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好,冒昧打扰一下。”我对身边衣冠楚楚的男子说。
男子望向我,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眼睛里一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发一声,等着我下文。
“我刚才打了个盹,您知道的,地铁这种封闭的环境总让人昏昏欲睡……”
他扬了扬眉,表示不耐烦。
“然后我居然梦到了您……变成了丧尸。”
他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倒也打破了他眼中的平静无澜。
“这梦境太过真实,吓得我小心肝砰、砰、砰,这种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斗胆跟您搭个话……”
“我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搭讪。”他终于出声打断我。
这次换我高高扬起了眉头:“这句话的意思是,您是一个很有被搭讪经验的人,仔细看您的衣着打扮,虽然我对牌子什么的也不大懂,但是看得出来这衣服材质散发着一股金钱的光辉……”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再次打断我。
“我想说您应该是一位有身份的人,您看您这高贵的气质与这地铁格格不入,今天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屈尊坐上了地铁,而这些原因,会不会就是导致您……咳咳……变身的因素呢?”
“一派胡言!”他作势要起身,要离开我这个乌鸦嘴。
我拉住他:“你内裤是白色的CK。”
他面露窘色,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发现并没有“露馅”,又死死地盯住了我,似乎想将我看穿一个洞来。
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钟,说:“还有四分钟。”
“什么四分钟?”他没有走开。
“离你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浑身发热,不由自主解开衣服的时间还有四分钟。”
“你在梦中看到我解开衣服…所以知道我…内裤?”
“倒也不是。衣服解开的时候我只看到你胸前有两颗带毛的红痣,内裤是后面那个粗壮的大哥扯掉你裤子露出来的。”
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到了一个健硕的肌肉男。
“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只是想阻止你暴起乱咬人,虽然最后他也被你咬了变丧尸吧,但是他的这种急公好义的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你刚才说还有四分钟?”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3分26秒,梦中的你在地铁刚驶离下一个站之后就开始大喘气了。”
他盯了我一眼,掏出手机立刻打了个电话,用不知道是法语俄语还是温州话急促地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
还有三分钟。
他神色开始急促不安,语速也快了起来:“你还梦到了什么?”
“嗯,你在通往下下个站的路上完成了变身,变得力大无穷,逮人就咬,我正好不好做坐你旁边嘛,就第一个被咬啦,后面你一口一个,凭一己之力咬了几十个人……车到站,车站工作人员反应不及,没拦住惊慌的乘客冲了出来,被咬的人陆陆续续变成丧尸,又去咬别人,整个车站一片混乱……然后,我就醒了。”
“你马上觉察到这是个预知梦?”
“当然不是,谁敢相信种奇奇怪怪的梦会是真的嘛,所以需要跟您确认,看来这个内裤还是证实了我这个梦的真实性。”
他咬着牙:“你为啥就不能用我胸前的痣来证实?”
“哎呀,比起痣,每天都换的内裤才会让人更有印象嘛。”
这时广播传来了列车即将到达下一站的通知。
还有两分钟。
“你要下车吗?”我们异口同声问对方。
“怎么,你想要避开我?”他恢复一开始冷漠的状态,不带感情地审视着我。
“不不,咱们现在也不能确定您会不会变身,我建议我们可以用两种办法来处理:一是咱们都不下车,我帮您把您绑起来,如果您发作,我就敲碎报警器让乘客都跑下车,找地铁乘警把您关在没有人的列车上,接着上报国家;或者咱们一起下车,我帮您绑好锁在厕所里,关好门,找乘警,报国家。”
说完我期待地看着他:“您觉得呢?”
他用力闭了闭眼:“我觉得你待会跟我下车就好。”
“好的,那您要不先把皮带解下来给我?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哈哈。”
“没必要!”他撇开一直在观察我的眼神,紧紧闭上了嘴巴。
“哎……”我开始有点犯愁,一开始沟通得挺好,怎么到最后就掉链子了呢这位先生。
“本次由A开往B的地铁二号线已到站,有下车的乘客请带好自己的随身行李物品依次从右侧门下车……”亲切友善的女声响起,意味着梦中的异变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要发生了。
“下车!”男子迅速起身,往车门外走。
我慢吞吞跟上,出了车门,发现男子被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团团围住,他一边躺上身边的一架担架床一边大声吩咐道:“赶紧把我捆起来!”
他抬头撇到了我,指向我:“把那个女人也一起带走!”他顿了顿:“她不用绑。”
嘿,我可谢谢您嘞。
我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看到我八点钟方向那个带鸭舌帽穿白T的男孩子吧?”
“嗯?”
“叫警察叔叔逮住他呗。”
他变了神色,看了我一眼,飞快向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话,接着两个特警冲向那个我钦定的男生,没等他反映过来,就被控制住带到我们面前。
“你们两个搜他身,看看有没有药片针剂之类的东西,剩下几个别停手,继续绑他呀!”
“……听她的。”
特警果然行动极有效率,迅速在拼命反抗的男生身上搜到了一副有药液的注射剂。另一边,男子也被死死捆扎在担架床上,上一个我看到被捆成这样的,是金刚。
我把注射剂递到男子眼前:“要不来一针试试?”
满脸是汗的男子冷静地看了看注射剂上的标签,面色沉了沉,说道:“打吧。”
这活儿我当然不会,一位特警接过针剂,迅速为已经开始面色发红、浑身颤抖的男子注射。
人民群众保护者果然能文能武。
男子被注射后面色一时白一时红,大声喘着气,特警一边驱逐围观群众,一边带着我们几人往地铁站外移动。
一直拒不配合的鸭舌帽男生,在看到男子注射针剂后泄了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两个特警架着走。
此时的场景是,一堆严阵以待的特警,推着一个被绑着的,拖着一个被拷着的,还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女路人,像个小尾巴,缀在这群扎眼的家伙们后头,——也就是我本人。
出了车站,路边停了两辆车,一辆威风的特警车,还有一辆半旧的大货车。
盛着男子的担架床被特警从货箱放下的自动斜坡运上了车里。我还没来得及传达出:我想坐特警车嘛这个意愿,就被不知道谁把我也推挤上了货车。
车厢里是让人不可思议的布置,仿佛一间极专业的实验室,不仅有各种看起来高精尖的设备,还有几个穿着密封防护服的人员,此时正在对被绑在的男子进行各种检查。
我看了看忙碌的众人,自觉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下。
二十多分钟后,其中一个防护服大声宣布:“病毒没有感染大脑!感染机能被控制!朱博士得救了!”
虽然防护服们衣着臃肿且行动不便,但是还是能看出他们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欣喜万分。
床上男子的脸是一塌糊涂的汗渍,但是眼睛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很明显,他没有变成我梦中的丧尸。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个女人在哪?”有气无力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弱弱地站起,挥手示意:“这呢这呢。”
“过来。”
他是病人,所以我适当地忽视他礼貌上的瑕疵。
“您说?”
“那人也出现在你梦里了?”
“没有呀,一个梦而已哪来这么多角色。”
“所以这么巧被你逮到一个带有特效治疗剂的人?这么巧你知道我感染了病毒?这么巧你坐在我旁边?女士,这一切的巧合太过不同寻常了吧。”
看来他恢复得挺好,还能造排比句了。
“如果您是想说感谢我机缘巧合救了您一命,我会说,不客气。”微笑微笑。
他神色一僵,牙缝里透出微不可闻的“谢谢”两字,又转回原题:“事关重大,你还是配合一下比较好。”
“好的,”我也严肃起来:“要不叫人先把您松绑,咱们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也不太好进行正经的谈话。”
我肉眼可见男子耳朵红了一瞬,然后强作镇定叫人把他与床解除绑定,站起来整整衣服,似乎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高不可攀——假如没被我看到他偷偷擦了一把脸的话。
“女士,这边请。”他领着我进入一间小巧精致的会客室,是的这车厢里除了实验室还有会客室,我甚至怀疑哪个门背后还藏着个餐厅。
我们正儿八经面对面端坐好,一个助手模样的人走进来,递给他一个平板,然后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他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也许是生怕我俩发生点什么进来镇邪的。
人称“朱博士”的男子看了一眼平板,玩味地问道:“李让小姐,28岁,XX大学毕业后,在某公司工作了两年,辞职出来成为自由职业者,主要创作ASMR视频,在某网站有几十万固定粉丝,浮动粉丝上百万,父母皆是普通国家机关人员,家庭和履历简单干净,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跟这份简历中形容的人很难联系起来。”
“嗯?我当您是在夸我好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某种意义上很坦诚,但是又让人捉摸不透,”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身上有特效治疗剂的?”
“其实你这个问题,是想知道我的行为是否是结果反导的?”
朱博士笑了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是的,我在怀疑你是别有目的来接触我,这一切都在你或者某些人的规划中。”
“我就知道一个梦开局确实让人难以置信。”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只是进行了观察和推理。”
“哦?”
“我梦中获得的信息有:一,您病变的症状和时刻;二,短时间内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三、白色的CK内裤和两颗痣。”
“这些你一开始已经说过了,可以略过。”他脸色一瞬间沉了沉。
“醒来后我冷静想了想,其实丧尸咬人人变丧尸,应该是通过体液来传播的某种病毒造成的效果,这种病毒有以下特征:潜伏期短、传染率高、能控制人的大脑、通过某种激素让感染者肌肉更有效率。”我掐着手指数给他听。
“你还了解病毒学?”
“没有没有,只是玩过瘟疫公司。”(注:一个以病毒为主角的游戏)
“……接着说。”
“我刚才提到这个病毒有一个特点是潜伏期短,梦中被你咬的人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就开始病发了。而您是在我打盹过程中上车坐到我身边的,距离发病期是五到六分钟,所以我推断,这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在大约十分钟前,因为某些因素感染了病毒,又因为某些因素,需要乘坐他不常乘坐的公共交通工具。”
“嗯,我在上地铁前喝了一杯水,”朱博士略加思索,迅速找到了自己中招的原因。
“两种因素同时发生,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有人企图让你在公共场所病发。”
一旁的助手忍不住插话:“李小姐,为什么是公共场所呢?”
“我推测有两个目的,一是让他不能及时得到治疗发疯甚至死去;二是……”我笑了笑:“公共场合才能让这场传染病尽可能地传播出去,造成极大的社会影响,作为0号病人,只能是,身败名裂,万众唾弃。”
“你说少了一点。”朱博士轻轻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我所代表的研究所,会被封禁调查,我们所有的研究成果,会被幕后人篡取,甚至利用这个病毒大发灾难财。”
“所以这个病毒是你们的研究项目?”
“是的,我们是一个脑科学研究所,我最近主持的项目,正是对人类大脑会产生影响的各种病毒,这种病毒,就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种。”
“这种病毒的特效治疗剂的配方有几个人知道?”
“你问到了点子上,这个特效治疗剂的配方我刚试验出来,知道的人,除了我,还有有机会接触并偷走我实验结果的几个助手,他们刚好也是有机会给我水里加料的人。假如我被除去,那么他就是唯一拥有配方的人,可以借助病毒的传播沽名钓誉。”
“呵呵,听起来像是内贼加外敌联手配合。”我笑了笑。
“嗯,毕竟着急赶去开会的时候,研究所所有的出行工具都发生意外或者故障,任何途径都呼不来出租车,也是极小概率的情况。”
“博士!你是说我们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助手惊呼。
“你跟上面汇报一下情况,叫他们顺着这个线索去调查一下吧。”
“好的博士!”助手急冲冲拿手机出去打电话。
“他……”我看了一眼助手离去的背景。
“他是我私人助手,跟研究所那边没关系。”他笑了笑,“你真是个多疑的人。”
“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多虑。”我耸了耸肩,接着说:“根据上面的推理,可知一个特定的人在一个特定的地方是某种策划,那么,这场戏还需要一个人。”
“那个鸭舌帽男?”
“对的,他是盯梢者也是记录者,在车上,我发现他偶尔偷瞟你几眼,身体一直保持僵硬,应该是需要用身体特定的角度对着你。”
“他在拍摄我?”
“我猜测就是如此,用视频来揭露0号病人比较有说服力和传播力。”
“接着,我们突然下车,他也……”
“嗯嗯,我故意走慢了些,看到他确实是发现你下车才急忙赶下车的。”
“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人,幕后会让他有保命的备案。”
“朱博士您真聪敏!”我不禁鼓起掌来:“其实我也只是赌一把,先把他控制住开个盲盒,实在不行,也只能先牺牲你一人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呀。”
我似乎听到牙齿磋磨的声音。
“我相信您也不希望去伤害别人!”我找补道:“毕竟您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怒自威、正气凛然,也正是您安排好了人来把自己控制住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做了一个神奇的预知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推理和观察,并且找到最佳的解决方式?”
“啊?做梦的事我不懂,但是人类的脑子在紧急状态下提高转速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可不想被你咬了变丧尸哎。”我歪着头疑惑问到。
“不,你的梦不正常,你的思维模式也不正常。”他深深看向我:“我怀疑你对我还有别的隐瞒。”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而不是审问者与被审问者的关系?”困惑的头颅还在歪着。
他紧盯了我几秒,突然抿唇一笑,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玩具的孩子,语气轻缓了下来:“李小姐,是我着急了,唐突的地方请见谅。我真诚地感谢您在这个事件中做的一切,包括拯救了我的性命和避免了一场严重的社会性危机,您给我提供的思路对于解决根本隐患也很有帮助,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正式向您表示感谢并为你准备微不足道的谢礼。”
“不至于不至于,”我急忙摆摆手:“再怎么也不至于是微不足道的谢礼吧,我看您挺有钱的。”
他亲切的笑容僵了一下,掏出手机:“好的会是丰厚的谢礼,所以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再与您联系。”
“噢,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我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我的邮寄地址也发给您了,麻烦您备注一下。”
“好的,我会择日登门道谢。”
“邮寄地址。”我给的地址怎么会是我住的地方。
“登门道谢。”你觉得我查不到你的真正住址?
我跟他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先不在这个地方杠上,我拍拍衣服,向他告辞离开。
“相信我们会很快再见。”朱博士目送我离开的身影。
“嗯,”门外是实验室,几个工作人员还在进行着收尾的工作,我突然回头,看向他大声问到:“冒昧问一下,朱博士你还单身吗?”
我余光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明显踉跄了一下。
“我还available,李小姐。”他笑意盈满眼睛。
“好的。”我不顾周边工作人员好奇偷偷打量我的眼光,帅气地直径走出去。
“这车……能不能找个地铁口放我下来啊?”
“让让,你今天出门了呀?”一声娇腻的声音迎接迈进家门的我。
“啊,是的,出去溜了一下自己。”满身疲惫的我只想赶紧瘫成扁仓鼠。
“我刚好做好饭啦,赶紧来吃吧。阿福说他加班不回来吃。”声音的主人穿着个可爱的小围裙在厨房忙来忙去。
我在餐桌坐好,被香气喷喷的家常菜引出了饿意。
“今天我按照你教我的去讲了一下那个老秃头,他果然不敢再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哎。”
“嗯嗯,那就好,你表现出来比较刚强的态度,别人就不敢跟你太轻浮了。”
“让让,你真的好棒啊,总是能帮到我。”
“没有,你比较棒。”
“哈哈,你又哄我开心了。”
我笑了笑,闷头吃饭。
对面的姑娘,我的舍友,刘茗茗,一个精致美丽又勤劳自爱的女白领,也许永远也不知道,在我心目中,她是如何的闪闪发光。她身上的一些特质刚好映衬了我的不堪:她迸发着对生活的热情,而我死气沉沉咸鱼混日;她自信骄傲肆意哭笑,而我缺乏情绪内心贫瘠;她惹人喜爱,我生人勿近;她甜蜜,我无味……假如这是一篇小说,她应该是人美心甜万众瞩目的女主角,而我……也许像是跟在女主角身边灰扑扑的小炮灰吧。
啊,我没有羡慕嫉妒她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如此迥异,却能够因为成为舍友而结下情谊,实在是奇妙的际遇。
更奇妙的是……
“天呐吓死我了!让让你没事吧!”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随着一人进门,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但惊魂不定的小伙子,也是我们的同居舍友——宋福之。
“我在吃饭呀,能有啥事?”我向他示意面前的碗筷。
“是呀,阿福你不是今天加班不回来吃饭吗,怎么现在就回来啦?”茗茗问道。
宋福之,也就阿福,扶着桌子让过度惊吓的自己坐到我们身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紧张兮兮地跟我们讲述他的遭遇。
“我今天本来被领导安排加班的,但是刚才半小时前,领导突然一个电话叫我去贵宾室,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像尊关公一样坐在沙发上,我那平时臭屁领导都对着他摇头摆尾,一看就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跟领导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就把领导赶了出去,独自审问我。”
“审问你?为什么要审问你呀?”茗茗惊呼。
“应该是向你打听我吧。”我想起今天的遭遇。
“是呀,他一上来就问我是不是让让的室友。”
“然后咧?”
“我就很警惕问他是谁,为什么知道我跟你的关系?”阿福的眉毛可爱地耸了起来:“他说他代表国家来调查你!”
“什么!”茗茗惊呼:“太可怕了吧!会不会是骗子啊!”
“我当时也这么想,所以就非常警惕地回他的话。我说让让跟我是住在一个屋没错,但是她经常关在自己房间里,我跟她也没啥来往。”阿福心虚地看向我。
“这话某种意义上也正确无误。”本宅宅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然后那人就问:你觉得她有危害他人的倾向吗?”
“瞎扯!我们让让这么聪明这么乖这么宅这么懒,一周才出门一两次,怎么可能去危害他人!”茗茗强烈为我辩解,虽然我听着哪里怪怪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阿福拔高了声音:“所以我义正辞严跟他说:‘我所了解的让让是连一只虫子都不会轻易伤害的人,每次都叫我来打蟑螂!’”
我可谢谢您了,人家西装男只是想通过极限施压的方式来套话,并不是想知道你帮我打蟑螂的事。
“那后来呢?”
“后来他又问我:‘你发现李让小姐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我说:‘特别宅。’他说:‘还有吗?’‘特别……有脑子,她经常帮我们解决难题。’‘比如说?’”
“那可太多了,”一旁的茗茗插话:“简直是我们的知心姐姐。”
……我不喜欢这个称谓。
“对呀,所以我就说了下让让之前帮我处理碰瓷的事儿,也是自打那次我对让让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对我满眼星星。
哦,他说的那次是我帮他到对面停着的车调取视频监控,证明那个大叔恶意碰瓷的事。这种事应该没有什么让人值得怀疑考究的地方。
“黑衣人又问我知不知道你平时日常接触的人,我说就我和茗茗呀,至于网上的接触,我又不是网警我哪知道啦。他居然说:‘放心,我们的网警同志也在查她。’”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吓得我都不敢给你电话和信息,赶紧跑回来看看,让让,你到底惹了啥事啦。”
“我今天……搭讪了一个男人。”
“什么!”“不会吧!”两声惊呼响起。
“然后可能人家是极有身份的人,所以我这次不经意的搭讪,就被某些人以为是别有图谋的,就被稍微调查了一下。”我摊手:“天子脚下,随便扔个石头都可能砸到大人物嘛。问题不大的,我也没做啥坏事,人家一查就放心的啦。”
我真是个诚实的人,每句话都是大实话。
“那你为啥要跟他搭讪呢?”茗茗突然捂住嘴:“你看上他啦?咱们让让也动凡心了!”
“不是不是。”我头疼地摆了摆手:“我是帮你们看上他了,不是你们一直闹着想要甜甜的恋爱,想要优质小哥哥嘛,我就问清楚人家是不是单身,然后要到了微信。”
“……让让真是……雷厉风行!”茗茗对我不吝夸奖:“所以他是给我的还是给阿福的?”
是的,阿福性别男,喜好男。
“唉……只有5%的可能是给我的。”阿福叹气:“所以到底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想谈个正经恋爱的基友呢,我觉得认识的那些……多数都是想要玩玩而已。”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论证一下。”
“怎么来?”
“我们来集合一下想正经谈恋爱的基友的特征,我举例:第一点:自己做饭。正方论点:自己做饭说明想好好过日子,比较收心。”我掐着手指数。
“反方论点:可能只是因为穷。”茗茗积极参与讨论。
“特征是要一个个叠加的,不能只看一个点,我们要把点连成线组成面。”我正色道:“所以我追加第二点:收入稳定。正方论点:收入稳定的人比较向往安定的生活。”
“反方论点:收入稳定的人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去追求别样的刺激。”阿福的话似乎透露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
“都有道理,追加第三点:宅!”我继续推进:“那种会说‘天气好热压根不想出门只想在家跟空调不离不弃’或者‘天气好冷压根不想出门只想在家跟被窝不离不弃’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奇怪活动。”
“我说一个,第四点:年龄偏大。这个很现实的,我原来也有点喜欢玩,但是年纪大了,就没这么多精力去玩了,开始向往安定的感情。”阿福沧桑。
“更正为心理年龄偏大,毕竟有些家伙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想法还是停留在幼稚爱玩的阶段。”我补充。
“呃……那我说一个:父母感情好?向往家庭?我一直觉得自己爸爸妈妈的婚姻就是我最理想的模板,所以我一直都很期待能遇到一个很好很爱的人一起组建家庭。”茗茗少女心满满。
“反面论点:父母感情不好,可能会缺少对自己关爱。所以自己就绝对不要活的像他们一样,反而会更向往稳定的感情。”阿福认真辩论。
“正面论点:父母感情不好的人可能也不太会处理好感情,容易把关系弄糟糕。”我支援了一下茗茗。
“还有热爱祖国,一般正能量的人也比较有道德感。”茗茗永远闪着正道的光芒。
“所以基本上就是,一个自己做饭、收入稳定、心理年龄成熟、父母感情稳定的正能量宅男,就是阿福你应该去接触的目标。”
“我可以再加一个条件吗?”阿福弱弱举手:“帅。”
“……要求太多容易注孤生。”
“那不丑行不行?”阿福挣扎。
“行行行,我今天加的这个男的是真不丑,到时我们看看他性向再来按需分配。”
“但是他背景太可怕了吧……光是让让去搭讪一下就被国家调查了。”茗茗心有余悸。
“据我所知他应该是一个国家需要严重保密的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国家对他的保护是因为害怕间谍之类的,”我振臂一呼:“难道咱们不都身家清白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不怕调查?”
“我们当然不怕!”
“难道为国家默默奉献的科研人员没有资格享受甜甜的恋爱?”我振臂再呼。
“有!有!有!”
“难道有了优质的小哥哥我们还不敢迎难而上?”我振臂三呼。
“上!上!上!”
群众的斗志被充分调动起来,被我偷偷摆上货架的朱博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祥之兆,这么巧在这个时刻给我发来了一个消息:“内奸已揪出处理,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嗯,应该也包括准备给他介绍小姐姐/小哥哥这件事。
我看着朱博士发来的信息,沉吟片刻,小手轻轻一点,一个“恭喜恭喜”的表情图向其发出。
世人皆知,不带文字只有表情的回复,意味着“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谢谢配合。”
但是对方还是回了一句试图引我入坑的话:“但是内奸不愿供出外部的主谋,我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会有一定概率受到影响。”
我胆小怕死的事到底是谁泄露给他的!
“……那怎么办?让他三天不睡觉试试?”
“好的,那我三天后再通知你结果。”文字看不到对方表情,很难想象这句话使用的语气。
我斟酌了一下,觉得目前的对话似乎走到了尽头,此时发一个“嗯嗯”表情图应该不失活泼礼貌又拒人千里之外。
“那我们三天后一起吃个饭?当做是答谢你救我一命。”对面继续发来很难解读情绪的文字。
“可以带朋友一起吗?”
“当然。”
“好的,希望到时能有好消息。”再加一个“告辞”表情图。
过了片刻,对方将我刚发的“嗯嗯”表情图再发了回来。
活学活用,不愧是学术型人才。
我拍了拍手,吸引还在埋头干饭人的注意力:“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俩人看过来。
“大后天,也就是星期天,咱们去见帅哥。”我欢快地宣布:“希望各位选手做好准备,这几天早睡早起、少吃多餐,保持良好的身心状态来亲征帅哥。”
“哇,已经约上啦,让让效率!”
“让让大人万岁!”
小事一桩,我还得谢谢你们帮我打掩护,毕竟我也不想让那种人发现我的秘密。
酷刑。
我正在遭受酷刑。
两只求偶期的花蝴蝶,正在向我轮番展示自己的装扮,
“让让,你看我这条小裙子好看还是刚才那个裤装好看?”
“让让,你觉得我这个发型打理得咋样?”
“让让,你看我应该选哪个口红颜色啊?”
“让让,你觉得我穿粉色的衬衫去会不会太骚气啊?”
“……小裙子更可爱一点头发不太自然稍微抓乱一下吧你穿裸色的小裙子配南瓜色口红适合确实骚气别穿。”
“让让,你打算就这样去吃饭吗?小哥哥约的餐厅还蛮有档次的哎,稍微打扮打扮比较好吧。你看你的黑眼圈有点严重哎,我帮你化妆遮一下好吗?”打扮得明媚动人的茗茗问道。
“就是,两个熊猫眼,穿得像上街买菜一样,看起来太颓废啦,你不喜欢太女性的装扮的话,我这边有几件中性的潮服,借你穿啊。”打扮得也明媚动人的阿福也道。
“我这几天是没太休息好,哎呀没关系的,我做绿叶衬托你们就好啦。我们快出门吧,迟到不太好。”我催促道。
他们见我如此扶不上墙,也不好勉强我,只好随我一同出门打车赴约。
到了餐厅,那位朱博士已经坐在位置上候着我们了,他一副休闲的打扮,却仍透着一股高冷的精英范儿。
颓废绿叶的我领着两位明媚动人来到他面前,跟他打招呼:“你好呀朱博士,这是我两位单身的朋友,刘茗茗和宋福之。”
嗯,“单身”两字完美地用了重音,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相亲局,别谈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朱博士似笑非笑地撇了我一眼,绅士地站起来:“你们好,我叫朱恒,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大家先请入座。”
“朱恒博士你好,你可以叫我阿福。”选手一号抢先搭话。
选手二号不甘示弱:“你好,我是茗茗。”
看来这位朱博士外表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引得两位选手积极表现。
“今天这顿饭是谢谢李让小姐前几天救了我一命。”朱博士开门见山。
“什么!”
“让让没跟我们说呀!”
我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直球,丧尸病毒阴谋什么的被普通人知道了真的没问题吗!这人有没有一点维护社会安定的保密意识的啊?
“啊,你是说帮快病发的你找到药剂这件事吗,我觉得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所以就没提,”我可是有备而来:“重点是借这个机会介绍大家认识一下,都是单身小青年嘛,可以互相了解一下交个朋友。这个是刘茗茗,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平时喜欢研究烹饪技术和种植花花草草,非常居家的一个妹子。”
朱恒顺着本媒婆的推荐看向茗茗,僵着笑脸对她点了点头,茗茗害羞地笑了笑。
“这个是宋福之,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工作,活泼开朗,爱好是研究电子端人物形象和动作的设计趋势并参与试用。”
“我偶尔也打游戏。”朱恒读懂了我的故意打趣,脸上的笑容轻松了下来,对着阿福也点了点头。
还好还好,场面太僵也挺尴尬,我还是真有心思牵个线,毕竟接触下来朱博士也算是个智商高、工作好、长得也还可以的优质对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朱恒博士你平时喜欢做点什么呢?”阿福趁机而上。
“啊,我平时大部分时间花在工作上,剩余的时间也就是打打游戏、刷刷视频、看看书,没什么特别的。”
“哇,原来朱博士跟我们普通人也差不多嘛。”
“哪里哪里,我也是普通人啊。”
呵,一个差点变成丧尸的普通人。
“听让让说你的工作是不能谈论的,真的是这样吗?”茗茗小心打量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问道。
他倒是一副坦然:“也没有啥不能谈论的啦,我在从事脑科学的研究,研究所就在国家大学旁边,但是里面的试验数据的确不能告诉你们哟,特别是失败的那些。”
“哈哈哈,朱博士没想到您还这么风趣。”茗茗笑得花枝乱颤。
“那脑科学是什么意思呢?朱博士能不能给我这种学渣介绍一下?”阿福加入谈话。
“嗯,我打个比方,政治学研究的是人类社会是怎么构建和运转的,脑科学就像是人体的政治学。”
“听是听懂了,但是感觉脑科学的概念更加高深了呢。”
“不会呀,你们知道李让小姐在做的视频吧。”朱恒话锋突然一转。
“啊,你是说让让做的那些催眠视频。”茗茗接话。
别这么快接话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我怀疑这里埋有个坑!
“对的,这种视频又称作ASMR视频,是用重复有序、轻柔平缓的声音和画面刺激人的大脑,让大脑活跃度降低,从而达到进入休眠状态的目标,这其实也是脑科学研究的一个方向。”他看向我:“这类视频,如果不是经过团队专业的策划,单是一个人独立创作,那就需要极高的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和感染能力,才能制造出行之有效的催眠效果。我似乎听说,李让小姐的视频极受欢迎?”
“是的,让让做的视频很有效果!之前我也很容易失眠,然后让让给我做了一个视频,虽然不知道视频里她敲打各种东西是什么意思,但是确实我看两遍之后就很好睡着了。”阿福奋身进坑。
“哦,原来李让小姐还能为人定制专属ASMR视频,”朱恒意味深长地看向我:“那这个功力就更加厉害了。”
“我其实也就随便乱做的哈哈,哪有这么多讲究。”我试图挣扎出坑。
“李小姐谦虚了,我有看过你的视频,发现你是根据大五人格纬度来分类制作视频,对于不同性格气质的人使用了各有差别的安抚方式,就像是给不同口味的客人准备不同味道的菜肴,这种做法非常有难度,我想李小姐应该有经过专门学习研究吧?”
“啊,为了混口饭吃,只能是干一行爱一行,毕竟挣钱也不容易,不花点功夫做做功课哪来的绩效啊。”我摆出一副迫于生计不得不好好学习的苦脸。
“李让小姐一开始是怎么进入这一行的呢?应该是有个什么契机吧?毕竟一般人也很难会接触这个。”
混蛋,是我小看他了,没想到他能从我做的那些视频里发现这么多信息,看来还是要小心应对。
“一开始我在企业打工嘛,工作节奏太快了,我这种懒家伙很难适应,当时我也是因为疲劳过度而失眠,机缘巧合就接触了ASMR视频,发现还挺有效的,就尝试自己做了一下。可能因为我比较有天赋吧哈哈,做出来的视频身边朋友都说蛮有效果,就开始花心思认真研究了,结果发现这个领域在国内还是一片蓝海呀!实在不想996的我就勇敢滴赶个海了。”我这套说辞应该非常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哈哈,李让小姐真是勇气过人,不仅是工作方面,上次帮助我的时候也是,我想,她平时应该也很大胆吧?”朱恒转头看向阿福,微笑着鼓励他出卖更多我的信息。
阿福毅然将我开销:“也不能说让让她是大胆啦,她也会怕虫子之类的东西,但是面对人的话,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露怯,上次我们不小心惹上了小混混,他们都准备动手揍我们了,幸好让让很冷静地跟他们周旋还偷偷报了警,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那些小混混都快要被让让收服了做小弟哈哈。话说让让你那次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报了警的呢?”
我咬着牙回答说:“12110报警短信,用了都说好。行了别再谈论我了,我们来问问朱博士住的小区每月停车费多少钱吧。”
“啊?我目前住在研究所分配的房子里,不用停车费。自己家里是有院子的,也没交过停车费呢。”
“那你们研究所逢年过节都会发什么福利呀?”我继续反守为攻。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些购物卡、会员卡而已。”
“哦?还有会员卡?”
“是的,有些高端学术论坛需要会员身份才能参与。”
“平时回家父母都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呀?”
“家里是阿姨做饭,不过我母亲偶尔下厨给我们尝尝手艺。”
以上,相亲三大问题:停车费、单位福利、父母情况都问完了,完美地秀了我一脸,果然是个优质对象,如果不是一直对我进行试探就更好了。
“我们茗茗的手艺也很不错的,来,茗茗说说你最近研究的那个什么牛肉……”我转移话题。
“你说的是灯影牛肉吧,那个菜我试验好几回,现在终于成功啦,首先要注意切牛肉的厚薄程度和纹理,然后炸的时间要控制好,不能让牛肉过焦……”
呵,我就知道茗茗一聊起烹饪来就没完没了的,加油啊茗茗。
“这家店川菜做得挺好的,我们叫服务员拿个菜单来看看有没有灯影牛肉,也好给刘小姐提供下参考。”朱恒微笑地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还真点了个灯影牛肉,又一一询问每个人的口味忌讳,完成了一场气氛非常和谐的点餐环节。
这人真是深不可测,就这样轻易化解了茗茗的大招,还给那两人留下了亲和友善乐于交流的印象,引得大家踊跃发言,将我卖得一干二净。
我一边麻木地吃着饭,一边听他们谈笑风生,优秀的朱恒先生各种抛饵引发两条鱼主动上钩讲述我各种事迹,比如对付楼上吵闹的住户、交好刁蛮的房东、劝退插队的大妈……我一开始还弱弱地找补几句,后来就干脆自暴自弃了:你们说吧说吧,我就是个骨骼清奇的人类没错,又不犯法你管得着哦。
“哈哈,李让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虽然手段很多,但是都没有坏心眼,甚至还很善良呢。”
“对的对的,我跟茗茗私下讨论过,让让就是标准的混乱善良阵营,心里有善的底线,但是脑子好主意多,很多事情都能用奇妙的办法处理,我们都很佩服让让呢。”
行吧,国家派来查我的人都没这位朱博士套的话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某两人私下对我的评论)都被套出来了。
“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今天我还有个目的,邀请李让小姐参与我们研究所的一个新的研究项目,就是ASMR模式对大脑刺激的机理和效果,一开始我先是被李让小姐在专业上的能力所吸引,现在听了你们的讲述,更是被李小姐的优良性情所折服,所以希望李小姐能考虑我们研究所这个邀请,我们一起来为推动人类大脑科学的进步做贡献!”
……本以为吃个饭收个礼结果你居然想要我给你打工?从前有个农夫救了一条蛇然后被反咬的故事在这个无情的世界反复上演。
也许是我脸色太难看,一条信息偷偷发到我的手机里:“研究所的内奸还没招供就被杀害了,主犯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很多,所以希望你进入研究所,一个是为了保护你,再一个也是想借助你的聪明才智帮助拔出研究所其它的钉子,找出幕后的主犯。而且这个研究,确实也是有学术价值的,我们可以做出一番成绩。”
威逼利诱加赞美,这些套路我也用得很溜,但是自己被施招的时候,心里就是不太爽。
“所以我不答应就收不到救命之恩的礼物了?”我敲敲桌面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只见他眉头一皱,无奈地在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放好手机,学着我敲了敲桌面,仿佛在进行一场秘密交接。
“礼物已送到你给我的邮寄地址,请勿担忧!”
饭吃得挺糟心的,但是礼送得倒蛮好。
“这乱七八糟的都啥呀?”下班回到家的阿福看着满地的纸箱和泡沫包装皱眉问道。
“我在拆朱博士送我的礼物,就前几天一起吃饭那个啊。你看看,次顶级的收音设备还有专业级摄影机,没想到这家伙还蛮通人情世故的,送到我心坎里了,这些对我拍视频很有帮助哎。”
“嗯?”阿福八卦地凑过来:“你答应他去研究所上班啦?”
“没有的事,你说我现在挣的钱够吃够喝够淘宝,为啥还要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我一副咸鱼模样。
阿福语重心长:“我问了我表弟,他们那个研究所是业内非常有名的,随便拿出一个项目都是国家级的,要是让让你进去了,那不是有大造化?”
“造化不造化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想到要去打工我就心理不得劲,宅着做视频多快乐呀,不用应付各种人,万一我出去工作被领导同事欺负怎么办?”
“呵呵……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但是他说那个工作是为了人类的科学进步做贡献,我觉得很重要哎,你就这样拒绝了真的好吗?”阿福不赞成地看着我。
“阿福呀阿福,你咋这么傻呢?”我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头:“你也知道我是野路子出身,学的东西肯定没有专业团队这么系统,朱博士只不过因为我帮了他,想还我个人情,让我参与这种国家级的项目中,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去了给他们拖后腿,那不是给人类的科学进步做阻碍嘛。”
“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那这礼物?”阿福逐渐被我说服。
“我好歹也算救了他一命,收了这份礼我们就算扯平了,没瓜葛了。再说了,我看你们也加了微信,哪怕我跟他没啥瓜葛,你们还是有机会勾搭他的嘛。”我歪嘴坏笑。
“讨厌啦,”阿福娇嗔:“我才没有想这么远。”
“没想这么远你这么主动加他微信哦。”我无情地戳穿他。
“我主动加他他主动加茗茗,看来我又没中奖。唉。”
“毕竟茗茗很可爱嘛。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加她。”
“我要是不喜欢男的我也喜欢茗茗。”
“哈哈哈咱们是茗茗的粉丝团呀。”我笑道。
“你说为啥茗茗这么好,还是没有男朋友啊。”
“不仅是茗茗,还有很多优秀的美女很难找男朋友,因为这里有个有趣的bug。”
“是啥?”阿福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有三种气的人是适宜交好的。”我伸出三个手指。
“啊,我记得,还被我们列入择偶标准了。”阿福回忆道:“是才气、傲气、地气这三种气。”
“第一种是才气,才气来自阅读和思考的积累,喜欢学习的人才明事理;第二种是傲气,有傲气的人会不屑于做蝇营狗苟的事,自尊自信的人才知荣辱;第三种是地气,如果光有前两种,那这个人可能会自视甚高不近人情,但是如果还能脚踏实地,心存谦卑,知己不足且自省进步,加起来三气,这个人一定是个可靠可信的家伙。”
“嗯嗯,我还记得你当时还说我是三气男,茗茗是三气女,所以我们意气相投。”阿福感叹道:“我倒真是从来没听过如此令人舒服的评价。”
“哈哈,我也是客观评价。”
“所以这个跟bug有啥关系?”阿福拉回正题。
“我刚才说才气是明事理,那意味着,三气人都隐约知道,他最佳的选择是一个另一个三气人。”
“对哦,我在听你说三气人这个概念之前,确实也是找一个跟自己三观相符的伴侣。因为跟我相似的三观,肯定是个好人”阿福拍胸膛吹嘘道。
“但是第二个气是傲气,自尊自信是好事,但是在求偶期反倒会造成阻碍。”
“嗯……你是说类似傲慢与偏见的故事?”
“哈哈,差不多。傲气的三气男,如果遇上心仪的对象,被其拒绝一两次后,就不会再继续。毕竟他内心还挺傲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啊……是我没错。之前遇上不错的小哥哥,但是约两次不出来就算了,凭啥要我舔他,你又不是什么天仙,我总能遇上更好的。”
“然后,这种三气女,会谨慎对待追求者,一开始会对男性的示好保持理智观望,不给对方错误的信号诱其给自己倾注时间精力感情,这也是一种自尊自爱的表现。”
“所以,三气男约了两次三气女被拒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bug是,这一两次的邀约,是个时间差:三气女没来得及辨别出三气男选择先傲气的推辞,而三气男也还没辨别出三气女却已经被自己傲气带走了。然后他们又会嫌弃那些没有才气傲气地气的家伙。换句话说,就是够棒的对象不好撩,好撩的对象不够棒。”
“啊……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这个bug无解吗?”
“也不能说无解吧,如果一个三气人能意识到自己‘傲气’对于感情事情上的拖后腿,尽量认真互相给予或者回应示好,多给对方机会接触,然后迅速辨识对方是否是自己需要的伴侣,这样就可以有效率地做出取舍了。”
“不是我说,茗茗就是神经太大条,别人追她她还以为只是友谊向的示好,所以让很多男的碰壁她还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一个漂亮女孩儿的视角:大家都对我好呀,你对我的示好也是很正常的嘛。”
“哇塞,听着好羡慕啊。”阿福感叹。
“但是也会容易被人当成是花瓶,做出的成绩也会被人编排成不是靠实力是靠脸获得的。”
“哈哈,总有些人就是比你好看还比你能干。”
“阿福也是好看又能干。”我笑眯眯地顺带夸他一句。
“嘿嘿让让的嘴总是这么甜,我想我们能成为好朋友除了我们都是三气人,意气相投,还有这个原因吧,一开始我觉得茗茗有点……端着……就是虽然很温柔很友善,但是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膜,不能接触到她的真心,但是让让你对待她就像对待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也会很真诚地夸赞她,而不是对她吹捧或是嫉妒,所以她也就慢慢把让让当成好朋友了。而我,我就单纯喜欢你夸我夸得好听!”阿福感叹道:“其实你就是我们的粘合剂,因为你我们仨才会这么感情好的。”
“不光是我啦,阿福你的性格很开朗,处处为别人着想,又爱干净,你看我们合租的公共区域经常是你主动打扫,我们也觉得你超好的。”
“哈哈哈,茗茗给大家做饭,我给大家打扫,亲爱的让让,您呢?”
等下,我一开始想借机鼓励他打扫的这个行为,怎么自己反被坑到了。
“……我是你们的知心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阿福笑到打滚。
这时开门声响起。
“哎,茗茗你回来了呀。”
进门的茗茗一改日常的笑意盈盈,脸色非常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
“茗茗你怎么了!”我赶紧迎上前扶住她。
茗茗愣了一下,突然抱着我大哭了起来。
我一边抚慰茗茗,一边眼神示意手足无措的阿福快过来帮忙。
阿福赶紧过来和我一起扶着茗茗坐到沙发上,厚厚软软的沙发总会带给人安全感。
哭泣是负面情绪凝成了实体,作为朋友,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成为一块海绵,在一旁无言地吸纳她的悲伤。
在我们两块海绵的陪伴下,茗茗渐渐止住了哭泣,我小心地问她:“茗茗,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吗?”
“今天我的一个同事偷偷告诉我,最近公司里在暗地里流传我的谣言。”还带着哭腔的茗茗拿出手机,展示一些图片给我们看。
“这TMD都是啥!”阿福禁不住惊呼。
我皱着眉认真划看这些照片:“这个是偷拍茗茗跟阿福的照片,这个是茗茗跟另一个男性朋友,这个是P上茗茗脸的裸照,这个明显是用软件制作的微信聊天信息……这堆东西加起来,传达出一个信息:茗茗是个滥交的外围女。”
“太恶心了!茗茗压根不可能是那种人!”阿福尖叫道。
“我们这些熟悉茗茗的人肯定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但是不熟悉茗茗的人才不会加以辨别,他们就喜欢这种将掀露别人‘隐藏真面目’的把戏,尤其扯上桃色的情节。”我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茗茗,坚定地说:“茗茗,我们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我们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一定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
将“淑女”打成“荡妇”,一直都是刻在男权社会骨子里“喜闻乐见”的猎巫行动。
“茗茗,请相信我,我宋福之向刘茗茗保证,一定要好好收拾幕后的垃圾人!”
茗茗一把揽住我们,又大声哭了起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
茗茗的哭声让我的眼神越来越冷,居然惹到了我的朋友,这个事情我不会善了,无论是谁,他都应该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做了错的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你有没有怀疑的家伙?”等茗茗渐渐平复下来,我问道。
“我……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你记得我之前提过那个师兄吗?”茗茗带着哭腔,声音可怜。
“你是说你们公司那个师兄?跟我们同一所大学出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隐约有些印象。
“陈占彬。”
“对,就是他吧?那个你说曾经追求你但是被你拒绝的人。”
“嗯,一开始我觉得他对我的追求很突兀,太过儿戏,就拒绝了他。”
“我记得你说他刚跟你见了几面就告白,我还说这人出场时间加起来不到五分钟,就想给自己加戏。”我回忆起这个事。
“那次之后我们关系也没有什么改变,还是点头之交,毕竟大家不在同一个部门,见面机会也不多,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就是这个人在作妖吗!”阿福拉高了嗓音。
“啊……现在我也好混乱不知道是不是他,你们帮我分析下。”
分析,我擅长分析。陈师兄,希望我分析得出的结果不是你,否则你的结果会很糟糕。
“这个事,我们要从两个方向去调查,”我的声音很冷酷:“一个是从这几张图的本体去寻找信息。阿福。”
“啊,在的!”阿福被我的情绪感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记得你表弟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研究生,我们需要的他的帮助,尽快把他约来我们这。他也蹭过几顿茗茗做的饭,该是他报答的时候了。”
“好的,我立刻给他电话,叫他马上滚过来。平时没事的时候老是围着茗茗‘刘姐姐刘姐姐’的叫唤,这种时候他不会不帮忙的。”阿福领命。
“OK了,表弟说今晚有课,明晚过来。我没敢在电话告诉他是什么事,只说茗茗需要他帮忙。”阿福完命。
“好的,很有效率。”我转头看向茗茗:“另一边,需要茗茗的同意,茗茗你愿意去找相关的同事询问线索吗?这样做可能会将这件事闹大……”
“没关系!我不怕!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不敢去追究这件事!”茗茗虽然还红着眼眶,但是眼神非常坚定。
没有什么比勇敢的女孩更美丽,这一刻的茗茗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不禁嘴角弯起:很好,我方的士气超棒的,让我更有信心赢下这场战役。
“那我需要你从认识的同事中挑选出三类人出来,一种是曾经给予你帮助的;一种是直言不讳不擅隐藏情绪的;一种是最近突然避开你的。”
“前两种人我能理解,第一种是对茗茗抱有好意,会愿意再度给她施予援手的人;第二种是藏不住话,容易打听消息的人。那第三种是?”阿福听完我的话之后疑惑地插嘴提问。
“第三种人会在最近茗茗的谣言流传期间选择避开茗茗,说明两件事:一个是他知晓这个传闻;二个是他觉得这件个谣言中的茗茗是‘坏人’,所以选择避开。这两点反倒说明他是个内心有原则和正义感的人,我们可以从这样的人身上寻求帮助,溯源信息。而那些最近突然带着奇怪的笑容接触茗茗的人,比如说最近骚扰茗茗的老秃头,他们……喜欢这个谣言,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多多少少都算是帮凶。”
“好……好恶心!”茗茗面色苍白:“我就说最近好像有很多男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还以为是错觉。”
“不舒服的感觉一般来自潜意识感受到的冒犯,”我拍拍茗茗的背以示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心灵脏眼睛也脏。”
“那我一定要澄清自己的名誉!我不要活在这些人肮脏的眼神中!告诉我让让,接下来我该怎么做?直接去问你刚才说的三类人要线索吗?还是我该直接报警?”
“直接报警会打草惊蛇,这不算什么大案子,在警察走程序的过程中,暗处的犯人会有时间处理很多证据,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让你不能接受,如果警察最后发现这个案件只是造谣和传谣,因为是在公司内部这种小范围,没有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那你最终得到的结果很可能只是跟犯人调解获得道歉,按治安管理处罚法也只能最多关15天,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我……我不知道……”茗茗一脸彷徨无助。
“才15天!这样太便宜他了吧!我不能接受!”阿福愤愤不平。
“所以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找到造谣者是谁,然后看看对方有没有诚意认错悔改,有的话,一切好商量;如果没有……”我轻笑了一声:“那就是另一种玩法。”
“让让刚才的笑容好可怕……”阿福抚着心口:“幸好我不是坏人。”
我梗了一下,恢复和善的脸,对茗茗说:“总之你今晚不要想太多,平复好心情,冷静理智才能帮助我们获得成功,然后花点时间把我说的三类人仔细挑选出来,明天我们再来一起跟他们沟通。”
“刚好我表弟也是明晚过来,今晚我们算是前期作战会议,明天我们就是正式开战了!”阿福挥舞着拳头。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的舍友们上班还没回来,而我这种自由职业者一直宅在家里,无比逍遥。
“李让,你一定在家里吧,快给我开门。”一条信息出现在我手机上。
我本想忽视这条不礼貌的消息,想到还需要这位大神提供技术支持,只好慢吞吞地走出房间给他开个门。
“怎么这么久才来给我开门啊,外面热死了。”随着门一开,一条人影窜了进来。
“你怎么来这么早,你表哥还没下班呢。”
“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没事就先过来呗。哇这里好凉爽。”他堵在我的房门口,感受着屋里传出的冷气。
“客厅也有空调啊,喏,我给你打开了,你自己在外面凉会,等大家回来了再商量事情。”
“还是你房门这凉快。我听表哥说你被明阳研究所邀请去做研究啦?真的假的?”他继续阻在我与最亲爱的房间中间。
“假的假的,没有的事。”估计去了那儿我不是做研究而是被研究。
“李让你老是满嘴跑火车,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来来,姐姐教你一个小道理:老是去猜测别人话里的真假是很累的,你需要的是留意描述的事情是不是具有合理性。”
“哦?怎么说?”
“比如一个国家级的研究所,跟我,之间产生雇佣关系这件事有没有合理性?”我试图给他洗脑。
“不好说哦,我总觉得李让姐姐您神神在在的,整天整夜把自己都关在房间里,说不定您是位隐藏的电脑黑客呢。”他摸着下颚有模有样地分析道。
呸,你才是电脑黑客,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手提电脑里装的那些都是啥软件。我曾经不小心撇了一眼他的电脑桌面,便知道这家伙不简单。
“别闹了,我要真有这本事就不用请你这位大神过来了。算了,看你闲得慌,帮你刘姐姐干点活吧。”我转变话题。
“对了,昨天表哥电话里说刘姐姐出了些糟心的事,叫我来帮忙,是怎么了?”
“茗茗被造谣传谣了,有人伪造了些图片说她私生活不检点,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用电脑技术来分析一下这些图片。”我说着,把手机里存下来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我的天,刘姐姐太惨了,这种这么粗糙的伪造图片居然还有人相信是真的?你等下传给我,我用电脑接一下。”他说着把自己的手提电脑连上电源打开,屏幕界面是不常见的操作系统。
“发了,”我配合地将图片传给他,顺带拍了下马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真知灼见。”
“哈哈哈哈李让你有时候夸人真是又生硬又好听,”他利索地下载了图片,转头看向我,笑眯眯地说:“说说看,你想要我做点什么?”
“首先是裸照这几张,我看身体部分似乎都是来自同一个人,背景像是摆拍,你可以搜出来原图的来源吗?”
“小case,喏,出来了,这个原图是境外某社交软件一个福利姐姐的私图,知道来源有啥用呢?”
“那你搞个爬虫爬一下她的关注者,挑出ip在我们城市,最好缩小到县市区的那些人呗。”
“你还真懂给我整活,你知道这个工作量多大吗?”他转头盯着我。
“但是你亲爱的刘姐姐被小人迫害……名誉被玷污……整日以泪洗面……你忍心?”我煽动起悲情的氛围。
“好好好,不愧是你呀李让,就没有你不在理的时候,”他埋头敲敲敲,小声咕哝了一句:“有时候真想看看你哑口无言的样子。”
我装作没听到,继续拍马屁来鼓舞劳动力:“哇,你看你编程的手法,多么流畅自如,果然是专业第一。”
“哎,那倒是真的,没想到你还知道我专业第一。”他果然被我的赞美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之前恨不得将“专业第一”四个字纹在额头上的自我炫耀。
“你看,在你的努力之下,这嫌疑人不就缩小到几十号人了嘛。”我看着爬虫爬出来的结果,有些欣喜地说道。
“这个福利姐姐的大陆粉丝不算多,数据还是很好分析出来的。”他一边把粉丝名单整理出来,一边叹气说:“但是还是有47位大兄弟是在咱们这个城市的,到底是哪位大兄弟搞出这破事呢。”
“其实我们有一个怀疑对象,是茗茗公司的一个同事,让我们看看这位大兄弟在不在这个名单上呀,”我翻看名单:“陈……C……陈占彬,Bingo,果然真的有你哦。”
“那他就是真凶吗?”表弟紧张地代入侦探剧角色。
“几率很大,但是我们还要进一步确认,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嘛。”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接着我们应该做啥?”
“首先将他所有的发表在网络上的言论收集起来,简称:人肉他。”我打开另一张伪造图片:“然后两个方向,一个是看看这个伪造的微信对话记录的用语习惯是否符合他本人……”
“你是说那种通过数据分析文字中的标点符号、人称代词、用词造句等等这些东西的使用频率和方式来判别文字是否源自同一作者的数据处理技术?”他打断我。
“对啊,那不然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他眼神变得深邃。
“我比较……博学?”我试探地给出一个答案:“毕竟我宅着没事干就喜欢看各种文章资讯。”
“哦。”他对我的解释不置可否,接着问:“另外的方向呢?”
“另外我会通过这些言论分析一下这位陈先生的心理状态,看看他有没有做这件事的原始动机,啊,简单来说就是看看他是不是个死变态。”我想了想,还是另外补充了一句:“我对心理学也蛮感兴趣的,自学了一些哈哈。”
“无所不知的李让吗?”他深深看向我:“那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
“不说请教,互相学习哈哈哈。”我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我,”他嘴角弯了起来,带出一个不可名状的笑容:“我叫什么名字?”
“唉?唉?唉?”我被这一击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表弟,你是不是叫郑……郑……”
“刚才我们对话中你一次也没有叫过我名字,我就隐约觉得奇怪,没想到这么聪明博学的你,却没有把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放进脑子里。”危险的眼光,危险的笑:“是不是对你来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类,就像其他你不在乎的人类一样?”
“……”我心虚地不敢搭话。
“呵呵,你哑口无言的样子被我看到了吧,”他转过头,继续敲键盘,悠悠地说道:“记住,我叫郑堔亦。”
“我说,为啥你表弟对着茗茗这么殷勤,对我却这么不客气呢?”我啃着苹果,瘫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围着正在做饭的茗茗转悠的郑堔亦,不禁问了一句。
“对着小姐姐献殷勤,对着哥们儿不客气,这不是男儿本色嘛。”同样瘫着的阿福答道。
我想了想我与茗茗性情言行外表上的区别,只能缓缓吐出:“……有道理。”
“不过茗茗这次真让我刮目相看,遭遇了这种事情,还能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回来还照常给我们做饭。”阿福感叹道。
“茗茗就是这样内心坚韧的孩子,我本来说让我今晚做饭吧,茗茗还非得抢着干。”
阿福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我们应该另辟蹊径去处理自己不擅长的事,比如说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去点个外卖。”
“行行行,我知道自己做饭很糟了啦。”
“你做饭糟糕,但是你套话厉害呀,你看你现在就套取了不少信息了呢。”他看向我手机聊天的界面。
我正在拿着茗茗的手机给她挑出来的三类人发消息,获得的反馈还是很有看头的。
“当不被侵犯利益的时候,很多人还是乐意维持正义的。”
阿福又看了一会我聊天,问到:“让让,我看你对每个人套话的开场白都不一样,这里面还有啥讲究吗?”
“不是对每个人不一样啦,是对每类人不一样,不同类的人的心态不一样,所以要用因人而异的话术嘛。”我按着手机跟他说。
“教教我教教我。”阿福亮眼发光。
“一种是曾经给予茗茗帮助的,他们对茗茗一开始心怀好意,现在出了这个事情,但是他们没有主动告知茗茗,说明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相信这个事情,觉得茗茗辜负了自己曾经的好意相待;一个是他们还在观望状态,不想惹事。对待这类人就应该先表示自己对对方的感恩之心,再向他们保证自己绝对不是传言所说的人,最后再请求帮助。喏,你看。”
我拿手机翻到一个聊天界面翻出一些记录给阿福看。
“X姐,打扰您了,您之前对我的好意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遇到这种事我也首先想到求助我最信赖的您。
我现在遇上一些奇怪的事,似乎有人在公司造谣说我品行不端,但是都是凭空捏造的事情,对我的名誉损害挺大的。
我想我可能是不小心让某些人误会了,所以我想私下问问X姐有没听过类似的传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好好处理最开始的矛盾。
好的,谢谢X姐!请您放心,我们今天的对话只是给我自己提供个参考,我不会向外说的。”
阿福翻完以上几段记录,抬起眉头看向我:“真奇怪呀让让,你平时也不怎么出门,经常打交道的人也就我和茗茗,但是为啥你的待人处事这么……老油条呢。”
“有时候我们不需要成为当事者,作为客观的旁观者反倒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我装模作样地说。
“……说人话”
“网上冲浪呀,”我抿嘴,笑道:“别瞪眼,我是说真的啦,你想啊,网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往外说,只要留心分析,就可以学到很多人与人之间的知识。”
“我记得你确实喜欢上论坛看各种八卦。”阿福回忆了一下,表情复杂道:“但是你跟我说看八卦还能学这么多,我怎么就觉得不可信呢?”
“哎呀,举个例子,比如说你认识的一个朋友突然离婚了,他跟你说是异地分居导致夫妻感情不和,这是你从现实获得的信息。但是如果这人在网上论坛发帖吐槽‘本来以为异地不影响感情,但是前妻对我的态度变化告诉大家,不要低估自己抗风险能力’,然后帖子里事无巨细地讲述了自己跟老婆怎么因为异地引发各种大小矛盾,自己从努力到放弃的心路历程,如此这般,你觉得是现实能获得的信息多还是网上能获得的信息多呢?”我对阿福循循善诱:“人在网络匿名的时候会更容易表现真实的内心,更别说网络上的人和事比现实中自己身边能接触到的更多更广呢。”
“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没想过的,”阿福垂目思索:“但是按你这么说,喜欢看八卦的人都是人精咯,这听起来很不合理呀。”
“简单说,人精的形成在于看八卦的同时有没有在分析、思考、总结。如果你看个热闹,转头就忘了,那只是消耗时间,但是你在看八卦的时候,分析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真实目的才这么说这么做,思考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会有这样的言行,总结这件事件的深层人性,那你就能……”
“就能成为一个看透一切,心性薄凉的李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的郑堔亦突然插嘴,他按住我的头,无视我的挣扎向阿福说道:“像她这样事无巨细过度思考很容易秃头的,我们平凡人还是快乐单纯一点,随心率性的生活也很好呀。”
阿福恍然大悟:“对哦,我干嘛要自己学,有事交给让让就好了嘛。我才不想秃头。”
我一边被按头一边被甩锅,深深感受到这一家人的无礼无耻,还在蓄力向他们报以雷霆之怒之时,一声呼唤拯救了这俩老表:
“开饭啦,你们快上桌呀。”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桌边坐着笑意盈盈的姑娘,这种温暖的感觉,似乎叫做家。
我们不自觉地被这种气氛消弭了战火,乖巧地坐到餐桌边,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那件破事儿,完成了一顿愉快祥和的晚餐。
但是,为了保卫我们的饲养员,有些爪牙还是不得不露了出来。
“我从茗茗同事处收集到的信息由他用程序制作的关系图导出,流言确实是以这位陈师兄为原点向外扩散的,”我指向表弟,首肯他的贡献:“表弟的电脑技术确实提供了很多帮助,现在已经有几个方向的调查指向了嫌疑人陈师兄,一个是背景图片是来自陈师兄关注的福利姐姐,二个是编造的对话记录确实符合陈师兄的用语习惯,三个是流言的传导关系图以陈师兄为中心点。以上三点我们可以有80%的几率确认犯人是陈师兄。”
“只有80%的概率吗?似乎有点低哎……”茗茗迟疑地问道。
“不,还有一点,我看完他所有的社交账号的留言,可以勾勒出这个人的心理画像是:极端厌女、自负过头、思想偏激、同时很有执行力和表演能力的类型。可以推测出这个人的母亲极端强势,在其幼年时给予过高的期望且对他的成长施予压迫……当然这些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份心理画像,非常符合一个会恶意制造女性虚假负面信息的犯人。”
“所以陈师兄的几率又提高了多少?”表弟敏锐地发问。
“提高到了90%,也许有一些家伙也是厌女自负偏激,但是他们只能当当键盘侠,不会真去构陷一个认识的女性,但是当他同时拥有了敢想敢做的执行力,和自我伪装的表演能力,才能相信自己干坏事不被人怀疑,然后,去做。”
“我刚才一听还以为执行力和表演能力是褒义词……没想到是真坏人才有啊。”阿福抚着心口感叹道。
“心理画像的词汇不含褒贬啦,就是很客观的表述,比如一个厌女的人他可以是叔本华,一个自负的人可以是乾隆帝,一个偏激的人可以是乔布斯……只不过一些特征凑在一块,就会促进此人某些行为的可能性。”
“每次让让谈论这些的时候我都觉得……让让离我们好远……”茗茗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阿福补刀:“确实让让说是我们无法想象的高端知识。”
“哪有!”我赶紧反驳:“就像我们之前一起讨论的优质择偶对象特征,不也是这种特征堆叠的话题吗?当时你们也热烈地参与讨论,并提出了很多有用的意见嘛!”
“哦?你们还讨论过这种话题?”一旁本在安静听我们争论的表弟突然发言:“我好奇你们到底觉得有什么样特征的男性比较有吸引力。表哥你记性好,你来说说。”
是的,表弟早已知道表哥的性向。
迫于表弟不知什么升起的淫威,表哥麻木地背诵:“自己做饭、收入稳定、心理年龄成熟、父母感情稳定、正能量。”
“嗯,看来我学个做饭就齐全了。”郑堔亦摸着下巴思索道。
等下,他的意思是剩下几个特征他都已经有了?
我狐疑地问道:“你收入稳定了?你还没毕业吧学生哥。”
“那我问一下,假如可以接活挣钱,供不应求收入可观的那种,算不算得上收入稳定?”他弯着嘴角看向我,悠悠问道:“总不能一定要坐班打卡五险一金才算收入稳定吧李让?”
“当然算。”我不禁鼓掌道:“恭喜您,已经具备一位优质择偶对象的特征了,希望您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基友。”
“哈哈哈哈我们当时确实聊的是基友之间择偶的特征,虽然女性也有借鉴性,但是可能还是有些别的不一样的东西吧?”阿福不给面子地嘲笑自家表弟。
“当然有,不过这些是以后再讨论的话题啦。”我忍不住嘴贱了一句:“0和1的世界很适合你哦郑堔亦,老本行嘛哈哈哈哈哈哈。”
“李让你好样的!”气坏了的某人咬牙切齿。
“你当然不是,我开玩笑的嘛,别生气别生气。”我一看情势不好,赶紧见风使舵真诚道歉,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把不住嘴,不管是往里还是往外。
本是气呼呼盯着我的郑堔亦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一口白牙:“改天让你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基好了,实践出真知嘛。”
等下?我是被调戏了吗?
“我……我已经道歉了啊。”
“傻瓜,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表弟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我也只是在开玩笑啦李让。”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正义的阿福发声:“快来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陈师兄。所以茗茗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报警,提供我们找到的证据,打他个措手不及。”
“走这样的公开程序,是不是会对他的以后的工作生活产生不好的影响啊?”茗茗纠结地问。
“就是要影响到他以后的人生才对啊!这种烂人就该为自己做出的烂事负责!”阿福义愤填膺。
“我说过,他最多是会被行政拘留,这样不会留下案底,但是可能会被辞退吧,换个地方工作,又可以从新开始他精彩的人生。”我冷静地分析。
“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这种结果是好还是坏。”表弟开腔:“要是他不知悔改,以后又对别的女性……”
“是的,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坏人有没有悔过之心,认真检讨自己的行为,并且改正不再犯,否则这个事情不算真正的解决。”
“那怎么才能知道他会不会悔过呢?”茗茗问。
“那就是我说的第二个选择:先不报警,跟师兄摊开来谈谈,如果他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愿意主动去向同事们澄清这件事的始末真相,那咱们还是给他一次机会,一起把这件事对他、和茗茗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我艰难地开口:“如果报警,其实对茗茗也会产生负面影响,因为公司的领导也许会觉得茗茗不顾公司声誉,怪罪她不识大体。”
“这……太不讲理了吧,茗茗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个想要寻求法律庇护的被害者呀!”阿福拔高了声音。
我只能拍拍阿福以示安慰,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茗茗:“公司才不会管太多的对错,它只希望职工好好工作创造盈利,所以任何扰乱职场和谐的事情,哪怕是正义的,也会被嫌恶。”
“万恶的资本吗?”郑堔亦摸着下巴思索:“没想到李让你居然是个悲观主义者,居然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
“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摊开给大家看个明白,当然这个不是必然发生的,但是我不希望茗茗在不知道这种风险的前提条件下做出后续行动。”
茗茗眼神挣扎,久久不出一语。
“也就是说,如果茗茗报警,坏人师兄最多是关个15天,但是可能对茗茗的工作会有不好的影响;”阿福总结道:“如果不报警,坏人师兄也许会自己认错,然后去澄清茗茗的名声,这样对茗茗的影响最小最无害;但他也可能不认错……”
“不认错就报警呗。”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不就又回到开头啦?不是一开始说不能打草惊蛇以免他毁灭证据嘛?”阿福被我绕晕了。
“我说了,那是另一种玩法,”我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详述,而是换了个话题:“所以,茗茗,你会选哪个?是直接报警,虽然可能会有一点负面影响,但是能把事情最简单化;还是约他面谈,看他的态度来决定是否还有更加复杂的后续?”
屋内众人一起看向茗茗,有些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做决定,别人没办法也不应该越俎代庖。
“我……我想先跟他谈谈。”茗茗开口:“如果陈师兄能知错认错,那我们也应该给他一次改过机会,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我看到阿福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按阿福的火爆性格来猜测,应该是没有选择正面刚的茗茗让他失望了。
“如果他不认错……”茗茗突然换上了轻松的表情,说道:“我相信让让一定给他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
没想到,我被这样信任着,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尽心尽力帮茗茗谋划。
“其实最后什么结果都没关系,再怎么糟糕我也可以换一份工作重新开始,大家不用太担心我的。”茗茗露出了坚强的笑容,鼓舞了我们。
“茗茗!我们会支持你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阿福被茗茗的勇气重新点亮。
“既然茗茗已经下定决心,接下来就是去找陈师兄来谈谈了,”我默默拿出了纸笔:“那我们来列一下谈话大纲。”
“怎么感觉你一开始就知道茗茗会做这个选择?”郑堔亦皱眉看向我。
“女性好友之间的心有灵犀你不懂的,”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这天色已晚,要不你早点回学校?”
“嗯?利用完我就打发我走?”
“是啊,暂时没你帮得上忙的地方了,不如早点回去看看书学学习,做个勤奋向上的好学生。”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表哥,我明早没课,我跟你挤一晚吧。”郑堔亦转向阿福,试图延续自己的戏份。
阿福真诚地看着他:“不要,我明早要上班,你会打扰我的,你还是回校吧。”
被亲表哥赶走的郑堔亦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但是他们之间血浓于水情真意切的兄弟情谊,还是非常令人动容的。
我们又继续奋斗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敲定了一份细节极多的谈话大纲。
我打着哈欠,说道:“剩下就是茗茗把大纲熟悉一下,争取背下来,尽快去跟师兄对线,以免又出啥幺蛾子。”
“茗茗你打算怎么时候去找他谈?”阿福问道。
茗茗为难地看着这份谈话大纲,谨慎地说道:“看来还是要一点时间背背稿,那……大概后天吧。”
“好极了,咱们不打无准备之战!”阿福抚掌赞成:“那明晚你脱稿跟我对演一下。”
“啊……”茗茗哭丧着脸,没想到我所说的“报警是最省事的”一话是这个意思,至少不用被检查作业呀。
又过了两天,茗茗的决战日来了,我专门起了个大早,送茗茗出门。
“茗茗啊,咱们淡定发挥就好啦,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就当对方是个地瓜,千万别紧张哈。”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殷殷嘱托。
“好的,让让教练,我会努力的!”茗茗握拳给自己打气。
“加油加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加油加油加油!我一定可以的!”
恰巧出门的邻居纷纷投来奇异的目光,毕竟他们不清楚,这场决战的意义,可能在茗茗心目中不亚于高考:如果失败了,她曾经对世界抱有的最单纯的美好信念,也会被狠狠磨损。
曾经世界上有很多小白兔,它们原本无忧无虑单纯善良,但被人类恣意伤害过后,不得不也“进化”成敏感多疑秉性下等的人类。
也不知道我的小白兔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小心灵。
因为茗茗打算用下班时间去与陈师兄谈话,所以今晚我很自觉地点好了三人份的外卖,在家等大家回来。
阿福先到家,得知茗茗还没回来,便跟我一起在客厅焦急地等待,像极了考场外等孩子出来的父母。
倒也没等太久,开门声响起,是茗茗回来了。我看了下时间,估计他们谈话在二十分钟左右结束,这个时长,结局应该不容乐观。
“茗茗!怎样了?”阿福冲上前激动地询问。
茗茗表情有些阴沉,努力地向我们挤出一个笑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们待会来听录音吧,我……饿了。”
“好好,咱们先吃饭。”我赶紧把人往餐桌上引,只要暖暖的食物进了胃里,人就会获得新的力量。
饭后,我们很有仪式感地围坐在餐桌前,点开了茗茗的手机录音:
“陈师兄你好,我们可以到休息室聊两句吗?”
“小师妹,怎么啦?”
“最近我听闻一些不好的传言,这件事需要跟你聊一下。”
“但是,我今晚有点事,要马上赶回家。”
拒绝正面交锋,想要回避话题,在预料之中。
“是吗,那可能我需要找我的警察朋友聊一下。”
“好吧,你想聊什么?”
很好,开头完全按照我们的谈话大纲的路子开展,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两人应该是走进了休息室。
“陈师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故意散播关于我的谣言,并且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我希望这件事我们能够和平处理,如果你能当众澄清谣言的真相并向我道歉,那这件事就算了结了,我会放弃报警,毕竟报警的话,可能对师兄您的将来有影响,我也不想看到您背负罪名过完下半辈子。我们都是一个大学出来的,好歹不要撕破脸皮。”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口气不卑不亢又略带强硬,看来阿福陪练得挺不错。
“小师妹,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可能你是误会了一些事情,然后自己想太多,把我错怪了。女孩子有时候就是敏感过头,喜欢瞎怪罪别人。”
哦豁,这家伙果然是资深厌女人士,非常惯于将女性的言行归于不理智的动机呢。而且,也很惯于撒谎,毫不犹豫地否定事实呢。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那我将证据送进警局吧。”
“别啊小师妹,你看你,就是太容易激动,我现在可真是一头雾水,你先把整个事跟我说明白,咱们把我俩之间的误会搞清楚了,再说报警什么的成不成?我在公安那边也有朋友,还是个领导,到时候有啥需要,还可以找他帮帮忙呢,他跟我交情特铁,一定会帮我的。”
敌人比想象中更加狡猾,要不是我们充分做了调查,一定会被他的演技骗过,以为他是被冤枉的。而且他还暗戳戳表示了自己跟警方高层有交情,让人担心警方会偏心维护于他,对报警心生退意。
“现在你还可以装模做样,但是你看到我收集的证据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再问一次,你同不同意我俩私下解决问题,你当众道歉,我们就翻过这一页。”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说了半天我不知道你在说啥,你还在哪里巴拉巴拉叫我道歉什么的,我没做错事我为啥要跟你道歉!你疯了吧你!”
唉,看来有人还是选择了我的另一种玩法。
“你敢说这些照片你不知道!”
“什么照片?给你的手机我看看。”
一阵混乱的声音响起。茗茗在一旁补充道:“这里是他在抢我手机。”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手机里还有很多证据呢,光天化日你还敢抢我手机!这里有监控的!”
“别激动,我是看到你手机在录音想帮你关掉,你这是侵犯我隐私权……”
然后,录音戛然而止。
“我的天,这个男人真是烂到骨子里了!不但不愿意承认错误,还臭不要脸地攻击受害者!”阿福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就像是觉得他可以把别人当玩具随意玩弄一样!”
“总有人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偶尔,我也是。
“我本来……以为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他,但是当他撕下面具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我本该是生气的,但是我……却感觉到恐惧。”茗茗的睫毛颤颤巍巍,是心中溢出的惊恐不安。
“你害怕,是因为你是一个心智正常的好人,在你的世界观里,没想到还会存在这种奇形怪状的人类,所以产生了对未知的恐惧,”我拍拍茗茗的肩膀:“来来,我们一起打怪兽。”
“对,茗茗不要怕,我们陪你一起打怪兽!”阿福拍拍我的肩膀:“我们有让让这个大杀器呢!”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叫我小傻逼,但是不能叫我大杀器,我爱好和平这件事不容任何人质疑!”
“呵呵,不是大杀器,怎么会连那人渣抢手机这种事都做好了备案呢?茗茗,咱们的秘密武器呢?”
“在这里,”茗茗从包里摸出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晃了晃:“人渣师兄果然没想到,手机录音只是一个幌子,让让给我准备的这个录音笔,我早就贴在休息室的桌子下了。”
“有备无患嘛。”我心虚地避过阿福“不愧是你”的眼光:“我们来听听后面发生的事。”
茗茗按下播放键:
“……你这是侵犯我隐私权。让我来看看你刚才一直在瞎比比的究竟是啥。哎?没想到啊,小师妹你还玩挺大哈哈哈哈。”
“请你马上把手机还给我,这里是有监控的。”
“哈哈哈哈还给你还给你,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一些风流韵事吗,我又不是男主角。”
“这些东西是你造的谣,我有人证物证指向是你编造出来的。”
“哇,这个我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但是假如你真的冰清玉洁,又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有缝的鸡蛋。”
“你知道传播淫秽物品和诽谤是可以入刑的吗?不用牢底坐穿,让你坐个三五年,就能让你身败名裂了!”
“巧了,我还真有个司法证,我知道呀,但是小师妹,别说师兄不点醒你,我刚看到那几张东西,一个是没有明确指出你从事特殊职业;二个是尺度大的那些照片还没有达成淫秽物品的评价标准,骚是挺骚的,但是衣服该遮的都遮着呢;三个是你也好端端的,没有自残自杀神经病;所以,最多就治安处罚行政拘留,那能多大影响,我觉得,做这些的人,把后路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呢哈哈哈哈。”
“我真是想不到,为什么师兄你……你变成这么可怕的人?”
“不,这个事跟我没关系,记住,不要把这件事跟我扯上关系,要不,我让你见识一下怎么是真正的可怕。”
“你说的真正的可怕,是类似之前那几个女性受害人一样的遭遇吗?”
“你怎么知道……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有找人调查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我猜想,数罪并罚,应该刑事还是能够得上的。”
“我觉得我没有时间听你胡说八道了,你自己疯去吧!”
茗茗掐断录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开口:“然后他就灰溜溜跑掉了,在我差点忍不住搬起凳子砸他之前。”
“我听起来,好像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的证据哎。”阿福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啊,这个录音只是为了检查茗茗有没有按谈话大纲发挥啦,私自录音一般不能作为证据,除非有其它证据辅助证明,但是我们没有呀哈哈哈。”
“你还笑,那现在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吗!还怎么打怪兽!”
“别急呀,你觉得这个录音,有脱离咱们的谈话大纲吗?”
“人渣讲法律那些似乎没有……但是茗茗说的话,确实都顺着大纲讲了呢。”阿福仔细回忆对比。
“毕竟你们逼我熬夜练了好多次……不敢忘记各位恩师的摧残啊。”茗茗幽怨地说。
“茗茗好样的,你只要做到这样就足够啦,100分100分。”我给茗茗送上鼓励的掌声,呱唧呱唧。
“让让你之前跟我们说,叫茗茗提起还有别的‘几个女性受害者’,是你猜测这人做坏事这么熟练,不像是初犯,所以用这话来诈他,但是我看也没有诈出什么信息呀。”阿福皱着眉。
“有些话不是为了套取他的信息,而是为了给他透露一些信息。”我提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后指向自己:“接下来,就是李让难得上场表演的时刻了。”
“你要干嘛?”两位筒子一起惊奇地问道。
“我要向师兄通风报信,出卖你!”我的手指戏剧性地划了个大圈,指向茗茗。
“我看这孩子已经傻了。”
“家属放弃治疗吧,散了散了。”
“等一下,你们别走啊,快回来,听我说……”
第二天,我难得起了个大早,认真梳妆打扮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白衬衫小黑裙粗框眼镜娃娃头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这双经常熬夜而透出红丝的眼睛加上这身装扮,就是一个优秀的社畜模样。
临出门,我打了个电话:“……师兄,我大概半个小时到。”
地铁人不多,因为我挑了个避开早高峰的出行时间,坐在座位上,我不禁又想起了上一回搭地铁的时候遇上的奇事,因为我的刻意回避,跟朱博士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处理得怎样了,希望病毒不会再被恶意利用,伤害民众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手机翻到朱博士的聊天界面,组织了一下语句,发送出:“朱博士,抱歉打扰一下您,不知道方便问一下之前的事处理好了吗?期望能有好消息。”
“如果你能加入我们团队,就是近期最好的消息。”对方很快回复。
哦,看来是还是陷于僵局。我放下手机,不再回复。
“师兄,我到办公楼下了。”我拿起手机,发出一个消息,然后静静在大堂等待。
不出意外,那人姗姗来迟,却摆着一张亲切热情的笑脸迎上来:“是李让师妹吗?你怎么不给我电话呀?抱歉我才看到短信,让你久等了。”
“啊,我是怕打扰到您工作,所以……所以就没有打电话,对不起呀陈师兄。”我诚惶诚恐地对着他鞠躬道歉。
“师妹你太见外了哈哈,”他拍拍我肩膀,不留痕迹地打量了我一眼,笑着说:“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但都是一个大学出来的,亲如兄妹,不用这么客气的。”
“陈师兄真是个好人,”我眼睛透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感激之情,语气热切了几分:“难怪刘老师会建议我来找您。”
“刘书记之前在学校对我挺关照的,我一直记在心里,这次他专程找我帮你在我们公司弄一个面试机会,这种小忙,我还是力所能及的。”
“谢谢师兄给我的内推机会!我之前在Z城工作,因为一些原因辞职了,我这个年龄……找工作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碰了好多次壁了,幸好刘老师还能帮我找到陈师兄,获得一个这么宝贵的面试机会,真是非常感激!”我情绪稍稍兴奋了起来,话匣子一时止不住了。
“李师妹刚来B城呀?”
“是呀,我一毕业就去了Z城,现在要回来B城重新就业,还真是有点物是人非举目无亲的凄凉感呢。”
“哈哈,咱们这边有很多大学校友呀,你跟刘书记关系这么好,应该跟很多同学有联系吧。”
“我……我不太擅长交际,在大学的时候连整个班的人都认不全,稍微关系好的,出了社会也逐渐断了联系,毕竟不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不可避免都生疏了。”
“那刘书记跟你还保持联系哦?”
“刘老师,”我神情突然慌乱起来,迟疑了一阵才说:“我之前有帮刘老师干点私活……”
“哦哦,我懂了。”陈占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你懂个P,刘老师是我叔的老同学我会告诉你?你一定在脑子里构建出不良师生勾搭一起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场景了吧。
虽然心里在吐槽,但是我脸上还是露出一份恰到好处的窘迫:“师兄,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你能不能看在刘老师的面子上,帮我跟HR美言几句。”
他套完话,得知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处境艰难的前工具人”,顿时对我的热情少了几分,假笑地道:“啊,当然,不过我们公司更加看重个人能力,你到时好好表现,机会很大的。”
说完也不再跟我多话,直接领我到了人事部门,对着里面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就让我先交简历,接着借口说有事要忙,然后就留我自己一个人等待面试。
面试一如我预计般不顺,我履历平庸言语木讷,表现极为差劲。鉴于好歹是个内推,面试官没有太给我甩冷脸,而是客气地点评了几句,然后让我回去等通知。
面试结束,气压低沉的我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对方好心地给我指了路。
去完卫生间回来,我倒是换上了一副雀跃的嘴脸,跟工作人员说我想去跟师兄道个别,对方再次好心地给我指了路,只不过表情看来有些狐疑。啊,也许是因为我的兴奋太过头了,那就稍微调试一下,亢奋&隐忍的模式启动,完美。
“师兄,我面试结束了……有个事我想私下跟你说说,可以吗?”
“李让师妹,面试那边我会尽量帮你的,虽然我也不太能说得上话……”
“不不,师兄,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打断他虚情假意的推脱:“我刚才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事情?”他尽量缩短话量,掩饰眉眼间的不耐。
“我听着,像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我适时卖了个关子。
“师妹你不会是说,你面试时候有人说我坏话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面试结束之后,借用了一下你们公司的卫生间,然后不小心听到一个女声在打电话,对话中提到了陈师兄你的名字。”
他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哦?她说了些什么。”
“我听得断断续续的,大概是说叫电话那头的人把收集的证据送来给她。”我努力陷入回忆:“原话是:‘你下午前把陈占彬那些证据送到我公司呀,我要当众报警,让他在公司身败名裂。’”
陈占彬眼珠子转了几转,质问:“她这话,也不怕当着你一个外人说?”
“我刚好进了一间坏了门的隔间,觉得反正厕所没别人,就让它虚掩着,可能就这样阴错阳差被她以为卫生间没人吧。”
他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她还说了啥?”
果然是个怀疑心很重的家伙,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窃听风云”抱有很大的警惕,现在我的说辞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突然摆出一个阴森胁迫的笑,换了个话题:“师兄,你给个准话,这场面试你到底能不能帮得到我?”
“光凭这么几句话,就想要我搭人情去保你面试过关?”他也撕下了文质彬彬的假面,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我不觉得报警是小事情唷,你觉得呢?”我微微地笑着。
“她是在冤枉我,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
“是吗?我也不太清楚事实如何,但是我还听到‘他不会想到我们找到了之前几个女被害人,这些证据足够他吃几年牢饭。还是你厉害,在政府高校有这么多人脉’,”我稍微欣赏了下他逐渐变黑的脸色,补充了一句:“我提示一下,这个女生听起来声音嗲嗲的,一直对电话那头撒娇,师兄你自己想想到底得罪了哪位,女绿茶。”
重点标注,“女绿茶”三个字要有咬牙切齿的意味,让人一眼可见该角色容易对同性产生莫名其妙敌意的人格特性。
“李让师妹呀,没想到呀。说实话面试的事我也不是没办法帮你过,”他阴郁地笑着,眼睛死死盯着我:“但是你要拿出点诚意来,让我看看你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觉得还有两个小小的关键词应该是值得麻烦您帮我走走后门的,”我也像饿狼一样盯着他:“如果您不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许,我可能需要去找刚才那个小姐姐求她帮我吧。”
“你说吧。”他咬牙接受了我的要挟。
“下午一点,紫色的U盘。”我抬手看了一下表:“现在是,快十二点咯,陈师兄。”
“谢谢提醒。”他在牙缝中透出一句道谢。
“啊,那我就不打扰您忙了,”我笑着向他告别:“祝您一切顺利。”
戏份结束的我迈着轻盈的步伐潇洒离开,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厅点了个套餐来解决自己的午饭,然后,一边看着手机不时蹦出的一条条消息,一边享受着飘着咖啡香味的浮生半日闲。
“他果然一直在偷偷盯着我。”
“让让,我已经将东西送到茗茗公司了。”
“我刚把U盘插上电脑,一个女同事就‘不小心’倒了一杯奶茶在我裙子上,还拖着我去卫生间清理。没想到啊,师兄的能量挺大的啊。”
“我这边监控看到陈师兄趁茗茗离开座位,偷偷去把U盘拔走了。”
“我刚到处去找U盘,当然特意跑去问了师兄,还被他当众羞辱了一下,说我被害妄想症。臭男人,说谎骗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好的,可以报警了。U盘是加密的,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破解,不会知道里面装着的是啥。”我回复。
“警察来了,我下去接一下。”
“警察来得挺快嘛,这才十几分钟。茗茗记得谈话大纲2.0呀!千万别掉链子!”
“茗茗淡定,不要紧张,等你的好消息。”
然后茗茗没了回信,我们知道她正忙于警察和陈占彬之间周旋,只能焦急地等待一个结果。
两个多小时后,茗茗在群里发来消息:“我刚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师兄他被拘留了!一切顺利,我现在回家跟你们细说。”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我也回家了。”
“好的!我偷溜回去一起听故事!”
我回到家,一开门,就被迎面扑来的茗茗抱了个满怀。
“让让!我们成功了!!”她哭喊着,声音里是如释重负的快乐:“谢谢你让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活在噩梦里!你拯救了我!谢谢你!”
我慢慢地跟她说起一件旧事:“你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逛街,有几个高中生对我们指指点点,说什么‘哇,那个姐姐好好看,另一个就看着很土哎,应该是个小跟班吧’之类的话,我倒是没太往心里去,但是你很生气,专门跑回头跟他们说‘我的朋友超级棒的,在我心目中我比她差远了,你们这样的评价真是非常肤浅又无礼’,然后就拉着我走开了。以后你再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总是故意打扮得比较随意,是我多次劝你你才不再执意压低自己的颜值。”
“啊,我记得,那次我超级生气的,我喜欢打扮自己的外貌,让让你喜欢打扮自己的内在,比起来还是你比较厉害,他们这样瞎说太不公正了。”茗茗也想起了这件事,气鼓鼓地说到。
“当时我就觉得,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可爱下去。”我摸摸茗茗的头:“人总会想要守护一点美好的东西。”
“让让……你最好了……”茗茗抱紧了我,把许多说不出的感激化为一声呜咽。
“你们两个……不会搞姬了吧?”一个突兀出现的声音打破此刻的温馨气氛。
“阿福你脑子坏了吧。”“基眼看人姬,醒醒吧你。”我们同时鄙夷地看向刚迈进家门的阿福。
“别煽情了,茗茗快来说说今天的历险呀。”阿福催促地发问。
“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整理好情绪的茗茗顺手从冰箱端出一碟葡萄,颇有开茶话会的架势:“我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
“从我给你送完U盘之后说起。”阿福摆好一副吃葡萄听故事的姿态:“让让戏精的部分跳过,反正她就是一个触发剧情的NPC。”
我踹了一脚阿福表示不满,接着开始剥葡萄,示意茗茗可以开场了。
茗茗开始讲述:“我下楼找你拿U盘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像在跟踪我,我用手机当镜子看了一下,他果然偷偷从楼梯间偷窥我,真是像蟑螂一样可怕又恶心。”
“哇塞,谍战大片。”
“别打断,先听茗茗说完。”
“所以我知道他知道我拿到了U盘,上楼之后就迫切地把U盘插到我的电脑上,假装要看里面的材料,后来你们也知道了,他叫人把我支走,偷偷拿了我的U盘,我回来发现U盘不见了,就四处问同事有没有看见我的U盘,还专程去问了他,他当着几个同事的面否认了。
“接着我就按照让让的指示,立刻报警了。
“警察来了,我就告诉警察我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我之前也莫名其妙丢过东西,所以在自己座位上装了监控,拍到了犯人,但是我去问犯人的时候,他不但不承认,还羞辱我。所以我只能走法律途径保护自己的权益。
“警察看了监控,就跟着我去找师兄,师兄还以为我报警是因为照片的事,装着理直气壮地说‘她冤枉我,她手头根本没有证据。’我说:‘那你是不愿意我们私下协调解决这个事吗?我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就偏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证据来对付我,警察同志,我要告她诽谤我!’这个话一说出来,俩警察就把他按住了。
“让让说得果然没错,我摆出一副居高临下要谅解他的模样,他反倒会被我激怒,想跟我鱼死网破。
“刚才说到他被按住了,还一直在挣扎着骂‘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可以抓人,那些照片跟我没有关系’,我跟警察解释了之前跟他的那些纠葛,希望警察也能查一下这个事情,警察表示没问题。
“后面到了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抓不是因为照片的事,而是他偷了我的U盘,他一下子就来劲了,说‘一个破U盘值什么钱,因为拿了一个U盘就报警抓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浪费公共资源。’
“精彩的地方来了,我淡定地告诉他,他偷拿的这个U盘,值三千多元,
“‘师兄,你有司法证,知道盗窃数额超过三千元的值多少年牢饭吧。’
“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是太爽了!
“他面色一下就白了,开始骂我做局陷害他,但是被警察控制住了。
“让让,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想帮我,但是,我还是有点纠结,我们做的这些……算不算……陷害别人呀?”
“那啥灯塔国的警察都能钓鱼执法,凭什么我们不行?”阿福叉腰怒目。
“我们确实不行啊,人家钓鱼执法是恨不得监狱多点犯人多点收益,我们是恨不得把二十四字真言灌进每个人脑子里,最好不要给社会添乱,”我来了个美式耸肩,调侃道:“主要区别是监狱的绩效考核系统不同,他们被关的人越多越好,我们刚好相反咯。”
“那你还……”阿福被我的否定给整糊涂了。
“但是钓鱼执法还有个小小的前提,”我卖了个关子:“钓鱼者得是公权力啊,只有你拥有执法权,你才拥有了钓竿。我们跟师兄都是鱼,不存在谁钓谁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我们倒是连钓鱼执法的资格也没有。”阿福话里似乎有一点惆怅。
“我们最多是把捕食者引到了海葵里的小丑鱼。我们已经给过捕食者很多次机会了,一开始的私下谈话不说了,如果他能在茗茗去问他找U盘的时候退让一点,交还U盘,那海葵的毒刺手是逮不到他的,是他自己的偏执狂妄和心思不正害了他,”我很郑重地看向两人:“请告诉我,如果你们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的话,你们会选择用跟陈占彬相同的方式去获取吗?”
“肯定不会啊,不问自取就是偷,这种小道理我还是懂的。”阿福抢先拍胸回答。
“我应该也做不出来,”茗茗揪着头发思考了一会,又吞吞吐吐地说:“主要是我们也没有这么要害的把柄啦……让让不是诈他说U盘里面是他欺负很多女生的证据嘛,这些证据是会让他坐好几年牢的,我也不知道如果是自己在那个处境会做些什么。”
“所以,我们压根就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窘境啊,因为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给我方三人竖起两个大拇指以示表彰:“落到那种境地的家伙,自然是因为他一开始给自己挖好了坑。一切的结果,不都是他的行为轨迹所导向的吗?”
茗茗松开了眉头:“我明白了,让让,佛说,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一切都是因果报应,生罪孽者终获恶果。”
我闻言,大受感动,悠悠伸出双手,抚在茗茗的小脸两旁,拼命揉搓:“你快醒醒啊!你还记得人类的语言怎么说吗?”
“最近晚上睡不着,刷刷说佛法的小视频找找困意,被传染了哈哈哈。”茗茗从被我蹂躏的手里逃开,恢复了曾经的轻快笑意:“谢谢让让,我啊,一直担心,如果为了我,使你们背上不义的枷锁,那我宁愿不要这样而获得的公正。”
“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会,只要没有良心这种东西,枷锁什么的不存在啊。”
“对啊对啊,良心这种东西我们没有,至少是对着坏人没有。”
我跟阿福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不得不互相撞了下拳头。
笑声又响起在我们温馨的房间里,虽然,这个合租房不属于我们,但是这份友谊和快乐,却实实在在地铭刻在我们心里。
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此时其乐融融的氛围。
我们看向茗茗的手机,那是声音的发起处,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一串陌生的数字,似乎代表着这通电话的来者不善。
“开扩音,开录音,这个敏感时期来的电话都要注意一点。”我在茗茗接电话之前提醒她。
茗茗照做,点开了通话,对方没有声音,茗茗忍不住先“喂”了一声。
“刘茗茗?”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女声响起。
“是的我是,您是?”
“我是陈占彬的代表人,我想约你出来谈一谈。”
“谈什么?”
“当然是谈你冤枉陈占彬偷窃的事情。”
“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好谈的,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只是一个U盘就要一个人蹲三年牢,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合理。”
“首先,偷窃就是偷窃,跟偷窃的物品是什么没有关系,只跟物品的价钱有关系,合不合理你可以找律师跟法官争辩。再说了,你真以为那家伙只做了这一点坏事?再往深处查查,说不定还能多加几年呢。”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了。”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啥?”茗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是怎么顺下来的?
“我建议你跟我当面谈一下,把事情闹太僵对谁都不好,这个是我的电话,三天内给我回复。”
电话被对方挂断了。
一旁屏住呼吸偷听的阿福倒吸了一口气:“这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怎么感觉是我们在求她而不是她在求我们放那谁一马?”
“记得我提过的陈师兄性格的缘起吗?一位强势的母亲,看来就是这位主了。”
“那她到底想干嘛?”茗茗刚松懈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我有个不好的想法……”我感觉心头压上了重石,转向阿福:“叫你表弟帮查一下陈师兄的父母和亲近家属,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会是说……”阿福迟疑。
“希望不是。”
铃声再次突兀地响起,我们又一致看向茗茗的手机,这次手机上显示了一个人名,茗茗看到这个名字之后,几乎要吓得跳起来。
“这个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管人事的。”
阿福安慰她:“也许他是刚听说今天的事情,想找当事人来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茗茗求助地看向我。
我只能说:“先接电话,别说太多,看看对方想说啥。”
茗茗接通电话,努力按捺住声线的颤抖:“喂,赵总。”
“你是那个,后勤部刘茗茗是吧。”
“是的。”
“今天公司的事你有点小题大作了,你赶紧撤销报警,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借用一下U盘很正常。”
“赵总,一开始我有去问他有没有拿我的东,他说没有,我就以为是外人跑进来偷东西,所以才报了警,我也没想到是他呀。”
“总之现在知道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去跟警察说你弄错了,把这个事翻篇。”
“但是赵总,他之前在公司散播我的谣言,这种事您不会没有听说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这样对公司影响很不好,赶紧处理,你,不要逼公司处理你。”
“如果你没听说,那就是你的工作没尽责;如果你有听说但是没处理,更是大大的渎职。现在你还不分青红皂白来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哪怕我辞职不干了,我也要把自己的利益维护到底。”
我跟阿福默默给思路清晰不卑不亢铁骨铮铮的茗茗举起两个大拇指。
“刘茗茗,你太天真了,本来这种犯罪事件,而且已经走司法程序了,我们公司一般是不会插手的。但是现在公司高层却对这个事情这么关注,而且由我这种级别的人这个时间点来跟你沟通,难道你不觉得有一些异样吗?年轻人,我劝你好自为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么单纯。”对方突然换成了语重心长的模式,似乎是一位长辈在劝慰不懂事的年轻人。
茗茗一时招架不住,沉默了下来。
“我建议你先见见对方的代表人,她应该会让你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一时意气就能处理好的。这个社会的水很深,你要涉水前行,就要规避暗流。”
好一个老江湖,似乎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茗茗不要犯错,其实话里的内容跟他最初的目的并没有偏离,茗茗一开始没有迫于直接的权势而屈服,那就用所谓的“大道理”来让她动摇。
我赶紧示意茗茗结束通话,在这种老狐狸面前,茗茗说不定会不知不觉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
“好的赵总,你的意思我懂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茗茗声音客气地结束通话,实质上她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连发鬓都凝了一些汗滴。
我看了一眼阿福,阿福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拿出手机赶紧给郑堔亦打去电话:“表弟!大单了!现在刚报警没多久,茗茗的公司高层就马上出面维护那个陈人渣了,这家伙背景不简单啊!你快去查查他的亲属里面有没有做大官儿的,放下你手上的一切别的事情,立刻查!马上查!”
也不知道对方应了啥,阿福接着又吼了一句:“当然有,我们每个人都牵扯进来了,我跟让让都去演了那家伙,反正你现在帮茗茗也是帮我们!”
然后阿福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向我们怪叫到:“那家伙居然就这样挂了我电话,也没说帮不帮我们查。”
“让让,我又,我又害怕起来了,”茗茗按住我的手臂,身体在微微发抖:“这一刻的害怕跟之前的不一样,我之前是恶心又生气的害怕,现在……现在我是觉得天快塌下来了……我不知道我在面对什么……眼前一片灰沉阴森……我好怕你们也会被我连累。”
我正想安慰她,这时,阿福手机的信息声响。
“是,是表弟来的消息。”阿福颤抖地开锁,将这条消息展示在我们面前。
“陈占彬,父,陈宇,X省美术协会会长。母,苏芳,国家K部委主任,省部级领导。”
“更多详细资料,我会尽快整理给你们。无论你们想要战或是逃,我都会提供任何你们需要的帮助,加油!李让!”又一条信息过来,似乎是专程冲我的发言呢。
战或逃,面对这种深不可测的势力,我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让让,你不会……一整晚都没睡吧?”阿福走出房门,看到在客厅吨吨吨灌咖啡,双眼布满红丝恍如游魂的我,关切地问道。
“有些事要速战速决,否则会发生一些不可预知的混乱。”我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又坐到电脑面前,继续翻看郑堔亦给我发来的资料。
阿福在我跟前站了一会,欲言又止,我用余光看到他皱着成苦瓜的脸蛋,大发慈悲地开口:“你想说什么?没事的,想说啥就说呗。”
“昨晚我查了下,那啥……是我们遥不可及的位置,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真的能与之对抗吗?”阿福吞吞吐吐地说。
“不能啊。”我认真看着阿福说:“权力是比常人想象中更加凶猛的东西。他们是大树,我们是蚂蚁;他们是石头,我们是鸡蛋;他们是巨车,我们是螳螂。一个那种级别的领导,可以影响很多东西,比如我们的工作、我们亲友的仕途、甚至一个公司、一个企业的发展,更有甚者,可以影响司法裁决。”
“那我们是不是要劝茗茗,认个怂,说是自己搞错了?假如跟这人渣死磕到底,会不会损失更多?后果……可怕得我都不敢想象。”
“但是如果茗茗认怂了,然后呢?然后那家伙出来之后,很可能再去侵害别的女性,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些罪恶的行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因为被害者都忌惮他背后的势力,只能忍气吞声任其迫害,就像茗茗一样。”我叹了一口气:“我们举起法律这个武器的时候,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也是为了维护法律的神圣性,让它能够去保护更多人的权益。我想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法律就像奥特曼,只有我们相信光,愿意去召唤他们,并且给他们鼓舞呐喊,那奥特曼才能有劲儿去打更多的怪兽。你,相信光吗?”
“我相信光!”阿福眼眶泛出红影,左手握拳回收,右手握拳上举,摆出一个奇怪的造型。
“我也相信光!”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是茗茗。
她微微颤抖着,双眼湿润晶莹,声音却沉稳平静:“一开始,我知道自己被传谣的时候,那种像是全身爬满蟑螂的恶心感觉,每时每刻都在渗透我,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不能安稳入眠,还常常被噩梦惊醒。我质疑身边的一切,我质疑同事为什么要看我笑话,我甚至还质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陈师兄,所以才招来报复。昨晚我也想过,是不是我退一步,这样能够避免我身边人遭遇难测的风险,但是让让刚才的话令我醒悟了,我退让,就可能会让更多跟我一样的人陷于泥沼,所以我要硬刚下去,我愿意相信光,相信公理正义。”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刚呢?”阿福摩拳擦掌:“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面对黑压压一大群天兵天将的孙悟空一样,帅爆炸了!”
“别闹,我们又不是钢筋铁骨,怎么可能去硬刚嘛。看清自己呀,我们只是像蚂蚁鸡蛋螳螂一般的平凡人罢了。”
“让让你这变来变去的说法搞得我都混乱了,你就给个准话,咱们到底是认怂还是硬刚啊?”
“如此庞然大物,卑微的我们确实无法抗衡。但是,假如对方是腐朽的大树,风化的石头,失控的巨车,它自己就会让自己走向灭亡。”
“那她……是吗?”
“一个为了自己儿子去向受害者公司施压的人,这不禁让人嗅到一丝滥用权力的味道。所以我连夜查了陈师兄父母的履历,包括每个任职上的各种新闻,我的结论是:这庞然大物并不干净。所以,我们可以赢。”
“那不就太好了!”阿福狂喜地欢呼。
“但是我们不是要去硬刚,也刚不来。当然也不是认怂啦,是要借力打力,”我恹恹地闭上眼睛,开始计划:“首先是收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然后要撰写出有噱头的檄文,接着在网络蹭热点扩大传播,期间还需要茗茗抛头露面对外卖惨,还得处理好奇奇怪怪看客对茗茗的评头论足,最终制造出声势不容忽略的民间舆情,引起某部门的注意……”
阿福和茗茗听着我的絮絮念叨,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显露出他们沉重的心情。
“哎呀呀呀呀!真是太麻烦了!”我抱着脑袋痛苦嚎叫。
“要不还是……”茗茗战战兢兢地出声。
“不能认怂!认怂咱们几个露过面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还有别的受害者……”我下定了决心,以上刑场的心态咬牙道:“这件事还有一个解决办法,你们别管了。”
接着不管他们怎么询问,我一门心思屏蔽了他们的声音,闷头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倒在床上,准备补觉。
在彻底陷入睡眠之前,两条消息从我手机溜出:“上班可以,但是需要您帮一个忙。”另一个消息是一份文件。
混混沌沌睡了五六个小时,我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我睡眼朦胧地划开手机,新信息一条条往外冒:
“随时欢迎,我看看文件。”
“不愧是你,玩得真大呢。好的,对抗恶势力也是我们良好公民应做的嘛。”
“我跟合适的人打了招呼,应该在一周内走完程序。”
“你在线吗?你想什么时候来上班呢?”
“我觉得下周一似乎是不错的入职日,要不你这周五先来单位逛逛,我给你介绍下工作环境薪资待遇同事特性什么的?”
“等回复。”
我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试图麻痹内心的悲愤,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却重重敲落在手机上:“非常感谢。好的,后天我会到单位跟您会面。”
小知识,人在面带笑容的时候打出来的语句也会柔软一点。面对未来的上司,我还是得好好扮演成温和无害的社畜。
然后我又给茗茗阿福郑堔亦群发了消息:“已经办妥了,没事了,一周后有好消息。各自好好工作学习,不要挂心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问,反正问了我也不会说,总之我们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这就够了不是吗?”
目前我面临的新问题,是我的饥肠辘辘的肚子,我纠结了一下等待外卖和自己动手之间的利弊,最终决定还是来个三分钟快手菜——泡面。
这个时候,阿福发来了消息:“知道你去补觉了,茗茗给你做了个拌面,你放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我也给你买了半边烧鸡,叫外卖小哥挂在门口了,拿了也热一下啊。”
还有另一条来自茗茗的消息:“你这个点才醒一定饿坏了吧,你的保温杯有豆浆,先喝点暖暖胃,因为上班前的时间仓促,只能给你做了个拌面,你先简单吃点,晚上回来给你做大餐啊。谢谢你,我知道你说解决就一定是处理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付出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一定不是易事。我一定好好铭记你为我做的一切!”
说实话吧,我也不是什么圣母级别的人物,但是当你喝着热腾腾的豆浆,闻着微波炉里传来烧鸡和拌面传出的阵阵香味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不可思议地软化成一团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哪怕即将面对未知风险的职场,我觉得也不是那么的糟糕。也许,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机遇,我,确实也颓废太久了。
在我用完餐,还在美滋滋地啃烧鸡骨头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一边抹去手上的油迹,一边扬声问:“谁啊?”
“李让,开门。”
又是他,名字难记的阿福表弟。
我开了门,打着哈欠问到:“您又有啥事大驾光临?”
“当然是来参观一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扳倒大领导的神人啦。”他语气听起来怪里怪气的,我不喜欢。
“啊,这个事跟你没关系吧。”
他气笑了:“所以我就不能作为朋友的身份,问问你在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有没有背着大家偷偷牺牲一些什么吗?”
确实是牺牲了我最重要的……自由。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不过也是,脑子聪慧的家伙都会明白一个真理:任何事情都需要等价代换。
“我认识一个通天的朋友,他帮忙促进一下某监察部门的立案进度,这样陈师兄身后的背景就自顾不暇,不会再跟茗茗纠缠了。”不知道为何,我突然不想他瞎担心。
“所以代价是?”
“代价是,去他那工作,就是上次说起的研究所。毕竟你也知道,我确实在这方面是个不错的研究者。”
“对,你是我见过最通人性的家伙。”
“……我觉得您在骂我。”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可不简单啊。”郑堔亦毫不客气地坐在我面前,啃着烧鸡,手和脸油乎乎的,完全没有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样子。
我没好脸色地看着他,并不搭茬。
“一开始听表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查了下,明阳研究所,明面上是白京大学的附属研究所,但实际上呢,深不可测啊。”他顿了下,对着我懒得泛起一个表情的脸,咬了口烧鸡,愤恨地大口咀嚼。
我静静等他面目扭曲地表演完“大战烧鸡”,完全不着急,对付小朋友,只要显得不在意,他就会恨不得将自己的表现欲拉满。
他果然继续说到:“我用了点小手段进入了研究所的内部网站,发现在内部网站之内还有一个藏得非常严实的密网。”
“人家研究所数据藏紧密点怎么了。”我淡淡地说道。
“不!你不懂,它本来的内部网络已经是国家级的防火墙了,可以抵挡世界上96%的黑客入侵,而且真正重要的实验数据是不会联网储存的。所以这个内部网络中的密网更是变态的高强度警戒模式,连我都不能侵入……”
“你世界排名进前十了吗?”我突然打断他。
“那当然!”他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他压低声音,眼睛像受惊的小兽,盯着我:“你都知道了啥?”
“我本来啥都不知道啊,不是你自己卖弄嘛。”我憋不住笑了出来。
“哎,算了,反正你也会帮我保密的,”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你是个好人嘛。”
嗯?突然之间获得好人卡一张?
“总之那个地方非常不简单,建议你好好考察一下再做决定。”
“你周五有空吗?”
“不一定,怎么了?”
“挤个半天时间,我带你去那考察一下?”
“哎?”
“为了消除你的担心,让你亲身去看看不好咩?”
“啊这……道理是这个道理……”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周五白天抽两个小时的时间,咱们一起去明阳研究所转转呀。”
“李让,我总觉得,你好像又谋划了啥坏主意要坑我。”
“两分钟前,你还给人家递好人卡,现在就说我有坏主意,呵,男人。”
“那我把卡收回先,这位女士,刚才的好人卡我们似乎搞错了发放对象,请您立刻退回。”
“滴,这是您的好人卡。”
“……算了,让它作废吧。”
“哈哈哈哈哈哈。”
我友善地打发走了郑堔亦,开始动手为新同事们制作一个自己的简历,帮助他们简明易懂地了解我本人。
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并不会有人去审核我的简历,因为我是走后门的关系户。
“毕业于世界top3大学,拥有两个硕士学位,分别是神学和心理学。”
“实习于某AAA级催眠治疗实验室,获得最佳实习生称号。”
“毕业后用三年时间到某佛学国家进修密宗佛法。”
“曾经为某些商界政要定制私人ASMR视频。”
“每年用半年时间到深山修行,所以一年只能有一半时间处理世俗事务。”
“目前在攻读哲学博士学位。”
……
这基本能够得上玛丽苏的水平了吧,相信同事们会对我倍加欣赏和呵护的呢嘻嘻。
弄完丰富精彩长达10页的简历,茗茗也下班回来了。
“茗茗你今天在公司没有啥遭遇吧?”我专程去慰问了下茗茗。
“没有哎,风平浪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对方需要在3日内争取到取保候审,还没有空对付你,你们公司也是在一个观望的状态,所以今天明面上没有动静,但是暗地里应该是乱流涌动。”
茗茗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
“不过没事儿,我记得你还有几天年假没用吧?明天你去跟领导请个假,把剩下的年假都请了。”
“我的年假估计只有一周哎……”茗茗迟疑地说道。
“够了够了,咱们坚持过一个星期,就会柳暗花明了。”
“让让,你好神奇啊,明明你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是你这几句话就让我心里沉甸甸的大石头变成轻飘飘的气球了。”茗茗眼汪汪地看着我。
“因为我使用了笃定又轻松的语气给了你心理暗示,让你潜意识里解读成我很有把握。明天去请假的时候你也要用三分平静三分敷衍三分神秘一分臭屁的腔调去跟领导说:‘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先请几天假。’这样不仅比较好请假,而且以后会对你的工作很有帮助哦。”
“啊?真的吗?为什么还会有后续的作用呢?”
“不要问,以后你就知道啦。”
“……这就是你刚才所谓的三分平静三分敷衍三分神秘一分臭屁吗?”
“是呀是呀。”我笑嘻嘻地说:“你学得倒挺快的嘛。”
“行吧,到时候我照着你这个臭屁的模样来演就好。”
“总之请了假,你哪都别去,天天宅在家给我做好吃的,咱们过了这道坎再说哈。”
“小问题啦,我刚好精进一下我的厨艺,到时候拿你们当小白鼠哟。”
“您演得真像。”
“毕竟天天都见你嘛。”茗茗歪头笑,眼睛里仍是单纯又温暖的光芒。
周五下午四点钟,郑堔亦与我准时来到明阳研究所附近会面。
“你带那啥来了吧。”我使劲往他身后的背包瞅。
“不是你叫我带的吗?”郑堔亦反手拍拍包,斜眼看着我:“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又想让我当工具人。”
“都跟你说你帮我朋友的忙,我朋友帮茗茗的忙,转到最后就是你帮茗茗的忙。而且你能借机认识一个厉害的家伙,给他卖个好,岂不是种善因得善果的好事?”我痛心疾首地说:“我觉得你还应该感谢我呢。”
“是是是,我谢谢你啊!”如果他没有咬牙切齿的话,可能这句话听起来会更加让我满意一点。
我的电话响起。
“我看到你啦,我就在你正前方。”
“好的,我们过去了。”
“啊?旁边那个小哥是跟你一起的?”
“嗯嗯,待会跟你解释。”
我带着郑堔亦走到朱恒面前。
“这位是我的未来上司,朱博士,负责脑科学研究的部门。这位是我朋友的表弟。”
两位男士互相客气地握手打招呼,同时也疑惑地打量着对方。
“为啥今天我带表弟来呢,是因为朱博士之前帮了我们一个忙,为了知恩图报,我也打算帮他处理之前说过的一个麻烦事。”
朱恒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其实李让小姐能来我们研究所工作,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我想可能不用麻烦其他人。”
“我也希望李让能工作得轻松开心无负担,所以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气。”郑堔亦摆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就当我们还你一个人情吧,同时希望你能多上心茗茗的那个事儿,相信你能给她创造有利的局面。”我说。
“哎……”朱恒轻叹了一口气:“能当李让小姐的朋友可真好呀,被照顾得这么周全。包括你也是。”
“你说我?”突然被点到的郑堔亦一脸不解。
“你是‘翼’吧?”
郑堔亦吓得差点蹦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我们做李让的背景调查的时候,把她身边的人也摸了下底,其中最特别的人,就是你了,翼。你还是太过年轻气盛,留下的痕迹没有掩盖好。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要调查李让,你也不会受到关注。”
“为什么会做这么详尽的背景调查?你们到底是?”郑堔亦如临大敌。
“啊,这个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李让以后可能会知道,李小姐,到时候要帮我们保密哦。”朱恒看着我,笑眯眯地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
“其实我也不想知道……‘翼’是郑堔亦的化名吗?”
“嗯嗯,翼是一个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黑客,排名全球十二。”
“我听说……”我怯怯地看了郑堔亦一眼。
“我排名在十到十二之间浮动!”郑堔亦瞪着眼,试图辩解。
“行吧行吧,怎样都很厉害啦。”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小伙子还是有点浮躁,难怪被人评价说年轻气盛。
“翼,你知道为什么李让小姐要带你来见我吗?”朱恒的话让郑堔亦立刻停止跳脚。
“不是为了帮你解决点破事儿吗?”郑堔亦狐疑地看着我。
“嗯,相信李让小姐也有策划利用您的技术能力来帮我们处理点事,但是另外她应该也有让你被招安的意思。”
“你说的招安是梁山好汉那个招安?”
“对的,很多黑客在灰色地带肆意妄为,以为可以跳出天外不受管辖,但是如果真的做了过火的事,还是会被法律制裁的。”朱恒正色道:“毕竟,有些人是不打排名的呢。所以李让是怕你没掌握好分寸,做了跨越雷池的事,所以带你来主动跟我,或者说跟我所代表的那啥,表个忠心。”
郑堔亦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哈哈哈,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我主要是觉得少年有奇技,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如果能触到那根看不到的火线,知道火线的存在,总比以后全身撞上去伤痕累累要好得多。”
“所以说真羡慕李让小姐的朋友呀,能够被人用尽智慧和资源去维护,就是最坚硬的盔甲,最柔软的战袍吧。希望以后我也能有幸……”
“谢谢你李让!是我没有及时理解你的好意!放心吧,你要我配合做啥都可以!”也许是突然开窍,郑堔亦还没等被人说完话就嚎了一句,吓得我一个机灵。
“哦,那咱们来商量下,怎么找到研究所的那个内奸吧。”我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
完成报到工作,回程。
“李让,我刚开始接触黑客技术的时候,觉得自己厉害非凡,似乎是无敌将军,可以驰骋网络。”一直沉默的郑堔亦起了一个奇怪的话题。
“嗯?”我看向他,等待下文。
“结果今天发现其实我过于轻率,把自己暴露得干干净净而不自知,我的自以为是很可能是自寻死路。”他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情景:“今天算是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但是我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您说”察觉到他严肃得生硬语气,我也不禁严肃起来。
“你通透人性,善于玩弄诡计,其实某种意义上,你跟我是一样的,自负于自己的智识和能力,以为可以在每场游戏中都能占据主导位置,操纵一切全身而退,但是人算总是有限的,太多我们不可预知的变数,所以你应该更加小心保守一点,不要去搀和太多危险的游戏。”
我静静地听着。
“就像之前你为了帮茗茗做了看似周全的策划,却没想到陈占彬背后还有偌大的势力,将茗茗、表哥、你都卷入更大的漩涡中,如果不是你还能卖身给刚才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换来不可说力量的帮助,你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卖身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我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觉得那家伙让你去他那工作就是单纯的配合做什么ASMR对人脑的研究?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利用你那奇怪的能力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这就是我刚说的危险游戏!”郑堔亦急得脸都红了起来:“他们的水太深了,你为什么还要搀和进去?”
“如果我不去这样做,你能告诉我有更好的保护茗茗的办法吗?”我挠了挠脸,降低音量:“你刚才也了解了吧,他们背后是国家的力量,这就是茗茗最大的保护伞。我可不希望茗茗出什么意外。”
“但是我们刚才商议的内容,捉‘内奸’什么的,这岂不是意味着里面有更汹涌的暗流吗?你这完全是将自己置身险地!”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所以我一开始也完全不想跟朱博士有啥牵扯。”谁想跟会变成丧尸的家伙有牵扯啊。
“说到头还是你不够谨慎,假如你没有去直接对付人渣陈,就不会……”
“没有这么多假如啦,实际上,我是个鲁莽的人呢,凭着一时意气就敢去跟人斗,跟天斗,不说什么其乐无穷吧,但这确实会让我有一种‘活着’的感觉。”我笑着打断他:“去朱博士那儿,也许能玩几把大的?可能我潜意识也有所向往呢。”
郑堔亦皱着眉,用陌生的眼光审视着我:“我倒是没想过你是这样好斗的李让,我还以为你你是那种……看破红尘神神在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儿。谁知道居然你就是个……蔫儿坏。”
我别过头,不愿再搭理他。
他戳戳我:“反正你别玩儿脱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安全第一!”
“行行行,我也很怕死的。你记得今天布置的活儿,下周一前弄好呀。”我化身老师殷勤叮嘱学生交作业。
“唉,没想到我‘翼’大人今天就被招安了,”郑堔亦有点怅然若失:“本想一匹独狼闯天涯……”
“没想到被上了狗牌。”我接话。
“哼!”这回换他不愿搭理我了。
阳光灿烂心情阴霾的星期一,如约而至。
我仍旧是上回的朴实无华OL装扮,出现在研究所门口。
这次在门口等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身材壮硕,可能被暖调的肤色所映衬,拘谨的表情显出几分质朴。
他看看手中拿着的一份纸质材料,又看看我,确定我是照片上的人之后,对我笑着打招呼:“是李让小姐吗?我是研究员杜山,朱主任让我来接一下您。”
我走近,看到他拿着的正是我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简历,便应景地故作高深,点点头,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他好奇地打量着我,或者说打量着简历里描述的那个奇葩人类,热情地迎上来,想要接过我手上拎着的半旧公文箱:“李让小姐,我帮你拿……”
我往旁迈了一步,拒绝了他的殷勤:“不用了,这个箱子,只能我自己拿。”
他慌乱地缩回了手:“好,好,那我先带您去逛逛研究所内部,您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好的,杜老师,麻烦您了。”
“叫我杜哥就好。李让小姐,我看了您的简历,觉得您就像是修仙小说里的人呢。”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他开起了玩笑。
“我是无神论者,不搞修仙那一套。”我严肃地回答。
“啊?我看你简历里还去修行了三年佛法?”
“我所理解的佛法,是古人用来认知心灵力量的一种智慧,在我学习心理学的过程中,发现其实很多现今的研究其实可以呼应修佛的一些方法。”
“是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呢?”
“打个比方,修佛中的冥想入定之法,跟心理学中的催眠状态是相似的,都是堕入了深层深眠,从中可以获得身体和大脑的彻底放松,其实我去修行三年,主要也是对佛教的冥想入定进行深入学习。”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联想到,我们平时看小说里描写的老和尚捻着佛珠入定,就是一种粗糙形式的自我催眠?”果然是专业的研究人员,马上能理解我的意思。
“对的,我近距离接触过大宗师的念经实况,发现他其实是用一种类似白噪音又加有语气、场景、气氛的心理暗示的方式来引导信众进入集体催眠状态。虽然他们自己不知道,但是他们这种方法在我们的研究领域,称之为……”
“ASMR!”
“没错,”我赞许地对他点点头:“我研究这个领域多年,有不少心得,但是就像是心理学需要脑科学做辅助来追根溯源一样,我也希望能更进一步,深入研究人体的秘密。所以这次我受朱博士的邀请,就是为了将自己的经验化成更加具象的理论。”
“李老师,相信我们这次合作一定会创造出非常优秀的科研成果!”杜山眼睛发亮:“我一定尽心尽力参与这个研究,到时麻烦您多多关照啦,让我多向您学习。”
“嗯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应和道,随口又问道:“我听说是朱博士来带头这个研究项目,怎么今天不见他?”
“朱主任本来是想亲自来迎接您的,但是刚才突然有人报告实验室的仪器出了点问题,他不得不去检查仪器,就临时叫我来接您。”他带着歉意地笑着说:“不过这倒是给我机会让我跟李老师学到很多东西,还得感谢这种阴差阳错的机缘。”
“不敢不敢,互相学习。”
他继续带我参观:“这边是脑电波研究室,我们有非常精密的仪器可以实时监控显示受测者的脑电波,以后咱们的研究主要利用的也是这间研究室来采集数据……哎?朱主任也在这里啊。”
我们透过窗户,看到房间里面是穿着白大褂的朱恒,他正在把一个助手按到身边的仪器坐下,嘴里还说着:“小陈你就配合一下仪器调试啊……”
他口里和手里的“小陈”一边抗争地说着:“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呀。”一边委委屈屈地被朱恒熟练地贴了满脑袋的电极。
“朱主任,李老师过来了!”杜山提高声量,提醒屋内的两人。
“啊,李让小姐来了。”朱恒抬头,像是刚看到我们两人的样子,带着很轻微的歉意笑了笑,说:“这个脑电波仪器刚才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调试,所以没能去招呼你。”
我摆摆手,说:“没事,工作重要,我跟杜老师也聊得非常开心。”
“那就好,杜山有跟你说,他也是我们这个研究小组的成员吗?”
“当然有,很期待跟朱博士和杜老师的合作。”
“我们杜山也是脑科学研究的专家,从毕业到现在,应该入行有十几年了吧?”朱恒笑眯眯地看向杜山。
“准确来说,是十七年了,我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脑科学了呀哈哈。”
“杜老师真厉害……”
“喂喂,你们还记得这里还有个人吗?”一旁有人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不好意思了,我正在调试这个脑电波仪器,刚好杜山你也来了,一起来看看。”他指指椅子上被贴了满头导线的男子,简单向我介绍到:“这个是我的生活助手,陈筹。”
“哈哈,朱主任你还让小陈来做这个。”杜山打趣道。
“谁叫他刚好来给我送东西。我开机啦,来看看是什么问题,好像是X轴的参数需要调整一下……”
杜山也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应该是,现在的跳线有点乱,我们重新设置X轴参数看看……”
一阵捣腾之后,屏幕上出现了正常的脑电波波线。就是稍微有点,混乱。
“小陈很紧张呀,你看他大脑基底核区域的波动有些异常呢。”朱恒指着某条不断变化的线,对杜山开起了玩笑。
“小陈是第一次做这种实验吧,紧张也是正常的。不过看不出来呀,小陈这个大壮小伙子居然这么不淡定。”
“脑门凉飕飕的让我怎么淡定嘛!行了没有,赶紧放过我吧。”小陈哀嚎。
“别急别急,我们再看看仪器运转情况,待会要用这个仪器测试李让小姐现场ASMR对人脑的影响效果呢,得先调整好,杜山你看看那边的数据运转正常了没有?”
“目前看来挺正常的。朱主任,既然李老师都在这里了,小陈也绑好了,不如我们……”
朱恒一拍脑门:“对哦,我们直接来测试就可以啦!还是杜山你脑子好使。李让小姐,你看现在方便演示你的ASMR吗?”
“等一下!我只是领一份工资为什么还要兼职当小白鼠啊!”小陈的基底核波线又开始乱动了。
我哭笑不得,不过老板发话了,大家也不敢真的忤逆,我把手中的公文箱放到房间的大桌子上,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可以此时进行试演,但是建议另外两人戴上耳塞,最好也不要直视我的任何动作,这样才能保持绝对清醒来观察数据。”
朱恒和杜山被我这一番话镇住了,客客气气地答应了我一切离谱的请求,然后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公文箱,从里面拿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一付非常陈旧的木鱼,几个不同型号的三角铁,一座造型奇特的香薰炉,几根又大又白的羽毛,一台被盘到包浆的SP-404A。
杜山好奇地指着那个小黑机器问道:“这是个啥?”
“罗兰采样器,录播演奏一体机,一般是音乐人用来做音乐的啦,不过我用来制造自己想要的声音节奏也很好用。你看,我可以这样。”我演示了一将敲击木鱼和三角铁的声音录入采样器,然后混合成各种节奏不一样的声音。
“这倒是让念佛变得有点赛博朋克那味儿了。”朱恒笑道。
“这……这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效果吧。”小陈做垂死挣扎。
“不会呀,我这一套经过大量的效验,大多数人都能进入深层睡眠的状态,醒来后会有精神焕发、耳清目明、大脑运转得更快的良好感觉。”
“那还有少数人呢?”小陈抓住我话里的漏洞逼问。
“还有少数人无法进入深层睡眠的状态,如果你在过程中感觉到前额皮质,也就是脑门上一点的地方会有异样的麻感,就说明你的大脑不适合这套催眠法。到时你举手示意就好啦,我会停下来,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害的。”我安慰他。
小陈不放心地一再跟我确认,我耐心地向他一一解释了里面各种原理,比如说我的演奏是模拟人类深层睡眠时候的脑电波,让他的大脑能够产生共鸣,自然进入深层睡眠,这样对人体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好不容易说服了小陈配合,我让两人带好耳塞,开始做法,啊不对,是现场演示ASMR。在我点燃香薰炉、敲击乐器、操作采录器、用羽毛抚触小陈不同地方的皮肤之后,两位研究者震惊地看到小陈逐渐放空了眼神,而且仪器面板上的数据也逐渐变得平稳有序。
我观察了一下小陈的状态,关掉了机器,示意他们可以摘下耳塞。
“现在他已经进入深层睡眠的状态了吗?”杜山紧张地问道。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你看这些数据,证实了他确实在深层睡眠的状态。”朱恒看着数据面板,啧啧称奇:“我知道ASMR会有效果,没想到这么有效果!”
我谦虚道:“毕竟我实践比较多,这一套流程也是我千锤百炼下来的,根据不同的人调整不同节奏和音量,都是经验啊。”
“某种意义上你成功催眠了他。”朱恒低头观察小陈:“你看他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瞳孔已经放大了。”
“催眠?这个词用得倒也没错,他现在是传统意义上的催眠状态。”我轻轻敲了一下木鱼,声音平稳地问道:“陈筹,你今年多少岁?”
“我今年26。”低头发呆的小陈突然回应我,吓了身边的两人一跳。
我又敲了一下木鱼:“陈筹,你的工作是什么?”
“我的工作是协助朱恒的日常事务,以及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咳!”朱恒故意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跟我说:“这就不要细问了,有关机密,咱们几个自己人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去哈。”
杜山连忙点头应允。
“哦哦,那就问点别的,比如上周一他吃什么早餐,有趣的事是,一个人进入催眠状态后,记忆力会比清醒的时候更加完整,而且绝对不会撒谎。”
朱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我要问问他工作中有没有摸鱼!”
可怕的领导,关心的点好奇怪。
朱恒玩心大起,对被催眠的陈小哥死亡连环问:
“每周三和周五晚上都联系不上你,你是去干吗了?”
“陪妹妹上兴趣班。”
“这就是你逃避领导电话的理由?”
“看妹妹跳舞当然比工作重要。”
“……所以朱恒和妹妹两个人落水,你会先救谁?”
“妹妹。”
“朱恒不重要吗!”
“妹妹最重要。”
……
我实在不忍再听陈小哥曝光自己的妹控属性,也不忍看到两人继续互相伤害,连忙劝阻住朱恒:“朱博士,别问了,再问你们就要失去彼此了。”
“是呀是呀,朱主任咱们还是得尊重下他人隐私,李小姐赶紧让小陈醒过来吧。”杜山也加入劝阻队伍。
朱恒兴致缺缺地闭上嘴巴,退让到一边。
我敲击起三角铁,慢慢加快声音的节奏,在达到一定频率后,小陈晃晃脑袋,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懵懂地望望周围,求助地看向他的老板——朱恒,浑不知是谁给他带去最大的伤害。
“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朱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测试非常成功。”
小陈扭了扭头,似乎感觉没有什么不对,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那就好,我可以摘掉头上这些东西了吧。”
朱恒示意许可,杜山赶紧过去帮小陈拆下头上的电极贴片。
这边刚拆完,另一边在调试机器的朱恒突然喊道:“等一下,刚才的数据储存有误,杜山你过来看看。”
杜山凑过去看了看,分析道:“有可能是我们刚才校正的时候没设定好存储格式……”
“那咱们的数据?”朱恒皱着眉头看向他。
“估计没有了。”杜山摊手,一脸可惜。
我适时安慰两位面色灰沉的科学家:“我可以再催眠一次,反正也不用太多时间。”
小陈闻言一蹦而起,惊恐喊道:“别再拿我当小白鼠了。”
“催眠过后近期最好还是休整一下,以便他整理大脑信息,”我看向另两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提议:“不如我们换一个人来试试?”
两人面面相觑,作为领导的朱恒咳了一声,率先发言:“那就让杜山来试试。”
“我……”杜山满脸写着拒绝:“这不好吧。”
“我看小陈现在精神状态比十几分钟前好多了,杜山你好歹也是搞脑科学的,不想亲身试试进入催眠状态吗?”朱恒想了想,似乎明白对方忌惮什么,补了一句:“不过我也没经历过,要不我们一起试试,感受一下。”
小陈跟着起哄:“是呀,我现在感觉脑子非常清爽,你们试试呗。”
我努力摆出一副恳切的嘴脸:“你们进入催眠状态后我不会乱问问题的,过一下子就把你们意识拉出来。”
“那杜山先来吧,我们俩轮流记录数据。”朱恒强按着杜山坐到仪器前,手速飞快的给他贴好了电极。
杜山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好了为鱼为肉的心理准备。
我微笑示意他放松,让另两人戴好耳塞后,按原来的流程对他进行催眠。
但我的做法仪式刚开了个头,杜山默默举起了手,我停下来:“怎么啦杜老师。”
“我感觉头有点发麻,是不是你刚才说不适应催眠的症状啊?”
我看向一边面色沉静的两位旁观者,略带无奈地笑了笑,用手势让他们摘掉耳塞。
“失败了吗?”朱恒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李让,你过来一下。”
我走向他。
小陈走向杜山。
朱恒伸手一捞,把我拉出房间,动作有些粗暴。
更加粗暴的是房间里的两人。
刚才还保持呆萌和气的小陈突然袭向杜山,毫无防备的杜山没挣扎几下就被按到了地上。我看着小陈将一支迸射出电光的笔按在被制服的人颈间,使他抽搐着失去了意识。
我看着房间地板上瘫着的人,平静地说:“没想到,居然是最后一个人,我们的抽奖运看来不太好。”
“也需要把那四个人都摸一次底,”朱恒轻笑道:“无论如何,你这四轮演出都少不了的。”
“唉,突然理解演员的不容易,特别是给墨镜导演拍戏的那些。”我叹了口气:“重复四遍说同样的台词做同样的动作,我都快失去自己的灵魂了。”
“但是效果非常好,必须承认,原本杜山在我的怀疑列表中排位很低,印象中他一直是朴实单纯做研究的人,没想到……”朱恒似乎情绪有点低落。
“单纯应该不可能单纯了,刚才他说脑袋感觉异样的演技可是非常生动呢,要不是这一切都是我瞎编的说法,我都要差点相信他了。”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会不会……”
“你说催眠吗?我当然不会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就算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也只有极少数的有天赋的人可以掌握催眠的技术,不幸或者说幸运的是,我并没有。”
“我能理解‘不幸’这个词的语义,但是‘幸运’这个词从何而来。”
“因为能学会催眠的人,必须要有与被催眠者建立信任和投契的能力,而我是个社恐,不喜欢去跟别人产生联系。”
“你不需要一开始就跟我说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话,”他突然笑了:“我也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热情。也许,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的直接让我稍微感到窘迫,但是还是板着脸说:“劳您记挂,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罢了。这次我们能成功骗到内奸杜山,一是靠郑堔亦制作出逼真的脑电波图并在后台操控。二是您助手小陈出色的演技,尤其是瞳孔放大的这一表演,简直可以拿小金人。他们才是您需要好好栽培和使用的人才。”
“你说一部戏,导演、演员和道具谁比较重要?”
“……制片人最重要,那就是您呀。”
“李导,这次合作非常成功,希望可以延续更多合作。”
“朱博士,杜山已经被我押进观察室了,您看需要现在开始审问吗?”陈筹突然冒出,打断了让我难以接话的尴尬场面。
虽然我有些惊奇为啥这研究所还能进行审问工作,但是我很识趣打算当做没听到。
“朱博士,那您先忙。我演了四轮戏,有些累了,我自己找地方歇歇。”不需要多加修饰,我只需要把真实的疲惫表现出来就已经很颓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有三十分钟到十二点,你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待会我们一起去食堂吧。我们这里的食堂还是很不错的。”
“是的,今天中午应该是有京酱肉丝和糖醋里脊。”陈筹在一旁补充道:“我们食堂的厨子可是新西方优秀毕业学员。”
“新西方”三个字是那么的常见又那么的遥远,充满了无比的诱惑,我不争气地收回了打算告辞回家叫外卖的打算,老老实实答应下来,然后自觉地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正巧是今天我戏里的其中两个演员。救命,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李老师,您过来啦,您请坐!我给您倒杯水!”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男生看到我,敬意十足地出门迎接,看来是被我那一番表演所折服,对我产生了极为错误的印象。
另一个,是位中年女性,她梳着服服帖帖的马尾,素面朝天,眼角带些细纹,有种娴淑的气质。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我,轻声打了个招呼:“李老师。”
“叶老师。”
“叫我君安吧。毕竟以后都是同事,称呼老师也太见外了。”
“好的君安姐,吴壬你也别太客气了,你们叫我李让就好了,”我冲着那个男生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但是李老师您太厉害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直呼您的名字!”吴壬脸上有些惋惜:“可惜今天朱主任突然有事,实验中断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咱们能完成今天的催眠,我真的太想试试看被催眠的感觉了!”
我用脚偷偷地蹭了下地面,想试试看能不能抠出一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小吴,这种事情要看朱主任的安排,不过我们研究人员一般不参与被实验,这样才能保证实验结果不被我们主观意识所影响。”叶安君淡淡地开口道。
吴壬果然被成功劝退:“叶姐你说得有道理,唉,看来我没机会尝试李老师出神入化的催眠术了。”
“趁快下班了,小吴你去把实验数据整理存档吧,我来招待李让就好。”
“好的,谢谢叶姐提醒!”吴壬像小狗一样窜了出去。
于是,办公室只剩下了我和叶群安两人。
“圣猴法?”叶君安突然说了三个字,打破了我们两人间凝集的空寂。
“哈?您在说啥?”
“就是有一个传说,法官审案弄个猴儿打扮起来,将它的尾巴涂上碳粉,让几个有嫌疑的人轮流去摸它尾巴,并告诉他们有罪的人触摸圣猴时它会吼叫,所以那个没有敢摸猴尾巴,手没有沾上黑色碳粉的人,就是心里有鬼的人。”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你知道了我的把戏,那我怎么确认你不是那个人呢?”
“因为我告诉你我知道了,这样会显得我问心无愧。”
“真是巧妙的时机。”我不禁鼓掌道:“确实我目前还是相信你的,君安姐。”
叶安君笑了,是一种把鼻子皱起来的顽皮笑容:“你真有意思,李让。”
“你也是。”
午餐时间到了。
刚与叶安君聊起劲的我顺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午餐。
“今天先不一起了,我想朱主任应该有话想跟你私下聊吧。”叶安君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道。
我顿时丧气,苦巴巴地求助:“你说我一个循规蹈矩的良好公民,是不是不该搀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她手指在桌子上规律地敲击,静静地思考了一阵,看向我:“我知道的不多,也不想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种话,如果说我能给你什么建议,那就是朱恒还有他亲密来往的那些人,
有侠气。”
“侠气?”
“嗯,眼神淬火,静时沉如水,动时锐似刀。”
“……这么玄乎的吗?”
“哈哈哈哈,就是看起来不太安分守己的样子,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啦。”
“行吧,谢谢您的指点。”我拱手做谢。
“客气客气,我还是很欢迎你成为我的新同事的。”叶安君捂嘴笑道。
研究所的食堂确实不错,宽敞干净冷气足,重要的是,菜色非常丰富。
“果然不负新西方之名!”我品尝着面前的糖醋里脊,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用糖和醋勾芡而不是番茄酱,外酥里嫩,这道糖醋里脊真是非常正宗。”
面前的朱恒微笑地看着我:“李让小姐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吃。”
“你也不必这样试探我,我们之间应该是两清了,不需要真的来上班吧,”我突然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道:“要不加点添头?”
“什么添头?”
“就是你们审问的那个人啊,要是没找到啥证据,又逼不出来啥供词的话,不如过半天就放了他?”
朱恒的眉间挤压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再给他的账户打一大笔抚慰金,然后告诉他另一位‘同事’的下场。”
“那个被暗杀的‘同事’?”
“对呀对呀,不用说太多,看他自己怎么想咯。”
“嗯……”他沉吟了一会,兀然死盯着我的眼睛:“他会想到,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招供了,所以才全身而退,并得到一笔奖励。这样的话,作为证人的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还有另一个可能,”我笑吟吟地道:“他会以为那位‘同事’是你们解决掉的,你们这个话是在威胁他的生命。”
“总之两种可能,都会让他觉得生命受到威胁,这才可能让他吐露真相。”朱恒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是还是总结了我的思路。
“当然,他亲人是否受到挟持也在考虑范围内,所以这个时候你还应该趁早……”
朱恒脸色一沉,立刻拿出电话拨通,当着我的面吩咐对方:“立刻保护好杜山的亲属!并把相关情况及时汇报!”
“这添头还行吧?咱们应该两清了?”我适时又提出最初的诉求。
朱恒不做声,十字交叉,面色慎重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没有违法乱纪……我是好人……”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无辜。
“对,你完美地踩在法律的边缘上解决了问题,这种精准的完美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正经人都不会去犯法的呀……”
他忽略我的话:“你还善于玩弄人心,善于诱导他人。”
“女人是情商比较高一点的嘛……”
继续忽视:“伪装之缜密、思虑之周详、手段之诡异,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我已经无言以对,息声等待他下一波发难。
“所以,欢迎你加入我们组织。”他轻勾起嘴角,向我伸出了手:“李让,我们需要你。”
这突如其来的转弯把我一下子兜晕了,使劲眨了眨几次眼,我向他投去急需解释的目光。
“我们组织很福利很不错的,财政全额拨款,工作时间自由,五险一金都是最高那个档次……”
“停停停,”我只能出声阻止他偏离重点的介绍,直接询问道:“你们组织到底是啥组织?干什么的?谁是领导?”
“都怪那帮老家伙非得要搞得神秘兮兮的,不愿给咱们这个组织直接定名,每次要我介绍组织我都要啰嗦好一阵。”他压低声音飞快地吐槽了一句,又摆出正经的姿态:“我们组织直属某机要部门管辖,机要部门的意思是,我不好提它名称,你以后慢慢了解;我是这个组织其中一个小队的小队长,上边就是那个机要部门的一把手,小队长有推荐新队友的权责,所以从我们接触开始,我便留意到,你很适合我们组织。”
“你是说在我帮助你避免成为丧尸之后,你就把我仔仔细细切成片摊成碟,毫无隐私地上呈到你领导面前?”我无情地吐槽他。
“不切开,怎么知道你是如此优秀的人物呢?”他敷衍地奉承了一句,立刻又抛出一个问题:“李让,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生病了,为了恢复健康最好的做法是?”
“自然是去找医生,吃药打针动手术,医生说啥就干啥。”
“对的,但这是病症很显著的做法,如果病症不显著,比如说只是皮肤发痒、喉咙微哑、肚子着凉……这样的话,你会冲去医院吗?”
我眨眨眼,试图顺着他的话去接:“似乎也不会,这种情况,可能自己擦个万金油先处理一下看看,实在不行再去医院,不要无端浪费医疗资源嘛。”
“对。政府治理社会一般是有这么几个手段:执法、舆论、政策,目的是维护社会的健康平稳的运行,但是这些手段就像是吃药打针动手术,在某些事件没有到达一定恶性程度之前,执行的成本太高,所以就需要像是万金油一样的组织,去处理一些看起来微小的症状。”
“……我以为你说的这种组织,叫做街道办事处?”
“某种意义上,我们组织跟街道办事处区别也不太大,只不过管辖的范围会更广一些,”他嘴角上扬:“我们其实有个代号,叫做CY群众。”
我脑袋嗡嗡的走回了办公室,说真的,就算某国大片里的英雄联盟来召集我都不会让我感到如此震惊,天呐!那个在网络上流传的梗居然是真的,CY群众真的是一个类似特工的组织,而且还来邀请我加入。
现在我脑海中纠结的已经不是我要不要加入的问题,而是我配不配的问题,甚至还带一点点对国家的担忧:
所以这个组织到底靠不靠谱啊,我这种平凡人也能加入吗?
“你吃完午饭啦?我们食堂的菜色还不错吧?”
“啊,君安姐,你也回来啦。”我才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赶忙接话道:“研究所的伙食真的挺不错的,虽然后面因为一些事情有些没能专心品尝。”
“停停停,你不要跟我说朱恒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叶安君警惕地摆手。
“姐姐您可真是明哲保身。”看来叶安君并不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但是她似乎窥见了组织的一些踪影,我虽然不能跟她说太多,但是请教一下还是可以的:“姐,刚才朱博士问我要不要合作,我说回去考虑一下,但是脑子里很迷茫,想听听姐的建议。”
“哦哦,你是说朱主任邀请你加入ASMR课题组这件事啊?”她使劲眨眨眼。
我也使劲眨眨眼:“是呀是呀。”
“你的顾虑是什么呢?”
“一个是贪生怕死,一个是怕自己能力不足,拖众人后腿。”
“总之朱主任还有他的同事,啊,就是说我们这些人,都还挺健康的,没有啥受伤的情况。”叶安君回想了一下,信誓旦旦地说。
“明白明白。”但是他差点变丧尸这件事你就不知道了吧。
“另外,你会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其实是好事。”
“怎么说?”
“说明你其实很想做好这份工作。而且我不觉得你能力不足呀,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妹妹,会很快适应工作的。再说了……”她卖了个关子。
“嗯嗯?”我适时递上捧哏。
“做不好他们还能拿你咋滴?”叶安君理直气壮地说道。
“有道理!”我醍醐灌顶:“最多就不让我做了嘛。姐姐可以呀,果然是资深社会人。”
“又称老油条。”她接话。
我们相视一笑。
“朱博士,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加入你们组织。
哦,不对,以后就是我们组织了。”
按下发送键,我心底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同时,冒出了很多期待的泡泡。
“欢迎你的加入,那就麻烦你来一下我办公室,我们正式签一下合同。”
合同与一般的劳动合同差不多,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此外,极其强调保密性,基本上就是分分钟叛国罪。
我颤抖的手签下了歪七扭八的名字,不禁感叹道:以后我也是有单位的人了,只要不被开除,工资待遇足够我在这个大城市吃穿住行都不愁,这种被圈养的感觉,还有点巴适得很。
我领了一个新手机,听朱恒说了几句纪律上的要求,就被打发回家了。
“有任务会找你的,注意手机提醒。明面上的工作你跟着叶安君就好。”这是新领导给我留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匆匆离开。
我知道他还要去处理杜山的事情,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我这种试用工应该去掺和的,我乖乖地又去找了叶安君,由她安排我在ASMR课题组的相关工作。
“……我们的课题实验的形式就是这样,虽然不需要你每天都过来,但是前期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实验数据的搜集,按我们上下班的时间来实验室配合。”进入工作模式的叶安君,有种雷厉风行的气魄。
作为小菜鸟的我,只能连连应道:“好的,好的好的。”
她突然一个激灵,看了一眼表:“五点半,下班了。”
“……这么准点下班的吗?”
她又恢复了原本的狡黠笑容:“没有工作,当然准点下班了,难道这位李老师还有啥疑问吗?”
“不敢有不敢有。”我连忙摆头。
“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要好好享受生活哦。走吧,下班回家啦。”
“好的,君安姐。”
“您说这缘分!”我感慨道:“我们回家的地铁方向都是一样的。”
“我只能说,可惜你不是小男生,不然的话我觉得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要降临我身上了。”叶安君故意带上了惋惜的表情。
“哈哈哈快收起你这可怕的思想。车到了,走啦走啦。”
这个时间恰逢下班下课,地铁上的人蛮多的,我们找不到座位,只能站在拥挤的人群里。
我跟叶安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种漫无目的的交流,让我感觉轻松又快活。
叶安君的脸突然冒出了警惕又反感的神情,压低声音跟我说:“李让,你看那边那个男人,是不是在偷拍前边那个小姑娘的裙底?”
我赶紧看过去,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站在一个穿短裙的女学生身后,手机拿低,摄像头的角度正好对着一些不该对着的位置。
我与叶安君四目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坚决,互相点头示意之后,我快速地掏出手机进入录像模式,和叶安君偷偷朝他们的方向挤去。抵达合适的位置后,叶安君清清嗓子,开始嚎:“抓色狼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车厢的人被我们搞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我保持录像的动作,对那位手忙脚乱想收起手机的男人说:“先生你好,我已经录下你不妥当的举止,麻烦你举起手机,我们不是执法者,没有资格检查你手机,希望你能等到执法者过来,展示手机相册的照片。”
一边的叶安君利落地掏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在众人面前开了外放:“你好,我在XX地铁中段靠后的车厢里,我们怀疑有人偷拍女性隐私部位照片,希望可以派乘警过来处理,嗯嗯,我们刚过了XX车站,好的,谢谢。”
眼神惊慌失措的男子强装着冷静,大声辩解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没有偷拍,你们不要冤枉我!”
我仍稳稳地举着手机录像,也拔高声音向他对吼:“先生,这里距离下一站车站还有2分钟,如果乘警没有赶到,希望你可以在原地等待,如果你选择逃跑的话,我们会将这段视频放到网络上,相信您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一切发生得太快,被偷拍的学生妹看看他,又看看我们,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满脸都是茫然的表情。
叶安君上前把学生妹拉到我们身边,用温和的声音抚慰道:“小妹妹,我们刚才看到这个男人偷拍你,你不用怕,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很快就到,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学生妹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话里“被偷拍的人”是自己,她尖叫一声,躲在叶安君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大声咒骂道:“死色狼!臭不要脸!蟑螂男真是超级恶心!去死去死去死!”
叶安君与我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
“为了监视他不偷偷删掉照片,所以小妹妹我还在录像哦,”我微笑看向学生妹,眼睛里带上一丝警告:“你最好还是安静一点。”
学生妹满脸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我手中握持的手机,压成了低声的咒骂。
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红潮未退,但是声音却稳定许多:“我没有偷拍,是你们误会了,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错误判断,那我一定会在事后追究你们诽谤的罪名。”
“那你敢给我看看你手机相册吗?”学生妹死盯着对方,眼睛里满满的怒火。
“不可能,我手机相册里面有我隐私的东西,我不可能随便就给你们这些陌生人看。”
“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垃圾。”学生妹原本青春可爱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
“你们不仅想无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还一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等下警察来了,我看要被抓的是你们几个!”男人看起来像是被惹怒了,凶猛地回击。
我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什么都不怕,就怕猪队友,我赶忙找补道:“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刚才报警的时候已经说了:我们只是在怀疑这位先生有这样的行为,但是我们还缺乏证据,需要执法人员来取证,如果最后是一场误会,我们自然是会对这位先生致以真诚的道歉……”
“看他贼眉鼠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恶臭男怎么狡辩都不敢给我们看手机!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了?一开始说他偷拍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叶安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用最和善的笑容对着学生妹说道:“小妹妹,我们怀疑他有偷拍这个行为,跟我们没有权利查看他的手机这两件事不矛盾的呢,我们乖乖等警察叔叔来好不好?警察来了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很好的处理。还有小妹妹听老姐姐一句劝,我们做人说话不要太满,给别人和自己留点余地总不会错的呢。”
学生妹终于消停了一些,气鼓鼓地盯了男人一眼。
男人却还在振振有词:“呵,我告诉你们,要是警察来了,发现你们冤枉了我,这事就不好善了了,小姑娘,你不要听她们怂恿你,你年纪小不知道,社会上有些仇男的老女人就是会无事生非搞性别仇视,你被她们当枪使了你还不知道呢!”
闻言,学生妹眯眼打量了一下我们,脚下退离我们半步,眼珠子转了转,清清嗓子说:“我跟这两个大姐不认识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太激动了才说了些气话,我最多就是被害者,别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被自己想要维护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我和叶安君面面相觑,露出一个苦笑。
男人得意洋洋地看向我们:“大家都是无仇无怨的路人,你们可要想清楚,有没有必要大家闹得这样不死不休?”
我抬眼看向他:“那你想怎么解决?”
他见我们有所松动,笑容都变得真诚起来:“其实大家也是误会一场,我大度点,你们打电话跟警察澄清一下这是个误会,还有记得删掉视频,我们就两清了。”
“哦哦,有道理,”我点头:“但是现在打电话估计来不及了。”
“为什么?”他皱眉。
“因为警察已经到了。”我朝他身后招招手,提高声量:“警察小哥这里这里,是我们报的警。”
为了维护车厢公共环境的安宁,警察把我们一行人带往地铁派出所。
一路上,男人一直对我挤眉弄眼,我假装没看懂他“快澄清误会啊”的意思,呆头呆脑地往前走,最终他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咱们是不是该跟警官说一下,这都是个误会,这样不必劳烦警官白忙活。”
“是不是误会咱们到派出所再说嘛。”我打哈哈。
他脸色一黑:“你是不是还想冤枉我?警官!我要告她们诽谤!”
学生妹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她们说我是受害者!”
我跟叶安君都不想搭理这个猪队友,低头迈步。
尽管一路上男人都在骂骂咧咧,但是没能阻止我们最终到了地铁派出所。
“是谁报的警?”警察小哥例行询问。
“是我。”叶安君走上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地铁看到这位男性将手机放到这位女性的短裙下方,怀疑他在对这位女性进行偷拍,所以报了警。”
“我这边有录像为证。”我举着手机示意。
“这都是误会,我没有……”
警察小哥打断他的辩解:“我先看看视频,你有什么话请稍后再说。”
我识趣地立刻点开视频,播放给警察小哥看。
一旁的学生妹也挤上前看视频,不看还好,一看又开始作妖:“垃圾果然在偷拍我!赔我精神损失费要不送你坐牢!”
警察小哥提出合理的质疑:“这个视频确实很有嫌疑,但是没有具体拍到他手机拍摄到的画面……”
“你是不是想要包庇他!你们男人狗狗相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赶紧拉住撒泼的妹子,叶安君打岔说:“所以我们也只是怀疑,还得麻烦您检查一下他手机相册。”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我再说一次,是她们冤枉我!如果我手机里没有照片,我是不是可以告她们诽谤。”
“不是我报的警……”妹子下意识说了一句,随之转口:“刚才视频都看到你把手机伸到我裙底了,就算没拍成功,也是有犯罪意图!不给我封口费我就上网挂你!”
“其实吧,他这个举动如果真不是故意的话,你挂他就实打实是诽谤了,”我都忍不住帮一再被索要赔偿的男人说话:“哪怕是真的,这种情节精神损失费不太可能会赔,最多关他十来天。”
“那如果是他真有罪,我可以……”
我无奈打断她不合适的发言:“就算他有罪,你如果威胁他说收封口费,也会被当敲诈勒索处理的。”
“那我还来干吗!”她脸色都变了,用不善的眼神瞪着我。
“维护正义与法律,让违法乱纪的行为得到惩戒呀。”我摆出“不然呢”的神情。
“……”学生妹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要狗咬狗了,还要不要查我手机?不查我就走了。”一旁的男人满脸的幸灾乐祸。
“要不还是……”妹子刚想开口。
“请交出您的手机,我一定公正处理。”这次是警察小哥打断了学生妹的话。
男人笑了笑,自如地掏出口袋的手机,交到警察小哥手上。收回手的时候还瞟了我们一眼,眼神里是嘲弄的笑意。
“这个手机里,”半响后,警察小哥宣布:“没有任何不妥当的照片。”
“臭男人一定是有两部手机!"学生妹尖叫道:"你还不快给他搜身?”
警察小哥微皱着眉头,看向男子:“先生,按程序规定,我要搜一下您身上的物品,请您配合。”
叶安君在一旁插话:“最好也看下有没有微型摄像头什么的,一次搞清楚,避免大家还存在什么误会嘛哈哈。”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安君一眼,嘴角歪起,挑衅地看向警察小哥:“我再说一次我是无辜的,你如果强行对我进行搜身,我会感觉受到了人格污辱,那这事就不能善了了,我要投诉你渎职,还要这几个女人公开登报对我致歉。你们要是能承受这个后果的话,尽管来呀。”
我在一旁不做表态,只默默地反复播放手机里拍下的那段视频,男人的动作、神色、话语一再在我眼底重演。
“如果是误会当然我们会跟您道歉,但是警察小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渎职呢……”
“我看你就是各种找理由不想被搜身!”学生妹打断叶安君与之周旋的企图,命令式地对警察小哥说:“赶紧给他搜身,要不我都要投诉你渎职!”
终于在众人闹哄哄的撕扯中,警察满脸生硬地开始给男子搜身,只见他逐一将男子的随身物件一一摊在桌面进行清点检查,包括鞋子也要求脱下来,凑到眼边细细观察,我一边敬佩警察小哥的敬业,一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检查的进行,叶安君神色逐渐出现了一丝慌乱,她看向我,似乎想向我寻求些什么,我眨眨眼,对她笑了一下,一个没有任何涵义的笑容,这似乎反而使她更加焦虑了。
“你们看看,我身上啥都没有吧!”男子虽然衣着凌乱,却满是得意的神情:“那就证明了你们是冤枉我!我要你们道歉!赔偿!”
学生妹像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什么道歉!什么赔偿!说你偷拍的人又不是我,是她们两个老女人!你有什么事找她们……”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这种话……”
叶安君再次被学生妹打断了话语:“我看就像是这个哥哥说的,你们这些老女人就是心理变态仇视男性,别人普通的举动你们都要过分解读,现在社会上这么多男女对立的破事就是你们捣腾出来的!总之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要走了!”
说完,她竟然推开众人,往外走去,警察小哥伸出手,转念又默默垂了下来,目送她半跑着走出门口。
“大姐,所以说,”男子故意放慢语速对还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中的叶安君说到:“你这个年纪的女人,就该在家里好好带娃,别出来多管闲事。”
叶安君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却被男子那堆被清点的物品里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住了注意力。
“哎?大哥您这眼药水还挺特别,进口货呢?”我好奇地指着桌上物品中一个瓶子问道。
他撇我一眼,不搭理我的问话。
我没有死心继续搭话:“玻璃酸钠滴眼液?这又玻璃又酸钠的,会不会伤眼睛呀?大哥您还是得小心点用。”
“土包子,这是人工眼泪,懂不懂?仿人的眼泪成分做的,用起来比较不伤眼。”
“啊哈!”我用手肘撞撞一旁气压很低的叶安君,语调带上了炫耀:“华生,我发现了盲点!”
一旁的警察小哥听到我一番话,忍不住出声:“女士,这个我也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呀,只是一瓶普通的眼药水。”
叶安君向我投来半是困惑半是担忧的眼神。
“是的,这只是一瓶普通的眼药水。”我把小瓶子拿起来,展示给众人:“大家看,这瓶眼药水是超大容量的,比市面上的那些大了不止三倍。现在它的外表很新,但是里面液体所剩不到四分之一。所以您应该经常使用这瓶‘人工眼泪’吧,每天要用好几次对吗?”
“对,那又怎样,我用眼药水还成了罪证了?”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
“人工眼泪的效用只有一个,缓解眼部干涩,此外没有任何效用。所以您是一个眼睛没有大毛病,只是经常用眼过度,所以需要用人工眼泪来对付眼部疲劳这个小问题的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说到用眼过度,我们一下子能想起的对应职业其实说多也不多:设计师、程序员、股票经纪人、芒果台剪辑师……但是看您的打扮和气质,我觉得是程序员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微笑地打量了一眼他的格子衬衫、双肩背包还有稀疏见肉的发型,礼貌地请教:“所以,您是不是一个程序员呢?先生。”
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声吼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你胡说八道了!我要走了!”
“您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警察小哥,企图将他在震惊中唤醒:“警察同志,程序员也有很多种,但是现在比较吃香的是编写手机端软件的程序员。啊,您的瞳孔又猛的放大了,看来我又不小心猜中了。那接下来我再猜测一件事:如果有一个喜欢偷拍的手机程序员,他会利用自身技能做点什么呢?一个拍照后将照片立刻加密的手机软件,应该可以帮助他逃过很多次怀疑和盘查吧,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手机里的照片还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比如一个txt文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一边嘶吼一边想冲上前拿回桌上的手机,像一只盯上猎物的鬣狗。
但我早有准备,拿起手机塞到警察小哥手里,说道:“您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拿他手机去给你们技术部门的人查查呗,重点查最新建立的文件就好啦。”
“警察同志!不要听她的瞎扯!我是良好公民!我手机没问题!我里面有个人隐私,请马上还给我……”
“良不良好一查就知道了吗,对了,你们要是需要相关技术帮助的话,我有个朋友……”话间我又想到了那位黑客小王子。
“臭女人!都是你多事!”男子眼见败局无法挽回,气急败坏之下竟然想扑向我。
警察小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叶安君突然迈了两个花步,不知怎地就闪到男子身后,脚一勾,手肘一顶,顺着其冲势将男子带倒在地,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你们两个真不简单呀……”回过神来上前制服男子的警察小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看我,又看看一旁身材娇小的叶安君,忍不住问出口:“你们不会就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吧?一个负责推理,一个负责武斗。”
“不至于不至于,”我连忙摆手,不敢接受这个谬赞:“其实我的那些推理只是表演,因为当时我在现场所看到的一切,包括他的细微动作和表情,都让我可以很肯定他绝对在偷拍。偷拍,但是没照片。这个时候,福尔摩斯那句话就浮现在我脑海里:‘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原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最后的真相’,所以我想到了,照片会不会以别的形式存在手机里?能做到这样事情的人我恰巧认识一个,他也是程序员……所以说起来,我这算是知道最终答案后再倒推啦,谁知道一唬他就成功了呢哈哈。”
“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太戏剧化了!”警察小哥一边给男子戴上铁手环一边感叹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女侦探呢!”
“比起女侦探,我觉得我更像是女演员,我请求你们给我颁发一座小金人。”我正色道,确实今天我演的戏可真的太多了。
“哈哈,所以这个姐姐为啥身手这么好呢?我刚回过神来,你刚才用的是一招摔跤技吧。”他转向叶安君,询问中带着一丝警惕。
“女性为了保持身材会做很多很多奇怪的锻炼。”叶安君耸肩:“不用担心我啦,我的身世简直清白得像凉白开,欢迎来查。”
“哈哈,”这次警察小哥的笑声带上了心虚的意味:“就随口问一下。你们待会做个笔录就可以走了,谢谢你们的见义勇为哦。”
我们花了点时间做完了笔录,然后又一同继续搭上地铁。
“君安姐,你是不是……”我偷偷瞟了她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叶安君正视我,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不是那个组织的,或者说现在不是。”
我不敢接话。
“曾经我也受邀加入组织,但是只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没有正式加入组织。”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在训练期间,怀孕了,我不是易孕体质,当时非常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所以我选择了当一个母亲而不是特工。”她双眼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但是刚才那个人的一番话,让我……很难受。”
“你是说那句‘女人就该在家带娃’的话?”
“是的,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而这也是我那时候心里所想的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没有做这个选择,会不会也能像他们,还有你这样,能帮助很多人,而不是每天赶着回家给孩子做饭?”
我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出来一句:“你做的一切也很有意义啊……”
“但这种意义,让我自己变小了。”她顿了顿,又自嘲地笑道:“不过哪怕再给现在的我做一次选择,我也会选择做一个母亲,花更多心思在孩子身上而不是维护世界和平。果然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呢。”
“世间难得双全法……”
“现在的我脑子很混乱。我既羡慕你可以实现我没能实现的梦想,又觉得很生气,生气自己不能够去争取想要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清楚认识到,我根本不可能放弃抚养女儿这件事去肆意妄为。”
“朋友,也许这就是女性特有的中年危机吧。你且听我说来……”
“我以前的同事,养有一条柯基,腿短短傻乎乎的,可爱又亲人。
它配种后生了一窝小柯基,可能因为是第一次经历生育,所以遭了挺大的罪,整整一天才结束了这次历劫,后面几天还流血不止。
我可心疼它了,带了一大堆狗零食去看望它,也不嫌它因为怀孕几个月没洗澡,搂着它好生抚慰。
当时主人说:这么多人来都是看小狗,只有你来关心它。
也能理解,幼小的生命更让人容易升起怜惜之感,所以给母体本身的关注度就只能变少了。
但是,哪怕是这么喜欢它的我,也会在狗崽子发出一两声叫唤之后,赶紧催促它去喂奶,哪怕它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也毫不留情地把它关进狗笼子里,关进狗崽子身边。
那一瞬间,我突然领悟一件事:‘母亲’这个身份天生就被要求其为后代付出更多。
这也是女性所特有的‘中年危机’的来源。当你在黄金的年龄段,也就是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这个期间,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金钱甚至健康在育儿上,某一天你突然回过头来看看,似乎就觉得……也许,将育儿花费的资源用在别的事业上,我会有更好的发展,更好的可能。”
叶安君久久不语,最终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这是我纠结的根源。”
“当初你为什么想要结婚生子?”我抛出一个问题。
“因为我……想要有人给我陪伴和爱,想要将自己生命延续,想要以后老了,还有儿孙环绕膝头。”她似乎明白我想问的是什么,给出了非常有说服力的答案。
“所以,你在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做了这一件事,接着,你很负责任地承担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拍手,摊手。
“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负责任的母亲,但是……我还是会纠结。”
“至于纠结嘛,哈哈,纠结是人类的必修课啦。你会纠结自己没有选择发展事业,丁克可能会羡慕别人家的天伦之乐,选了白玫瑰的人可能会怀念朱砂痣,吃了烩面的人可能会闻着拌面觉得好香可惜我吃不下了……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必然会有别的可能性被你取消掉了,这些没有实现的‘可能’,才会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因为人生不能重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只会存在想象里,它们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怎么涂脂抹粉都没得问题。”
“人类因为没有发生的可能性而产生烦恼。”她总结我说的话。
“没错,解决这个烦恼有三个重点。”我卖了个关子,在被她瞪了一眼后赶紧接着说:“一个是在做选择的时候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并记住当下的初心,让以后的自己准备开始翩翩遐想的时候立刻醒悟过来,以自己那时的心境,是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的。比如说,你昨天选了烩面,就是因为你当时想喝口汤,所以拌面再怎么香,也不会是你的选择。”
“嗯……我刚才回答你我最初为什么想要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释怀了。”
“其次,把四个字刻在心里。”
“什么字?”
“世人皆苦。”
“世,人,皆,苦。”她慢慢重复,似乎想要将这四个字细细咀嚼咽下。
“人始终是社会性动物,很多感觉是跟别人对比出来的,比如你觉得那啥组织的成员活得潇洒侠气,所以觉得自己过得保守无趣。但实际上,无论是什么处境的人,总会有自己觉得苦恼的事情,就像那啥组织的成员我本人,也会担忧个人安全问题;首富公子也会苦恼自己被全国人民嘲笑‘想你的液’。所以不要去做无所谓的比较,放大自己的‘苦’,简单来说,只要觉得‘大家一样惨’,你就会开心很多哦。”
“你很擅长举非常有说服力的例子,刚才的那些也是。”
我得到认可,乘胜追击:“最后,心平气和的接纳自己,接纳自己是一个不够完美的人,是一个有各种情绪的人,是一个会失败会犯错会倒霉会怯懦的人。纪伯伦有一首诗,等等我搜下手机呀,来了来了,诗朗诵:《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圣人会拷问自己的灵魂,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嘛,不需要来得这么狠,如果能与自己有污点的灵魂和解,然后看看能不能哄着带着使它走到更好的道路上,这样就很好啦。”
叶安君深深长长地看了我很久,启唇曰:“建议你还是把这首诗背下来,你掏手机出来查的时候我会有点出戏。”
这可把我气笑了:“你的关注重点就在这里?”
“我的关注重点是为了听你念完这首诗,我坐过站了。”
“啊?”我发出呆叫。
“哈哈哈,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刚才跟我侃侃而谈的那个人。”叶安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谢谢你极其透彻的开导,记住初心、不要比苦、接纳自我,再次感谢你分享的人生智慧。”
“不……不客气。那待会你下一站就再坐一站回去?”
“嗯嗯,在我们分别之际,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叶安君此时是一副如释重负,轻松的笑脸。
“您说。”
“你此时的初心是什么?”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也希望我能确认自己将要加入组织的原因,我轻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我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嗯,很真诚。加油。”她不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满满当当全是鼓励的笑容。
然后,我们分别。
“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记得啊,那个时候大学有个什么校园十大歌手晚会,让让你恰巧坐在我旁边,结果我们不小心因为某个歌手走调一起吐槽了一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聊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去听别人的演唱了。”
“茗茗你说,我是不是个,话唠啊?”
“你也不会跟很多人唠吧,你跟我唠是因为咱们投缘,所以你不自觉间歇性话唠发作。”
“也是哦,阿福才是真话唠。”
“我听到了!谢谢你的夸奖!”
“那今天我又遇到一个投缘的人了呢!”
“哇,这么好,快来分享下!”
“哼,又有新朋友来跟我们争让让了。”
“阿福!”
“小醋怡情嘛,说吧,新人是什么样的?”
“她是一个,很有正义感和智慧的姐姐……”
摸鱼的快乐终究是要结束的,在我乐呵呵跟着叶安君在研究所瞎混了几天之后,我的新领导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你好呀,朱博士,呃,还是朱主任?”我对着因为身份的加持,让我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的朱恒打了个不算顺溜的招呼。
“虽然我想让你叫我朱恒,但是估计你会觉得咱们不熟。”朱恒试图用幽默拉近与新下属的距离:“那你叫我朱博士好了,叫主任总感觉不太年轻的样子。”
新下属捧场地发出笑声。
“你加入了我们的组织,就要做好准备随时都有可能接受任务,”暖场过后,他迅速进入正题:“你是新成员,所以一开始不会给你太难的任务,这次的任务在这个档案里,你就当练一下手,不用太紧张,失败了我们还会有后备手段。”
我闻言轻快地接过档案夹,又轻快地翻开,却在翻阅内容的过程中,感觉到手中的物品越来越沉,最后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压垮。
“‘梅花’奖章获得者、某高校学院院士、国家级科研项目总负责人,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邢大鹏老先生,他要叛逃这事儿是我这种人有资格去处理的?”我战战兢兢地开口。
“邢老先生是个对国家对民族很有贡献的人,”朱恒叹了一口气:“可惜他有个不争气的儿子,邢方。他几年前就被某个国家拉拢腐蚀了,一直在出卖大量国家机密换取金钱。最近那一方看时机成熟了,就用邢方的罪过来要挟邢老先生,逼他带着大量研究数据叛逃出国。”
“我看到了,我看懂了,我不懂的是,我能对这件事做点什么?”
“邢老先生把这件事吞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许是心里做好了打算。虽然我们通过某些渠道获得了确切的消息,但是却十分为难,一个是我们还是希望邢老先生能改变主意,毕竟他是个老功臣,我们不想让他晚节不保;另一个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盯住了他,所以也不能让他亲近的人去劝说他。所以,我想到了你,也许你可以用奇怪的策略去改变他的主意,让他能自己选择走上正确的道路。”
“陈筹啊,你加入组织多久了。”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告诉你。”
“陈筹啊,你原来是不是当兵的?看你身姿这么挺拔,应该有锻炼过吧。”
“嗯。”
“在哪当兵呀?”
“这也不太方便说。”
“嘤嘤嘤,看来我还没有完全获得组织的认可和信任呢。”
走在我身边的陈筹一脸为难,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们这样互相防备,怎么能配合做好工作呢?”我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担忧:“我们不是同一个行动小组的战友吗?”
“战友?不,我们还没认可你。”一道感情含量为零的女声响起。
我朝声源看去,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从门口走进我们所在的办公室,她画着浓妆,头发是挑染的脏辨,我想这造型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朋克少女了吧。
“孙娲!你说话注意点!”陈筹皱着眉,看向朋克少女。
“我说的又没错,一个还在试用期的家伙,自己应该心里有点数,不要轻易去试探别人。”
“孙娲!”陈筹眼神瞬间变得像狼一样蛮狠,这极具胁迫力的气势成功让她暂时消停下来,他满脸歉意地转向我:“抱歉了李让,她说话比较直,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孙娲,负责技术类的工作,这次朱博士安排我和她来配合你完成这项任务。”
我眼光停留在孙娲身上,直到她浑身不自在张嘴欲言时,才弯起嘴角说道:“她说的又没错,我是在试探你。”
我面前的两人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
“刚才陈筹说,是朱博士安排你们两个配合我来做这个工作,如果我没有误解的话,应该意思是,我是这个临时组合的领队吧?”
陈筹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孙娲却小声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朱博士是怎么想的,让试用期的新人来……”
“你冷静想想,”我不等陈筹做和事老,就抢先发言:“临时组合由临时工来带队,是不是很合理?”
孙娲明显一愣:“你在玩弄文字游戏!”
“不,”我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在试探你。”
“什么?”
“所谓‘直言不讳’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脑子不够好使的家伙,所以他们不能筛选自己所说出口的话,乱箭四射;另一种,是脑子挺好使的家伙,他们会故意用某些‘不好听’的说辞来达到某种目的,有的放矢。在你立刻能反应出来我逻辑上的错误并且指认出是什么伎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刚才我所说的两种人中的后者。”
孙娲原本冷淡如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缝隙里是掺杂了张惶和惊骇的情绪。
“不要慌嘛娲娲,我不介意你这么做的目的,我只在乎我的队友脑子好不好使。毕竟,一个猪队友,只会增加失败的几率。”我停下片刻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看你表情,似乎我又蒙对了你内心的小剧场:‘这个新来的家伙有没有能力做好领队完成任务的,真怕她搞砸啊,那就给她找点茬试探一下吧。’”
“我……”孙娲张嘴吐出一个音节,又顿了顿,再次调整好情绪之后重新开口:“好的,现在我知道你的能力了,我会配合你做好这个工作的。”
“其实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来拯救这位老院士啊,”我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默默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你们看,我们所谓的作战会议室就这么一个小破房间,两张桌子两台电脑,咱仨都不够分,我们又有什么战略资源来帮助老人家呢?”
陈筹立刻明白我的问题重点,进入官方介绍状态:“这个是我们戏称为‘小黑屋’的房间,不只在研究所,还有很多散落在各地,是组织专门清理用来方便我们碰头的。屋内的东西一般只是用来掩人耳目,我们拥有的战略资源包括了:申请调动某些部门协助、预支差旅和任务花销费用、提供计算机端技术支持以及一些个人技能。”
“个人技能?”我挑起一边眉毛,发出求解释的信号。
“比如说我,我在体能上比较有优势,擅长搏击和追踪,另外在中长程射击和军事级指挥上也有一些经验。”陈筹面不改色地说了这堆让人咋舌的话,又主动介绍起身边的女同志:“孙娲她看着挺年轻,但是我们对于她在处理数据和改装电子产品方面的造诣是非常认可的,另外她还是一名专业的特效化妆师。”
“懂了,你们一个是武力担当一个是技术担当。”我合掌得出答案。
陈筹笑道:“你要这么总结好像也没错。”
我垂目思考片刻,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没啥拿得出手的技能呀。”
“目前接触看来,你擅长于试探和分析。”一直保持沉默的孙娲突然开口。
“没错,”陈筹附和地向孙娲点点头:“她还很有编导能力。”
我与孙娲同时脑门上冒出了问号。
“不仅是自己能演独角戏,也能利用好其他人来创作出层次丰富的戏剧。”
看来他是想起了上回我们一起套路杜山的往事,我甚至感觉到其话语中有一丝对表演意犹未尽的留恋。
“那我很期待我们这次的合作。”孙娲向我伸出手。
“你的手真是满载勋章啊,”我握上了那只装饰着许多伤痕和老茧的手,微笑道:“让我对你的业务能力很是信赖。”
孙娲看向我,眼睛里轻轻消融了一层冰霜。
“让我们来一起努力解决这个任务吧,让我们帮助一位曾经帮助了国家和人民的老先生,”我对着两位新同事说:“我们先来捋一下这个事件吧。”
陈筹点点头,掏出我曾经看过那份档案夹,摆在桌上,进入正题:“这份档案你们都已经看过了,现在最新情况是,邢大鹏的儿子邢方已确认在境外被某国情报组织所控制,营救难度为四星,上面的意思是不会考虑营救方案。”
“嗯,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够带回他儿子,这样他就不需要面临两难的抉择,但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得想想别的法子。”我拉了一个椅子坐下,示意他们也坐在我身边,再开口道:“还有什么情报?”
“还有五天后邢大鹏会乘坐飞机到某国参加学术讨论会,实际上我们得到消息是他将以此为契机叛逃出境,所以上面决定,在他到达机场的那一刻还未自首,便对他进行抓捕。所以我们的行动时间只有五天。”
“航班时间是,这周日下午三点。”我看了看新出现的资料:“今天星期二,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半,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多嘴先问一句:“这类任务有没有成功经验?”
职场小知识:绝不要错过任何值得借鉴的成功经验。
陈筹摇摇头:“没有,只有失败经验,那就是如果任务目标提前察觉了我们的意图,那很可能是两种结果。”
“哪两种?”
“一个是提前潜逃,一个是鱼死网破。”
大家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任务就像是悬崖上垂下的一根蛛丝,让邢老先生获得最后一个自救的机会,至于蛛丝结不结实,邢老先生会不会伸手去握住它,这并不是上面的人所重视的,他们首先要保证,邢老先生那颗满满国家科研机密的大脑,一定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所以这整个事件中,我们的行动只是后备方案,也是为了测试我这个新人的能力,看看我这一剂新药会不会出现超出预期的疗效。成功,是意外之喜。失败,是无功无过。最后的结果对国家的整体影响来说区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邢老先生命运的走向。
按上诉道理,对于这个任务,我确实可以不用有太大的负担,只需漂漂亮亮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就算失败,也是交出了一份及格的答卷,但是看着白纸黑字上邢老先生的履历和信息,很容易让人在脑中勾勒出这些形象:背着手在残破的院子里大声背书的早慧男孩;啃面包喝白水在异国他乡孤苦学习的留洋少年;不顾国外顶级实验室的挽留,想尽办法回国的义勇青年;在漫长又艰苦的科研生活中废寝忘食的佝偻中年,功成名就后仍然到学校栽培栋梁新材的和蔼老者……这些形象,组合成了这位用一生艰苦治学、克己奉公、为国贡献的邢大鹏老先生,如果他坠落了,是多么令人惋惜痛心的事呀。
我默默下了决心,抬头看向他俩:“现在大家有什么想法?”
陈筹和孙娲面面相觑,为难地摇摇头,像极了课堂上被突然抽查做题的学生。
“既然这样,那我说说我的想法。”我清了清嗓子,进入工作模式:“首先,我需要你们安排人去调查他的家庭关系,包括他跟妻子相处的逸闻旧事,还有他与儿子平时来往的具体情况;其次,我希望你们辅助我去贴身跟踪邢大鹏,我需要了解他的日常,从而分析他的内心。”
我猛地站起来,两手拍了怕,发出打板般的号令声:“现在,马上出发,让我们去到大鹏的身边,去到大鹏的心里。”
照片中的人凝固在一个笑容里,仿佛他永远都会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没有任何世俗的烦扰。
但真实的人有无数种状貌。
我看到他在手提重物时的嘴角紧抿,看到他在学生绕开他走时的眉眼低垂,看到他在攀爬老式教师宿舍楼时的腿脚轻颤,看到他在食堂与周遭格格不入时的眼神放空。
“他是独居吗?”
“是的,他妻子六年前因病离世之后,他便自己一个人住在学校里。”
“那他这么大年纪……”
“他儿子和他学生偶尔会来看他,其实大学校园还蛮适合养老的,有食堂和诊所,治安好,人气也旺,啥都方便。”
“但是太热闹了。”
“哈?”
“如果没有星空,谁也不会注意到月亮是孤零零的。这些朝气的家伙们太过耀眼,反衬得老人家……有个不太适当的词:黯淡,他就像光里的影子,光越亮就越黯淡。”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是这个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我和陈筹坐在一个伪装成维修车的面包车里,周围是很多个屏幕,上面都是邢大鹏的身影。这是技术担当孙娲同志调用各种公用或私用的摄像头获得的图像,我甚至怀疑有几个是她去安装的,这么高清这么详尽,让我对公民隐私权产生了一点点担忧。但是想想,我们某种意义上也是行政执法部门,应该算是合法监控……吧?
“陈筹,你是个妹控对吧。”
“那……那只是演戏的一个部分。”
“你说要是你妹妹被坏人绑架了,以此要挟你说出组织的秘密,你的心理活动会是咋样?”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严厉:“建议你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在害怕,我话里的可能性让你害怕,但是害怕并不能够阻止任何事的发生,所以正面事情本身,比如说做好身份的隐藏和亲人的保护才有效用……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试图分析在这种情景下人类的心理运作方式。”
陈筹直直盯着我看了良久,带着想要确定某件事的疑惑开了口:“你……不是人类?”
“大哥!咱们不是MIB的片场!”我简直炸毛,想了想又后怕地问道:“咱们的业务范围不涉及……非人类吧?”
“目前还没涉及。但是你刚才的问法,包括你之前的表现,让我觉得咱们不像是一个种群的。”
“那我只能正式地回答你:我是人类,而且是非常、非常明确自己这个身份的人类。”我看到他满是不信任的眼神,只好再深入解释:“你觉得我跟你不一样,跟你接触的其它人类不一样,是因为你们没能像我一样明确自己的人类身份。”
“我没有觉得我不是人类。”
“好的,那我问你,在我刚才问你‘如果妹妹被绑架’这个问题之后,你知道自己随即产生了恐惧吗?所以你对我的问题感到冒犯,这种敌意其实是来自于你深层的恐惧。”
他静静思索了一会:“你要这么分析我也觉得有点道理,但是这跟我一开始的问题……”
“人类容易自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不过客观陈述这个事实,我又没说‘你们人类’嘛,好了好了,我接着说,人类容易自我,所以他们容易被自己当下的情绪蒙蔽,比如你刚才的愤怒其实来源于害怕,而你不自知。因为对你来说,‘我’的身份大于‘人类’的身份。”
“‘我’?”他皱着眉:“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问出这种问题:‘我’是什么?”
“在我的语境里,‘我’是指人个体本身的所思所感,比如‘我很开心’,就是个体当下的感觉。”
“这与你的区别是?”
“区别是,我会稍微想深一点。如果你了解一点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你就容易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保持警惕,在这个念头背后,可能是一套你想不到的机制在作祟。比如人类喜欢吃甜食,是因为我们先祖把对高热量食物的倾向性刻到了基因里。在原始社会,高热量意味着更能储能保命,但是来到物资丰沛的现代社会,这种嗜糖的念头反倒更让人容易得糖尿病。所以我会习惯去拆解某个想法或者感受的真实驱动力,哎呀,你不要又露出这种眼神,这习惯是我训练出来的啦,并不是天生的。”
他似乎被我说服了,不再纠结我是不是人类这个话题,转而回到工作上:“那你一开始想讨论什么?”
“讨论人类会在什么状态下大义灭亲呀。”我看着他眨眨眼。
他抿了抿唇,说:“如果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倒是觉察了一点端倪,”我举起手,伸出四根手指:“你刚才对我问题的反应,第一层是愤怒,第二层是恐惧。接着,恐惧的来源是什么呢?是对痛苦的回避,因为在潜意识里你可以预知这件事会给你带来精神上深刻的疼痛感。第四层,请原谅我又上升到先祖,失去亲人会产生痛苦,也是先祖留给我们的一个远古的礼物,因为人类需要留下那些喜欢群居协作的基因。”
“虽然我已经听过你解释你的思维方式,但是你这种发言还是让我很想把你开除人籍。”
“哈哈哈,你真会说笑。我平时不会分析得这么彻底啦,这不是工作需要嘛。”我连忙打哈哈,并为自己在老员工面前塑造一个爱岗敬业的形象。
他皱着眉思考了一阵,看向我:“那按你的说法,就不会有人选择‘大义灭亲’了呀?这不是跟基因相悖的行为吗?”
“我们都知道,历史上选择‘大义灭亲’的人也并不少,这又可以追溯到基因中的‘自保’、‘利他’、‘自我崇高’等等复杂的因素,咱们先不扯这么远,咱们的工作是催动邢大鹏老先生做出‘大义灭亲’的选择,我们就围绕这个活儿来做事就好了。”
“是的,但是你说了这一堆之后我更加不知道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了,去修改他的基因吗?”
“哎呀,我刚才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嘛,一个源点会导致的行为可能会被另一个源点抵消甚至反向……你这个眼神看着有点像是想揍我了……我是说,要不要选择‘出卖国家机密’,邢老先生肯定也经过内心一些挣扎,可以想象有两个小人在他心里打架:小红人说‘不行呀不行呀出卖国家机密我就遗臭万年了’,小黑人说‘哎呀我不出去儿子会不会被打死呀’。目前是小黑人占了上风,所以邢老先生准备要跑路了嘛。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帮助小红人强壮起来,反攻小黑人呀。”
“……你就当我听懂了,直接说我们该这么做?”
“好啦好啦,你叫人赶紧把我昨天交代要搜集的资料,就邢老先生家庭关系那些,发给我看看,只要我证实了自己某个分析,就可以设局去做掉小黑人了哈哈哈。”
“好的,李导演。”他面无表情地应到。
“邢教授,你好,我是怀老公司的销售经理,咱们有个养老项目您需不需要了解一下?”我微笑地将一份资料递向我们的主人公,我身后是也打扮得像销售人员的陈筹和孙娲,我们三个人往那一站,无端端就生出了些诈骗团伙的味道。
他皱着眉看了我们一眼,摆摆手,满脸防备地拒绝道:“不用。”
“好的。如果您有需要咨询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保持商业的微笑,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资料塞到他手里,然后对身后两人点头示意,一起转身离开了。
我们三人今天用的不是往常的相貌,我的形象是一个戴着眼镜、盘着长发、商务裙装的精英女性,他们一个是脸上带着稚气的实习生,一个是皮肤黝黑的外跑业务员。这些变装当然是来自孙娲的妙手改造,必须说现代的特效化妆不仅是易容术,甚至还是变身术,比如我居然还悄咪咪高了三四厘米,这垫鞋的技术真让我啧啧称奇。
孙娲看看手机里的视频,毫无感情地汇报说:“他果然转手就把你的资料扔掉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我们接着去拜访杨教授陈教授刘教授吧。网撒得广才能逮到鱼儿。”我握拳做打气状。
“咱们时间不多了,今天星期三,还有四天。”孙娲声音还是那么冷淡。
“但是我们成功的前提是,有鱼儿进网。所以娲娲你要保持微笑哟,说不定哪位老先生就被咱们娲娲可爱的笑容给打动了。”
“……我不理解你这些行动的必要性,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别,”一旁沉默的陈筹突然接话:“你可别再让她解释了,咱们按她吩咐做事就好了。”
孙娲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位老同事。
陈筹叹了口气,看看我,又看看她,开口道:“我现在想想,不用知道太多也挺好的,昨晚我压根就没能睡着,满脑子的小红人跟小黑人在打架。”
“什么小红人小黑人?”孙娲快要被逼疯了。
“你要听吗?我来跟你说呀,就是我们还是猿猴的时候……”
陈筹加快脚步,向前走远,毅然抛弃了同袍战友。
啊,这次他选择了“灭亲”呢。
“老邢老邢,过来过来!”
我随着对面人的呼声望去,看到了正巧往我们走来的邢大鹏。
被喊住的邢大鹏,也看到了我和我身后两位业务员,他踌躇了一会,还是走了过来。
他不理会我对他的亲切问好,偷偷拉住他的老伙计耳语了几句,却没想到这人毫无顾忌地大声回应他:“我堂堂法学院教授还能被骗不成,我就看看他们能怎么破这个局。你给我们当个裁判,我是反方,她是正方,你也不用偏帮,把你的想法实话实说就好了。”
邢大鹏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冒出了满脸困惑,我只好赶紧跟他解释道:“邢教授是这样的,我们刚才跟刘教授介绍了我们的新型养老项目,可以保证哪怕没有孝顺儿女侍奉膝下,老年人也能够幸福、得体、有尊严地安度晚年。但是刘教授觉得这个项目一定不可能成立……”
刘教授毫不客气地插话:“我老了我知道,年纪越大,生命就越枯竭,无法处理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今天的我可能失去骑自行车的能力,明天的我可能又失去控制膀胱的能力,慢慢退化成一个意识不清、四肢乏力、任人摆弄的废物,如果不是有道德约束的子女来负责赡养,根本就不可能在社会丛林中维护好自身的利益!呵,更别提什么幸福、得体、有尊严,能够在养老院的剥削中苟延残喘就不错了。”
“刘老先生的话听起来悲观,却是非常通透的感悟,但是我相信我们这个项目一定可以达到我声称的效果,所以我跟刘教授打赌,来玩一场辩论游戏,辩题是‘失能或临近失能的孤老能否有完美的养老方案’”我带上一个营业用的笑容:“当然这个老年人是有范围的,老富翁自然不用咱们操心,而那些贫困的老年人……唉……这个就是国家福利救济的范畴了。”
“所以我们讨论的范围就是我们这种儿女不在身边,多少有点资产和储蓄的老东西。”刘教授嗤笑道:“我们这种老东西就是你们眼里的肥羊,任谁都想来咬一口。”
“刘教授,咱们正经辩论,不带人身攻击的呀。”我正色道。
“辩论,呵,我参加国际性辩论的时候可能你爸妈都还没出生呢,好吧,那我们就来辩一辩!老邢,你坐下来,好好听着我们辩,客观公正做出裁决。”
邢大鹏看着兴致冲冲的老伙计,无奈地坐到了我和刘教授的旁边,我们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至于我的两个跟班,则呆在一边的公共桌椅无聊地玩手机。
“刘教授,您是攻方,您先请。”
“好,第一点,失能和临近失能的老人不可能在家居住,因为个人家庭的家居设备和医疗限制不适合老年人生活,专门为老人设计的养老院才能处理好老年人的衣食住行医。但养老院是服务提供商,他们提供的服务的质量与盈利是成反比的,就是说,一样的钱,能请一个优秀的护工或者两个劣质的护工,那他一定倾向后者。但是他的服务提供者是最没有自我维权能力的一群人,如果没有第三方进行监管,哪怕被欺负死了也是无声无息的。法学界里有一个简单的道理:犯罪成本越低,那就越多人铤而走险。对于养老院来说,虐待孤老的成本那可是低得不得了。”
“嗯,您说的对,新闻中养老院虐待老人的新闻层出不穷,一般受处罚的,也就是顶罪的护工,其中监管不力这个最大的问题倒是没太多追究。”我点点头,接着说:“所以我们的项目里设置了一个追责机制,我们会安排专门的律师与养老院签订协议,如果养老院出现虐待的情况,就要付出巨额赔偿。”
“律师啊?聊这个我熟呀,立法我都有参与过,所以我比很多人都更了解法律的漏洞,你刚才说的这个追责机制在我看来是非常幼稚的,谁来监管养老院是不是真的虐待你?如果养老院真干了点啥拿巨额赔款的一部分来贿赂律师他会不会消极怠工?哪怕你侥幸活着,那养老院跟你都结下梁子了,你后边的日子怎么办?你不会以为转院比转学简单吧?”连着抛出几个问题之后,刘教授看向邢大鹏,苦笑着说:“她说这些我难道没有考虑过?我女儿移民了,叫我过去,但是我实在过不惯洋人的生活,所以自己留在这边,关于养老的问题我也认真思考过,利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权益这个事情我也一直在琢磨,越琢磨越是绝望,只能是期望学生们念着我这老东西曾经的师恩,分点精力关照一下,也就如此罢了。”
邢大鹏拍拍刘教授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
“我一开始提到的‘尊严’,就是您不需要祈求任何人的垂怜。”我双手十指相接,坚定地说:“所以,我这边引入第三个制衡点,一位善良但不富裕的后辈。”
“哦?养老院、律师、后辈,你想将这三者互相制衡?”
“对的,我们不应该通过别人来保护自己,而是应该通过制定规则来保护自己。养老院是盈利机构,主要目的是求财,所以我们以支付高于市价30%的费用为条件与其签订协议,内容包括:每月设定绩效,一部分提供给养老院,一部分提供给照顾自己的护工;同意安装远程监控;如果有虐待事件,要赔付巨额费用;可以申请更换护工。简单来说,就是照顾得好就加钱,照顾不好就拿不到更多的钱。这个‘照顾好否’的裁决方,就是一位被挑选出来的后辈。”
“挑选?”
“是的,刚才我说了他需要两个品质——‘善良’和‘不富裕’,当然,‘善良’不是他愿意监督养老院对您的服务的原因,一笔可观的‘探视费’才是,我们会代表您跟他谈妥一份工作,让他每天与您视频十分钟,每周探视两小时,从而获得一笔可观的报酬。‘善良’这个品质会带给您更好的体验效果,比如您想尝尝某道特定的家常菜,他会乐于给您提供。”
“那他如何进行监督?”
“当然是在每天视频中观察您的神色,如果您有半分低落,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关心慰问您,并获取监控视频,观察您是否受到不好的对待,如果真的发生一些不幸的事情,他可以联络律师,这样他俩可以从养老院给付的巨额赔偿里获得一小部分奖励。友情提示,您如果能在精神状态好的情况下不定时给予他一些小馈赠,那么对他来说,一个健康的你是更加有价值的,养老院同理,律师同理。”我向他比划出三根手指:“这样养老院、律师、后辈都只能从活着的、健康的你身上获得最大利益,同时我们公司也会不定期抽查这三个部件是否健康运行,从而保证我们与客户的长期合作。”
刘教授沉默半响,抬头看向我:“你快要说服我了,但是有两个问题我还需要追根究底问一下。”
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如果发生虐待事件,就算要了巨额赔偿,那后续的转院问题?”
“目前与我们合作的养老院有三家,已经签订无障碍转院的协议,以后还会有更多优质养老院加入我们合作清单中哦。”
“第二,律师和后辈会不会串通护工通过虐待老人来获取巨额赔偿的奖励?”
“我们的精算师会把奖励控制在一个不够收买人的数字。包括每个部分应该使用的最合适的报酬,我们都有专业的人士做出报价。”
“没想到啊!”刘教授转头望向邢大鹏:“我以为我们学法的已经是最把七情六欲看透彻的人了,而他们,真的是把人心当齿轮一般组合操纵。”
邢大鹏轻按着刘教授的手:“我是搞航空的,他们这个机制甚至有一丝机械设计的意思在其中,我看呐,是他们赢了。”
“对,是你们赢了。”刘教授失去了一开始的敌意,低声喃喃道:“指望子女孝顺,还不如指望一个完善的养老机制,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完再上路,何不快哉!”
“啊,刘教授您担心费用问题的话,我们与大业银行也有合作,存款有5%的利率哦。”
刘教授对我们翻了个白眼:“你们业务倒是挺广。”
“是的呢,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测试中的项目,就是‘夕阳情浓’相亲活动,也就是组织老大爷老太太认识认识,交交朋友。”
“只是交朋友你叫什么‘相亲’活动!瞎来!”刘教授瞪眼睛,不过我没有错过他耳朵那一丝可疑的微红。
“嗯嗯,还在测试中,如果您俩位能考虑加入我们的养老项目,我们可以赠送两个测试名额给你们哦。”
“嗯,”刘教授矜持地点点头,说:“我们回去想想。”
我礼貌地表示同意,同时注意到邢大鹏那一直紧绷的眼神,松了几分。
这是好兆头,但是还不够,剩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
“李让你编的这个项目是假的吧……那不是给了老先生们希望,又让其落空?”
“可以是真的呀,这么好的项目,我都想自己搞起来。”
“别想了,我们单位禁止做兼职。”
“啊?”
“不过这个项目确实挺好,那等我向上边汇报了,找专人来负责运营吧,也是互利共赢的一件好事,可以多少解决一点国家面临的养老压力。”
“朱恒你这……”
“给你分红。”
“谢谢领导!领导真好!”
“嚯,哪里找来这么多老姐姐!”
门口迎宾的我闻声向来人望去,正是故意做出一副夸张表情的刘教授,他身旁是举止拘束,一看就知道是被老损友强制提溜过来参加“夕阳情浓”相亲活动的邢大鹏。
我挂上职业的笑容,迎上去:“这附近的居委会对咱们这个活动还是非常支持的,有他们帮忙宣传,所以才这么有人气。刘教授邢教授,两位今天看起来可真是精神抖擞!”
刘教授得意地整了整衣领,说道:“那自然,好歹我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呢。”
“哈哈,两位往里请,今天我们的活动是以茶话会的形式进行,待会咱们就是坐坐聊聊嗑嗑瓜子,认识一些新朋友。”
“你可得借机多交几个新朋友唷老邢,”刘教授坏笑着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你也鳏了好几年了吧,儿子平时也不常见影,都是一个人形只影单的,要是能找个老伴儿不也挺好。”
“你瞎说啥呢,我只不过……只不过是陪你才过来的。”从进门起就一直身体紧绷的邢大鹏此时终于开口反驳好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低沉着喃喃自语道:“我应该也没有机会了吧……”
我假装没听到也没听懂邢大鹏的低声感叹,面色如常地引他们入座,这是个刚好可以观察到现场女士们的位置。
“两位教授,咱们这里的女嘉宾可优质了,你看那边那个黄衣服的阿姨,是医院退休的老中医,性格开朗大方;那个红裙子的阿姨,原来参加过春晚的广场舞表演节目呢,性子活泼;白上衣那个比较沉稳的阿姨,是政府退下来的,听说在任期间功绩不少啊。”我低声向他们介绍。
刘教授四周打量了一眼,抬眼看向我,确定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些优质的老姐姐,都是单着的?”
“对呀,”我笑眯眯地点头:“少数丧偶多数离异,总之就是单身。”
“我也是十几年前离异,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女人,好端端的没事为啥非要闹离婚,”刘教授撇嘴:“都说年少夫妻老来伴,中途哪怕有摩擦矛盾,互相容忍一下,才有机会携手白头嘛,总好过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煞费苦心找老伴儿。”
“呵,好端端没事闹离婚,谁信呀。”我低声嘀咕了一句。
耳朵好使的刘教授听清了我的话,转头盯着我:“小姑娘,你对我的话有什么异议?”
措不及防被抓包的我慌了一阵,眼珠子转了转,抛出一个问题:“刘教授,您说,您那一辈离婚对男性的负面影响大还是对女性的负面影响大?”
“……你想说啥?”刘教授对我突如其来的问题皱起了眉头。
“我想说,据我所知,离婚对于老一辈人来说,还是挺不能接受的。”我笑眯眯的温声细语,没有一分敌意:“特别是女性,离婚这个经历简直是个大污点,无论个人多么优秀,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的呢。您说是吗,邢教授?”
一直在倾听我们对话的邢大鹏突然被点名提问,他像个好学生一样经过谨慎思考后才作答:“好像也是。这样的事例我身边确实并不少见。”
刘教授不服气地想说点啥,却被我先一步打断:“所以如果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老一辈女性是不会考虑结束婚姻的。”
没料到我会突然抛出这么尖锐的论点,刘教授愣了一秒,他眼中染上新升的怒火,语调高了几分:“你想说我婚姻失败其实是我的过错?”
“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家务事?”我理直气壮地说,继而转移了话题:“但是我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一个问题:‘如果能跟年轻的妈妈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两人没还反应过来,我继续接着说:“神奇的是,大部分回答不约而同都是同一句话:不要跟我爸爸结婚。”
两位人父的面色瞬间青了几分。
“然后我想了想,身边的老一辈婚姻的状况,确实是男性出乱子的情况比较多,重则家暴出轨,轻则鲁钝荒疏。”
“鲁钝荒疏?”
“在家一副大爷样,说话难听脸色难看,把妻子当佣人保姆没有温情,这叫鲁钝;耽于烟酒棋牌,业不精事不成,给家庭拖后腿,这叫荒疏。鲁钝荒疏虽然不是大问题,但钝刀子割肉的滋味,可不好受,何况还是来自最亲密的人,伤害是更深更痛的。”我解释道,又再补充一句:“我不是说女性在婚姻中没有毛病,但是你们必须得承认,大概率上,还是男性比较有破坏性。”
原本被我呛得五官冒火的刘教授听了这番话,不知道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冻成了一座冰雕:“原来她说的‘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这句话是这个意思……是我错了吗……”
我体贴地拍拍眼神黯淡的刘教授,劝慰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啦,错的是这个世界。”
被安慰的人满脸呆滞,不知对我突如其来的中二言论该做何反应。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粉饰,始终是男权的社会,所以针对男性有一些性别化的督励,也曲解成更多的包容。督励勇敢,包容于鲁钝;督励潇洒,包容于荒疏;督励进取,包容于掠夺权力和资源的畸形产物——也就是家暴和出轨。所以您只不过被这个男权社会惯坏了。”
“我似乎……也有很多没做好的地方,我年轻时太过专注工作,觉得家庭的事由妻子操持就好了,她一个人照顾孩子还有双方的父母已经很辛苦了,我还要她帮忙照顾我老家进城的各种亲戚,因为也许她后面这么早病逝,是积劳成疾吧。”一直锁紧自己的情绪,惜字如金的邢大鹏内心的柔软被刺痛了,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老邢,我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扮演好了丈夫的角色,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是一句软话也没跟她说过,一个礼物也没给她送过,从来不感激她的付出……我想我需要好好反省自己,也许会去跟前妻道个歉,谁知道呢,老了应该也不会太顾虑脸皮了吧,呵呵。”刘教授苦笑着,看向我的眼神少了几分锋利:“我还想问个问题。”
“您说?”
“看透这一切的人,比如说你,会对男性很失望吗?”
我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并没有对男性失望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性别平等是未来的大趋势,道德观念也在与时俱进,现在正是一个缓冲区间,道德观念从男权社会过渡向平权社会,所以有智慧的男士们也会慢慢接受新的道德观念,适应新的时代潮流。比如说两位教授,就很快理解了我的说法,我能感受到,你们已经没有刚进来时那股‘朕是来选妃的’臭屁劲儿了。”
刘教授涨红了脸,压低声音道:“看破不说破,我刚才确实是言语上不太恰当了点,下次可不敢了。”
邢大鹏也是满脸愧意:“那我们还是先走吧,我都不好意思待在这了。”
我示意他们看向对面笑容满面、打扮多彩的女士们,轻声说道:“这些女士们,有很多都曾经在婚姻中遭受过不好的对待,但是脱离婚姻后,她们仍然热爱生命、活得精彩,按理说她们完全可以不需要再参加什么相亲,那为什么她们还出现在这里呢?”
他们看着那些言行举止充满着自信和魅力的女士们,不知道如何作答。
“因为她们还在期待着一份好的感情,她们还在期待着相知相守相伴相惜,哪怕小辈们孝顺侍奉膝前,但是有些贴心话儿和亲昵互动,这些是子女孙辈不能给予的,只能来自于,爱情。”
“爱情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老得足够不配谈论这两个字了。”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再重新开始……”邢大鹏喃喃道。
“现在的你已经是更加成熟而优秀的你了,一定会拥有一段更加成熟而幸福的关系。”我拍拍他们的肩膀作为鼓励:“两位教授,给她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李让,恭喜你,任务完成了。”
两天后,在朱恒的办公室,我获得了一个期待许久的好消息。
“邢老先生昨晚已经向相关部门汇报了儿子叛逃和自己遭受胁迫的消息,你成功地让一位老功臣弃暗投明,让他和国家都获得能不失体面的好的结果。”他低下头翻看着汇资料感叹道:“你可真行,但我得承认我不能理解你的战术。”
“很简单呀,邢老先生本来孤身一人,没有感情依托,生活孤独贫乏,所以才想着啥也不管一走了之。但是我给了他安稳的晚年安排,给了他对感情的美好期待,他现在的世界就是闪闪发光的,俗称——老房子起火。”我轻笑道:“只要有满满的希望,他就会想去拥抱更好的未来。”
“那你跟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吗?”朱恒突然问道。
“啊?”没头没尾的提问让我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
“你的心脏还在跳动,所以你在期待爱情吗?”
“……应该吧。”
“听起来不像是很确定的样子,”朱恒弯起了眼睛,低声道:“我期待你的期待。”
推开门,一阵令人大量分泌唾沫的肉类香味扑面而来。
我想起来今天是茗茗返工的第一个周末,她提过要在今晚做感恩大餐来犒劳在“师兄门”中不畏强权保护良民的勇士们。
其实我觉得她这个良民也挺勇的,敢怒敢刚敢斗争,不像我,我特怂。
“哎,没想到呀,明明是周末,李让居然还要上班呢,”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在等你了,可怜的加班汪汪汪。”
面对狗吠声,我只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视在沙发上像猫一样伸展修长四肢的郑堔亦,很有卫生意识地先去卫生间洗个手。
茗茗从厨房探出头来:“让让你回来啦,刚好可以开饭啦。”
洗完手的我应了一声,很自觉地去摆碗筷,完全没有注意到本来在沙发上的大猫站起来悄无声息地接近我。
“你不对劲,”他草率地做出判断:“你整个人都呆了。”
被吓到的我缩了缩脖子,这似乎更加证实了他的评价,我转头,看的是他眉头挤出了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阿福两手端着菜走过来,没注意到我们此刻微妙的僵持,嚷嚷道:“你们赶紧坐好,开饭开饭,这香味可把我馋坏了!”
很快我们四人落座,我默默选择了一个离郑堔亦最远的座位,但却发现我们家的餐桌实在是太小了,隔着桌子也足够让他刀子般的眼光来回划拉我。
“谢谢大家之前对我的帮助!”茗茗露出大大的笑容,摊手展示满桌的丰盛菜肴:“恩人们,尽管吃,肉管够!”
“我这几天忙,嗷呜嗷呜,没空问你,嗷呜嗷呜,回公司上班的情况怎样了?”我一边把好吃地往嘴里扒拉,一边抽空关心朋友。
“很奇怪!”茗茗满脸不解:“我回去上班这几天,领导对我的态度好极了,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我差点都以为这些领导是我失散多年的叔叔阿姨呢。”
“那说明陈师兄的妈妈目前已经受到制约了,这种事落在你的人精领导们眼里,意味着你身后有更大的背景在帮你,自然他们就会更加看重你,给予你更多关怀和呵护。”
“我懂了,他们以为茗茗是‘打工公主’,所以不敢再随意把茗茗当普通员工对待。茗茗这也算因祸得福吧,获得了光环加持,以后可以在公司舒舒服服地混了。”
“也不能太嚣张,做一个低调神秘的‘公主’才是长久之计。”
“谢谢让让提醒,我明白的,我又不是怎么‘真公主’,做得太过分的话会穿帮的,这样我的处境会更加糟糕,所以还是要认真对待工作呀。”
茗茗真是一点就通,她这乖巧懂事的样儿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里也软绵绵的。
反观另一边……
“李让今天不对劲。”满脸不乖巧不懂事的郑堔亦冷硬地发言,破坏了餐桌上乐融融的氛围。
“让让怎么了?”闻言立刻转向我的两人同时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呀,别听他瞎说!”
“你们看,她平时像个小刺猬一样,我一戳她就炸毛,但是刚才我嘲讽她加班狗她都没搭理我!”
这人不仅对我进行恶意嘲讽,还要拎出来挑我的毛病?
“让让,你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呀,难道我们不是可以让你信赖的好朋友吗?”茗茗眼巴巴地望着我。
被茗茗的担忧所软化,我终于还是吐露了这件困惑我老半天的事:“你们说,什么程度才叫职场性骚扰呀?”
我捕捉到眼前三人脸上同步出现了一秒的呆滞,应该可以理解为震惊。
“李让,你不会遭遇了……”郑堔亦的脸色明暗不定,让我一时分辨不清他的情绪,却又无端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先告诉我啥算性骚扰嘛。”
“黄段子?故意的身体触碰?八卦你的个人隐私?”阿福尝试地举了几个例子。
“我理解的话,应该是让你感受到不快的,跟性有关的言行举止?”茗茗蹙着眉,似乎回忆到了一些什么不好的场景:“有些人哪怕就是一句话不说,站在一旁看着你,我都觉得那眼光充满了冒犯,这种也是性骚扰!”
“嗯,茗茗姐说得对,只要是你觉得被冒犯,就是对方的不妥,”郑堔亦的语调比平时更加低沉,他抿抿嘴,似乎想带出一个笑容:“所以,是谁,对你做了什么吗?”
“唉,我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冒犯,才想不通呀!”我叹气:“你们也知道我思维方式不太,呃,寻常,所以我在思考是不是我想偏了,误解了别人的话。”
“到底是什么话!”
“大概就是我提起人会期待爱情,然后别人问我期待爱情吗,我说应该吧,结果那个人跟我说”我顿了顿,压低了嗓音,想要复刻朱恒当时的发音特征:“我期待你的期待。”
“然后呢?”茗茗紧张地问。
“没有然后啦。”
阿福拼命眨巴眨巴了眼睛,欲言又止,再眨巴眨巴了眼睛,还是缓缓吐出两个字:“就这?”
“所以是我想太多了吗?”面对两人不赞同的眼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还是试图分享我的思考逻辑:“你们看呀,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期待我期待爱情对吧,但是我的感情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呀,他干嘛要来关心?难道他觉得我这种奇葩谈的恋爱也一定很奇葩,想要来围观找乐?这不就是八卦我的隐私了嘛!”
茗茗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脑袋:“快收起你这脱缰的脑子!”
阿福也不禁摇头:“让让有时候是挺聪明,但是有时候也真的让人觉得她脖子上顶着的那个是个西瓜。”
“……所以你们都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吗?这完全不是性骚扰?”
“与其说是性骚扰,更不如说是他在对你传达好感吧。”茗茗对我挤挤眉:“人家的意思也可能是你如果期待爱情,可以考虑一下他呀哈哈哈哈。”
“不,我觉得李让的逻辑也是合理的,你们看,李让才去工作几天呀,跟那些同事还都不熟呢,就谈起了爱不爱这种话题,太没有边界感了,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郑堔亦并未像另两人一样放松了神情,而是更生硬地发起评论:“还是那句话,一切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言行举止就是冒犯,不需要给他找借口。所以是那个朱恒吗?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啊?那个帅哥朱博士?是他吗?”
“呃,不说这个,如果说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举止是性骚扰的话,那你有时候也会有呀……”我颤颤巍巍地将眼光投向某个人。
“你说我?”郑堔亦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声音拔高了几度。
“……是呀,比如说你刚才站得我这么近,就让我挺不自在的;还有上回,你堵我房间门,我知道你在故意逗我不让我进房间,这个也使我很不爽啊。”我不敢正视他,低着头捏手指,小声又飞快地举了两个事例。
“所以你觉得我在性骚扰你?”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地底挤出的火山岩浆。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预知到危险的我赶忙摆手否认:“我只是在举个反例出来辩证我们的讨论呀,我的意思是我情商这么低,让我觉得不爽的事情也可能不是性骚扰嘛。”
“你!”郑堔亦咬牙吐出这个字,深吸了一口气,呼气的同时弯起了嘴角,变回了文质彬彬的模样:“我先为一切让你不爽的事情道歉,我现在需要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不妥当的做法,所以请恕我离席告退。”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起身快步走出门外,随着一击响亮的摔门声,我们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
“我是不是狠狠得罪了你表弟?”我忐忑不安地看向阿福:“我是不是该下跪道歉?”
“比起这个,”茗茗向阿福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表弟……”
“我也觉得。”阿福了然地点点头。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我。
我也若有所悟地附和道:“是呀,我也觉得小郑他是有点,年轻气盛。这么好的一桌大餐说不吃就不吃了,有什么吃完饭再说嘛。”
茗茗眼睛抽搐了一下,接着像审问犯人一样盯住我,问了一个不接上文的话题:“我知道让让你没有谈过恋爱,那你喜欢过别人吗?”
“对对我也想问这个,让让你喜欢过谁吗?男的女的都行。”阿福也摆出了跟茗茗一样的审问脸。
“有呀,我不是喜欢你们俩嘛。”
“不对!不是朋友的喜欢!是爱情的那种喜欢!”两位判官继续逼问。
“……我觉得朋友喜欢跟爱情喜欢的区别只有一点,就是有没有独占欲。”我解释道自己的理念:“所以当我察觉我对某个人有好感的时候,我会分析一下,我能不能容忍他喜欢别人和他被别人喜欢,如果可以,那就说明我对他是纯真的友谊。朋友们,我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问题似乎不大。”
“那我没有不纯真的喜欢,”我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希望所有的朋友都能收获更多的爱,真是大爱无疆的我呀!”
“没救了没救了,吃饭吧。”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阿福一脸嫌弃地从我身上撇开眼,拿起碗筷开始胡吃海塞模式。
“吃饭吃饭。”茗茗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大块肉到我的碗里:“多吃肉,快点长大。”
“什么长大?嗷呜,真香,吃吃吃。”
(未完待续)
作者虽然长久游荡知乎,但是这是第一次写文,所以有个小小疑问:
为啥大家要在评论里玩萝卜蹲?“棒棒棒”、“好好好”、“赞赞赞”之类的内容不是又能达到同样mark的效果,同时也让不定时翻评论的作者本人看到之后心情愉悦,达到变相催更的效果。朋友们!这不就是win-win嘛!!
【【【顺便一提这个故事的走向将会是科幻悬疑推理爱情(读作shadiao)风,希望大家心里有数,系好安全带(记得追更)。感谢您的乘坐。欢迎大家关注我一下,偶尔也会写一点别的东西(比如短篇小甜文什么的)】】】
“先生,您知道吗,网上传说灯泡放进口中会卡住。”
男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
“真的,网上说只要把灯泡放进嘴中,就不可能再拿出来。”
男子无奈的锁住了手机,看着我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拿出一个灯泡,跟他说:“我看您嘴很大,所以想跟您打一个赌,如果您能把它放进口中再拿出来,我给您一万元钱。”
男子摇了摇头,笑道:“疯子。”
我提高音量:“我是说真的,在场的各位都能作证,如果你能做到,我给您一万元钱,如果您将灯泡放入口中真的卡住了,我也会给您一千块钱作为补偿。”
周围的群众被我的声音吸引,纷纷关注我们这边的动静。
男子疑惑道:“真的当场给钱?”
我将支付宝的花呗额度给他看,并点头道:“真的,当场给钱。”
男子点点头,接过灯泡,跟围观的大家说:“大家一会儿帮忙做个证,他说给钱的。”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
男子见我没有退缩,便张大嘴将灯泡送了进去,随后他试着将灯泡拔出,未能成功。
他求助的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给他一千元。
我低头看了眼表,正好五分钟时间。
很不幸,他变成了丧尸。
但他再也没办法咬人了。
因为他已经被我改造成了一只善良的丧尸。
1.把刚买的霜之哀伤塞他手里。
2.和他一起唱《直到解放的车站》。
3.给他100块钱,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造反啊!”
4.给他100块,让他唱《如今》或者《那时候那个人》。
5.给他100块,让他唱《上层精灵的挽歌》。
6.给他100块,让他喊“为了希尔瓦娜斯的胜利!”“你以为我每天都在无所事事吗?”“耐心和纪律是必不可少的。”
7.让他双手叉腰,喊“我作为僵尸王的权力是无限的!”
8.给他个墨镜,没有就当场借一个,然后说“什么?光州人不怕空输?”
9.让他佯装打电话,一定要很大声地说:你们这帮天灾军团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看我派圣光联络来把你们烧成灰!
10.给他200(100不够),让他倒在地上喊“你是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丧尸啊啊啊啊啊……”
11.让他当众喊“我是浣熊市卧底,马上停车!”
以上
“你要变成丧尸了。”我拿着手机一本正经对着男朋友说道。
后者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滚。”
“真的,知乎说的。”我把手机放到他面前:“还有五分钟。”
他说我是智障,然后带上了耳机。
我撇了撇嘴:“行,一会等你变成丧尸,我直接把垃圾桶扣你脑瓜子上。”
男朋友将耳机拿下,脸上笼着一层阴霾,有些无语:“你好歹等我放个歌,再说我坏话。”
我悻悻然的点了点头,点了一下屏幕。
“还有4分钟。”
男朋友低头玩手机。
“我估计你一会你会第一个来咬我,”我偷偷瞥了他一眼,打量他的神色变化:“别咬脖子行不行,太疼了。”
男朋友闭目养神。
“还有3分钟。”我叹了口气:“你说你要真变成丧尸了,我们结婚还算合法吗?”
男朋友忽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我知道,他信我了。
“还有2分钟。”我与他对视:“结婚吗?”
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就静静的在旁边看着他,不说话。
他忽然起身,我抱着胳膊,在后面看着他:“干什么去?”
他没回头:“卫生间。”
还有一分钟。
我起了身。
“5,4,3,2,1。”
手机震动。
是他发来的信息:我爱你。
我抿嘴笑了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结婚吗?”
我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他极其委屈的声音:“我要变成丧尸了。”
我忍着笑,又问了一遍:“想结婚吗?”
“……想。”
“那就结。”
“结不了了。”
“结的了。”
“结不了……”
“我骗你的,结的了。”
卫生间安静了几秒,门被打开,我看着他黑成锅底的脸,笑了笑:“还把自己锁起来了?”
“你又骗我!我真以为要变丧尸了,怕咬你才把自己锁起来了,你……”
我摸了摸他的头:“我不骗你,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这闷葫芦说结婚啊。”
怎么会这么巧,地铁要五分钟才能到下一站,而我此刻恰好得知坐我旁边的那个人将在五分钟后变成丧尸。
我左边是一个小男孩,双脚来回晃动,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根棒棒糖。我右边坐着一个抠脚大汉,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汗味,地中海头型,头油多得都可以炒菜了。
我默默地朝抠脚大汉那边挪了挪,转头看向小男孩,朝他笑了笑。
“对不起了,大叔,为了孩子你就牺牲吧。”
因为我朝旁边挪了挪,小男孩的位置变得宽敞起来,没想到他直接站在位置上跳了起来,还踩了我好几脚。他的妈妈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低头玩着手机。
而此时,抠脚大汉突然起身,给一个孕妇让座。
可我哪里忍心让一个小孩子变成丧尸,我干脆站了起来,我站起来后,小男孩更加肆无忌惮地跳起来。
我微微一笑,“孩子,哥哥不怪你。”
可就在我站起后,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你若不在五分钟内坐下,整个地铁的人都会变成丧尸。”
我立马回头看我之前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坐了。
下一站还有三分钟,地铁上人很多,想要找一个空位置,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办法,我只能厚着脸皮来到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面前,“兄弟,让我坐坐呗。”
“凭什么,有病吧你!”
吃了闭门羹,我又向旁边一个中年大叔问道,“大叔,我腿脚不太好,能不能让我坐坐?”
“小伙子,你还要不要点脸,和一个老人家抢位置。”
“我......."
就在此时,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空位置,我迅速朝它走去,可奈何跑不过一个老奶奶地蛇形走步,只见她如同一条灵活的水蛇,快速地穿梭在人群中,在快要到达终点时,先把自己的屁股厥过去,然后一屁股坐下。
没办法,我只能在寻找其它空位,可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了。
我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大爷,好像也在四处寻找位置。
只见,他站在一个年轻人面前,不说话,就看着他,然后时不时咳嗽,时不时捶捶背,捏捏腿,还看着那个小伙子摇头。
“大爷,你坐吧!”
这通操作把我看呆了。
突然,大爷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大爷,你叫我?”
大爷朝他旁边的人道,"小伙子,你往旁边挤挤,我孙子也想坐坐。“
那人见对方是个老人,懒得与他计较,无奈地朝旁边挤了挤。
大爷示意我坐下,我正急着找空位,简直求之不得。
没想到大爷对我说道,“你是不是也收到了那个预言。”
我先是一愣,然后道,“您也收到了?”
大爷点点头,“我刚看到你因为不愿伤害他人,主动站起身来,你是不是又收到了另一条信息。”
我的点点头,“大爷,你也收到了?”
“收到了,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这么有善心的。”
“大爷您就别开玩笑了,还有一分钟地铁就要到站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大爷笑笑,“别慌,你大爷自有妙计,你听我说,信息说五分钟后坐我们旁边的人会变成丧尸,这趟地铁我坐了几十年了,它的实际运行时间是四分五十八秒,所以我们只要在地铁到站后快速冲出地铁就可以了。”
我朝大爷竖起大拇指,“大爷,妙啊~~~~"
很快,地铁到站了。
“小伙子准备好了吗?”
我抿嘴,朝大爷点点头。
“冲!”
大爷一声令下,我和大爷像两头发狂的野兽横冲直撞。
我余光所及,看到有人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们,大概是认为我们抢位置时装弱装病,下车时却像头牛一样。
我笑笑,我不怪他们,他们不知道我刚刚的所作所为,拯救了世界。
经历这次事件后,我再坐地铁,对那些抢位置时装弱装病,下车时却像头牛一样的人,都会肃然起敬,因为他们都是在努力拯救世界的人。
偷偷摸摸蹲下来,把他鞋带绑在一起。 然后下车。
到站,下车。
很多情况下,地铁两站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分钟。
小姐和牛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当然,他们的工作都是说服客人消费,只不过小姐们会一杯一杯的劝你喝,牛郎们则多是一瓶一瓶的灌自己喝。
银座有一些不接生客的老店,那里的陪酒女郎,气质与谈吐都挺好的,既不穿红戴绿,也不做贴片长指甲,个个看上去都像是同行客人而非服务者,满分十分,涩谷辣妹打三分,她们大概可以打到七八分,少数还能够进行流利的英文对话,如果你是第一次被朋友带去的,她们会主动问你是哪里人,来东京干嘛,喜欢东京吗,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别的旅行安排或工作行程等等,不管你说什么,她们都会用一种宝冢娘役盯旦那的眼神痴痴望着你哪怕你正背对着她。
总体而言她们多数时候是以倾听者的姿态,给出一些简单问题等待你回答,接下来就顺着你的回答引出其它相关话题,碰上你只想和你的朋友们聊天,她们就会坐在旁边安静斟酒,发现你的杯垫湿掉了,会立刻换来新的,并悄无声息的抹去酒痕。
在你和朋友聊天聊得很起劲或是互相开玩笑的时候也跟着笑几声表示她们有在听,如果你想跟她们玩非色情游戏她们也会配合比如我就教她们玩过我小时候玩的“王婆婆卖茶”,至于色情游戏我是没见过,整体环境给人的感觉就是灯比较暗的沙龙,当然如果消费比较高,点酒充卡加起来两三千万这样,小姐们还是很愿意一起出台的,出台不等于就是同意进行性服务,性服务应该是另外的价格。
俗话说,优秀都是靠同行衬托出来的。
所以下面再聊一下牛郎。
在我还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牛郎的时候,我以为牛郎都是筱原千绘漫画里的样子,黑长直,异色瞳,手指纤细而修长,眼神带电,声音可能还会带autotune.
遗憾这样的幻想仅在我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破灭了,年纪轻轻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和我妈一起被几个五颜六色的非主流鼻祖围在中间要我们买很贵的酒给他们喝。
我很少抨击人类男性的长相。
但是日本牛郎真的太不像人类男性了,最直观的视觉感受就是瘦,骨瘦如柴,加上粉底奇厚,眼圈奇重,给人一种作息极差,油尽灯枯的印象。
你买你妈个杰宝啊,我对我妈这样说。
作为一个出来见世面的四川人,花钱是小,人命是大,我真的好怕他们被我们母女俩喝死了。
我妈却笑嘻嘻的说,诶呀来都来了,坐一哈多。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的桌上已经摆了几排空酒瓶,几个牛郎踩在沙发上互相拼酒,我们母女俩没人陪聊,只能面面相觑,闷头吃柿种。
我清楚的记得桌上有只深色亚克力材料的盒子里面压着一叠账单,我一边翻一边吼我妈说,快走快走,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了。
我妈买完单安慰我说,幺幺,你不要不高兴嘛,主要是这个地方档次太低了,他们说不来四川话,我们的体验感才不好。
所以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了回更高档的牛郎店。
体验的确比上回丰富,至少我妈斥出巨资有所收获——不仅用比日本人流利不了多少的椒盐普通话聊上了天,还摸到了头牌牛郎的奶奶。
头牌就是不一样,滔滔不绝,热情似火,还主动解开扣子,硬要让我妈摸,可能因为我在场,我妈表情堪比刘胡兰。
我看热闹说,你摸嘛我不和我老汉儿说。
她翘起兰花指,别别扭扭将手放进牛郎的衣领,其余牛郎纷纷鼓起手掌,我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手感如何?
-吸溜耙。
我责备她说,你咋这么老实喃,喊你摸奶奶你就只摸奶奶嗦,奶奶摸完摸雀雀啊,不摸白不摸。
我妈一边笑一边打我,她说老子才不得那么瓜,又要请他喝酒,又要服务他。
-哪个喊你服务他了,你不晓得黑起屁儿掐啊?
-算了,没得意思,以后不来了。
就事论事,真的没意思。
和银座那些陪酒女郎差距太大。
同样是花钱消费亚撒西,我还是更愿意坐在清净的地方被女孩子轻手轻脚拣去落在脸颊上的睫毛并说一声稍等一下哦,好了,而不是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吵吵闹闹,问我包包哪里买的,香水什么牌子,下榻东京哪个酒店,给我一种直男装Gay蜜装得大家都很憋屈的感觉。
几杯黄汤下肚,我指着我妈问身旁另一个牛郎说,如果那位客人想摸你的金玉你会躲吗?
他说,我们的客人不太会这样,但如果客人坚持的话,抱着专业的工作态度,我不会躲。
-所以专业的牛郎是愿意被摸金玉的。
-如果那位客人也让我摸欧派的话,我会更愿意。
狗日卖钩子的,搞色情擦边球的是你几爷子,立道德高牌坊的也是你几爷子,酒也喝了,果盘也吃了,现在居然还想占我妈便宜。
我说去把账单拿过来,我们要买单了。
他问我,要升级成钻石会员吗?
-钻石会员就给摸金玉吗?
-我想是这样的。
-可以一边摸一边听你们唱杰尼斯偶像的歌吗?
-你喜欢Arashi吗,我唱Arashi给你听好不好。
哈哈哈,Classic shit.
-妈,你还想不想摸雀雀?
-不想。
-那你想不想点他们出台?
-老子害怕一屁股把他几爷子坐死了。
哈哈哈,LMFAO.
很明显日本人在创造牛郎这个职业时没有考虑过日本天真富婆市场以外的用户群体。
和陪酒女郎一样,牛郎的定位也是陪聊服务,但是对我来说,我就是不喜欢和几个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女性话题,并且还有一些活路,可能也不适合相对阴柔的他们来做。
我觉得,如果把银座的陪酒女郎当成现代人类花钱享受古代人类宴请宾客时的美婢斟酒服务,牛郎的金玉无非就是一种种植在软色情果园里的水果。
在日本我是不了解,但是在我们四川挑水果,只要你摸过了,老板就憋憋要喊你花钱买回屋吃的。
懂我意思了吧民那桑?
If he can’t fuck three times a night,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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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友就刘胡兰一词在评论区留言举报我,甚至还有人诅咒我爹要倒大霉,怎么说呢,有点吃惊。
安宁喂,我还是统一回应哈。
是这样的,大家伙儿,我们一定要少上网多读书,没事健健身,孝敬孝敬父母,人间腌臜,地球拥挤,但它永远遵守着秩序,这个秩序极为简单,只需要你管好你自己,凡事看开些,所以,为了我们的地球母亲,为了我们共同的下一代,给阿拉善种点树吧,顺便把键盘也埋了。
AKA, mind ur own business, I don’t give a shit.
说真的,如果不是我早就匿名了,我甚至可能会怀疑你们这些绞尽脑汁招惹我的人,都是一群诡计多端的0.
散了吧,我腻了。
做为同价位的两款竞争车型,各有各的优势,选择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于我而言,可能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鹏,不为别的,因为我讨厌特斯拉,就算特斯拉的各项性能指标都不错、价格也合适,但是出了那么多事故,特斯拉的态度一直令人失望,汽车安全这一点我不信,而且据说特斯拉有窃听功能,很多公务员单位禁止购买。
小鹏p7的外观就很惊艳,车身尺寸达到了4880/1896/1450mm,轴距为2998mm,全景天窗、无框车门?隐藏把手,这一切都充满了科技感和科幻感,令人心潮澎湃。
动力上,更极具优势,后驱超长续航版可达到706km,百公里4.3秒加速度,这些都是优于特斯拉model3的。
具体选择,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吧,反正我肯定选择小鹏p7!
做为同价位的两款竞争车型,各有各的优势,选择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于我而言,可能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鹏,不为别的,因为我讨厌特斯拉,就算特斯拉的各项性能指标都不错、价格也合适,但是出了那么多事故,特斯拉的态度一直令人失望,汽车安全这一点我不信,而且据说特斯拉有窃听功能,很多公务员单位禁止购买。
小鹏p7的外观就很惊艳,车身尺寸达到了4880/1896/1450mm,轴距为2998mm,全景天窗、无框车门?隐藏把手,这一切都充满了科技感和科幻感,令人心潮澎湃。
动力上,更极具优势,后驱超长续航版可达到706km,百公里4.3秒加速度,这些都是优于特斯拉model3的。
具体选择,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吧,反正我肯定选择小鹏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