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屯门之战并不是多么引人注目的胜利。
先说清楚一点,所谓屯门之战的称呼并不准确,因为屯门之战不是在屯门打的,具体来说应该是东涌。
屯门之说来自葡萄牙语的“Tamou”,长久以来按照音译被翻译为屯门,但根据澳门史专家汤开建教授的考证和论证,该词并不是指发音接近的屯门。
而应该是指离屯门有点距离的东涌。
所以实际上这场战斗应该是东涌之战。
说下这场战斗的基本信息:
对战双方:明军、葡萄牙船队
双方主将:广东海道汪鋐(一说为汪柏;前线主将未知)、葡萄牙船长杜瓦尔特·科埃略
交战地点:东涌
双方兵力:明军战船50艘、葡萄牙船只5艘
交战时间:正德十六年(1521年),西历约8月初~9月8日
这里需要强调一点,虽然用的是正德年号,其实这时候明武宗已经驾崩,此时的皇帝是刚继位的嘉靖。
1521年8月初,明军与科埃略船队开始对峙,双方一共对峙了40多天,期间进行过试探下的攻击,但双方的损失都微乎其微。
之所以这样就必须了解下屯门之战爆发前的背景。
科埃略船队抵达前,正好赶上明武宗驾崩、嘉靖帝继位,这是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因为此前明武宗对葡人是很感兴趣的,就算说不上友好至少是不反感的。
甚至按计划打算在北京正式接见葡人使团,双方可能会就通商、外交等事项达成协议,然而当葡人先一步抵达京师等待时,明武宗因为从南京返回路上落水染病,虽然抵达北京但是不能接见葡人,最终葡人也没有等到接见,因为明武宗驾崩了。
然后就是嘉靖帝接班。
嘉靖帝对葡人没有过接触,此时御史邱道隆等纷纷上书,揭露葡人在广东沿海烧伤抢掠的罪行,同时指出葡人侵占了大明属国满剌加,坚决要求嘉靖帝下令驱逐葡人。
嘉靖帝同意了驱逐葡人的请求。
结果在京的葡人使团,还没有等到新皇帝的接见,就被直接赶回了广东,到广东后就被广东官方扣留扔到监狱,意图威胁葡人从满剌加撤出。
最终第一个成功访华的葡萄牙皮雷斯使团,大部分成员都被关押到广东监狱后处死。
而此时赶来的科埃略船队,就是得知皮雷斯使团协商失败后,准备接应他们返回东南亚的,结果得知皮雷斯一行被关押了。
科埃略试图跟广东方面沟通:
“派人与海道联络,说了些请求他最好不要开战,以前的事可以和平解决、大家我手言和等。”(《亚洲旬年史》)
结果沟通无果,双方开始爆发武力冲突,也就是第一阶段的对峙局面,一共对峙了四十多天,虽然交手几次但无关战局走向。
真正的决战是1521年9月8日,明军对葡人船队发起总攻,葡人损失了两条船,其余3艘则顺利突围出去。
双方的伤亡都没有明确的记载。
按照汤开建、吴志良等编撰的《澳门编年史·明中后期》的说法,此战:
“中方伤亡惨重,葡船炮火将明军击退。”
当然这也是来源于《亚洲旬年史》的记载,明军在此战中确实有一定损失,但葡人的损失也不会太小。
只不过双方都记载的很模糊,所以没法推算到底谁的伤亡更大。
如果简单说,此战就是明军一多击少,最终在付出不小伤亡后击溃葡人船队,可惜的是没能将其全歼。
而且此战的规模也确实不算太大,因为明朝方面的记载特别简略模糊,远不如一年后的西草湾之战影响大。
所以我说虽然是明军胜利了,但是确实不算太引人注目,就连葡萄牙方面的记载也很简略。
当然此战实际影响力也没有多大,因为真正让葡人放弃武力叩关的不是此战,而是一年后的西草湾之战。
但屯门(东涌)之战确实是第一次跟葡人的武装冲突,这个第一的意义还是值得铭记一下的。
当然最后说点我自己的推论。
屯门之战与其说是一场战斗,其实不如说是一场政治仗,广东方面揣摩嘉靖的意思,对葡人发起了一场围攻。
此战是可打、可不打的。
毕竟此前葡人西蒙·安德拉德来华时,在广东沿海烧杀抢掠乃至于拐卖人口,甚至敢动手殴打明朝巡海官员。
广东方面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管,因为那时候明武宗对葡人挺感兴趣,尤其是对葡人使团一位叫“火者·亚三”的翻译很宠幸。
所以广东方面对葡人的态度也很暧昧,但是武宗一死、嘉靖继位,朝廷对葡人的态度立马转变,火者·亚三被处死,使团被驱逐离京。
广东方面也就开始强硬起来。
所以打不打主要还是看上头的意思。
以女真人和原辽东军为主的重甲步兵(包括各种工程兵,像推盾车的)、重甲骑兵。
以蒙古人为主的冷兵器轻骑兵。
以三顺王(孔、尚、耿)军队、佟氏武装为主的汉军重炮兵。
以原辽东军火器兵为主的火器营。
全员重甲,全员骑马机动。
1、后金军的甲胄、装束、武器,与大明辽东军基本一样,这个之前我科普过,这里不再赘述。
后金、清军在关外推行剃发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战场识别。不然两边打起来,都不知道该砍谁。
2、明军的红衣炮是找葡萄牙人代工的,后金(清)军的红衣炮,才是国产的。后金的铸炮技术,原胜于同时期的明军。
明军的红衣炮,都是从澳门运过来的,后金第一次入关的时候,葡萄牙人将红衣炮运到涿州,发现了后金骑兵,葡萄牙人死活不往前走了。这时,被崇祯打为阉党的冯铨主动出资,招募家丁、乡勇,这才把这些炮运到了北京。
明军装备的红衣炮少得可怜,松锦大战中,十几万明军装备的红衣炮不足二十门,而同时期清军一年就可以造六十门。
下面为松锦大战之后,清军缴获的明军火器。
松山之战,获红夷炮5门,发熕炮2门,大将军炮146门,二将军炮737门,三将军炮1237门,行营炮200门,佛郎机33门;
锦州之战,获红夷炮7门,发熕炮1门,子母炮3门,大将军炮18门,二将军炮147门,三将军炮176门,行营炮33门,佛郎机12门;
塔山之战,获缴获红夷炮1门,发熕炮2门,大小将军炮409门,佛郎机37门;
杏山之战,获红夷炮2门,大将军炮6门,二将军炮122门,行营炮182门,佛郎机65门。
清军共缴获大小火炮3583门,其中红衣炮仅15门,佛郎机也只有百余门,其他大多数火炮都质量低劣,不堪使用。
说说后金将红衣炮国产化的过程。
孔有德投降,他在登州跟着孙元化打过工,孙元化是火炮专家,所以孔有德的几个部下,像王天相与金世祥也学习了不少火炮知识,对原理、架构都很精通,结构制造就没有问题。
然后需要解决的就是制作工艺。当时后金军中有一名汉族工匠刘汉,他精通冶铁技术,以复杂的退火、淬火程序处理火炮的不同部位,造出的铁炮接近钢炮的水准,质量已超越欧洲同时期水平。
崇祯四年,后金成功仿制了明朝的红夷炮,因满人对“夷”犯忌讳,故改称“红衣大炮”,定名“天佑助威大将军”。相较明朝的红夷炮,后金版的炮架先进,高低角可调,转向也方便,并有瞄准装置。
皇太极在八旗军设置新营“重炮军”,满语为乌真超哈,汉旗军都统佟养性任总兵官,曹振彦任教官,开始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重炮兵。
3、入关初期的清军,从人员构成上来说,是吴三桂辽东军(4万,打完李自成后约2万)+三顺王辽东军(1万)+佟氏兄弟手下零散投降的辽东军(1万)+祖大寿系辽东军(1万)+建州女真本部(2万)+努尔哈赤、皇太极掳掠的东北索伦诸部壮丁(1万)+漠南蒙古军(3万)。
以上人数为估算值,但误差不会太大,合计约11万人,原辽东军占了约半数,这就是入关前后清军的全部家当。
入关后,姜瓖的宣大军8万、河南地主武装约10万、南明江北四镇23万、左梦庚部(左良玉之子)约8万,先后投降清军。
这才让清军有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而后期抵抗清军的,湖南何腾蛟,主力为原李自成大顺军的李过、高一功部;东南郑成功,主力为原海盗集团;西南孙可望、李定国,主力为原张献忠的大西军。
基本就这么个情况。
说明一下。
辽东军所谓的“军事地主制度”,就是明朝的卫所制度,即军籍即户籍,平常当地主,打仗的时候每户抽丁上阵,打仗→抢人、抢地盘→分地、种地。
努尔哈赤把这一套学来,搞出了八旗。
在清军入关前,关外最大的三股地主势力,即为吴襄系(辽西走廊南侧)、毛文龙系(辽宁半岛沿海)和祖大寿系(辽西走廊北侧)。在清军入关时,这三大系都给清军打工了,你说这得分多少地。
有很多朋友会说,人家毛文龙就占着个皮岛,怎么成地主了?
其实呢,在毛文龙死之前,东江所控制的地域甚至要大于明军在关外控制的地盘,请看下图:
图中深红色部分,即为毛文龙屯过田的地方。
所以,满洲不等于女真,八旗更不等于女真,它是一种满、蒙、汉相结合的军事贵族团体。
八旗军的主力,就是辽东军+爱新觉罗宗室+北方来的野人女真、海西女真+漠南蒙古。
上文所谓“祖大寿系”,并不是祖大寿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简单列一下辽东军投降后金军的情况。
李永芳,汉族,投降前为关宁军游击,带500人投降;投降后金后授三等总兵官。
这位仁兄有点意思,明明是一个地道的汉人,投降后却处处满洲化,最典型的就是给他的儿子起名,请看:
三儿子,李·刚阿泰,后官至宣府总兵;四儿子李·哈什库;五儿子李·巴颜,一个汉人,官至正蓝旗二把手,后封一等昭信伯;六儿子李·呼图礼;七儿子李·胡拜;八儿子李·克胜额;九儿子李·克德。
个性不?
孙得功,汉族,投降前为关宁军游击,开广宁城投降;投降后后金封爵封三等梅勒章京。
石廷柱,瓜尔佳氏,汉化满族人,投降前为关宁军广宁卫守备,协助孙得功开广宁城投降;后历任昂邦章京、总兵官、镶红旗汉军固山额真、镇海将军,因战功卓著,死后追封太子太傅。
金砺,汉族,投降前为辽东军武堡都司,协助孙得功开广宁城投降;投降后金后战功卓著,官至川陕总督,加太子太保,授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孔有德,汉族,投降前为关宁军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参将,带3000人投降;投降后初封恭顺王,后改封定南王,顺治九年因被李定国击败,自焚而死。清廷破格予以厚葬,并追谥为武壮。
耿仲明,汉族,投降前为关宁军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参将,带3000人投降;投降后初封怀顺王,后改封靖南王。顺治六年,因其私藏逃人,多尔衮追查不休,耿仲明畏罪自缢于进军广东途中的江西吉安。
尚可喜,汉族,投降前为关宁军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副将,带军民万余人投降;投降后初封智顺王,后改封平南王。康熙十五年被其子尚之信逼迫而死。
祖大寿,汉族,李成梁管家祖承训之子,李家衰落后辽东最大的地主家族,吴三桂之娘舅。投降前为大明辽东军总兵,先是被围大凌河投降,再是被围锦州投降。投降后授汉军正黄旗总兵,跟随清军入关。
祖大乐,汉族,祖大寿之堂弟,投降前为关宁军副将,松锦之战后投降;投降后无记载。
祖大弼,汉族,祖承训次子,祖大寿之弟,投降前为关宁军副将,松锦之战后投降;顺治时授散秩内大臣,隶属汉军镶黄旗。
祖泽远,汉族,祖大寿从子,投降前为关宁参将,松锦之战后投降;投降后战功卓著,官至湖广四川总督,一个人管半个南方,爵位为得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
祖可法,汉族,祖大寿养子,大凌河之战中作为祖大寿的人质被扣在后金营中,祖大寿降而复叛后归降后金。皇太极对其信任有加,授汉军正黄旗副都统。后跟从睿亲王多尔衮入关,战功卓著,封为左都督,充任镇守湖广的总兵。
祖泽润,汉族,祖大寿从子,投降前为大明锦州副将;投降后战功卓著,为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
吴三凤,汉族,吴三桂长兄,投降前为辽东军参将,大凌河之战后投降;
张存仁,汉族,投降前为辽东军副将,大凌河之战后投降;投降后因其文武兼备,备受多尔衮赏识,先后任兵部尚书、直隶三省总督,爵位为一等精奇尼哈番。
洪承畴,不介绍了;吴三桂,不介绍了。
东北黑龙江流域的索伦诸部,也是八旗军的重要组成部分。
雅克萨原住民,达斡尔族博穆博果尔叛逃,皇太极北伐,一次性抢回来近5000人;
尼布楚原住民,茂明安蒙古人,一千余户南下,加入后金;
索尼的赫舍里氏、沙尔虎达的瓜尔佳氏等等,之前都不是建州女真,都是从北边过来的。
真正的建州女真,能凑出一万壮丁,就顶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