从那以后，除了每年的初一那天一起拜年，我再也没有主动去找徐晓夏，他也没有找过我，或许在我推门进去的那一刻，他也选择了失去我这个朋友，更或许，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罢了。

第十一章 新同桌

小镇初中坐落在中心区商业街的最东面，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学校，教室一共有三排平房，每排有四间，从后到前分别是初一、初二、初三，学校最敞亮的地方是最里面的大操场。小镇初中是每个人的人生中转站，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一代又一代的人从这里毕业，大部分学生的求学生涯止步于此，只有少数精英才能考上高中，继续圆大学梦，进而鲤鱼跳龙门，最后在城市中站稳脚跟，摆脱农村。

大王庄距离学校大概十几公里的路程，徐老三为了省钱，不给我买新的自行车，而是让我骑他当年做生意废弃下来的老款自行车，车身已经破旧的不行，用一句当时用来调侃的话来形容，就是“这破车，除了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响”，骑在路上吱吱呀呀的，总会引起周围人的目光，每当这时我都羞红了脸，加快速度超过别人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脸上的尴尬，最重要的是，这自行车有个很高的横梁，对于个子尚未完全发育的我，腿在横梁下面骑会很憋屈，但在上面腿短又够不太着，这一度让我对徐老三的抠门怀恨在心。

第一天上学，我早早就起床了，穿上母亲特意准备的当时很流行的喇叭裤，叫上大毛、二毛，一起怀着愉快的心情在马路上驰骋，20多分钟后就来到了中学门口，新生入学十分热闹，到处都是人，笑声、哭声、叫喊声，叽叽喳喳，周围充满了陌生的面孔。停好车，我们就分道扬镳，到各自的班级去报道。

在门口迎接的就是以后陪伴我三年初中生活的班主任，人送外号“好姐”的郝仁，郝主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胖子，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子，以及圆滚滚的屁股，整个人像水桶般上下对称、左右相同，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我们的国宝—熊猫，他是教语文的，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话柔声细气，讲起课来慢条斯理，动起情来微抬上颌，眼神45度望向天空，眼神迷离如坠云雾，像极了唱歌中的费玉清，也是因为这个特点被学生戏称为“好姐姐”。

在进行短暂的自我介绍之后，“好姐”就按照高矮个进行了排座，并给我们打了个预防针，上课座位临时这么安排，等考试结束就会按照学习成绩重新划分。跟我做同桌的是一个典型的“小帅哥”，眉清目秀，下身穿着一看就质地上乘的淡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套黑色的卫衣，穿着时髦清爽有活力，我暗自瞧了自个一眼，立马涨红了脸，自惭形秽不可与之相比。

“你叫什么?”他突然开口问我。

“额，我是徐希，大王庄的，你呢？”

“我叫钟清晨，你可以叫我清晨，就是早晨那个清晨。”说完便向我伸出手来。

我被他的优雅举动彻底折服，赶忙激动的把手伸过去。清晨的手很柔滑，跟女孩一样细腻，这是一双没有干过重活的手，不仅如此，也应该是一双神奇的手，我不自觉的将它与艺术联系到一起。

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得知，钟清晨的家不在小镇，而是在遥远的省城，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要在我们这个县城待两年，为了不让儿子在小小年纪缺失父爱，才会把他接过来，正好清晨的舅舅住在镇上，所以他就来到了这里，还听说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的后妈比他爸小十几岁，这些年也生了一对儿女，我在羡慕清晨优渥生活的同时对他的遭遇也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由于离家较远，学校规定除了在镇上住的学生能走读外，家远的都统一住宿，每两周能回家一次。学校的住宿条件十分的“简单”，就是在一个房间里放了十几张上下铺的床，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容纳更多的人，里面的床挤靠在一块，那时的我们不会因拥挤而觉得难受，反而因为能够十几个人挤在一块玩耍而开心异常。

比起小学，初中课程变得丰富而多彩，上体育课那天，当我第一次拿着真真的篮球站在真真的球场打篮球时，幸福的都要飞起来了，整节课我都在抢球、运球、投球，不停的奔跑，和班里的男生组队打比赛，下课前汗水已经将衣服都湿透。在那之后，打篮球就成为了我的最大爱好，我和钟清晨上课打，下课打，晚自习偷偷去打，直到一次被“好姐”抓住。从没见过“好姐”发那么火大，命令我们四个人一排站好，他首先问站在第一个的姜山，“知道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吗？”

“知道”，姜山可怜巴巴的回答。

“知道？还明知故犯。”郝主任举起手就掴了他一巴掌。

站在最后面的我当时就被吓呆了，没想到逃了晚自习就要挨打，郝主任也太狠了，但是心想他动手打平时爱捣蛋、学习不好的我能理解，我当时分到5班的时候可是第十名，他不至于这么不给我面子吧？

现实是无情的，他不光给了我一耳光，还讽刺道：“徐希你以为自己分班成绩挺可以？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们大碗集，这里藏龙卧虎，你不努力就别想考上重点高中。”

晕，这个娘娘腔，这才初一，就说升学的事，感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我当时心里恨得牙痒痒。当时就下决心给他点颜色看看，考个好名次打他的脸。

学校的食堂很是简陋，就是一个露天的卖场，几个人摆摊一样将几大盆菜摆在台子上，喜欢哪个菜就给打到塑料袋里，然后自己带到教室里面吃。徐老三雷打不动的每个周给我20块钱的伙食费，如果有其他开销都要提前讲好，才会给我多余的费用。就算生活很拮据，我竟然也遗传了徐老三抠门的优良传统，每次都能剩下几块钱，那时候最经常吃的就是两个馒头加一包辣条，还吃的有滋有味，清晨有时候看我吃的可怜，会从家里带蛋糕给我吃，甜甜的奶油每次都带给我无穷的乐趣，我们的友谊也是逐渐加深。

第十二章 云鹤之死

离家久了，每次回家都会觉得母亲天香做的饭菜格外的香，正当我吃的起劲的时候，母亲突然跟我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你知道你云鹤姨死了吗？”

“啊？”我差点被这个消息噎到。

“怎么回事？她才多大！咋死的？”

“唉，这孩子不自重，被人害死了。”母亲的口气中有惋惜，但更多的是鄙夷。。

徐云鹤是村书记徐长天的长女，是小冲的姑姑，人长得标致有气质，是个活生生的美人胚子，但是心气极高，对另一半要求很苛刻，说什么要找“两情相悦的灵魂伴侣”，所以30多了还未出嫁，这也是徐长天一直以来最大的心病，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到头来却栽在了一个混账保险推销员身上。

在大王庄，认识徐长天的人都知道他有个高冷的女儿，这里的男人要么疲于逃离这里，要么就是自觉难以配得上，徐云鹤就这样自顾自的清冷的在独自生活着，没人知道在她冷冷的表面之下，其实她内心里一直有着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但是她绝不会屈尊纡贵，她的爱情果实需要最出色的勇士来摘取，她宁愿在一个个孤独的夜里对月垂影自恋，在一个个爱情电视剧里暗自垂泪。她就是这样，在空虚与自傲中日渐消瘦，在时间的剑锋中遭受煎熬，在坚定的等待中发生动摇，她越来越讨厌照镜子，越来越恐惧变老这个事实，她迫切的希望能有人走近，走进她的内心，实实在在的狠狠点燃她烈火般的爱情。

乔涛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了徐云鹤的世界。个子不高，眼睛不大，一张大嘴巴天生就是搞传销的料，乔涛是整个大碗集商业保险的总代理，有事没事就出没于大碗集各个村落的有钱人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说会道的他这几年签下不少单子，连著名的“守财奴”徐老三都被他忽悠买了三年期的理财保险，当初约定的各种福利和年底分红，到现在还没有兑现，气的徐老三一过年就到乔涛家要账，他也倒不气恼，拿出合同，一句一句的指给徐老三看，慢吞吞的解释说，任何投资都有风险，高收益伴随着高风险，三叔你别急嘛，咱放长线钓大鱼，你就瞧好吧。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乔涛就是靠这一招吃遍天，他一个住在乔家庄，没人见过他的家人，不过有人说他早在城里买了房子，所以三天两头开车往城里去。徐长天当书记的几年在村里呼风唤雨，不仅玩了不少妇女，依靠着手中的权力自然也是赚的盆满钵溢，只是小心谨慎的他从来不把钱存银行，据说都藏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也理所当然成为乔涛在大王庄重点进攻的对象，在了解徐长天家中的情况后，反应敏锐的他把目光投向了徐云鹤，秉承着富贵险中求的理念，人人眼中避之不及的“冰山”，他却觉得是一个突破口。

乔涛是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早晨来到了徐长天的家里。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在暖洋洋的明媚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诱人的高贵气质，一进门，他就与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的云鹤打了个照面，第一次见到他的她，以为是从阳光中走出来的骑士，那光晕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危险的气息中又有致命的诱惑，徐云鹤一直等待多年的一见钟情在那一刻得到了证实，她是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就爱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即使她对他一无所知，但是她就是那么确定，因为宿命的出现就是在脑海中多次出现过的场景，那么熟悉，那么真切，她为之迷狂。

乔涛的人生阅历和经验，也在云鹤的几秒钟直楞的眼神中嗅出了猎物上当的味道，他向云鹤款款欠了一下身，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切恰如其分，又恰到好处，然后一声不吭的走进了客厅，找到了徐长天。

老书记对乔涛的伎俩了如指掌，对他滔滔不绝的说辞丝毫不为所动，乔涛也是看在眼里，情急之下，使出了杀手锏。

“老书记，我这还有一个新项目不知道您感兴趣不感兴趣，是一款关于女性健康的理财投资，里面列举了许多常见和多发的女性疾病保障，比较适合年轻爱美的女性，也是对女人的特别的关爱。”知道徐云鹤悄悄进到了旁边卧室，乔涛故意大声介绍这款理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感兴趣。”徐长天不耐烦的说道，说完嘴里叼着那颗常年挂在腰上的老烟斗，开始吞云吐雾，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拒客的经典手段。

正当乔涛觉得无望，起身装备离开的时候，屋里悠悠的传来了一个怯弱但坚定的声音。

“爹，我想了解了解这款理财。”

“啊？”徐长天对云鹤突然这么关心保险感到无比的诧异，对于很少提条件的女儿，他无法拒绝。

“好吧，那让小乔给你仔细介绍介绍，你要觉得合适，爹给你买。”徐长天的话里带着些许宠溺。

乔涛表面很淡定其实内心已经泛起了得意的波澜，在云鹤的提议下，二人到院子里聊了起来。

乔涛的能言善道与潇洒自如在云鹤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就像看到偶像一般，侧着脸静静的听乔涛口如悬河的讲解，心里小鹿乱撞，波涛汹涌，没等乔涛说完，徐云鹤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乔涛被她突然的举动打断了，收住了嘴里不断蹦出的保险术语。

“涛哥，我有点乏了，没太听明白，你明天再来一趟吧。”说完转身离开，呆在原地的乔涛在她留下的发香里细细品了她的话，一种男人的征服感油然而生，他暗下决心，他吃定了这个老处女。

事情发展的十分迅速，第二次见面，徐云鹤便直接挑明了对乔涛的爱情，之后她瞒着父母，屡屡出没于乔涛的家中，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在那里如饥似渴的尽情释放压抑许久的激情，享受肉体纠缠交合的欢愉，她感觉之前的生命都白活了，浪费了大把的青春，如果这样的放纵是堕落，她宁愿一直堕落下去，再也不用那么孤单无依，没人能够阻挡她炙热的爱，因为这是期待已久的火焰。

与徐云鹤强烈无比的感情相比，乔涛对她的热情似火归结为憋太久了，缺爱。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生活中的润滑剂，你情我愿，而且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云鹤主动送上门，羊入虎口，何乐而不为。只是伴随着云鹤日渐旺盛的性欲，她的占有欲也越来越强烈，这是女人典型的特点，张爱玲曾经做过精准的表述，一次完事过后，附在乔涛胸前的云鹤，突然提出要跟他结婚的想法，这才让乔涛从温柔乡中惊醒过来。

还好，乔涛作为玩女人的老手，向来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为座右铭，对付这种女人，他有的是办法。为了摆脱徐云鹤，他开始实行冷暴力，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面，本以为慢慢她就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场暧昧的游戏，仅仅是肉体的单纯交欢，没有任何爱情的成分，就算有，那也只是云鹤的单相思罢了，然后会伤心一段时间再死心，最后找个好人就嫁了。但他低估了徐云鹤，低估了她的炙热爱情，她依然乐此不疲的等待着乔涛，一直在门口守候着他。

见这招没有奏效，乔涛也只好使出杀手锏，给予致命一击，他对徐云鹤明说，并不喜欢她，谁料她顽固的很，说只要和他在一起，无所谓，都说日久生情，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何况两个人还有情感基础在那。迫不得已，乔涛说出了最后的事实。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结过婚了，还有个儿子，你看照片”，乔涛从钱包内夹层掏出了一张全家福。

看着这张有点微泛黄的照片，徐云鹤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呆若木鸡，她没有嚎啕大哭，眼泪顺着脸颊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的流个不停，她就这样任眼泪流淌也不去擦拭，连没心没肺的乔涛都有点于心不忍，时间仿佛停滞了好一会，徐云鹤突然把眼泪擦干，决然的说道：“可是我对你的爱不能自拔啊，我离不开你。”

徐云鹤对感情的执着并没有打动深陷纠缠痛苦中的乔涛，他正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万一被是公司老总女儿的妻子知道这事，自己的饭碗恐怕都难保，考虑到大碗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与云鹤之间的感情，一条残忍的计划计上心来。

乔涛一方面安抚住徐云鹤，说自己其实很爱她，准备去跟在城里的妻子坦白，另一方面偷偷买了老鼠药放到矿泉水瓶子里，在那一天，与云鹤缠绵过后，乔涛就要开车出发，并让云鹤坐在副驾驶送他一程，徐云鹤在幸福中完全没有了头脑，更不会对自己的爱人心存一点点戒备。乔涛大约开了2公里，在廖无人烟去城方向的半路让云鹤下了车，一边抱歉自己太开心有点开过了，一边把那瓶水塞到云鹤手中，充满爱意的对她说：“路远容易口渴，这是我车上唯一的一瓶水，你拿着喝，每一口水都是我对你的爱。”

听到乔涛的甜言蜜语，云鹤莞尔一笑，亲了乔涛一下，让他放心去办事，自己在家中等他的好消息。

可怜的云鹤拿着那瓶毒水在乔涛驱车离开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的喝了甜蜜的爱情水，走了不一会，便一头栽倒在路面上，过了很久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当徐云鹤的尸体被运到徐长天家中时，徐长天的老婆九凤哭的呼天抢地，人瘫坐在地下，两只手上下忽闪，嘴里大叫着，“乔涛你个天杀的，我闺女肯定是被你害死的。”

“老徐去报警，让警察枪毙他。”九凤哭了一会才想起报警。

徐长天也早已心痛的泪眼迷蒙，但多年的从政经历使他在这时候还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不能报警，我们又没有证据，而且这事传出去多难看，家丑不可外扬，她也是自作自受，上杆子找男人。”徐长天无情的拒绝不仅是怕祖上蒙羞，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任书记的最后一年，任何不好的消息都可能引起上面的关注，自身不干净的他当然想安安稳稳的着陆，拿着可观的养老金颐养天年。

徐云鹤曼妙的身姿永远在大王庄消失不见了，只有在她死去的那几天，人们为她坎坷而短暂的一生唏嘘不已，当然更多的人和母亲天香一样，对她的爱情嗤之以鼻，对她的行径大加批判，之后便在脑海中永远删除了关于她的记忆，她的生命好像不曾出现过，她的爱情好像从来都是一场梦，或许她真的从来就没来过，更或许她一直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梦里。

第十三章 师生畸恋

待在家里没几天，我就已经重新燃起了对大王庄不耐烦，思念起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于是我就提前一天找个理由要去学校，母亲把从父亲那里要的生活费给我装到笔袋的内夹层里，叮嘱我别把钱丢了，别饿着自己，然后我推门就上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