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当时的国际局势,他只能向满清借兵。
简单说一下当时中亚形势,中亚比较大的势力就是两股。哈萨克人和乌兹别克人。吉尔吉斯人虽然战斗力凑合,但一盘散沙,连个可汗都没有。就是一堆小部落。土库曼人远不说,也是一盘散沙,给乌兹别克人和波斯人当雇佣兵赚点辛苦钱。塔吉克人更菜鸡,大部分土地和人口被乌兹别克突厥统治。只有今天阿富汗和塔吉克交界处有个小国叫巴达克山,是塔吉克人国王。迷幻的是身为与波斯同一民族的塔吉克人,这个国家的国王认灭亡波斯帝国的希腊亚历山大大帝当祖先。自称亚历山大后裔。
阿某去找哈萨克,且不说哈萨克和准噶尔八辈子的仇人。不久前策妄阿拉布坦就把哈萨克三个小汗国打得支离破碎,全族人跑到里海一带流浪啃草皮。哈萨克本身是个部落联盟国家,可汗权力很有限。部落酋长也就是苏丹和比权力很大,根本打不过中央集权的准噶尔。而且哈萨克中帐和大帐刚刚由阿布赖可汗统一,元气还没有恢复,小帐哈萨克还被俄罗斯控制。哈萨克有没有能力帮他打败达瓦齐,就算哈萨克愿意帮吧,恐怕最后会和满清一样借此机会图图光准噶尔人。
阿某去找乌兹别克,对不起,早在一百年多前。乌兹别克昔班尼王朝已经分裂成布哈拉汗国希瓦汗国安集延埃米尔国三个小国了。乌兹别克人萨尔特化的很厉害,由游牧战斗民族变成了一般农耕民族。最后弱的被哈萨克欺负。塔什干城还被大帐哈萨克霸占。乌兹别克人能帮阿某,嗯,一百年前也许可以,一百多年后安集延埃米尔国崛起,收复塔什干也许可以。但也就那样,那个看到英国人放洋枪吓得用女人粪便泼水破“英国妖术”的傻子满清汉将杨芳知道不,就他那个水平。当年在新疆大败乌兹别克安集延人,活捉大和卓孙子张格尔送到道光面前喂狗。
阿某去找俄罗斯,俄罗斯倒是本事有,但人家有大事要忙啊。欧洲七年战争知道不,俄罗斯人打得顺风顺水,还占领了普鲁士人的哥尼斯堡(就是后来的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忙着欧洲抢地盘呢。人家没工夫去亚洲内陆沙漠玩。俄罗斯在十八世纪国策就是,挺进波罗的海,打波兰打普鲁士。挺进黑海,争取灭克里米亚汗国和打土耳其。十九世纪初拿破仑战争后,俄罗斯才腾得出手来管亚洲。
因此,阿某借兵,当时只能找满清。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佛教蒙古人,最容易挖的就是满清的墙角。满清很多蒙古人都怀念元朝和成吉思汗的盛世,内心想要反清复元,阿某只有从满清那里才有可能把借到的兵变成自己的兵。而在哈萨克乌兹别克眼里他是咖啡乐,在俄罗斯人眼里他是卡尔梅克野蛮人,不会有人跟随他的。
阿某就曾经成功让满清科尔沁部驸马,满清女婿倒向自己谋划反清复元,最后功亏一篑。阿某其实不傻,按当时那个情况他已经做出了最优选择。
以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为科尔沁亲王,与阿逆言语相通,气类相近,令与之偕行,俾耦居无猜,实阴伺之。乃额驸为其所绐,反与之昵,阿逆遂恃为奥援。
事闻,上以额驸匿情不奏,欲立正典刑,来文端公请曰:“愿皇上念孝贤皇后,莫使公主遭嫠独之叹。”上挥泪太息,免其死,只褫其爵,额林沁多尔济以元裔故,特与赐死。
满清昭琏《啸亭杂录》
借过,准噶尔人向哈萨克借兵是老传统了。
准噶尔人确实跟哈萨克人有过无数次战争,但不代表二者之间没有来往。准噶尔人内乱内战和陷入权利斗争,这是哈萨克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就算阿睦尔撒纳没有求助,哈萨克人都想主动派兵援助。
哈萨克阿布赉汗利用准噶尔人内乱,四处结盟训练军队壮大力量,一步一步的打击准噶尔人。1747年,哈萨克人发动进攻,打败了塔尔巴哈台山下的拉斯特一带的土尔扈特人。1748年,打败了前来反击的准噶尔人和继续往南扩张,哈萨克人控制塔尔巴哈台和巴尔鲁克山一带的草场。
哈萨克人利用准噶尔人内乱东扩的同时,直接涉入到准噶尔各派势力的权利斗争,拉一方打一方攻强助弱,从中获取渔利不断占领草原。
喇嘛达尔扎推翻阿扎汗而称准噶尔汗,由于其势力不够强为了稳固权利,喇嘛达尔扎1749年向哈萨克人提出联姻,哈萨克人同意联姻和准备派兵,可跟准噶尔人联姻的公主因病去世,联姻虽未成功。阿睦尔撒纳1751年逃入中玉哈萨克人领地避难,阿布赉汗积极支持他联络蒙古部落反攻。1752年,达瓦齐和阿睦尔撒纳在哈萨克人的帮助下返回准噶尔,杀死喇嘛达尔扎和达瓦齐取得准噶尔大台吉之位,哈萨克人帮助他巩固统治和清除争权者和反对者。
1753年,杜尔伯特部反抗达瓦齐,达瓦齐和阿睦尔撒纳跟哈萨克人借兵联合攻击额尔齐斯河流域的杜尔伯特部。哈萨克人出兵5000,攻打杜尔伯特部,掳走1000多名男女和儿童和大批牲备。杜尔伯特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整个部落内迁归附投靠清廷,乾隆接受了其臣服。
杜尔伯特走了后没了外敌,达瓦齐与阿睦尔撒纳开始争夺权利,哈萨克人又开始玩拉一方打一方的战略。阿睦尔撒纳派其弟向哈萨克人求助马匹、骆驼和兵器,向哈萨克人借兵攻打达瓦齐。
1755年清廷派兵攻打伊犁,北疆和南疆维吾尔族转向支持清廷,哈萨克中玉兹的阿布赉汗也在同时从西面进攻达瓦齐,在东西两面夹击之下达瓦齐兵败,被维吾尔族霍吉斯伯克擒获送交清政府。阿睦尔撒纳发动叛乱,多次向哈萨克人借兵反抗清廷,借哈萨克中玉兹的兵力阻挡清军剿灭全部。
1757年,清军再一次追剿,阿睦尔撒纳向哈萨克人借兵,哈萨克人看透他无法战胜清军,因此没有借兵给他,也没有直接跟清廷军队对抗。
哈萨克汗国中玉兹阿布赉汗是真的多次给他借兵撑腰了嘛,虽然没有卖肾援阿,但论迹不论心的说也还挺够意思了,要不是阿布赉帮着阿睦尔撒纳起码得多死好几次。特别是阿睦尔撒纳败亡后,俄国和哈萨克都是帮助了他逃遁的。至于阿睦尔撒纳的投清事件,其实对阿来说投靠清朝可能还真不是什么高优先度的选择,至少在他投降的前一年他还在劝阻其他卫拉特台吉不要归附清朝,当然那时候他在争夺权位中还有一定优势。而他后来被达瓦齐反杀后选择投清倒也算个大概率事件,因为从清朝谍报看当时他一路吃败仗撤退至北阿尔泰与额尔齐斯河一带的乌梁海森林地带,去找中亚人和俄国人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反而直接联系东边的喀尔喀人和清军卡伦线比较容易。另外当时阿并不是穷途末路,而是还有军队五千,部民两万。他选择投靠是希望尽快的获得足够的物资补给和草场接济,这种情况下清朝的吸引力显然大得多。
最早阿睦尔撒纳和达瓦齐两人谋划推翻在位的喇嘛达尔扎,把他弟弟策妄达什扶上大位。结果事情败露,二人狼狈逃往哈萨克,被阿布赉汗收留。喇嘛达尔扎号称带兵三万来要人,阿布赉顶不住压力准备交出二人。危急时二人紧急逃回准噶尔,暗地里策划暴动。阿睦尔撒纳杀掉了自己的哥哥和岳父,夺取了他们的军队。不久他带着1500人突袭伊犁实施斩首行动,居然一举杀掉喇嘛达尔扎,于是达瓦齐被扶上大位。不久二人又开始争权夺利,大打出手。阿睦尔撒纳故技重施,联络了老相识阿布赉汗请他出兵相助,用高档的布哈拉绸缎和武器,换来了4000头良马,700头骆驼和5000哈萨克大兵。于是两家共同出兵,哈萨克人攻占伊犁,焚毁了扎尔固寺和海努克寺,也算是哈萨克人洗雪了百年国耻了。
阿布赉选择帮助阿睦尔撒纳而非达瓦齐,当然不会只是因为之前收留他们时把自己一个女儿嫁给了他。噶尔丹策零时期阿布赉汗曾被准噶尔俘虏,清楚的知道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入侵时的惨痛,并不希望准噶尔走上正轨,而是希望靠支持阿睦尔撒纳这个出身“辉特骨头(卫拉特辉特部落)”而非准噶尔的人来牟利。此外,以前他支持达瓦齐时,达瓦齐拿走了绝大部分牲畜,只给哈萨克留了一点也让他印象不佳。
不过阿睦尔撒纳好景不长,不久缓过气来的达瓦齐从博尔塔拉发动反攻,这次没有哈萨克的配合,阿的本部塔尔巴哈台被攻破,阿败退至乌梁海地带被达瓦齐不断追击。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清楚,阿睦尔撒纳投靠清朝,第三次卫拉特-满洲战争爆发。后来阿睦尔撒纳背叛清朝,又联络到阿布赉汗作为盟友,准哈联军抵抗清军。结果哈萨克军抵挡不住,阿睦尔撒纳又逃往哈萨克接受阿布赉汗庇护。
此后清朝转而向哈萨克施压,命令其交出阿睦尔撒纳。据当时希望见到阿睦尔撒纳的俄国使者描述,阿睦尔撒纳被人看管了起来,家人牲畜等全被哈萨克人扣押,形同乞丐。
阿布赉并不愿老老实实给清交出阿睦尔撒纳,但是两个问题制约着他:一个是害怕清军出兵报复,另一个则是内部问题。收留阿睦尔撒纳只是阿布赉派系的意见,而颇有实力、并与己不和的阿比尔佩兹(老汗阿比尔曼贝特的儿子)则激烈反对。但是直接交出阿睦尔撒纳也会让俄国人不高兴,这也是应当避免的。
1757年阳历9月5日,清方代表来与阿布赉汗会谈,哈方称阿睦尔撒纳现不在我处,明天咱们在细细的谈封号的问题。第二天,清方得知:大汗病了。这一病就是两个周,9.21才又出来谈判并表示,我们听说阿睦尔撒纳逃到俄国去了,打算去找他。实际上,阿睦尔撒纳8月8日就逃到了俄国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
此后就是清方激烈要求俄国交出阿睦尔撒纳,而俄国连篇扯谎了,与哈萨克已无多大关系。清俄就阿睦尔撒纳引渡问题、准噶尔遗民归属问题、哈萨克外交臣属问题等激烈争论,还有一个较为敏感的问题,即领土争端问题。核心争议地区为卡通河、比亚河一带北阿尔泰森林,即以今俄国阿尔泰共和国为中心,清称“阿尔泰淖尔乌梁海”一带地方,在后世外西北最北端。
在第二次卫拉特-满洲战争中,双方争相挟俄自重,清朝托时使团向俄国安娜一世带去胤禛口信,表示清灭准时,如女皇陛下有所求准噶尔土地便可交给贵国,俄国便以此为由向清索要土地。清方表示当时的条件是你们出兵我们才给地,这次你们根本没有出兵,怎么还好意思来摘桃子呢?俄国表示既然说到出兵,那当年还约定说双方有军事行动必须互相告知呢,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发兵了?
如今,各种介绍盟旗文章都会把阿尔泰淖尔乌梁海列为所谓“内属蒙古”,这让人觉得该处似乎是个类似八旗察哈尔、归化土默特一类受到朝廷严密控制的地方。遗憾的是,这仅仅存在于纸面上。杉山清彦认为建州-满洲集团有划定清晰边界的习惯,这样说来弘历倒是个异数,跟父祖不同,他一直对西式的签约划界态度兴趣不大,最后清在中亚划分出了一个大致的势力范围,而阿尔泰淖尔乌梁海则成为向清俄两头纳贡的两属区,在百年后为俄国正式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