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上次回答过类似的。玄宗的开元盛世本身就是类似于股灾后捡漏的“年化收益翻倍”的业绩。客观数据是高,但对应的技术水平着实一般。
开元盛世在开局,三朝老臣姚崇就给出了精确且全面的解决办法:第一件,以仁德治政,不用苛刑;第二件,十年之内,不对外打仗;第三件,不许宦官干预朝政;第四件,皇亲国威不得占据朝廷要职;第五件,王公犯法与民同罪;第六件,租税以外不得额外加征;第七件,不崇佛,不营造佛寺;第八件,待臣以礼;第九件,允许朝臣发表不同意见;第十件,严禁外戚干预政事。
也就是说李隆基开局就是一个几乎拿到说明书打副本的局面,还有唐代四大贤相的姚崇坐镇,起步想改革整顿不存在迷茫期以及走弯路的成本,在企业工作过的人都知道,这种前瞻性和目标指向是非常珍贵的。所以开元头十几年,确实朝政清明,但要说以此判断李隆基多出类拔萃,恐怕不尽然。
第二点,我认为是很重要的事情:价值尺度。国人历来习惯以账面功绩来判断兴衰起伏,但更多时候疏忽了更为根本的理念、方法以及习惯。李隆基的政绩确实有,但只要一到需要自主判断的新关口,他就几乎没有做出过任何正确选择。不论在人才提拔录用、对外扩张规划还是对内的制度改良升级。
开元朝的战争并不少见,名将也算云集,但这样好的基本盘却没有成为对国力、资源的变现---即没有获得珍贵的耕地、煤铁牛马等。西域的扩张确实出色,对吐蕃胜多败少,后续高仙芝更是一度翻越帕米尔高原作战,势力已经接近阿富汗地区。这对于公元8世纪的农业社会而言堪称奇迹。但这个战力、组织调度水平却并没有换来开元朝最紧需的东西--耕地。均田制依旧在走向瓦解;土地兼并固然是根源,但没有及时扩张、开源土地也是个关键。所以其实李隆基时代的下坡路并非始于天宝年间,而是始于开元十五年。这一年他没有及时抓住渤海国的大门艺事件,对发动政变企图宣战的大武艺开战,同时夺取富饶的东北平原,可以说是错失了唐代最后的翻盘机会。没有自主耕地就没有人身自由及温饱,国家就没有低成本税基,那么均田制瓦解、府兵制崩溃也就成为了既定事实。
开元十五年第二件事,就是外放张九龄。此前一年,张说和宇文融等人闹掰了,造成自己被免职,张九龄也被牵连外放。但其实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做法:张九龄出身非豪门显赫,自身又能力过硬,能干实事,同时品行也最为正派。最可贵的一点:这一年他只有49岁,这对于拜相而言是性价比最高的年龄,身体还没有问题,经验阅历又已经丰富,提他上去不仅可以效率最大化,还不用担心放权带来的后遗症。
还一个事情是社会制度。唐代的徭役兵役依旧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的模式,这对于农民群体而言其实苦不堪言。而此时唐朝人口已经达到了几乎八千万,也就是说青壮年有差不多两千万人。这时候其实就应该开始专职雇佣徭役,专职募兵--而不是等到后续兵制崩溃了,才开始被动的转型。李隆基缺乏基层政务及民生阅历,这是他这类皇帝的致命短板;同类型的有---汉武帝刘彻、清高宗乾隆。
第三件事,就是没有顺应早在北周就出现的迁都需求,及时把都城迁去黄河中下游。周宣帝宇文赟就已经开始在征发徭役修建洛阳--于是发山东诸州兵,增一月功为四十五日役,起洛阳宫。常役四万人,以迄于晏驾。并移相州六府于洛阳,称东京六府。[1]对于中唐盛唐而言,洛阳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最佳选择有二:幽州、汴梁。汴梁交通便利,且更近粮产区扬州,同时也极佳地避开了连接黄河淮河水系的汴河堵塞带来的粮运延误。而幽州则更佳,直接让出了漕运资源,扬州可直接走刘家港等地海运供应,让漕运水系更多为商业民生产出。同时幽州地处燕云,对于扩张有万顷良田的东北平原有非常大的便利性。唐朝是幸福的,多个都城选址,而且没有客观条件的缺陷;这几座城到了明清,都有各自的棘手难题,定都哪里都只能算利弊参半。没有抓住这个合适的窗口期,及时迁都并降低不必要的财政开销损耗,也是李隆基失败的地方。
综上,李隆基从一开始就是个温和版的武则天--权谋为长,治国为短。驭人之术,优于经世济民。安史之乱也不是什么一时糊涂,而是他能力的客观展现。一旦捡漏的局面结束了,需要过硬的能力来处理政务,他就歇菜。
中途岛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