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中国是统一的,而面积差不多的欧洲是分裂的?

回答
中国和欧洲在历史上都曾出现过统一和分裂的时期,但最终中国走向了长期的大一统,而欧洲至今仍是政治分裂的集合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涉及地缘、文化、经济、政治和历史等多个层面。下面我将尽量详细地阐述其中的主要原因:

一、 地理与自然环境的差异

中国:相对封闭但内部联系紧密的大陆地理

黄河与长江水系: 中国拥有两条贯穿东西的巨型河流——黄河和长江。这两条河流不仅是重要的农业灌溉水源,更是早期文明的摇篮,也成为了重要的交通动脉。它们连接了广阔的内陆地区,促进了人口的流动和经济的交流。
“天下之中”的地理认知: 从早期就形成了“天下之中”的地理认知,认为中央平原是文明的核心。这种地理上的相对集中性,加上山脉、高原和沙漠作为天然屏障,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外部势力的轻易入侵,也促使内部力量更容易形成合力。
广阔但可开发的平原: 中国拥有广阔而肥沃的平原(如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为农业发展提供了基础,能够供养庞大的人口,这是支撑大一统政治体的物质基础。
相对缺乏独立的地理单元: 与欧洲相比,中国缺乏那种能够自然分割成多个相对独立且自成一体的地理单元的特点。虽然有山脉和河流,但它们更多是连接而非阻隔。

欧洲:复杂多样的地形,天然的分裂因素

漫长的海岸线和众多岛屿: 欧洲拥有极其漫长的海岸线和大量的岛屿,这使得海上贸易和联系非常发达,但也容易形成独立的海洋性文化和政治实体。
众多的山脉和河流: 欧洲有阿尔卑斯山脉、比利牛斯山脉、喀尔巴阡山脉等高大山脉,以及莱茵河、多瑙河、伏尔加河等主要河流。这些山脉和河流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天然的地理屏障,阻碍了陆地上的大规模整合,使得不同地区相对孤立。
多样化的气候和地貌: 从北部的寒冷地带到南部的地中海气候,欧洲内部气候和地貌差异巨大,这导致了不同的农业模式、生活方式和文化发展方向,不易形成统一的社会经济基础。
没有一个绝对的“中心”: 与中国“天下之中”的认知不同,欧洲缺乏一个压倒性的地理中心能够自然地吸引和整合周边地区。

二、 文化与民族认同的形成

中国:高度同质化的文化和强大的认同感

汉字系统的统一性: 尽管存在方言差异,但统一的汉字系统贯穿了整个中华文明的发展。它作为文化传承和思想交流的载体,在不同地域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促进了文化上的认同。
儒家思想的强大影响力: 儒家思想强调“大一统”、“君臣父子”等伦理道德观念,以及“修齐治平”的政治理想,为中国历代王朝提供了合法性基础和治理模式,也塑造了普遍的社会价值观。
共同的历史叙事: 中国拥有连续不断的王朝更迭史,虽然朝代不同,但总体上围绕着一个“中国”的概念展开。历史上的大一统王朝,如汉朝、唐朝、宋朝、明朝、清朝,通过修建历史记录、制定典籍、推行官方史学,不断强化着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民族认同。
“中华民族”概念的长期演化: 尽管历史上存在民族融合和冲突,但长期的互动和共同的政治实体,使得“中华民族”的概念逐渐形成和巩固,尽管其内涵在不同时期有所变化。
官僚体系的统一性: 历代大一统王朝都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官僚体系,通过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并将同样的行政、教育、法律体系推广到全国,进一步巩固了文化和政治的统一。

欧洲:多元的文化、语言和民族认同

语言的巨大多样性: 欧洲拥有众多独立发展的语言家族和语种,如罗曼语族(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日耳曼语族(英语、德语、荷兰语)、斯拉夫语族(俄语、波兰语、捷克语)等。语言是文化认同的重要载体,语言的隔阂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文化和政治的融合。
宗教的分裂与融合: 虽然基督教曾试图扮演统一的角色,但宗教改革导致了天主教和新教的长期对立,以及不同国家和地区对宗教的不同认同,反而成为分裂的因素之一。
历史上的碎片化: 欧洲在古典时期曾出现过罗马帝国短暂的统一,但在其崩溃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长期统一整个欧洲的强大帝国。日耳曼民族的迁徙、封建制度的兴起、城市共和国的自治,都加剧了欧洲的政治碎片化。
民族国家的形成: 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的兴起,强调以民族、语言、文化和历史为基础的独立政治实体,这是欧洲分裂的直接原因和表现。每个民族国家都追求自身的独立和主权,排斥外部的统治。
文化传播的相对滞后性: 尽管有基督教、罗马法、古希腊哲学等共同的文化遗产,但由于地理分隔和政治分散,这些文化元素的传播和融合速度相对较慢,且容易被地方文化所吸收和改造。

三、 政治制度与权力结构

中国:中央集权与官僚体系的强化

郡县制与中央集权: 从秦朝开始,中国建立了郡县制,废除了分封制,将权力高度集中于中央政府。这种制度保证了皇帝对地方的直接控制,消除了地方割据的根基。
统一的法律与行政体系: 历代王朝都努力推行统一的法律、度量衡、货币等,以及一套层层下达的行政管理体系,使得国家能够有效地运作。
军事力量的统一调配: 中央政府掌握着全国的军事力量,能够迅速调集军队镇压叛乱和抵御外敌,维护国家统一。
儒家官僚体系的稳定性: 形成的官僚体系拥有相对独立的运作逻辑和利益,在王朝更迭中虽然面临冲击,但其组织结构和治理模式往往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延续,为新王朝的建立提供了便利。

欧洲:封建主义、城邦自治与主权国家的兴起

封建制度的长期影响: 欧洲在漫长的中世纪存在着强大的封建制度,国王的权力往往受到封建领主的制约,地方势力强大,不易形成统一的国家。
城邦共和国的兴盛: 在意大利、汉萨同盟等地,曾出现过高度自治的城邦共和国,它们在经济和政治上独立运作,形成了区域性的政治力量,与统一国家的形成相悖。
主权国家体系的形成: 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欧洲逐渐形成了以国家主权为核心的国际关系体系。每个国家都强调其领土的完整和政治的独立,拒绝被其他国家统治。这种体系本质上是承认并维护了欧洲的分裂性。
有限的战争与和平: 尽管欧洲战争频仍,但战争往往是在主权国家之间进行的,其结果是改变国界或政权,而非实现对整个欧洲的统一。同时,也存在着平衡力量、维持均势的国际政治思想,以防止某个国家独霸欧洲。

四、 经济发展模式的差异

中国:以小农经济为主导的统一市场

农业经济的基础: 中国的经济基础是广阔的农业,小农经济虽然分散,但其生产模式相对统一,为国家提供了稳定的税收和劳动力。
国内市场的整合: 统一的政治和货币体系,以及相对发达的内河航运,促进了国内商品的流通和市场的整合,形成了庞大的统一国内市场。
大规模工程建设: 大一统王朝有能力动员庞大的人力物力进行大规模工程建设(如长城、大运河),这些工程本身也起到了连接全国、巩固统治的作用。

欧洲:商业城市与经济区域的多元化

海上贸易的繁荣: 欧洲的经济更多地依赖于商业贸易,尤其是海上贸易,这使得各个港口城市和商业网络相对独立,形成了区域性的经济中心。
工业化进程的不同: 随着近代工业化的兴起,不同国家在工业发展上出现了差异,进一步加剧了经济上的不均衡和政治上的独立诉求。
国家间的竞争与合作: 欧洲各国之间的经济竞争与合作并存,但这种经济联系更多是在主权国家框架下进行的,而非走向政治上的统一。

五、 外来因素与内部动力

中国:内外夹击下的统一动力: 中国在历史上曾多次面临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这种外部压力往往成为促使内部各势力联合对抗、寻求统一的强大动力。统一的政治和军事力量能够更有效地应对外部威胁。
欧洲:内部矛盾与外部力量的交织: 欧洲在历史上也面临过来自外部(如奥斯曼土耳其、蒙古)的压力,但这些压力往往更多地体现在区域性的战争和冲突,未能催生出统一整个欧洲的强大力量。同时,欧洲内部的宗教冲突、王朝战争等也消耗了大量力量,阻碍了统一。

总结

总而言之,中国之所以能够走向长期的大一统,是其相对封闭但内部联系紧密的地缘环境、高度同质化且强大向心力的文化和认同、高度发达且稳定的中央集权官僚政治制度以及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统一市场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欧洲至今仍是分裂的,则是因为其复杂多样的地理环境、多元割裂的文化和民族认同、长期存在的封建主义和城邦自治传统,以及最终形成的主权国家体系等因素的综合影响。在欧洲,地理上的阻隔、文化和语言的多样性、以及政治上强调独立和主权的民族国家发展路径,都天然地导致了分裂。虽然欧洲国家之间存在着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甚至在近代也有过统一的尝试(如拿破仑帝国、两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一体化),但从根本上来说,欧洲是一个由众多独立主权国家构成的政治地理实体。

这是一个简化的解释,历史是极其复杂的,以上观点也存在可以进一步探讨和细化的地方。但总体而言,这些关键因素共同塑造了中国和欧洲在政治统一性上的根本性差异。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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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么复杂。就一句话:中国古代资源高度集中。

所以什么南北朝时代、什么五代十国时期都好,在南宋江南真正得到大开发之前,谁拥有了中原,谁就能横行全中国,就能欺压其他什么南朝、什么小国,不服来打。

得中原就等于得到全中国80%以上的人力、物力资源了。其他的,给你占据西北一大片沙漠,给你占据华南一大片丘陵,给你占据华北东北的草原,中原自己不内乱的话,这些边缘地带最多就是自保,想跟中原的人力武力抗衡搞分裂?做梦,巨大的力量优劣对比下,被统一是早晚的事,割据王朝就洗干净脖子等死的命。

事实上,中原才多大?河南、山东、河北、陕西、山西这些,每个省也都才10几万平方公里,你能控制个三四十万平方公里,在古代就足够压服全中国了。

而欧洲资源过于分散,法国、西班牙都是50多万平方公里,给你控制一个法国,你就想压服全欧洲?做梦,拿破仑都做不到。西、法、英、德、波、俄、义,谁都无法单独凭一地之力,就压服全欧洲,那又怎么可能由他们来完成欧洲统一。

当然,反过来就是中国对边疆地区的物资补给,都是要从中原地带运过去,距离一远就成本高昂,无法靠边缘地区自我补给。而欧洲由于资源分散,大航海动用西欧资源就可以,不用从中、东欧长途运送,而向西伯利亚的陆地扩张动用东欧资源就可以,同样不用从西、中欧长途运送,因此对遥远地方的扩张力反而比中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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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国迎来了第三个“帝国”,而欧洲在第二个“帝国”之后再没能实现统一。

自秦灭六国开始,中国的第一帝国初具雏形,经过两汉的发展,在东汉末年迎来危机,最终随着五胡乱华一起灭亡。

同一时期,罗马共和国开始崛起,并在之后转变为罗马帝国。帝国自塞维鲁王朝后爆发著名的“三世纪危机”,皇帝人头滚滚,即便奥勒良、戴克里先、君士坦丁、狄奥多西都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但是在内忧外患下,这个欧洲的“第一帝国”还是在476年随着罗马帝国西部沦陷而结束。

到这里,中国和欧洲都“分裂”了,中国开始了动荡的南北朝,而在欧洲,帝国西部的故地被日耳曼人、斯拉夫人、匈人残部等蛮族中的诸多部族所占据,一个个蛮族政权在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

中国的“第二帝国”起于北周,并随着隋唐两朝得到巩固,五代十国的短暂混乱并没有彻底灭亡它,相反多年的动乱从社会生产的层面解决了“世家大族”这一社会不稳定因素,并为北宋以来中央皇权的加强提供了基础。这个帝国最后终于南宋,为蒙古人所灭。

欧洲的“第二帝国”始于查理·马特。罗马帝国灭亡后,欧洲开始“北移”,它的文明不再局限于地中海沿岸和高卢,过去被视为蛮荒的日耳曼尼亚也被纳入了欧洲文明的范畴。七世纪后期开始,加洛林家族主导的法兰克王国成为了新欧洲的绝对强权,查理·马特在图尔击败穆斯林军队,巩固了欧洲的南方边疆,他的儿子矮子丕平多次出兵意大利,帮助教皇抵抗伦巴第人,并实现了罗马教廷事实上的和东罗马帝国的脱钩,作为回报,加洛林家族得以取代墨洛温家族成为法兰克的国王。丕平的儿子就是著名的查理曼,往西他在比利牛斯山南面设置西班牙边区,和穆斯林大打出手,还收获了半岛上的基督教王国阿斯图里亚斯的效忠;往东他拔除了不听话的巴伐利亚公爵阿吉洛尔芬家族,实控了巴伐利亚;往北他大举进攻萨克森,用武力推行基督教,将日耳曼尼亚纳入法兰克帝国的势力范围;往南他灭亡了伦巴德王国,将北意大利纳入法兰克王国的领土。公元800年,被他搭救的教皇利奥三世加冕他为“罗马人皇帝”,代表教廷承认了他对罗马帝国西部故地的世俗管辖权。

查理曼的帝国涵盖了诸多民族,他们讲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即便查理大力兴办教育,推广基督教,推行统一的法律,也无法做到在短短几十年里构建一个统一的民族认同,同时,法兰克人落后的分割继承法也推动了帝国的分裂。查理曼的帝国完全是凭借着他个人的能力和威望所维持的,因此他一去世,帝国便陷入了动荡。他的儿子“虔诚者”路易虽然幸运地成为了查理仅存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和帝国境内所有的王国,但是他个性软弱,且过于迷信,还因为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过早地分封王国给自己的儿子们。因此他尚未去世便多次被自己的儿子们造反和羞辱,而他刚一去世,帝国就又陷入了内战。最终在843年,凡尔登条约瓜分了帝国,路易的长子洛泰尔虽然名义上继承了皇帝的名号,但是帝国实际上已经分裂了。

没有了查理这样的人物,加洛林帝国便再无统一的可能。讲罗曼语的西法兰克人和讲日耳曼语的东法兰克人有着不同的利益,不同的民族认同,因此他们都倾向于效忠一位能代表自己利益的统治者。查理死后多年,他的一位同名后代“胖子”查理幸运地继承了帝国境内的每一个王国,但是他的统一并没有持续多久——东法兰克的贵族很快就推翻了他,因为他们认为查理的侄子,私生子阿努尔夫更能代表东法兰克的利益。

查理死后,阿努尔夫加冕了帝国皇帝,但是西法兰克的贵族推举了巴黎伯爵厄德当他们的国王,而意大利国王则由贝伦加尔担任,他们都不是加洛林家族的人。到这里,局势已经非常明了了,加洛林帝国的分裂无可阻挡,欧洲有西法兰克人、东法兰克人、意大利人等等诸多民族,但却没有一个加洛林人。

而中国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五胡乱华给中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但是当局势趋于稳定,蛮族也转向了农耕生产时,诞生于农耕文明的汉文化便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即便历经战乱,北方仍然是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在这里汉族占据人口的多数,汉文化仍然是社会的主流文化,这也为汉文化的推广提供了基础(而罗马帝国在三世纪危机后将经济文化中心转移到了东地中海,日耳曼人进入西欧时,西欧已经十分凋敝了)。胡人开始讲汉语,穿汉服,他们的民族认同开始消解,并融入汉族认同,而这一认同随着隋朝统一中国,也被推向了中国各地。即便后来北宋失去了半壁江山,汉族的民族认同也已经变得无法撼动,这和欧洲从未存在过的加洛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不同则出现在上层建筑上。早在查理·马特执政期间,加洛林采邑制便已在法兰克王国境内推广开。这一制度的本意是加强皇权,集中更多的资源,查理·马特的继任者丕平和查理曼都进一步推广和发展了这一制度。然而查理死后,帝国各方离心离德,加之维京人等外族的不断袭扰,过去加强了皇权的采邑长官此时成了皇权的敌人。衰微的皇权给了他们攫取更多权力的机会,而维京人的袭扰更是大大“帮助”了他们——地方实权人物出于加强防御和守土安民的需要,政治经济军事权力都得到了扩大,而实现割据的一大“法宝”,城堡,也作为防御维京人袭扰的军事设施被大规模建设起来,这些都大大加强了地方的自治程度。到了加洛林王朝晚期,采邑长官从流官转为世袭已在事实上成立,不久后,原加洛林王朝各王国都在法律上确定了这一既定事实,这就是后来我们熟知的诸侯林立的中世纪的开端。

采邑制的经济基础是租佃制经济,这一经济在中国的唐朝发展成型,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中国出现了节度使。节度使制度发展到后期,一度也出现了加洛林王朝后期采邑长官各行其是的局面,但是黄巢起义和后来五代十国的多年动乱将支撑这一局面的世家大族在生产层面上打得粉碎,而他们留下的权力真空被数量多影响小的小地主所取代了,这也是为什么赵匡胤能轻易地杯酒释兵权,而科举制度能在宋朝得到大发展。

这一经济基础也让从元朝开始的中国“第三帝国”得以开创行省制,而这一制度将地方与中央前所未有地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就这样,民族认同的建立与强化、世家大族作为一个稳定阶层的消亡、政治制度的有力保障将中国的统一变成了一件后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加洛林帝国灭亡后的欧洲,情况则大为不同。西法兰克,也就是后来的法国,逐渐脱离了查理曼构建的体系,卡佩家族的法王(也就是巴黎伯爵厄德的弟弟罗贝尔的后代,他的孙子雨果·卡佩后来取代加洛林家族世袭法国王位)不再承认任何高于法王的世俗权威;而东法兰克境内,讲德语的民族逐渐融合,产生了“说德语的人”的民族认同和“说德语的人的土地”的领地认同。查理曼去世一百多年后,东法兰克或者说德意志的国王奥托一世被教皇加冕为“罗马人皇帝”,但是这一“罗马帝国”再未将西法兰克和西班牙边区纳入其统治范围,其在意大利的统治也并不十分稳固,它本质上是德意志民族这一新兴民族的帝国。

在德法两大西欧主要强权诞生的基础上,欧洲“小统一,大分裂”的格局逐渐形成,未被统一的欧洲各民族在各自的领地内开始了内部的整合和发展,并愈发与领地外的邻居迥异。当中国进入“第三帝国”时期时,欧洲已经是一副诸国林立的状态,英格兰人、法兰西人、德意志人、卡斯蒂利亚人纷纷登上历史舞台,画下属于他们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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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意大利人。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我认为,在公元300~600年左右,欧洲和中国都面临着相似的危机:中央政权力量衰落,周边族群开始大规模冲击,大一统的帝国因此四分五裂。只不过在历史关键的十字路口,罗马帝国因为蛮族日耳曼人的拒绝“罗马化”而彻底瓦解,中华帝国因为各民族的“中国化”而继续存续。

以下是我的分析。

人类文明可以大致分为三类:海洋文明、河流文明、游牧文明。存在决定意识,地理环境决定了不同的生产模式,从而塑造了人类文明的不同形态。海洋文明比较喜欢扩张,崇尚战争;游牧文明发展程度较低,但在冷兵器时代武力值爆表;河流文明则偏向保守稳定。

众所周知,罗马文明发源于台伯河;中华文明发源于长江和黄河。在两大帝国巅峰时期,其实都是“河流文明不脱离海洋文明”。这两大文明都发展出了建立职业文官体系,管理多民族广阔疆域的能力。

在我看来,这两大文明就好比苹果系统和安卓系统,一个生活在电报机时代的人只会觉得这两种智能手机的系统是外星科技。同理,单一民族的日本人、韩国人从没有管理过多民族的广阔疆域。很多日韩对中华文明的理解更多是停留在表明,他们强调的“华夷之辨”本质上更靠近日耳曼史观,即以种族主义来解读历史。而一个像我一样真正的罗马后裔反而更能看得懂中华文明的运作原理。

日耳曼史观因为盎格鲁撒克逊和德国的强势而流传甚广,甚至在今天不少伊朗人也认同“雅利安人说”这种伪科学,觉得自己和德国人是亲戚。

我觉得这种“伪科学”极端恶臭、影响极坏。首先,这套学说站不住脚的理由是:纯种日耳曼人的标准是什么?金发碧眼?可惜,提出这个歪理的希特勒自己还是深褐色头发。

很多中国朋友给我发私信时质疑今天的意大利人不是罗马帝国的传承。其实也是受这种日耳曼种族史观的错误影响而走入了误区。

我认为“罗马化”和“中国化”都是以国家政治管理制度来建构国族认同,而不是从种族标准出发。如果以种族标准出发,只会造成大一统的国土碎片化。大家想一想,不仅强调种族差异会造成分裂,强调族群之间观念不同也会造成分裂,意大利南北有做菜放橄榄油还是放黄油之争,中国南北有甜咸粽子之争。如果按照日耳曼史观,一点点差异就可以分家。

这里举个例子,以那不勒斯为背景的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里两个女主角—莉拉和爱莲娜,她俩一看就是不同的种族,但按照现在意大利主流的国族建构认同,她俩都是意大利人。

(莉拉和爱莲娜)

其实“意大利”一词最早来自于奥斯坎语的Víteliú,即“拥有幼牛之地”的意思。起初“意大利”一词仅仅指意大利南部地区,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含义逐渐扩大到整个亚平宁半岛。

现在,也只有一部分伦巴第蛮子还坚持着日耳曼史观,老想着脱离南意大利自己过。人的本性真是万年难改,当年伦巴第人面对东罗马皇帝的嘲讽时,顶嘴说我们不稀罕当罗马人。

接下来我来讲讲日耳曼文化如何瓦解统一的罗马帝国。

罗马帝国把莱茵河、多瑙河那一边的日耳曼部落统称为“蛮族”。和中华帝国一样,罗马帝国也沿着这两条河的边境修建了“长城”,与日耳曼部落保持着一种攻守均势的状态。

但这种平衡被蜂拥而来的匈奴人打破。被中华帝国击败的匈奴从东边一路挤压日耳曼部落的地盘。日耳曼人就冲破了“长城”,开抬大规模进入罗马帝国的疆域内。

亚欧大陆那一端的中华帝国自已都不知道给罗马帝国开了一个这么黑色幽默的玩笑。

公元476年,日耳曼蛮族雇佣军的首领奥多亚克废黜了西罗马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西罗马帝国灭亡。

其实,当时滞留西罗马疆域内的蛮族总人口是在75万到100万之间,远远低于罗马人。按照很多人的认知,罗马人可以同化日耳曼人。

但历史恰恰不是这样发展。

今天欧洲大陆法系有三大渊源:罗马法、日耳曼法和教会法,就是日耳曼人拒绝罗马化的证明。

罗马法虽然内外有别,但至少在形式上维护了罗马公民的内部平等。然而蛮族建立的法兰克王国的习惯法却实行等级制。《萨利克法典》公开宣传法兰克的人命被比被征服的罗马人值钱。杀死一个法兰克人要赔偿200苏,而杀死一个罗马人只要赔偿50~100苏就可以了。这种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差异,最终转化成了法兰克人和罗马人之间的种族差别。

罗马法注重证据,是有法理哲学支持的成文法。而日耳曼法采取更简便的裁定法和神意判决,比如水裁法和火裁法。证据不足时就使用“决斗”,不是罗马人战力不强,而是日耳曼人过于好斗。这种以“拳头决定话语权”的做法被日耳曼人标榜为“骑士精神”。

罗马文明的所有律法和官僚制度设计都用拉丁文记载。但蛮族领袖不让族人学习罗马文化,也就无法掌握这一套精密的体系。因为不会书写,就没办法处理复杂的文书,庞大而层级分明的文官系统就不可能建立,精密的罗马法没有完善的文官系统就无法运行,也就丧失了对庞大疆域的管理能力。

蛮族各部落的语言直到八世纪之前都没有形成文字,这也直接造成了“中世纪的黑暗”,对知识的垄断落入了教会的手中。天主教会不仅是精神世界的诠释者,还渗透进了世俗政权的行政管理方面。

注意,这种政教关系是和罗马帝国时代不一样。“罗马教皇”是由罗马皇帝任命,总体上皇权高于教权。但到了法兰克王国时代,天主教会上升到了与王权平起平坐的地位。

斯大林讥讽罗马教廷“教皇有几个师?”但历史上的日耳曼人正是没文化,将思想文化主导权拱手让给了教廷,甚至鼎盛时期,神权可以压制世俗王权。

日耳曼蛮族搞统治,很在意要和被征服的罗马人分开居住,他们一般会在城邦外搞一个城堡,典型的日耳曼“孤岛”式社交距离。罗马帝国的中枢是城市文明,大家今天到罗马去旅游还能看见帝国所留下的排水系统,中华帝国曾经的中枢长安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但日耳曼蛮族首领是偏好“庄园经济”,即在城堡所在的乡村地区种植粮食、饲养家畜,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经济生态。

所以,大家看日耳曼式的《格林童话》,德意志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王子、公主、城堡,其实本质就是乡村爱情故事。

(日耳曼式城堡)

他们很在意自己的“纯洁”血统会被罗马人同化,然后尚武精神被罗马文化消磨。这样一来,大家的治理制度就是各管各的,罗马人用罗马法,蛮族用日耳曼习惯法。在国家政力分配上,蛮族人掌控军权,罗马人管民事。但在文化教育上,不允许日耳曼人学习罗马的拉丁语及其文化。

法兰克在统一战争中兼并的其他蛮族王国,并不像罗马那样建设行省,收归中央政府管理;而是封给贵族与教会,维持领主自治。所谓国王,就是最大的封建领主。法兰克几代国王死后都将国土均分。造成了王权碎片化,村长是国王。

在族群认同上,日耳曼蛮族史力图彻底切割本族群与罗马的关系,寻找自己族群遥远的始祖神话,证明自己是罗马文明的“外人”,比如北欧神话。这一套神叨叨的叙事体系又被纳粹德国演绎到极致。

在此之后的欧洲气质就是日耳曼文化占据了上风。就算后世的日耳曼人搞出了一个“神圣罗马帝国”,也只是一个没有罗马精神内核的大型cosplay。

所以,大家看看日耳曼系爱搞的种族隔离、种族屠杀、英国“脱欧”、美国白人小政府自治,以及老爱用自己的种族史观解读中国的XZ、XJ地区,是不是都是熟悉的味道?

与罗马帝国相反,进入中华帝国北方的草原民族人数远多于该地区的原住民。但草原民族的首领却主动选择了“中国化”,比如北魏孝文帝。所以,“中国化”不是种族意义上的“汉化”。草原民族会选择“中国化”是因为中华文明的制度成果有利于管辖超大疆域。草原民族虽然具有武力优势,但如果不选择中华帝国的制度成果,是无法管理广阔的国土。所以中华文明是一个一直在升级迭代的系统,而罗马文明因为管理员乱插bug而掉线,欧洲因此碎片化。

就像英国史家吉本所说的那样,“哥特人和罗马人的团结原可以使意大利的幸福生活世代相传下去,一个由自由的臣民和有知识的士兵组成的新的人民,完全可以在高尚品德方面相互争胜,而逐渐兴起”。

但历史没有如果。

参考书籍:[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

[英]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

[法]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

(感谢我的中国朋友大头翻译我的口述/Grazie m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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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地理上看:

中国中原地区平原广阔,周边地区平原(川、湘、赣、浙、粤等)较小,分散。

只要在中原逐鹿取得胜利,大概率可以挟中原人口、资源,统一全国。

欧洲相反,西部英伦、西班牙;南部意大利、巴尔干;北部斯堪...半岛,东部还有俄罗斯这样的庞然大物。这些地形都有利于割据。

中部平原不够广阔,不够强势。

2、从气候上看:

欧洲天气总体阴冷,南部又干燥,总体不太适合小麦、水稻这样的农耕作物生长,雨热不同期。

总体适合长草,发展畜牧业

畜牧业能够支持的人口数量远小于农耕。使得欧洲难发动规模宏大、旷日持久的远征作战。规模宏大、旷日持久的战争需要准备大量的剩余粮食。古代欧洲不具备这个条件。由于地中海附近可以用船运,反而大量战争发生在地中海沿岸。

3、从文化上看:

欧洲大搞一神教。一神教内部参差不齐,山头林立,彼此都是子宫传教,容易发生局域化,并造成分裂状态。

显然,如果一个教堂片区归你管,你怎么能容忍自己下面的“羊”归别人跑?但是,各个教堂片区如果相互攻伐太过激烈的话,又违背了“一神”这个大“教德”。

所以说,主观上谁也不服谁,客观上又不好随意发动征服战争,所以只能维持分裂状态。

我们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谁认为自己有德,就应该德佑天下。“责任感”。

4、从人类发展的进程来看:

我们在良渚发现的古城就有5000年的历史。足以证明我们古人很早就具备了强大的组织能力与动员能力。

良渚古城并非惟一,在四川三星堆、山东的龙山、东北的红山文化,等等,几乎是遍地开化的。

因此,如果说:我们有世界上最早、规模最大的社会行动,毫不过分

最早出现统一国家形式的社会组织和动员能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欧洲呢,没有可信的古代历史;一些早期文明痕迹也只出现在地中海沿岸。并没有散布整个欧洲。

也就是说:欧洲仍然处于社会发展的早期或中期阶段,可能已经超越了非洲那种部落争斗阶段,但还没有上升到形成全社会组织和动员能力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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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保留了完整的文明,因为没有被野蛮地统一过,各自的文明都可以在奋力的生长奔跑,所以欧洲的文明多样性得以幸运保存,假如欧洲被统一了,那现在哪还有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等这么多元强势文化体系,它们都会像我们现在一样,只有讲广东话,四川话,客家话,闽南语,江浙话,北京话的人,而无各自独立的文字体系了。所以,如果单纯的从文明多元化角度来看,分裂无疑是比统一更好的一种选择,但从政治角度以及政府管理成本来说,统一无疑更具有竞争力,一个分裂的国家就会有一整套完整的行政架构体系,平白无故的就要多出许多行政管理人员,又无法保持强盛,和平时期倒好,一遇战争就惨了,很快国土就沦陷灭国,因为他们缺乏战略纵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在这方面,又穷又落后的俄毛子就给欧洲诸国一个最好的教训,平时俄国人都活的比他们窝囊不少,但一打起战来,他们就威风八面,每次都可以先让别人打到莫斯科城外再来开始自己的表演。反观对手方,就很吃亏,无论是法国还是德国,若让对手打到柏林或者巴黎,后面的手续就是签投降书了,这方面咱们中国也是一样的占便宜,老佛爷和蒋介石都曾经被人攻破了首都,但他们两个都没有认输,还可以继续打。

这就是统一的好处,地方大,纵深宽,扛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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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也看过《能夏则大与渐慕华风》《东周战争与儒法国家》若干版本《欧洲史》等

当然我的看法也不全面

个人认为是因为如下因素(手机打字不展开)

首先,中原文明对 十六国北朝的五胡民族(匈奴羯氐鲜卑羌)的影响力比 罗马对日耳曼蛮族的影响力要大。所以五胡没内迁之前上层精英接受的就是中原教育,内迁后五胡自己就逐渐汉化融合进汉族,而日耳曼人的民族传统保留的比五胡多的多。当日耳曼人进入西罗马故地,他们并没有完全罗马化。

其次,东周时代,直到秦灭两周之前,春秋战国也是同一个天子之下不同封国之间的战争,各国都是诸夏的一员,都是炎黄子孙,吴/越/中山/代等国也被纳入华夏体系。并不像欧洲那样,日耳曼人,高卢人,伊比利亚人,罗马人,希腊人各自有各自的文化和民族传统,只是在罗马帝国时代才统一在一起。所以前者同化再统一的成本低得多。


再次,儒家的政治理念天然追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其可以借鉴的成熟政治国家体制也只有汉朝体制,自然而然的就有追求统一的动力。而因为法兰克人受罗马影响没那么大,所以保留了诸子均分产业的传统,所以法兰克人没有统一的执念。所以一度看上去能够统一西欧的法兰克帝国在查理曼死后没多长时间就又一分为三。然后形成了各自的民族国家意识。

最后,唐末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后天下分崩离析。一度形成了辽(金),宋,西夏,大理并立的局面,但他们被蒙元次第消灭,最终实现一统(还是天下观念),而欧洲没有这样一股力量把各国重新统一在一起。后来明朝,清朝继承了元朝的版图,各有所损益,最终奠定了我们今天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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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地理决定论者,我却不太认可《枪炮、病菌与钢铁》中的说法。

看看上面这张图。欧洲海岸线是很曲折,但中国南方的地势看上去难道很适合统一?适合耕作的连片平坦平原,哪边比较大一点?

地理上的割裂感,在我看来很可能是一种“事后叙事”。

让我们抛弃所有现实世界线中的历史知识做一个假想。假如我告诉你左边那张地图的大平原上诞生了一个持续千年的统一强大帝国,仅从地图出发,你真的会感到特别意外吗?

现在,让我们回到现实中的世界线来。

事实上罗马解体后,这片红线圈出来靠北的平原因为农耕技术的发展变得适宜耕种了,上面还真就建立起一个疆域统一的大帝国了诶——查理曼帝国呀。

啊。。你问这个大平原上的查理曼帝国后来咋解体的?

答: 分封制。。

得,混入文化制度因素了,这地理决定论味儿不纯了。





emm。所以还是得讲文化决定论?





诶,莫急。谁说欧洲中世纪的分封制度就不能用地理因素解释了?




让我们站在更大的视角上去考虑地理因素吧

Steppe,大草原,特指欧亚大陆内陆连片的无树木草原地带

中原地区(中国文明的起源地),以及基辅罗斯(俄罗斯文明的起源地),是整个欧亚大陆上直接近距离面临大草原上游牧部落军事威胁的唯二大规模农耕文明区

此外,中原农耕文明的统一分裂趋势(红色)和内亚大草原上游牧文明的统一分裂趋势(绿色)互为镜像。这是近期开始受到关注的一种史学叙事——mirror empire。说中原华夏帝国和内亚游牧帝国是一对儿“镜像帝国”,共强共弱,直到近代被满清融合为一。

记住“镜像帝国”这个概念,这个概念是在更大的地理视角下解释东亚稳定持续的大一统秩序的关键。同时也是比照理解欧洲持续分裂秩序的关键。





对地缘战略感兴趣的同学看到下图一定不会觉得陌生。这是地缘战略家麦金德的世界岛陆权模型。中间是欧亚大陆的内陆中心地带,围绕着中心地带则形成一条巨大的“大陆边缘文明之弧”,分布着西欧、中东、印度、东南亚、中国等若干海陆交界处的农耕文明。

图一中欧亚大陆中间东西向的狭长地带,是在地理信息系统里经过精准测定后得到的欧亚大草原的边界范围。这个范围比麦金德圈定的“中心地带”更扁长一些。麦金德理论是在工业化完成后的铁路时代提出的,而图一中的这张图是研究者为了解释“马背时代”的地缘战略问题而制作的。因此,二者圈定的范围会有些不同,但其核心要义却是一致的——陆上交通的核心区会构成陆权的中心地带。

在马背时代,图一中横跨东西的欧亚大草原是陆上交通成本最低的地带。但这片地带却并不适合农耕劳作,而是孕育了以游牧方式生活的马背民族。在铁器进入草原之后、火器步兵战术成熟之前的任何时期,游牧民族的作战力(骑兵作战)和作战意志(物产贫瘠导致的劫掠文化)都对周边的农耕民族构成了巨大的威胁。这种威胁是持久的(农耕文明无法深入草原形成占领从而杜绝草原政权的崛起)、且强力的(所有农耕文明在历史上面对的最大威胁均来自于大草原)。

图一中进一步标定了欧亚大陆其他区域距离大草原地带的直线距离。有趣的是,即便是中国最南端的广州,距离大草原的直线距离,也仅仅比中欧门户的维也纳多一点点。这意味着,西欧平原、英伦三岛、亚平宁和伊比利亚上那一票国家,所面对的游牧民族的军事压力要比中国小许多许多。

这个量化结论与我们通常的认知不太相符。我们似乎总是觉得欧洲人特别惧怕游牧民族,并且东欧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特别容易被游牧民族长驱直入。但也许痛苦的只是东欧平原上的斯拉夫人。那些躲在喀尔巴阡山后面的日耳曼和罗曼领主老爷们恐怕只会在听闻大汗的神威后打个哆嗦,然后该干嘛干嘛。。人家的民族危亡感来自《罗兰之歌》和《白骑士》,都是在庞大的异教徒帝国碾压至家门口时产生的,并不来自于对上帝之鞭的恐惧。。何况人家的祖先和阿提拉关系又不差(罗马人?罗马人和我伦巴第人什么关系?)。。

恰恰是中国,承受着蓝星上来自草原游牧民族的最大压力(其实还有毛熊)。同时,我们的历代武人则以“封狼居胥”和“燕然勒石”为最高志向。在东至蓟辽,西抵玉门的绵长战线上,中原王朝和游牧政权拉锯了2000年之久。与此同时,中国的东、西、南三面十分封闭,几乎不面临任何外部压力。这导致中国只面临一个方向上的地缘政治压力,且这个压力是蓝星上最有压迫性的

相对的,东欧以外的欧洲地区,则面临着另一种战略压力——入侵来自四面八方,但都只是中等强度的压力。举些栗子: 多利安入侵(不确定哪里来的)、腓尼基入侵(南方)、波斯入侵(东方)、阿提拉入侵(东北方)、日耳曼入侵(北方)、诺曼入侵(北方)、保加尔入侵(东北方)、阿拉伯入侵(东南方)、摩尔入侵(西南方)、阿瓦尔入侵(东北方)、马扎尔入侵(东北方)、蒙古入侵(东北方)、突厥入侵(东方)。。。

自从2000年前铁器大规模传入大草原后(游牧民族的作战能力得到强化),在欧亚大陆的东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冲突演变成了两个镜像帝国之间持久的、泾渭分明的稳定对峙——关内一统于天子、塞外一统于可汗。这种大帝国的对峙恰恰达成了某种均衡态势。两种文明各自实现板块内的大一统,把各自的疆域扩充到极限,以使得对方不会轻易动灭国的念头。

至于欧亚大陆的西端,则需要通过不断割裂自己接纳入侵者,来消化四面八方的低烈度威胁,最终演变出了以部落契约为缘起的系统性分封制度。这种自我分割的模式也使得欧洲达成了某种均衡态势。每一股入侵的小型势力都有机会在农耕区获得永久性的合法地位,从而在整体上避免异族带来的动荡在代际间不断累积。欧洲的蛮族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具有“扈从制度”的日耳曼部族窃居了罗马,并建立了持续千年的中世纪封建秩序?高卢人、伊比利亚人、色雷斯人、达西亚人又不是没反叛作乱过,最后都纷纷变成安土固民的罗曼族。为啥偏偏是日耳曼掀完桌子还能蹲下来分锅吃饭呢?因为日耳曼人建立的秩序适于应对欧洲所面临的地缘压力。


天子: 可汗,来阴山,打一架分了胜负再论兄弟!

某国王: 步行者,宣个誓,塞纳河口公爵就是你了。。


此外,我并不认为是日耳曼人解体罗马使得帝国缔造的统一秩序陷入分裂。恰恰相反,罗马初期的庞大帝国版图是一种历史的异常,其后期为了应对四面八方的地缘压力,已经被迫内在地产生了封建性的制度因素。日耳曼部落中的军事契约关系正好利用了这种封建因素,在窃居罗马和基督教后,发展出了无论在制度还是意识形态上都超级稳定的欧洲中世纪秩序。这种稳定才意味着常态。




说回镜像帝国这个概念。

我很中意这个概念。因为它内含了一种系统性的地缘博弈观念,可以解释大一统现象得以长期维系的原因——镜像帝国是东亚地缘系统的一个稳定解。中国并不是为了对抗北方游牧部落而达成大一统,中国其实是和北方游牧部落共同进化并维持了两个大一统。

这种思考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理解大一统秩序的维系,同时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欧洲以外的文明区为何没能形成稳定的大一统秩序——这些农耕区并不紧邻大草原,无论是北方的游牧部落还是南方的农耕文明都没有机会在其核心经济区的边界上与对方进行持久的地缘对峙。

但它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无力解释大一统秩序的起源。



关于大一统的起源,我倾向于追溯至西周的分封拓殖建国,并与同时期的希腊海外殖民扩张对照着加以理解。为什么西周在新殖民地上建立起来的诸侯国可以完整复制王畿的管理制度和生产方式,从而达成大一统?为什么同样是艰苦的拓殖活动,对西周的诸侯来说就是一种功臣贵胄才能享用的奖励,而对希腊的oikistes来说则往往是来自母邦的一种政治放逐呢?

也许,殖民地气候的可预期性和其气候与母邦的一致性是某种关键因素。一致性和可预期性意味着母邦的农业生产管理模式可以无脑复制黏贴过去,从而达成低风险的投资回报(殖民许可可作为奖励手段),同时促进大一统。相反,则意味着殖民的动机往往是对差异性资源的预期,也意味着投资回报的高风险性(殖民许可其实意味着温和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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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给出进阶版的地理决定论:

1. 气候的一致性和可预期性决定了西周在封建殖民时期就建立起了大一统的制度基础,使诸侯和天子之间维系了一种正向的认同感;而同时期的希腊文明似乎与之相反。这解释了大一统秩序的起源。

2. 中国只在北方面临着大草原上游牧部落的巨大压力,而西欧则在多个方向上面临着持续的中等强度的地缘压力。这促使东亚地区演化出大一统农业帝国对峙大一统游牧帝国的均衡状态,而西欧地区则演化出可不断接纳一些中等地缘强权加入其中的多元均衡状态。这解释了大一统秩序的持续,和欧洲统一秩序的不可持续。


PS: 地理决定论有其固有的局限性。欢迎批斗,或者提出更合逻辑或更有史料支撑的地理决定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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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让我们站在一个关键的分歧点去思考:假如项羽灭秦后分封天下的格局维持了下来,中国的历史会如何发展?


地理决定论与历史必然性

很多人看待历史的时候,往往很容易陷入“某某决定论”的简单理解,这种单一归因往往是非常偏颇的。尤其是在探讨中国和欧洲为什么前者倾向于大一统、而后者倾向于分裂割据的问题时,地理决定论是被用得最多的思维工具,其中一个最简单的理解是——中国有着广大的华北平原,既能作为腹地,亦能作为大一统帝国的核心,因而高度稳定;而欧洲的地形则被地中海划分得支离破碎,并且地中海周边缺乏大型平原,因而无法形成统一欧洲或者“古代西方世界”的强力核心。

这种理解乍一看很有道理,但既然是一种单一归因,那么实际上会有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比如从局部去看待的话,印度北部的印度河-恒河区域也是大型平原,为什么其历史上有过统一帝国的历史也没有中国长?再比如北美密西西比河流域,为什么当地的北美原住民没有发展出与阿兹特克和印加同期的大河文明兼平原帝国?再比如往细了说,巴尔干半岛北部的潘诺尼亚平原也是一个适合建立统一国家的核心平原地带,历史上也的确有过实现了统一的匈牙利王国,那么为什么匈牙利王国没能维持下来,现代还四分五裂,沦为火药桶?反过来说,如果说海洋阻隔、海岸弯折之地就一定会像欧洲那样分裂成多个国家的话,那么印度尼西亚为什么能形成一个国家而没有四分五裂?要说历史的话,印尼古代也同样有过满者伯夷帝国大体统一过现代印尼的疆域,满者伯夷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当一个简单粗暴的理论遇到太多的反例,这就意味着这个理论本身就立不住。这个问题底下还有一些回答做过探讨,这里就不细说太多了。

当然“地理”是一系列含义丰富的因素,并不仅仅是地形本身。如果地理决定论的第一个版本,即“地形决定论”靠不住的话,那么依然坚持地理决定论的人会提出更高级的理论,结合上气候、水文、植被、生物群、各区域之间的民族互动等等更多的因素,给地理决定论添上无数的补丁,这样一来似乎把单纯的地形决定论更加靠谱,但这样的“高级版”地理决定论如果还是遇到难以解释的反例该怎么办?是继续添加越来越多的补丁吗?

对于人类史而言,“地理”范畴的决定范围到底有多大?如果按照我们一般的理解,像是地理包含的是上面说的地形、气候、水文、植被、生物群等等等等,那么其实还是将很多影响历史的重要因素排除出去了,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后面详谈。至于地理决定论以外的其他决定论,也同样都陷入了单一归因的思维泥潭之中,往往都已经破产了,比如说“种族决定论”、“制度决定论”、“宗教决定论”等等(连“语言决定论”我都是有见过的……),这些都是19至20世纪欧洲人为了解释“欧洲为什么能够统治世界”甚至是“英国为什么能成为世界霸主、日不落帝国”等等而提出来的狭隘的理论,对这一系列的决定论的反驳已有很多,不再赘述。

而我要详谈的一点是,要理解历史与现状,还是得回到历史本身,而不是妄图在历史以外找一个能够彻底决定历史的因素(像地理、种族、制度、宗教等等)。在这里我得先打个预防针,就是关于历史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经典话题。之所以人们愿意使用“决定论”去理解事物,其实就是在寻找最方便大脑理解的必然性。但是将必然性套在历史与政治格局变迁上是死板而机械的,人类历史的必然性不在于谁统一、谁分裂、谁强大、谁弱小这些具体史,而在于人类发展出农业、手工业、君主国、宗教、城市、资本主义、大航海、世界市场、思想解放运动、工业革命、帝国主义、世界大战等等作为整体的人类史的历史事件与历史阶段。单一归因的必然性思维是无法解释到底是普鲁士、奥地利还是别的邦国才能够统一德意志(甚至德意志从未统一),也无法解释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国、英国都发展出殖民主义与全球贸易的时代里会是谁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换句话说,这种思维是没有预测性的,跟地理决定论一样会遇到无数的反例,不得不打无数的补丁。但既然会不断遇到反例、需要不断添加补丁,那么是不是说明这种理论或思维工具从一开始就立不住呢?

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具体的国家与民族的格局变迁,是充满偶然性的。这个偶然性并不是说历史就是会随机发展,而是许多影响国家与民族格局的历史事件依赖于当时的时局、已经形成的历史传统、具体的人和具体的决策、战争甚至战役的胜败等等,这些事情,我们不可能站在公元前3500年的节点上就用地理决定论或其他决定论去断言其结果,或者再想像一下,如果我们是公元前400年色雷斯海岸城邦的一位哲学家,并且掌握了地理决定论的相关理论知识,我们能断言这个世界的这个地方,一定会被两千年后名为突厥的野蛮人攻破吗?(如果认为可以断言,或者历史可以预测,那么便更加是一种宿命论的思想了。)

接下来我们回到题目,从历史本身去看待中国和欧洲的统一与“分裂”的历史倾向。

诸国并立的可能

谈到中国历史总是倾向于大一统这一点,我们首先要记住一点是,历史会本身积累其传统或者说“惯性”,在具体的节点往前看,中国的历史统一得久、统一得多,其后人自然也倾向于以再度统一、再度建立大一统王朝作为奋斗的目标,尤其中国人是非常重视遵行祖先理念的;反之,则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思维游戏,也就是开头时我提到的问题:假如项羽取得某些意义上的成功,那么就意味着他制定的新分封制也同样取得成功,在那之后的中国历史又会如何发展?

统一,或者说大一统,在项羽那个时候看来是只有穷兵黩武、草菅人命、残害天下的秦国短暂做到过的事。如果放在古代西方世界,那就相当于亚力山大帝国那样,忽然一波爆发,一个马其顿王国就征服了已知的世界,但又忽然炸裂,再度四分五裂。秦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也恰好就是在短短十来年间的事,甚至也同样维持不了多久就迎来自爆。

而项羽之所以在灭秦之后分封天下,再度建立起足有十八个王国,在当时其实有着坚实的社会与思想基础——在秦灭六国以前,世人早已习惯春秋战国延续了数百年的诸国并立的格局,秦的统一在时人看来是完全反常的历史事件,恢复原来的秩序才是顺应天意人心的做法。历史实践也告诉我们,在反秦战争中,六国的“残余势力”并起,在战争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在当时,唯有一派势力挑战这种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的传统,那就是刘邦集团。刘邦向往的不是春秋战国的“正统”的旧时代,而是像嬴政那样建立自己的统一帝国,因此实际上可以认为他与他的势力在当时是个十足的异类。

一旦中国历史从来没有过刘邦这样的人物,或者刘邦在获封汉王以前的几年里的任何一个节点就死了(比如鸿门宴真的被杀了之类的),那么项羽制定的新格局便不再有挑战者。接下来,为了巩固好不容易通过灭秦而恢复的正统秩序,项羽与诸王国自然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反思过去发生反常事态的原因,从而发展出新的制度与理论。

比方说,要大体稳定地维持诸国并立的秩序,那么时人会更加推崇西周与春秋时代,而贬斥赤裸裸地就是要兼并土地、灭亡他国的战国时代,而对比西周、春秋与战国这三个时代。前两个时代之所以相对战国更加稳定,乃是因为有能够协调各国利益冲突的人或国存在,在西周,那是周天子,在春秋,则是霸主。项羽自封霸王,并掌控着疆域最大的西楚国,正是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进一步反思的话,我们会认为每个国家自有兴衰,即使是霸主国,其国君也可能在世袭罔替的过程中出现能力与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一位雄主的后继者可能是昏君。既然如此,项羽死后乃至于西楚占据霸王之位数代人之后,诸国开始认为霸王之位就不应该永久性地停留在其中一个王国那儿,这便会像春秋那样出现霸主轮流当的现象。但是春秋霸主的流转是通过战争实现的,而不断的战争可能再度导向战国那样的兼并战争乃至于再度出现嬴政那样的疯子野心家,这就意味着诸国需要一个更加和平的选出霸王的制度。为了实现这一点,可能会继续深化发展会盟制度,也可能会给诸王国投票权,在每一任霸王死后选出最能领导诸国并协调外交争端之人担当霸王。

另一方面,在思想界,“轴心时代”发展而来的各思想派别会根据政治现状的发展,开始用思想武器去维护诸国并立的格局以及和平选霸的制度,认为这是遵循古老华夏周礼的正统做法,王与王之间必须互相平等、互相尊重、讲信修德。在制度、思想、“历史传统”的多重压力下,项羽之后建立起来的诸国将越来越难开展对邻国的攻战,唇亡齿寒的道理已经成为诸国的共识,一旦有一国有穷兵黩武的迹象,其他国家自会形成包围网将其攻破并拆个稀碎。

自然一个能独力对抗六国的新的“秦国”可能会出现,但即使他在有先例教训的情况下再度冒天下之大不韪消灭诸国、统一天下,在巨大的思想道德与传统的压力下,他也很难像刘氏汉朝那样真正稳定住大一统帝国,很可能再度在原来各地各国的势力的极度反对之下再度如秦那样炸裂。

对这样的诸国秩序会有贡献的,还包括不断分化的语言文化。嬴政推行的书同文、车同轨等政策会被认为是恶政,各国再度恢复使用自己的语言、文字、度量衡、车轨、货币等等。这种在文化上“恢复传统”的实例其实是存在的,而且正是为人津津乐道的北魏“汉化组”——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孝文帝之后,北魏至后来的东西魏都或多或少再度“鲜卑化”了。一旦几百年时间过去,各国各地的语言将会彻底分化,无法互通,事实上形成不同的族裔,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国家试图兼并邻国,会更容易激起被攻打的王国及其族裔的愤怒,巩固统治的成本将会越来越高。

长期的诸国林立还会带来人们思想上的变化: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再认为诸国并立是“分裂”,不会认为统一才是正常的,一国的人看待另一国的人,不会认为是“同胞”,而是看作是他国的人民。这种现象甚至在真正的历史中也确实存在——

在南北朝时代,当南朝已经数次更替,南北并立格局已经稳定了几十年上百年的时候,南北两朝都已经习惯了将对方看作“邻国”而不是“我还未收复的割据势力”,即使南北朝之间发生战争,也更多是在边境上争夺领土,而不是要彻底消灭对方重新统一天下;甚至,南北朝都有过扶持对方宗室中亲近己方的成员担当皇帝的做法而不是直接吃下对方,著名的陈庆之北伐便是其中一例。

甚至在更久以后的北宋,因有过秦汉之后隋唐的再度一统,最初的时候北宋也有意收复燕云、再度统一汉家天下,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尤其是澶渊之盟以后,北宋、辽、西夏、大理并立的格局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宋辽之间也更多将对方视为邻国(所谓的兄弟之邦)而非割据势力或者谁是谁的臣属。

这些事例足以说明,长期的诸国并立格局会越来越深刻地塑造时人的思想观念,“一统天下”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乃至于被遗忘,与本国并存的他国都是邻国,可以有战争,有外交行动,但渐渐地就不会再视为割据势力。回到我们从项羽那时开始的分歧世界,一个因霸王制度、“周礼”思想、文化差异塑造的更稳定的诸国并立格局,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深刻地影响人们的思想观念。

放到欧洲去,那就相当于西班牙、法国、意大利诸邦、英格兰、荷兰、奥地利互相看待那样,其中欧洲不少国家都曾经被“统一”在罗马帝国或者查理曼帝国的统治之下,甚至语言也本可以统一成“罗曼语”或者“日尔曼语”,认为欧洲人内部实际上还真就“同文同种”,但长期的并立已经让欧洲人完全习惯了那样的格局。

当然,要让中国的土地上出现长期诸国并立的格局并维持相对稳态,即使不是从项羽开始分歧,而是在此前或此后找到别的分歧点,那都是可行的,只要新的分裂局面维持得够长时间,就会像上面举的两个现实历史中的例子那样,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将分立视为正常的格局,并不断加诸制度、思想、文化、传统观念以稳固现状。

若是到了现代,九州大地上仍然是多国并存的格局的话,这时我们回头去看待中国的地理条件并分析“为什么九州是多国并立的格局而不是被统一在一个大国之下”,我们甚至可能通过“地理决定论”得出一些我们在真实世界里觉得莫名其妙的结论。比方说——

1、广阔而人口丰富的中原(华北平原)其实正好为诸国并立提供了基础,因为这样一来,占据中原的国家即使面积较小也能有较大的人口体量,这便使得这些“小国”互相之间难以吞并。

2、中原(华北平原)的地形太过平坦开放,四面受敌,即使有中原国家吞并邻国、大有统一中原(这里的“中原”指的仅仅是河南一地)之势,也非常容易被周边国家打压而无法崛起。因而中原在更多时候沦为边缘大国角逐的竞技场,根本无法凝聚成建立大一统帝国的核心地带。

3、从地理上看,中原周边的国家,(这里我们口胡一些国家)比如占据关中的雍国、占据河东的晋国、占据幽燕的燕国、占据川巴地区的蜀国、占据湖广的楚国、占据江南的吴国、占据岭南的粤国都占据了各自的地理单元,因而自保有余,互相攻伐则不足。

4、由于在这样的体系下华夏人国家难以互相兼并,一些地理上更边缘的国家更容易通过对外攻伐来扩张实力,比如雍国开西域,蜀国入滇,燕国攻辽,粤国并交州,闽国拓殖台湾等等,从而形成“金角银边草肚皮”的格局,而随着各自在同一时间对外开拓扩充实力,这些国家的体量同时增长,互相之间的攻伐难度也越来越大。

由此可见,地理决定论其实同样是正着说也行、反着说也行,很多理论其实是用于解释已经发生的历史,而不是站在过去的时间点去预测“未来”必然会如何。

————11.22更新————

在继续谈下一个问题以前,这里先就上文内容以及评论谈一谈“道”的问题。首先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世界上许多区域的历史都是“统一”与“分裂”交替的,也就是那一句名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即使是西亚地区,也有过巴比伦、波斯、罗马、阿拉伯、奥斯曼等等统一的时期,当然也同样有过这些帝国盛期之间以及现当代的分裂期。同样的进程我们在印度、巴尔干、西欧等很多地方都可以观察到,所以不能认为中国倾向于统一是中国自身的特殊性,或者说“中国例外论”之类的,“某某例外论”实际上也是一种单一归因,即将历史发展路线归因于这个地区独有的“特殊性”,那这个特殊性到底是什么?一旦展开来讲,我们才有讨论的空间,比如说到底是地理的特殊,还是思想文化的特殊,抑或是历史传统的特殊?这样一来,我们便又回到了开头批驳的“决定论”系列去了。

从现实来看,形塑我们当代人思维的“统一倾向”和“分裂倾向”其实还是来源于现状,比如我们在南斯拉夫还在时候去讨论南斯拉夫,自然也会说本来南斯拉夫人就同文同种,互相之间能直接听懂对方语言,生活之地也山川勾连,现在又有共同的意识形态,这不是必然要统一的吗?但最终的结果我们也看得到。反之,罗曼人与日尔曼人的对立由来已久,有着不同语言文化的民族塞到同一个国家里,那不等着分裂吗?但结果是我们能在欧洲看到比利时和瑞士这样的国家。如果我们生活在一片理论上适合统一却事实上四分五裂的地方,我们自然会创造新的理论去解释为什么这里诸国并立才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地理上本该是一个整体的潘诺尼亚平原却成了著名的巴尔干火药桶,但不想再被匈牙利统治的斯洛伐克人和克罗地亚人一定会认为不被匈牙利人统治的诸国分立才是对的、才是好的;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多民族共存抑或是地理上跨山跨河却能统一在一起的国家,我们也自然会创造理论去为这个国家之所以能统一而辩护。而决定这一点的是我们所处的现状,即使是在东亚地区也是同样的,就像我上文中提到的,南北朝和宋朝的时候,人们已经习惯了诸国分立、与邻国共存了,会觉得这样没什么有不对。

在这篇答案里,我以项羽为分歧点,而这个分歧点有好也有不好。不好的地方在于,了解当时历史的人也知道项羽其实也同样有志于天下。但如果他真的解决掉刘邦,当时的局势会如何发展是很难判断的,有人会认为他一定会像嬴政一样再度建立大一统帝国,有人会认为他的性格与能力缺陷太过突出,抑或是杀掉刘邦寒了诸国的心,他想要“取而代之”建立类似秦朝的“楚朝”还是会失败。而这个分歧点好的地方在于,它是对战国时统一天下的呼唤的重大挑战,即使战国时期已经有人厌倦了诸国之间的互相攻伐,了解诸国变法富国强兵之后认为必然会有其中一国消灭诸国完成统一,但秦朝暴政却在相反的方向上告诉世人,统一其实根本就不好。无论是六国残余势力抑或是普通百姓,都不愿意再生活在秦朝的统治之下。既然现在有机会重新分封天下,那么自然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扼杀想要再度建立大一统王朝的野心家(比如可能的项羽),再通过制度、思想、文化等多方面巩固诸国分立的格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能够一劳永逸地避免新的统一大国的建立,毕竟印度、西亚等区域都会一次次地迎来能统一本区域的大国强国,除了上面讲到的西亚,印度也有过孔雀王朝、笈多王朝、戒日王朝、德里苏丹国、莫卧儿帝国之类的。在我们假设的分歧世界里,中国依然还是会在随后的两千年历史中,有国家之间的互相兼并,有某一时间段内一个国家迅速崛起建立帝国,当然也同样会有这个帝国衰落之后天下再度分裂。至于会让这个世界的“现代华夏人”或“现代九州人”觉得东亚就是适合统一还是就是适合诸国分立,就取决于我上方所说的,由“现状”所决定。


接下来要讨论的,则是引入游牧民族的要素。我们知道欧亚大陆内部广阔的大草原孕育了无数的游牧民族,并对包括东亚、印度、中东、东欧等大量地区的历史产生重大影响,对于中国而言,游牧民族直接威胁着漫长的北部边疆,除了来自正北方蒙古高原的大族联盟,东北方的渔猎民族,西北方的羌氐人,也都同样不容忽视。

如果中国历史在分歧以后的整个时间段内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诸国分立的状态,比如面对游牧边疆的是辽国、燕国、晋国、雍国(或者新的秦国)、凉国等等王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一旦北方大漠形成一个强大的游牧帝国,华夏国家将会不堪一击,被游牧帝国征服从而建立一个统一大国?

既然我们要讨论的是异次元的事情,那么这个问题是很难实证的,我们只能通过现实历史中的一些规律去模拟,而我们主要使用的规律,是 @书树 这个回答里讲到的镜像帝国理论:

用最简单的方式去理解这个理论,意思就是在中国范围内,北方游牧地区建立强盛帝国基本与农耕地区建立强盛帝国的时期是一致的,农耕强则游牧强,比如强大的汉朝面对着强大的匈奴,强大的唐朝面对着强大的突厥;反之亦然,农耕弱时,游牧亦不强。那么在一个中国历史以诸国分立为主流的世界线里,游牧地区大概率也难以形成一个强盛的大型政权。

如果单靠这个理论的结论去推测的话,恐难服众,那么当中的逻辑到底在哪里?我认为关键在于游牧民族从南方农耕民族获取物资的渠道是否通畅的问题。如果北方边境上有多个农耕政权并存,那么游牧民族就可以分别跟这些政权打交道,其中最关键的则是通商,游牧民族提供牛羊、马匹、毛皮、铁器,而农耕王国则提供大量的粮食,布匹,陶瓷,茶与其他手工产品,这样互通有无的方式,能够确保游牧民族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不至于天时一变,牛羊成群死亡,整个民族彻底活不下去。而之所以一个统一的农耕王朝会催生统一而强盛的游牧民族帝国,原因在于:一是统一帝国便于封关,二是统一帝国所需求的产品可以从帝国内部或帝国的别的边疆获取,这样便会使农耕帝国与游牧民族的交易量减少,游牧民族会越来越容易有过不下去的危机,因而必须结成强大的军事联盟,南下打草谷劫掠农耕帝国的物资,这便是游牧帝国的由来。

但北方边境有多个国家的情况下,这些王国与九州别的地方经商相对就没那么便利了,还不如就近与游牧民族互通有无;并且即使其中一个王国封关禁商,其他的王国保持开放的话,游牧民族依然可以前往通商贸易。这样一来,游牧民族就没有必要形成强大的军事联盟才能自保。当然这不意味着南下劫掠乃至于征服的行为就会减少,但是很可能会呈现现实历史中类似欧洲的现象——更有可能是具体的单个王国吸收游牧民族,让游牧民族征服者担当统治者,而不至于每一次都是一整片地区都被游牧国家彻底征服。在现实当中,类似的现象可以在东晋十六国与南宋时可以看到,游牧民族完成征服之后甚至没有彻底统一北方(更不用提统一整个中国),甚至北方本身就会分立数个国家。

因此,在一个诸国分立为历史主流的世界线里,因镜像帝国理论,首先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大型游牧帝国就会更少,其次是即使南下掠夺或征服,也很难实现对整个中国甚至只是北方的统一。而随着经济重心的不断南移,游牧民族分批南侵,人口会在两千年的跨度内逐步充实地理上更加易守难攻的南方地区,使得蜀国、楚国、吴国、闽国、粤国等王国的独立地位更加坚实,即使是现实历史里,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方诸国也都在北方彻底统一以前维持了半个多世纪。北方经过一次次的洗牌与民族融合,可能会在长期的历史里呈现多种可能的格局,这里就不作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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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空继续更新了……

欧洲“统一”的可能

接下来,我们来讲讲欧洲的情况。若是以地理决定论的框架去考察欧洲的话,欧洲并非没有在地形上适合建立幅员辽阔的统一帝国的核心地带,单从地形角度去考察,大概是三大块连片平原:高卢平原、波德平原、东欧平原,其中高卢平原和东欧平原在某些历史时期里确实实现了统一,前者是我们要重点阐述的对象,因而放到后面再谈,而后者在沙俄与苏联时期被统一在单个政权之下,大概可以作为“平原利于统一”的这个初级版地理决定论的有利论据之一。当然,如果我们反着去说,那自然可以进一步提出疑问,比如说为什么东欧平原统一得那么晚?比如说为什么后来还是四分五裂了呢?我们如果代入到“皇俄”或者“苏粉”的立场中去,自然会对沙俄及其后的苏联解体痛心不已,但如果我们代入到乌克兰人,尤其是西乌克兰人,恐怕就会找民族啊、语言啊、宗教啊、历史传统啊之类因素来为“东欧平原就不应该统一”这一论题来辩护,甚至正着说也行、反着说也行的地理决定论也可以被用上。至于波德平原,其历史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其东西两面的特点,比如欧洲历史爱好者津津乐道的神圣罗马帝国就以极为破碎而闻名,因而我们还是要单独拿出来谈谈。

实际上这三大块平原是连片平原,也即是说它们互相之间没有非常明确的地理间隔(主要指的是山脉),实际上甚至可以统称为“欧洲平原”,从坎塔布连海一直延伸到乌拉尔山,从南特一直延伸到彼尔姆,按照地理决定论,理论上应该是适合统一的,并且历史上确实有人如此认为,并且付诸实践,当然结果嘛,一个被送到大西洋小岛上养老了,一个在“我奋斗后”反而让国家版图又缩小了。经过这样一番分析,实际上我们也能知道初级版的地理决定论也就是地形决定论(平原利于统一)是相当不靠谱的。

若是更高级点,依然单从地理的角度去看但加上更多的地理元素来分析,实际上欧洲平原也有不利于统一的地理因素,那就是河流的流向。众所周知,从古到今,水运的效率一直都高于陆运,因而所谓的平原统一大国一般都有一两条大河贯穿其核心区,而这个统一大国则利用这一点,征服了整个流域。但是在欧洲,河流多而短,并且都呈现出一种大体平行的从南向北纵向流动的趋势,这些河流是:卢瓦尔河、塞纳河、莱茵河、易北河、奥得河、维斯瓦河。若是再加上从北向南流的河流,则还有罗讷河、多瑙河、第聂伯河、顿河、伏尔加河以及欧洲的界河乌拉尔河。在现实当中,我们可以观察到欧洲国家再大,通常都只能控制两到三条大体是同一流向的平行河流,比如说法国控制的卢瓦尔河与塞纳河,德国控制的易北河、(曾经)奥得河,波兰控制的维斯瓦河,俄罗斯控制的顿河、伏尔加河、(曾经)第聂伯河。至于莱茵河,在欧洲历史上有重要的分界意义,是我们接下来要考察的重点。

从河流的视角去看,欧洲国家的版图大小似乎真的被“决定”了,至少我们可以认为欧洲的这一大片连片平原不可能只由一个国家来统一,最大程度上适合统一的范围则是在三块平原各自的内部,实际上这三片平原也确实在历史上各自有过统一政权,其中按最大版图来看,大体如下:

高卢平原——查理曼帝国、拿破仑帝国

波德平原——纳粹德国

东欧平原——沙皇俄国、苏联

—— 时隔一个多月继续更新(…) ——

若是再加上“欧洲平原”以外的一些比较鲜明的地理单元,我们还可以认为,大不列颠群岛、伊比利亚半岛、亚平宁半岛、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以及上方被我鞭尸好几次的潘诺尼亚平原,都应该能实现各自的统一。这才是按照地理决定论理应统一的范围,而不是很多人以为的那样要整个欧洲统一起来才叫统一,这样就相当于认为中国得把朝鲜半岛和越南都囊括进来才叫统一。在界定了“应当统一”的范围以后,我们才好去展开讨论,去理解为什么现实历史当中这些地理单元没有实现各自的统一反而四分五裂。

在学习历史的过程中,确定年代是非常重要的,而我们去考察这些地理单元各自首次统一的时间,会发现不少端倪:若是除去罗马帝国,法国平原或者更中立地称呼,高卢平原,的首次自行统一,是在法兰克王国(至查理曼帝国)时期,大约在8世纪;潘诺尼亚平原则是在中世纪中后期由匈牙利王国统一,大约在12世纪;东欧平原是在瓜分波兰以后的沙俄时期,即19世纪;最晚的是统一波德平原的纳粹德国,已经到了20世纪了。而波德平原难以统一,这是因为德意志政权与波兰政权长期分立导致的,若是抛开波兰,单看德意志的话,可以认为东法兰克王国至神圣罗马帝国算是实现了统一,那么我们便能以9或10世纪作为其首次统一的年代。

梳理一遍这些欧洲平原各自首次统一的年代后,我们会得出一个相当废话的结论:它们的统一时间很晚。相比之下,古典时代几个大帝国,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在公元前5世纪达到巅峰,马其顿帝国是在公元前4世纪,罗马帝国是在2世纪。甚至再往后还有公元7世纪的阿拉伯帝国都比法兰克王国要更早实现“大一统”。

之所以欧洲各大平原统一时间偏晚,原因其实很简单——它们进入文明的年代较晚,因而开发得也晚,这一点对于斯拉夫人所在东欧平原来说是最鲜明的,基辅罗斯建立于882年,匈牙利王国建立于1000年,波兰王国建立于1025年,莫斯科大公国建立于1283年。在建立国家以前,东欧可谓蛮荒,虽然当时当地的生产力未必低下,但依然只是部落或部落联盟的政治形态,信仰着原始多神信仰,定居农业尚不兴旺。文明的传播是一个过程,在欧洲遵循着希腊→罗马→高卢→日尔曼尼亚→北欧与东欧的路线,因此东欧是最晚建立王国的地区便合情合理。我们自然不能期望一个刚刚进入文明未久的地区马上就实现对其所在的地理单元的大一统,就像从夏商到秦汉,也得先经历一两千年的时间。

在西面,在更早的时代里,即西罗马帝国尚在之时,日尔曼尼亚也同样处于部落联盟林立的状态。5世纪西罗马崩溃以后,日尔曼人纷纷以部落为形式大幅外迁,实现征服以后各自建国,像汪达尔王国、伦巴第王国、西哥特王国还有我们的重点法兰克王国等等,这些都是日尔曼征服者进入原西罗马的领土征服当地人而建立的(被统治者基本不是日尔曼人,因而这些王国很快罗曼化了),其中最有出息的当属法兰克王国,它是确确实实地实现了高卢平原的基本统一,其领土并不仅仅是现代法国的疆域范围,甚至还包括整个莱茵河流域以及低地(现代的荷比卢地区),因而认为法兰克帝国实现了其地理单元内的统一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不能认为欧洲从来都是四分五裂从不统一。

按照我们的预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理应是法兰克王国为了巩固征服成果与国家统一而不断努力,编户齐民,指派文官,建立从国王到地方到领民的金字塔政治结构,确立单一的继承制度;经济上建立统一的道路与运河系统,发行由王室管控的货币;再辅以文化上的统一来巩固大一统,比如宫廷、将领、官员一律使用(通俗)拉丁语,推广基督教,甚至可以在罗马教会衰微之时将教会请来巴黎或亚琛,抑或是设立新的教会。这些举措当中的不少都是有罗马帝国乃至于东罗马帝国的答案可以抄的。若有旧日的合伙人不服王室的这套集权组合拳,那么,要么阴谋杀害,要么六师移之,使文、武、百姓皆要仰国王的鼻息。这样一两百年下来,法兰克的这片疆土便能稳固得不能再稳固了,卢瓦尔河、塞纳河、莱茵河各流域的人逐渐形成对法兰克王国的统一认同,即使作乱,也将会以重新统一这一片疆土为目标,最终分分合合,延至今日。

但是现实历史却完全走岔了:查理曼在世时,就规定在他死后,帝国将按照日尔曼传统由他的儿子们均分继承。不过法兰克帝国并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由于查理曼三个儿子中的两个先后去世,唯一的儿子虔诚者路易直接继承了皇位与整个帝国,为了巩固权力与帝国的统一,虔诚者路易推行过一部分集权举措,流放政敌,镇压叛乱,但他又在其后与自己的三个儿子产生矛盾,引发内战,此后经历非常混乱的继承计划的变更,甚至虔诚者路易本人被儿子们废黜了一段时间。虔诚者路易的长子洛泰尔在路易驾崩后也有意控制整个统一的帝国,但他被两位弟弟丕平以及日尔曼人路易击败,最终三人于843年签订《凡尔登条约》,正式三分法兰克帝国。

这段历史中所谓的日尔曼传统的继承制度,正是欧洲历史倾向于诸国分立的万恶之源。类似于在中国历史当中宗法制度既决定皇室的继承制度,也决定了大多数家族的继承制度以及皇室与臣属的关系那样,欧洲那一套极为复杂的分封制度,也正是由部落联盟时代遗留下来的日尔曼传统所决定的。由此可见,即使统治着一片从地理决定论的角度来看非常适合统一的高卢平原,法兰克还是因日尔曼人那套强势的部落遗风而走向分裂。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偶然性,但很显然,在此时此地,决定历史走向的并不是地理因素

再往后的故事,不少人都是知道的。中法兰克王国继续分裂成好几块,而东法兰克王国成为了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既不、也不、更非的所谓“帝国”是历史爱好者津津乐道的碎一地帝国,表面上是一个庞大的“统一”国家,早期也确实曾有过皇帝掌握帝国权力的时候,实际上其内部却是山头林立,这显然也是日尔曼尼亚的部落遗风在产生重大的影响,以至于神圣罗马帝国内部产生了极其复杂、斑驳的政治格局,到了最后17世纪爆发三十年战争以后,更是彻底宣判了神罗只是个没用的虚壳子。掌握皇位的奥地利宁愿向帝国以外的巴尔干地区发展,为哈布斯堡家族牟取私利。

至于西法兰克-法兰西王国则在其后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加强集权,维护了法兰西国家的统一,很长时间里都是欧陆最强大的存在。只是实现地理单元完全统一的企图——拿破仑帝国——最终还是失败了。

除了高卢平原与半个波德平原,我们还可以观察在欧洲的另外两个案例。其中一个是我不断鞭尸的匈牙利,它对潘诺尼亚的统一直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入侵以后才宣告瓦解,而之所以面对奥斯曼的入侵不堪一击,原因也同样在于匈牙利王国集权举措失败,贵族群体宁愿选择外国人当国王,也不愿意强势的胡尼奥迪(匈雅提)家族继续担当国王,而这是具有偶然性的:15世纪下叶将匈牙利带向强盛的马加什曾经成功地实现了一定程度的集权,但他因为婚姻生活的原因没有正统子嗣,驾崩时仅留下一名年轻的私生子,这样的非正统子嗣显然无法敌过强势的贵族群体,这使得马加什的奋斗最终付诸东流。

另一个案例是许多人都曾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西班牙没有把葡萄牙给统一了?实际上西班牙曾有过两次吞并葡萄牙的时候,后面的一次是在1580年至1640年西班牙的日不落帝国最为强盛之时,当时称为伊比利亚联盟(英文为Union of Iberia),最终因西班牙深陷三十年战争与八十年战争(尼德兰独立战争),国内治理问题一团糟,引起普遍不满,加泰罗尼亚和葡萄牙纷纷举起义旗,孱弱的国王无法镇压葡萄牙的叛乱,葡萄牙便重新取得独立。

单从地理的角度去看,西班牙的核心地区卡斯蒂利亚与葡萄牙之间没有明确的地理间隔,而境内的河流大多向西流去,在葡萄牙入海,两者统一才是更符合地理决定论的。如果西班牙能够更合理地规划自身的发展,不将自己所获得的无数资源浪费在欧陆争霸上,更多关注自己的国内问题,改革财政,实施集权,那么像英国最终吞并苏格兰那样和平地正式统一葡萄牙并不成问题。

与西班牙联合统治葡萄牙类似,英格兰也是在17世纪初联合统治了苏格兰,甚至非常巧妙的是,17世纪中叶的英国内战当中苏格兰爆发叛乱,正如差不多同期的葡萄牙独立战争,而克伦威尔成功地镇压了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最终1707年,英国通过团结法案正式将英、苏合并为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西班牙与英国在这两件相似的事情上迎来不同的结果,此消彼长,也使得两国的历史走向在后来完全不同了。

以上那么多的案例与分析告诉我们,若单纯以地理去分析的话,欧洲绝非没有在合适的地理单元内建立统一国家的潜质,但众多的真实案例告诉我们,地理远非能决定历史的因素,就像法兰克帝国的分裂原因不在于地理,而在于遗留下来的日尔曼部落传统;匈牙利没能守住潘诺尼亚的统一,西班牙没能正式吞并葡萄牙,直接原因也都是在于内政与军事上的失败,而不是地理决定了它们就是无法维护自身的统一。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看中国的历史是如何实现统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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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是历史之母,历史是政治之母。

第一,中国内陆地区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山。

绿色的部分就是所谓的汉地十八省。而中国的封建王朝照样搞不定红色的云贵高原的土司和青藏高原的吐蕃。黄色的内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还一天到晚的骚扰内地。

欧洲就完蛋了。首先境内山非常多。

就这破地形,没有飞机和火车的古代咋玩。。

第二就是欧洲有一个地中海。如果想统一欧洲,除了拥有一个强大的陆军,还必须同时用一个强大的海军。否则,对方就利用海军的机动性和你打游击。这件事情隋炀帝同学和李世民同学很有发言权。这两个货三征辽东。就是因为没有海军。结果高句丽就是利用一个渤海兜圈子。等到冬天一来,西伯利亚寒流一到,躺赢。

第三就是欧洲有一个搅屎棍。就是就是大樱。这个也需要一个强大的海军。而东亚,台湾甚至很少见于史料。

第四就是欧洲还是统一经验少,中国对于西伯利亚的寒冷和荒凉很早就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因此上选择修长城,而不是侵占。这件事只有拿破仑和希特勒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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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说,在杀人技术和战争体制两条赛道上,我们比较运气的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把战争体制点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所以秦朝的统一战争的成本可以接受。而欧洲在战争体制上太菜鸡了,等走上正路的时候,热兵器和工业革命已经开始了,杀人技术已经进步的太多了,导致统一战争成本到了一个完全无法负担的地步。

我们春秋战国那波大拿太牛逼了,发展了匪夷所思的远超同时代(领先世界大概在2000年时间左右)发达的国家动员体制。秦朝灭六国时顶多也就1000万人左右,但是可以保持50万的常备军,甚至动员出近100万的军队参战。这种动员效率和体制现在基本被称为总体战。欧洲之前的战争体制相对中国,完全是菜鸡,总体战直到法兰西第一共和国(1793年法国共和政府推行征兵法)才逐步实现,拿皇以此也是差点统一欧洲。但是拿皇失败之后,其他国家逐渐也跟上总体战的节奏,要命的是,与此同时,已经工业革命了,热兵器时代的杀人效率比冷兵器时代强太多了,战争中杀人的技术在直线上升,加上英国这个搅屎棍,欧洲战争的天平总是相对均衡,导致欧洲大国战争无以轮比的血腥残酷,死亡率直线上升,上升到欧洲谁也扛不住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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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一点吧,欧洲有英国这个搅屎棍,近500年的外交目的都是保持一个分裂的欧洲,且其自身实力极强,有足够能力影响欧洲战争的实力平衡,所以欧洲几次大战,正是由于英国的作梗,每次无论是哪个欧洲国家大放血夺得胜利之后,都不能彻底得到大陆的主导权。而杀人技术的直线提升导致越往后的战争,就越发的血腥残酷,到了一战各大国就都受不了了,二战更是后方也不安全了,核武器也出现了,谁都不能再消灭对手的同时保全自己了。

也就是说从1914年算起,上推1793年法国开始步入总体战轨道,也就120年左右。所以基本就是他们战国时代走到一半,各家变法完成,理论和制度完善并进入正轨时,技术发展已经让各国无法承受统一战争的成本了。

但是从公元476年西罗马覆灭开始的将近1300年,欧洲虽然诸国林立,但是战略思想和战争体制发展的极慢,简直匪夷所思,个人认为可能是基督教过于遏制思想进步,导致其思想和体制变革极慢,虽然诸国林立,却无法真正的有效竞争,直到黑死病打破枷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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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理解主要是三个原因:

一、因为环境优越的平原与河流太多,使各民族可以自给自足,形成各自的文化。

导致欧洲既缺乏能够成为核心的“中原”地带(即,那种谁占据了谁就获得了对其他势力具有绝对优势的地段),又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边疆地带(即,那种人口稀少又落后,在核心地带大局已定后,就基本可以传檄而定的地区)。

比如我国的黄河和长江中下游,因为适合人类生存发展,相对其他地区发展起来容易,所以长久以来都是文明中心,人口密集、社会发展的程度也最高。

因此,只要获得这两个区域其中之一,就有了统一中国这片“天下”的可能。因此也就有了“得中原者得天下”和“入主中原”这些说法。

类似的,日本也有近畿和关东两个“中原”地带,能得其一,就有了成为(日本)“天下人”的可能,或者直接被其他地区的人当做“天下人(日本的霸主)”看待(比如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

而欧洲的“母亲河”众多,不论是卢瓦尔河、莱茵河,还是多瑙河、伏尔加河都足以维持一个民族的繁荣发展了,且没有哪个区域相较其他区域具有全方面优势,比如有的地方冷有的地方热,有的地方深居内陆难出海,有的地方四通八达但“一方称帝八方来贺”,因此也就没有了那种最合适的“龙兴之地”。

同时,欧洲平原地区占比大,海岸线绵长,岛屿众多,更容易让经济外向发展(在大航海时代优势明显),也给了国家相对更大的战略缓冲空间(比如二战时英国、法国做的那样)。

因此,虽然霸权始终在争夺,但死磕欧陆、开战得胜则定灭他国的动力也就弱了很多(比如英俄普奥对法国所做的那样,比如普鲁士对奥地利所做的那样,以及英法对德国所做的那样,大国之间的战争,大多都控制在了一个度之内,以博弈为主,而很难有秦始皇“一统天下”的情况)。

而且,欧洲与亚、非的联系始终很紧密,始终不封闭,爱琴海对岸就是亚洲,地中海对面就是非洲,所以欧洲人普遍知道外边的世界

而在罗马时代后到大航海时代前这段时间,欧洲各国也并不比亚、非的大国先进,所以欧洲历史上也就没有产生像中国这样充满骄傲的“天下”概念,反而很容易接受各国的平等共存,自然也就很难激起“统一”的想法。


二、各国缺乏核心的共同利益,民族国家更符合欧洲人的利益和偏好。

在共同的威胁和共同的利益面前,欧洲人几乎肯定会联合(比如他们对鼎盛时期的奥斯曼、十九世纪的非洲、清末的中国和战后苏联所做的那样)。

但除此之外,在联合起来无助于提高各自的经济和政治收益的情况下,还是自扫门前雪、圈地自萌更好。

原因就是上一点所提到的,因为地理环境决定了绝大多数欧洲国家不需要联合或者被兼并就能够过得很好,且这种各国单独的发展,可以进行不同的发展模式试错和改进,本身也很符合资源的利用和资本的发展。所以在没有真的实现经济全球化,需要全欧洲联合才能对外具有竞争力的情况前,欧洲就很难自发地统一。

与之相对的,中国则长久地享受着统一的“规模效益”

统一的货币、统一的市场、听命于同一个皇帝,是中国所熟悉的事物。

发达的地区(比如古代的中原和现在的沿海),离不开其他地方作为经济腹地以及提高生活水平。而边疆地区(比如西部、西南、漠北、东北),则需要中原权力的支持以保太平。

此外,在朝贡体系内的国家,都享受着中原权力的保护(比如明朝对朝鲜),且这种保护长久以来在东亚只有中国独一份,没有竞争对手(不像欧洲还有与大陆貌合神离,喜欢玩儿“大陆均衡”的英国,还有美、苏这样强大的圈外势力),所以这个关系不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对双方都相当划算,所以自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离心力也就小了很多。


三、欧洲的封建制度(或者说“贵族制度”)和中国大不相同,导致欧洲的权力始终很分散,皇权、王权的权威远比不上中国。

而各皇室与王族之间的通婚联姻非常普遍,对手和队友的身份随时可以变化,站在上帝视角和权力、资本的角度,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由度很高的协调机制。

同时,欧洲没有人口占绝对优势的主体民族,且各民族自身的荣誉感都非常高,所以很难实现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加之权力分散,统一货币也不简单,继而很难统一经济利益,所以更难被整合。

但值得注意的是,语言文字的差异,并不是欧洲难以统一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语言文字的差异,更多是代表了民族在国家内的地位,而不是民族整合的难度

像奥地利帝国时期,因为奥地利人的地位最高,所以德语地位也最高,但是其他民族的语言也在用。而现在的瑞士,也有四种官方语言。类似的,现在的比利时也有三种官方语言,说明语言不同,不是不能统一的原因,关键在于各个民族地位的平等。

离心力的重点是权利差距而不是语言不同。

反例就是中国和日本,虽然中日也有各自的战国时代,权力也曾经相当分散,但因为主体民族始终就只有一个,所以整合难度就小了很多。同时,少数民族的语言也在少数民族的区域使用,且少数民族的所在地区,大多是上文提及的“边疆地带”,因此离心力就小了很多。


以上,希望有所帮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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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有地形、人文、语言、历史、制度等原因,下面用多个章节来分析欧洲不能像中国一样统一的原因:

第一章,中国长期统一得益于华北平原的整合

要研究欧洲为什么不能统一,可以先研究为什么中国古代能长期保持统一。

中国各区域势力划分图:

中国古代可以划分为这么几个区域:

河北:主要是黄河以北一带,包括现代的河北和山西;
河南:主要是黄河以南一带,包括现代的河南和山东;
关中:关中平原,位于陕西;
两淮:主要是淮河流域,包括现代的安徽和苏北;
江东:长江下游地区,包括现代的苏南、浙江、江西、福建;
荆襄:长江中游地区,包括现代的湖南和湖北;
川渝:四川+重庆+汉中
燕云:燕山一带,主要是燕云十六州
东北:和今天一致
蒙古:内蒙+外蒙
两广:岭南一带,主要是广东+广西
云贵:云南+贵州

从秦朝到宋朝,能统一中国的主要是三个区域:关中、河南、河北,这三个区域也是古代中国人口最稠密、综合实力最强的区域。统一次数最多的是关中(也就是陕西),包括秦、西汉、隋、唐;其次是河南,包括魏晋、北宋;再次是河北。

在明朝以后,由于东北崛起,东北也具备了统一全国的实力,无论是清朝还是新中国,在统一战争中都是以东北为基地,进而统一全国的。因此中国历史上,能统一全国的四个区域,主要是:关中、河南、河北、东北。(元朝和明朝的统一方式具有特殊性,因此不算在内)。

中国历史上都是以哪为基地统一全国的:

朝代 发家地 都城
关中 咸阳
西汉 关中 长安
东汉 河北 洛阳
魏晋 河南 洛阳
隋唐 关中 长安
北宋 河南 开封
元朝 蒙古 北京
明朝 淮西 北京
清朝 东北 北京
新中国 东北 北京


中国自古以来最重要的区域是华北平原,华北平原地势平坦、物产丰富,能够快速动员军队和物资。从地缘上来看,古代中国以华北平原为核心,向四周辐射。任何一个朝代,如欲统一中国,必须拿下华北平原,因为华北平原能提供足够多的兵源和粮饷。哪怕是从关中或东北起家的政权,也只能拿下了华北平原才具备统一天下的资格,否则只能沦为割据政权。从定都来看,中国历史上大一统朝代首都选址:除了长安和咸阳外,基本都在华北平原。

因此可以说:华北平原是中国最核心的区域,如欲统一中国,必须统一华北平原。

东汉末年军阀割据图:

这里可以参考东汉末年军阀内战的情况。曹操占据了河南,袁绍占据了河北,袁术、吕布、刘备占据了两淮(袁术占据淮南、刘备吕布占据淮北),孙策占据江东,刘表占据荆襄,刘璋占据川渝,李傕占据关中,形成军阀割据之势。

在这里面,最有可能统一中国的是河南的曹操与河北的袁绍,二者最终爆发了官渡之战,最终曹操赢得了胜利,统一了华北平原,为魏晋的建立奠定了基础。相比之下,南方政权,无论是江东的孙策/孙权,荆襄的刘表,四川的刘璋,乃至后来的刘备,由于没有控制华北平原,都不具备统一中国的能力。

中国古代也有很多分裂时期,大多数时候都是形成南北分治的情况,北方以华北平原为核心,南方以长江流域为核心,双方通常隔着江淮地区对峙。大多数情况下,由于北方人口和军事实力强于南方,在统一战争中北方往往笑到最后。南方通常只能依托长江或淮河延缓北方统一的步伐。

有了中国的历史作为参考,接下来探究为什么欧洲不能统一。这里定义的欧洲不仅包括地理上的欧洲版图,也包括地中海东岸和地中海南岸等受西方文明影响较深的区域。

西欧人口密度图:

从土地肥力、水文丰裕度、人口密度来看,欧洲人口最稠密的区域是法德平原,或者说是莱茵河流域,这也是欧洲经济最发达的区域,GDP占欧盟三分之一。如果说古代中国的核心区域是黄河流域,那么欧洲的核心区域就是莱茵河流域。

欧洲另外两个人口稠密的区域是英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同样的,这两块区域经济也很发达。德法平原+英国南部+意大利北部实力远超欧洲其他区域,GDP占全欧比重超过50%,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区域之一。

欧洲各势力划分图(以中国各区域进行类比):

用中国各区域来类比欧洲各区域,可以这么划分:

欧洲人口最稠密,战争潜力最高的区域是法德平原,可以类比为中国的华北平原。莱茵河相当于黄河,德国相当于河北,法国相当于河南,德法中间隔着莱茵河以及低地三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

英国人口也很稠密,又有大海作为屏障,相当于中国的陕西,英国南部则相当于关中平原,英吉利海峡则是崤函通道。

中国自古以来面临蒙古方向游牧民族的入侵,欧洲自古以来也面临北欧方向海盗的入侵,丹麦相当于内蒙,北欧三国(挪威瑞典芬兰)相当于外蒙古。

西班牙四面环山,与四川很像,葡萄牙则类似重庆。自古以来西葡之间经常发生纠葛,川渝也一样。另外西班牙人很喜欢安逸的生活,这点与四川人差不多。

意大利位于地中海中心,交通要道,水运便利,相当于中国的荆襄九郡。意大利北部有阿尔卑斯山保护,荆襄北部则有长江保护。

多瑙河类似中国的淮河,多瑙河中下游流域类似中国的淮河流域,多瑙河北岸和南岸各有千秋,中国淮南淮北也各不相同。维也纳类似徐州,是连接西欧与巴尔干的必经之路。

在古代,欧洲最富裕的区域是巴尔干地区和地中海东岸。中国最富裕的地区是江南。东罗马帝国将首都定在君士坦丁堡,中国南朝大多将首都定在南京。爱琴海地区类似苏南,地中海东南岸则类似浙江福建。

北非东部类似两广,尼罗河三角洲类似珠三角。北非西部类似云贵,自古以来经济不是很发达。

俄罗斯类似中国东北,在古代长期被中央王朝视为蛮夷。西欧人认为俄罗斯不属于欧洲,古代汉人也不待见东北的渔猎民族。但在近代以后,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中国东北均凭借丰富的矿产资源、广大的国土快速崛起,成为地缘政治新的一极。

东欧类似燕云十六州,东欧是西欧与俄罗斯争夺的焦点,燕云十六州则是中原王朝与东北渔猎民族争夺的焦点。波兰类似燕山山脉,华沙类似山海关,是西欧抵挡俄罗斯的屏障。白俄罗斯类似辽西走廊,进入东北的必经之路。波罗的海三国(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类似承德,是西欧进攻俄罗斯的辅路。乌克兰类似朝鲜,是俄罗斯重要大后方,也为俄罗斯提供了黑海出海口。

西方文明和中东文明自古以来就有很大的冲突,双方打了几千年的战争,有很深的仇恨。中国和日本自古以来战争也不少,近现代以来更是成为世仇。中东文明(无论是阿拉伯还是波斯还是突厥),之于西欧相当于日本之于中国。只不过今天的日本版图局限于那几个岛,但信奉了伊斯兰教的中东文明却把地中海东岸、北非等曾经隶属西方文明的区域都给占了。

第二章,法德平原无法整合是欧洲不能统一的根本原因

有了中国作为参照物,我们可以发现:欧洲无法统一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德法平原无法统一。

中国自古以来都是先整合了华北平原,然后以华北平原为基础去统一天下。但欧洲最肥沃的德法平原,自古以来却很少统一。

罗马帝国自始至终也未能征服日耳曼地区,为后世法德分裂埋下伏笔:

在古典时代,由于气候原因,德国那会还是森林,法国则有很多草原,无论是德国的日耳曼人还是法国的高卢人,文明程度与战术水平均不如南欧的罗马人。因此那个时期德法平原还不成气候,法国被罗马人征服,德国则由于治理成本太高被罗马人放弃,划为蛮夷地区,罗马的边界仅拓展到莱茵河一带。被罗马征服后,在法国生活的高卢人贵族开始改说拉丁语,在经历几个世纪的融合后拉丁语和高卢本地方言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新的语言——罗曼语,这也是法语的前身。而德国地区的日耳曼人由于长期保持独立状态,一直说着本地的古日耳曼语,这也是德语的前身。这就为后世的法德分裂埋下伏笔。

中世纪的法兰克王国:

到了中世纪早期,莱茵河流域开始发展起来,形成了大量村庄和集市。德法平原也诞生了第一个统一政权——法兰克王国。法兰克王国的巅峰期是查理曼大帝时期,这位君王一度统一了法国、德国西部、意大利北部,建立了空前强大的帝国。但法兰克帝国毕竟是从部落文化演变而来,文明程度较低,一直没能建立起类似中国那样的中央集权制度,因此在查理曼之后很快走向了分裂。整个帝国一分为三,分别成为今天法国、德国、意大利的雏形。

说起法兰克帝国的分裂,很多欧洲人都会感到惋惜,因为法兰克帝国是欧洲历史上最有可能统一全欧的国家。但实际上,法兰克帝国的分裂是必然的,因为西法兰克地区(法国)和东法兰克地区(德国)语言是完全分裂的,虽然法兰克帝国是由日耳曼人建立的,但帝国西部地区历史上上罗马的高卢行省,当地流行的语言是前文提到的罗曼语;而帝国东部则是日耳曼传统地区,说的语言则是隶属古日耳曼语的条顿语。也就是说,同一个国家,东部和西部竟然说着完全不同的两种语言,彼此之间无法交流。不仅如此,东部和西部的文化、习俗也完全不同,分裂的种子早在罗马帝国时期就已经埋下。

中世纪的德国一直处于分裂状态:

到了中世纪中后期,欧洲人口最多的德意志地区又长期处于分裂状态,这种分裂的原因表面上在于教权对皇权的压制。罗马教皇与德意志中小诸侯结为同盟,共同反对德意志皇帝。实际上则是因为德意志地区从来没有被罗马帝国治理过,本身就是从部落文化演变而来,缺乏对中央集权的认同,德意志地区的“选帝侯”制度是从日耳曼部落的“酋长推举制”发展而来。相比之下法国稍微好点,法国早在被罗马帝国统治的时期就已经接受过官僚制度,对中央集权没那么排斥,法国国王以巴黎盆地为核心,一步步扩大权力。但由于长期遭受维京人和英国的入侵,法国直到英法百年战争后才完成了国家统一,但这个时候已经是15世纪了,西欧从中世纪进入了近代。

由于英俄的反对,拿破仑未能统一欧洲:

到了近代,随着西欧发起宗教改革运动,德意志地区终于摆脱了教会的影响,走向中央集权,德意志的两大诸侯国——普鲁士和奥地利也崛起为欧洲列强之一。但相比之下法国则早早完成中央集权,成为15-19世纪上半叶最有可能统一欧洲的国家。只不过法国想要统一欧洲,就先得统一德法平原,但这一行为却遭到了英国的强烈反对。

低地三国是德国和法国之间唯一可以大规模运兵的通道:

德国和法国之间大部分边界是森林或山地,唯一较为平坦的部分位于低地三国——即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低地三国是德法之间唯一适合大规模运兵及大兵团作战的区域。法德如欲进攻对方,都必须经过低地三国。近代以来,英国为了阻止德法统一,极力维护低地三国的独立,使其不被德法任意一国吞并,相当于在德法平原之间打入了一枚楔子。

早在18世纪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英国就使出全力组建反法同盟,阻止强大的法国占领荷兰,自此以后,英国将低地三国视为其生命线,绝不容德法之间任意一国染指。到了19世纪初的拿破仑战争时期,拥有全民动员能力的法国不仅占领了低地三国,还控制了德国西部地区(莱茵同盟),初步整合了德法平原。这就触犯到了英国的禁区,因此英国接连组织了七次反法同盟,最终伙同欧洲东部的俄国打败了拿破仑,使德法统一的可能性化为泡影。

一战德国的“施里芬计划”,绕道比利时进攻法国:

拿破仑之后法国一蹶不振,由于过度担忧马尔萨斯陷阱,且受制于阶级固化压制生育意愿等原因,法国生育率大幅下降。19世纪初,法国和德国地区的人口都是3000万人左右;可到了20世纪初,法国的人口缓慢增长至4000多万人,德国的人口则暴涨至6000多万人,德国在综合国力上将法国拉开了差距,成为欧陆第一强国,也当时最有可能统一欧洲的国家。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参谋部采取“施里芬计划”,绕道比利时向法国进攻。德国对比利时的入侵再次让英国产生恐慌,英国加入对德作战序列。在英、法、俄三国共同努力下,德国战败。

二战德国短暂地整合了德法平原:

不甘心失败的德国在再次挑起了二战,在战争之初,德国不仅恢复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吞并了奥地利和捷克),还用闪电战打垮了法国,成为拿破仑之后又一个整合了德法平原的国家。如果这一趋势能延续,整合了德法平原的德国迟早能统一欧洲,成为超级大国。但这次德国不仅面对英国和苏联的反对,还面临世界第一大工业国美国的阻拦,两线作战的德国很快就输掉了战争。

历次德法平原最接近统一的时刻:

时间 发起方 结果
古典时期 罗马帝国 由于罗马输掉了条顿森林堡战役而宣告失败
中世纪 法兰克帝国 短暂成功,但不久后由于语言差异再度分裂
19世纪 拿破仑帝国 短暂成功,但在英国阻拦下重新分裂
一战 德意志帝国 在英、俄两国干预下失败
二战 纳粹德国 短暂成功,后在美、英、苏干预下失败
当代 欧盟 表面融合,实则心怀鬼胎

总结一下,作为欧洲核心区域的德法平原,之所以不能统一,在不同时期有不同原因。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德国还是原始森林,不适合耕种,因此罗马人放弃征服这里,止步莱茵河。在中世纪,德法分裂的一部分原因在于语言分裂,另一部分在于日耳曼人落后的部落制度以及教会的存在导致无法形成有效的中央集权,欧洲陷入诸侯混战的状态。在近现代,德法不能统一的原因在于英国的干预,英国强行在德法边境的平原地区设置了低地三国,并多次武力干涉德法统一,英吉利的海峡和莫斯科的冬天让拿破仑和希特勒走向失败。

前文类比过,英国之于欧洲,犹如陕西之于中国。从地形上看,关中之地沃野千里、易守难攻,因此自古以来就是王者之地。英格兰亦是如此,不仅土地肥沃,还有英吉利海峡保护。衰落的时候可以据海自守,强大的时候可以东出一统天下。但与历史上以统一中国为己任的陕西相比,英国却成为近现代欧洲统一的最大反对者。

第三章,英国为什么会成为欧洲统一最大反对者

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欧地区比较荒凉,光热条件不是很好,粮食产量有限,罗马人多次想要放弃这里,因为英国缴纳的税收还赶不上在此驻军的费用。到了中世纪,随着耕种技术改善,英国特别是英格兰地区逐渐富庶,虽然一度饱受分裂和维京人入侵之苦,但在诺曼征服之后,英格兰走向统一,成为西欧中央集权程度最高的国家,英国也跃跃欲试准备统一欧洲大陆。

英法百年战争使英国人放弃了统一欧洲的理想:

如欲统一欧洲大陆,第一步就是征服法国,因此英法之间爆发了百年战争,尽管英国拥有更高的动员效率,但面对法兰西民族主义,英国还是输掉了战争,丧失了在欧洲大陆的领地。自此之后,英国人放弃了统一欧洲的理想,从大陆民族转变为海洋民族,岛国心态使英国文化开始主动与欧洲大陆切割,从欧洲统一的推动者转变为欧洲统一的破坏者。

虽然英国之于欧洲犹如陕西之于中国,但二者最大的差别在于英国与欧洲隔着英吉利海峡,陕西与中原仅隔了崤函通道和黄河。自古以来陕西就以统一中国为己任,无论是秦汉、隋唐、大顺、延安,这是因为陕西自始至终都是大陆文化,大陆文化追的是统一。而英国曾经试图扮演过欧洲统一者的角色,在失败后却退守本土去当一个偏安政权,从大陆文明转变为海洋文明,成为海洋文明后的英国既不愿意承担统一欧洲的使命,也不愿意看到欧洲被别国统一。哪怕18世纪的英国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没有出兵一统欧洲的打算,反而一再成为欧洲统一最大障碍。哪怕到今天,英国仍是欧洲统一的最大反对者之一。

第四章,阿尔卑斯山脉限制了南欧和北欧的整合

中国古代被长江、淮河分割为两部分,江淮以北是北方文明,江淮以南是南方文明。古代中国南北分裂也经常以江淮为界,比如吴蜀-曹魏、东晋-前秦、南北朝、南宋-金等等,长江不仅是军事上的分界线,也是文化和商贸上的分界线,南方文明和北方文明有着很大差异。只不过中国古代的南北对立往往不能持续很久,北方政权在整合了华北平原的资源后,往往能对南方政权形成压倒性优势,最后由北方完成对南方的统一。

在古代翻越阿尔卑斯山的难度极大:

欧洲也分为南欧和北欧,南欧文明和北欧文明也在文化上截然不同。但南欧和北欧的分界线可不是河流,而是海拔3000米的阿尔卑斯山。跨越长江仅需船只,翻越阿尔卑斯山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由于意大利北部被阿尔卑斯山包围,因此历史上无论是德国还是法国,不管国力多强盛,都很难有效地征服意大利。德国的奥托一世和法国的拿破仑,都只能在意大利捞一把就跑,无法将其纳入自身领地范围,这就限制了南北欧的融合。

在中国古代,北方政权想统一南方,通常会先南下长江,占领荆襄地区,然后顺流而下,直插江东。理论上来说,北欧政权(比如神圣罗马帝国)如果想统一南欧,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先占领意大利,以此为跳板去占领东南欧(比如东罗马帝国)。但由于阿尔卑斯山的存在,北欧政权很难彻底征服意大利,因此只能选择绕道,通过整合多瑙河来打造连接南北欧的通道,这也是后来奥地利选择的道路。奥地利通过几百年的努力,逐渐蚕食了捷克、匈牙利、罗马尼亚、塞尔维亚等地的领土,占领了多瑙河流域大部分区域,成功地打通了南欧和北欧联系的通道。但奥地利的努力却随着一战的失败而化为泡影,多瑙河流域再次分裂为多个小国。哪怕到今天,南北欧依然存在很大的文化隔阂。

第五章,俄罗斯为什么没能统一欧洲

在宋代以前,中国东北属于蛮荒之地,由于耕种条件差,东北的民族更多靠渔猎为生,这些民族冶铁能力差、战术落后,因此不能对中原王朝构成威胁。但唐末的藩镇割据,导致中原地区大量先进技术流入东北,加速了东北民族封建化的进程,契丹人开始崛起。五代十国由于石敬瑭割让了幽云十六州,使契丹人获得了冶铁和农耕基地,实力大幅增加,东北政权开始成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辽、金、满清时期的东北,拥有大量铁制武器,耐力极佳的战马,因此从宋朝一直到清朝东北长期是中国武德最充沛的地区之一。明朝末年东北的女真人趁关内混战的机会,成功入主中原,东北在历史上第一次成为统一中国的主导者。到了近代以后,工业革命的诞生,使拥有丰富矿产资源的东北再次崛起,大量的矿山和铁路在东北修建。无论是民国军阀内战还是国共战争时期,东北都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说,在解放战争中,得东北者得天下。

俄罗斯在欧洲扮演的角色,很像东北在中国扮演的角色。古典时代和中世纪的俄罗斯很弱小,基辅罗斯曾经一度被蒙古人奴役。但也正是因为蒙古人的影响,俄罗斯人变得贪婪而好斗,在推翻蒙古人统治后俄罗斯开启了快速扩张的过程。特别是彼得大帝期间,俄罗斯发动了“大北方战争”,打垮了瑞典,夺得了波罗的海出海口,拥有了接触现代商业文明的机会,科学与理性开始在俄罗斯生根发芽。

继承了蒙古人对土地贪婪的特性,俄罗斯在近代大肆扩张领土:

到了19世纪,击败了拿破仑大军的俄罗斯,一度成为欧洲大陆的主宰者。这也引起了英国的警觉,虽然当时的俄罗斯和现在的印度很像,比如农奴制、封建愚昧、低识字率,但俄罗斯土地辽阔、人口众多,一旦其国民普遍接受了西方理性的启蒙,势必会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因此英国开始对俄罗斯展开围堵。

俄罗斯虽然海岸线长,但基本远离世界主航道:

怎么围堵呢?对俄罗斯这样陆地大国,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其获得出海口。因为优良的出海口以及配套的经济腹地,会为其带来现代商业文明,而现代商业文明一方面会增加国民财富和政府财政收入,另一方面也会传播理性主义、促进思想解放。一旦拥有上亿人口的俄罗斯有了充足的财政收入,全面接受了现代文明,再加上其丰富的矿产资源,势必能发展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此英国人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其获得出海口。

俄罗斯最想得到的出海口主要有三个:黑海出海口、印度洋出海口、太平洋出海口。英国为了阻止俄罗斯得到这三个出海口,一共干了三件事:1、发动克里米亚战争,粉碎了俄国人攻占君士坦丁堡,饮马黑海海峡的图谋;2、入侵阿富汗和伊朗,堵住了俄国人南下印度洋的可能;3、挑动日本在中国东北与俄罗斯开战,借日本人之手把俄罗斯赶出中国东北和朝鲜地区。

在英国人的努力下,整个19世纪俄罗斯都没能夺得新的出海口,在全球分工体系中处于弱势地位,靠出口农作物和矿产赚钱。但一战后,沙皇俄国被苏联取代,新生的苏联转变为一个高效且极度追求重工业化的国家,凭借举国体制和雄厚的工业化基础,苏联打败了德国,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赢家,俄罗斯民族也迎来了历史上最高光的时刻。

冷战时期的苏联具备了统一欧洲的能力:

二战后的苏联,势力范围横跨欧亚非,理论上来说,如果苏联从东德出兵,只需一周就能横扫西欧,将欧洲大陆收入囊中。此时的英国已经无力再出兵阻止,统一欧洲后的苏联将名正言顺地成为罗马帝国的继承人。但苏联崛起得太晚了,此时欧洲统一最强有力的反对者,从英国变为了美国。二战后的美国国力远在苏联之上,并在西欧驻扎了大量军队,并部署了核弹头,苏联最终被美国肢解。

苏联解体后,为了防止俄罗斯做大,美国依旧围堵俄罗斯出海口,其中有些手段是当初英国采用过的,比如说:1、利用日俄矛盾封锁俄罗斯太平洋出海口;2、利用乌俄矛盾封锁俄罗斯黑海出海口;3、出兵阿富汗,制裁伊朗,避免俄罗斯获得印度洋出海口。这些是英国人曾经用过的套路。

乌克兰和波兰是美国用于阻碍德俄合作的关键棋子:

但美国也有些新手段,最典型的就是在西欧和俄罗斯之间制造隔离带。通过扶持波兰、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人为的在俄罗斯与欧盟(特别是德国)之间设置障碍。美国最担心的是德国和俄罗斯联手,推动欧洲一体化,如果那样的话,凭借德国的科技和经济实力,加上俄罗斯的资源和国土纵深,一个整合起来的新欧洲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因此美国一直在推动北约东扩,大力扶持波兰和乌克兰的反俄势力,避免德俄走近。美国也大力反对德俄合作的“北溪二号”石油管道项目,避免德俄再次联手。

第六章,中国历史和欧洲历史的类比

在很大程度上,西方文明是中华文明的镜子,二者可以互相拿来参考。

在公元前8世纪-公元前3世纪,中国依靠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文明程度跨越式发展,使长江-黄河流域出现了“华夏民族”这一共识。

这一时期古希腊地区则进入城邦时代,雅典的哲学家为人类贡献了民主与哲理的思想,古希腊也成为西方文明的摇篮。

在公元前3世纪-公元3世纪,中国进入了秦汉时期,秦汉以铁血武力而著称,采用中央集权制度,成为亚欧大陆东部最先进的文明。秦汉时期的中国,军功制使年轻人大多以参军为荣,对周边民族形成压倒性优势。国民大多充满了理想主义,重义轻利之风盛行,

同时期,欧洲进入古罗马时期,罗马人靠武力征服了整个地中海区域,连续打败了高卢人、迦太基人、马其顿人、塞琉古人、古埃及人,并占领了法国和英国南部,成为亚欧大陆西部最强大的文明。如果说古希腊为人类贡献了哲学与理性,那古罗马就为人类贡献了法治精神。

公元3世纪到公元6世纪,中国进入分裂状态,先是东汉末年军阀混战,之后又是东晋—十六国以及南北朝,社会经济受到很大冲击,胡人大量进入中原,与汉人逐渐融合。

同时期,古罗马帝国走向分裂,先是戴里克先主导下的东西分裂,之后西罗马帝国又亡于哥特人之手,西欧重新走向分裂,日耳曼部落逐渐做大,部落制代替了帝国制,西欧重回黑暗蒙昧的状态。

公元6世纪到公元9世纪,在隋文帝的主导下,中国重新走向统一,进入了辉煌的隋唐时代。隋唐是中国古代的高峰期,其优秀的经济文化吸引了周围各国的人民。大唐开明而包容的文化也使当时的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

同期,西欧在查理曼大帝的主导下,短暂地走向了统一,法兰克帝国版图囊括了如今的德国、法国、意大利,法兰克也一度有文化复兴的态势。但查理曼死后,文化的差异和继承制度的缺陷导致法兰克帝国重新走向分裂,此后西欧再也没能统一。

公元10世纪到公元12世纪,中国在经历五代十国短暂的分裂后再次走向统一,宋朝虽然武力远不及大唐,但经济和文化领域却是中国古代最高峰,由于不限制商业的发展,宋代货币经济得到很大提高,科技发明层出不穷,海外贸易也有了很大兴盛,法律和政治制度也有了近代化的萌芽。

同期,欧洲彻底走向分裂,德国地区诞生了神圣罗马帝国,但该帝国却由无数个诸侯国组成。法国和英国此时也处于分裂状态,西欧继续陷入分裂之中,宗教主宰社会文化的发展。由于经济衰败,很多失去继承权的欧洲年轻贵族子弟加入十字军的队伍,向中东进军,并干着烧杀掳掠的事情。

公元12世纪到公元19世纪,蒙古人灭亡南宋后,中国辉煌的经济文化以及开明的政治制度走向没落,取而代之的是半封建制半部落制的元朝,虽然元朝存在的时间较短,但还是使中华文化走向了低谷。明朝建立后,整个社会思潮处于保守状态,宋代开明的士大夫与君主共治的体制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森严的君主专制,皇帝对大臣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直到明朝中后期社会氛围才逐渐宽松。明朝灭亡后,取代明朝的清朝更加倒退,政治体制转向半封建制半奴隶制,清朝对人性和思想的压迫达到古代王朝顶点,知识分子不允许发出独立观点,科技创新也被遏制。

同期的欧洲却从低谷走向兴盛。东罗马帝国灭亡后,古希腊古罗马的思想重新被欧洲的学者认识,并促成了文艺复兴运动,西欧的宗教改革运动也逐渐打破了教会对人性的统治。英国和法国也逐渐走向中央集权,为了保证能与其他国家竞争,西欧各国都大力支持商业发展和科技创新。牛顿开创近代物理学后,科学研究被当做神圣而独立的事业,吸引了大量优秀青年参与,科学技术的发展使西欧摆脱了内卷的命运,西欧各国制度和文化也有很大创新。也正是从元朝开始,西欧逐渐超过了中国,成为世界的主宰者。

纵观自古以来中国和欧洲的对比,可以发现,二者命运相似,但结果却不同。中国在大部分时间里都保持了统一的状态,欧洲却长期分裂,在某种程度上,中国能统一,主要得益于四个人物:

1、秦始皇;秦始皇是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中国的君主,不仅是地理上的统一,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等举措保证了中国的长久统一。

王羲之《兰亭序集》所用行书,乃秦朝隶书发展而来:

秦朝官方文字为小篆,但秦始皇也采纳了隶书,此后隶书又演化出了行书、楷书、草书等字体,奠定了汉字书写的规范。东晋王羲之所写的《兰亭集序》,用的就是行书,与今天的繁体字基本吻合,从秦汉一直到明清,汉字基本没发生太大变化,这有助于形成统一的国家认同。欧洲人所使用的拼音文字,随着口音变化很容易发生改变,最终导致语言不通;中国人使用的象形文字,不会随着音调变化而变化。这就使天南地北口音不同的人,可以通过文字来沟通交流。

西欧则自始至终未能统一文字,罗马人在征服法国后未能占领德国,导致法国的蛮族虽然接受了拉丁文,但德国的蛮族则继续保留古日耳曼语。德法语言不通,为后来法兰克帝国分裂埋下伏笔。

秦始皇的另一个贡献是修建灵渠,沟通了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使中原到岭南有了水运通道,将岭南纳入中国版图之中。

2、汉高祖;汉高祖的贡献在于开创了持续400年的大汉王朝,经历了400年的融合,中国形成了统一的民族认识,郡县制代替分封制成为中国历史主流。

秦末农民战争,当时大多数中国人对大一统国家处于排斥的状态,主流的思想还是项羽所推行的分封制。但汉高祖及时制止了这种思潮,通过郡县制+分封制的举措,即保证了中央有足够的能力镇压地方叛乱,又给与了地方一定的灵活性,可以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经济。

3、魏孝文帝;中国五胡乱华时期,西欧也陷入了蛮族入侵带来的大分裂状态。但西欧在民族问题上却陷入极端,罗马人与日耳曼蛮族势同水火,最终西哥特人灭亡了西罗马帝国,并抛弃了罗马的文化和制度,使西欧重回部落制状态。中国本来也面临严重的民族问题,五胡和汉人有深仇大恨,但鲜卑族的首领魏孝文帝却有着大海一样的胸怀,他主动选择了与汉人融合,这种融合不仅是精神上的,也是血缘上的。最终鲜卑人继承了汉人先进的文化,汉人也在鲜卑人的塑造下重拾尚武精神,这就为后来隋唐的伟大埋下伏笔。

4、隋炀帝;隋炀帝在历史上背负了很多骂名,他确实也一手主导了隋朝的灭亡。但隋炀帝对中国统一却有极大的贡献。

首先,隋炀帝是统一南朝的功臣,且隋炀帝登基后多次笼络南朝人士,减缓其反叛之心。

其次,隋炀帝推行科举制度,这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制度发明,科举制最重要的目的绝不是选拔优秀的人才,而是给与社会各阶层一个向上流动的机会。只要个人足够努力,就有机会进入统治阶层,这也保证了统治阶层被权贵垄断,成为精英与平民的润滑剂。正是因为科举制的发明,才使中国避免了西欧贵族政治的命运,乃至宋代以后科举官员代替士族官员成为国家的实际统治者。

再次,隋炀帝主导了京杭大运河的修建,京杭大运河绝不仅仅是拿来运粮的,它更是沟通南北的交通线。在隋朝之前,中国经常陷入南北分裂的状态,其根本原因在于南方和北方缺乏大江大河相连,从北方到南方运兵运粮非常困难。但在京杭大运河修建后,从北方到南方运输成本大大降低,也正是从隋朝之后,中国再没出现过百年以上的南北朝(宋金、宋蒙那个是民族战争)。

北宋统一南朝的过程中,京杭运河发挥很大作用:

这里可以参考北宋灭南唐的战争,由于京杭运河的存在,宋朝水陆大军可以沿着运河南下,直插南唐核心区江南。这在过去是很难做到的,曹魏、西晋、前秦、隋朝南征的路线通常是先拿荆州,然后再顺流而下取江南。由于中原到荆州缺乏河流沟通,北方王朝需要靠陆运来保障后勤,征伐成本非常高。

不仅如此,京杭运河的存在也加强了中国南北方的经济和人员往来,沿河一带商业物流快速发展,形成了大量城镇,甚至湖北的货物想卖到河南,运费最便宜的路径是先从长江转运到江南,然后再沿着京杭运河转运到河南。

那为什么到了南宋时期女真人和蒙古人又要重新攻打荆襄了呢,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一时期京杭运河堵塞了,南宋黄河决堤后京杭运河更是无法发挥航运作用,因此女真人和蒙古人只能绕道而行。

第七章,河流走向对国家统一的影响

研究古代历史,离不开对河流的研究,一个专业的历史学家/古代军事史专家,需要对各河流走向、径流量、季节规律有一定的了解。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自古以来,河流上游国对下游国通常保持一定优势,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以长江为例。

长江自西向东流动,正常情况下流速为10公里/小时,古代船运速度大约15公里/小时。也就是说,如果从湖北向江南运兵,航速可达25公里/小时,理论上一个星期可以抵达;如果从江南向湖北运兵,航速5公里/小时,理论上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上游国打下游国,后勤方面占据非常大的优势,理论上后勤效率可达到后者5倍。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三国时期东吴更畏惧蜀汉而非曹魏了,因为曹魏虽然强大,但隔着长江;蜀汉虽然没那么强,但可以顺流而下,如果吴蜀开战的话,蜀汉大概率能赢。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中国古代陕西经常能统一华北,无论是秦、西汉、北周、唐皆是如此,因为陕西地处黄河上游,顺流而下有很大优势。反观中原政权如果想进攻陕西的话,且不说有函谷关/潼关阻拦,从黄河逆流而上运粮的成本也很高,三门峡一带水流湍急,很容易翻船。

同理,无论是古埃及,还是近代美国,都是上游对下游有优势。

南北战争期间,北军沿着密西西比河顺流而下征服南方:

哪怕是到了工业时代,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北军也是沿着密西西比河向南方进军,其武器弹药、粮食药品都是靠密西西比河输送。直到现代铁路大规模修建后,河运在军事后勤里的地位才被铁路运输取代。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大型河流,上游地区与下游地区统一成本较低,也容易形成共同民族认同(因为商贸往来便捷)。

河流虽然有利于上下游地区统一,但却不利于沿河两岸地区统一。因为河流的存在,阻碍了两岸地区人民交流,也增加了两岸地区统一成本。

这个很好理解,因为中国古代经常以长江—淮河为界线分裂,南北政权沿长江对峙。在战争时期,江南和江北人也很难交流,因为如果是平原地区,偷渡的成本很低,但江河地区,南岸的人想游到北岸可不容易,这就会加深两岸的文化分歧。

中国水系分布图:

如果研究中国的水系分布图,可以得出很多有趣的结论:

1、在古代,河流分布到哪,国境线就到哪。很多人好奇为什么古代中国没能彻底征服越南和朝鲜,原因是因为古代中国没有连接越南和朝鲜的河流。珠江在广西的支流——左江,刚好流到中越边境。古代中原政权想征服越南,河运最多只能将后勤线维持到广西凭祥,再往南就是十万大山,想翻山越岭维持后勤补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朝鲜的情况类似,中国也没有能流通朝鲜的河流,而且中朝之间隔着鸭绿江,成为天然的分界线,因此古代王朝想征服朝鲜的难度也不低。由于古代朝鲜土地贫瘠,征服的收益也不高,因此中原王朝对朝鲜通常兴趣不大。

2、古代和河流分布和如今的铁路分布很类似,既有军事意义也有经济、文化意义。如今中国最重要的铁路包括京广线、京沪线、陇海线等,古代中国最重要的四条河运线包括:长江、黄河、京杭运河、汉江。

长江黄河自不用说,是中华文明的摇篮。京杭运河则是沟通长江、黄河的大动脉,在京杭运河修通后,南北间的往来明显提升,避免了国家长期分裂的可能。汉江则是京杭运河修通之前的南北通道,连接了关中/河洛地区与荆襄一带,汉江沿岸的宛城和江陵在古代也一度是一线城市。

3、河流具有天然分割两岸人民的属性,长江和淮河在古代也经常成为南北分界线,但黄河却并未如此。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黄河冬季结冰,黄河南岸的政权无法依靠黄河来阻挡北岸的进攻。因此黄河对中国统一发挥了决定项的作用,一方面是黄河足够长,足以保证黄河上游的关中、中游的河南、下游的山东之间的往来,另一方面是黄河有着恰到好处的结冰期,使之不会成为南北两岸的分界线。

4、出了汉地十八省之外,往往缺乏能连接内地的大型河流。中国古代的国境线通常止步河西走廊,因为河西走廊尚有河流可以维持补给,但再往西的新疆与内地就缺乏河流连接了。西藏、青海虽与内地有河流沟通,但地势落差太大,无法用于运输。最可惜的莫过于中南半岛,中国在吸收了云南后,本来有机会从云南顺流而下占领中南半岛,湄公河、红河都有航运条件,可惜等云南人口增长起来之后已经是清朝中期了,由于火器落后,清朝在与缅甸作战的时候吃了不少亏,也没能击败缅甸,最终未能在东南亚拓展版图。假如一直是古代的话,中国迟早能以云南为依托,以红河、湄公河、伊洛瓦底江为补给线,逐步占领整个东南亚。

5、清朝时期,伊犁是新疆行政中心,因为伊犁有伊犁河可以连接外西北;清朝也可以通过黑龙江连接外东北。因此清朝对外东北和外西北的统治一度很稳固,但近代俄罗斯趁中国虚弱的机会,窃取了中国外东北和外西北的土地,导致伊犁河与黑龙江的航运大打折扣。如果外西北还在,那新疆的省会应该定伊犁,新疆也可以大力发展内河航运;如果外东北还在,那黑龙江航运价值将比肩珠江,黑龙江和吉林也能从内陆省份跃升为沿海地区。只能说俄罗斯割走了东北和新疆经济价值最高的土地。

欧洲河流分布图:

相比中国,欧洲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中国的河流大多呈东西走向,欧洲的河流大多呈南北走向。而且欧洲的河流大多具有长度短、径流量大、无结冰期、很难绕行等特点。因此欧洲的河流经常成为国界线。

比如莱茵河是德国和法国的分界线,易北河是东德和西德的分界线,奥德河是德国和波兰的分界线,维斯瓦河是二战期间德国和苏联分界线。这些河流较短,不像黄河那样能跨越几千里连接上游和下游的往来。大多没有结冰期,是完美的分界线。径流量大,轻易很难跨越。

试想一下,假如欧洲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长河,那说不定欧洲就能统一了,无论是奥古都斯、查理曼、拿破仑都可以沿着这条河流向东欧进军。除了河流外,欧洲还有山脉、海洋等分界线,比如比利牛斯山脉分割了法国和西班牙,英吉利海峡分割了法国和英国,阿尔卑斯山脉分割了南欧和北欧等。

反倒是俄罗斯,之所以能维持庞大的领土,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俄罗斯境内有大江大河,且这些河流有结冰期。这些河流一方面加强了俄罗斯各地的连接,另一方面也不会成为沿河两岸的分界线。

第八章,总结

总体来看,欧洲之所以无法像中国一样形成大一统国家,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核心区——德法平原无法整合,不能像中国古代那样以华北平原为核心统一四方。德法平原之所以无法统一既有自然原因也有人为原因,自然原因在于德法之间的莱茵河是南北走向,且冬季不结冰,隔离了两岸的土地和文化。人文原因有两个,古代由于历史差错,德国形成了日耳曼语系地区,法国形成了罗曼—拉丁语系国家,语言的分裂是古代德国和法国无法融合的原因;近现代德法不能统一的原因在于英国、俄罗斯甚至美国的阻拦。

另一方面,英国之于欧洲犹如陕西之于中国,二者均有地利优势,进可攻退可守。但区别在于陕西与华北平原仅隔了崤函通道,英国和欧洲大陆却隔着英吉利海峡。历史上英国曾经尝试过入主欧洲大陆,但在英法百年战争之后英国放弃了这种理想,最终成为欧洲统一的最大反对者。

俄罗斯之于欧洲犹如东北之于中国,都处于地图边角位置,且中世纪以来在历史上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但俄罗斯崛起得太晚,以致于当它真正具备统一欧洲实力的时候已经是20世纪了,此时美国已经崛起,代替英国成为欧洲统一的最大阻力。本来二战结束后苏联可以一鼓作气统一欧洲,但在美国的反对下,苏联乃至如今的俄罗斯被封锁在陆地上,无法获取优良出海口,也无法通过发展大规模海洋贸易来获取财富。如今的俄罗斯虽然军事实力很强,但受限于经济体量,其只能一步步衰退。除非未来全球变暖导致北冰洋航线崛起,否则俄罗斯经济仍然无法振兴。

从历史上看,欧洲第一次最接近统一的时候是罗马帝国时期,但即便是罗马帝国,也未能征服德国地区,这就相当于无法占领整个河北的北宋,不能被称为大一统帝国。这就是罗马与大汉的差距,大汉朝基本上拿下了包括交趾(越南北部)和北朝鲜在内的东亚大陆所有适合耕种的土地,且纵观整个汉朝,哪怕是在东汉末年也对周边民族保持着绝对优势。而罗马仅仅是因为输掉了条顿森林堡战役就放弃了对德国地区的征服计划,为后世欧洲的分裂埋下伏笔。


东罗马帝国类似衣冠南渡的东晋,法兰克帝国类似胡人建立的北魏:

西罗马帝国灭亡后,迁都至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类似衣冠南渡的东晋,二者皆有着正统的头衔。东罗马帝国的查士丁尼大帝曾经发起过再征服运动,试图收复罗马故土。东晋也多次发动北伐,试图收复华北平原。但无论是东罗马还是东晋,都深陷腐败和阶级固化的问题,东晋的门阀制度让当时的很多平民看不到阶级跨越的希望,东罗马则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先辈的尚武精神,追求起享乐和安逸的生活。

法兰克帝国最终走向东西分裂,犹如北魏最终分裂为北齐和北周,只不过北周最终孕育了隋唐,德法却从此分道扬镳:

与此对应的是,西欧遭到以日耳曼人为主的蛮族入侵,华北则遭遇五胡乱华,在经历了上百年的混战后,西欧建立起了强大的法兰克帝国,与南边的东罗马帝国对立。华北则建立了强大的北魏,与南边的汉人王朝对立。中国和欧洲的历史也在此发生了转变,由蛮族建立的法兰克帝国最终走向分裂,东部形成了德国的雏形,西部形成了法国的雏形。由蛮族建立的北魏也走向了分裂,东部形成了北齐,西部形成了北周。最终由北周演化而来的隋唐完成了统一中国的任务,使中国迎来古代最辉煌的时期。西欧则在法兰克帝国之后再也没有正式统一过。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跟中国更开明的民族融合政策有关,无论是北魏的魏孝文帝,还是后来的北周,虽然统治者都是鲜卑人,但都积极学习汉人先进文化,且大力促进胡汉的民族融合,最终掌握了汉人文化和胡人武力的隋唐带领中国走向辉煌,而中世纪的欧洲则陷入民族分裂和宗教蒙昧的状态。

1900年各国GDP占全球比重(购买力平价):

2015年各国GDP占全球比重(购买力平价):

在近现代史上,欧洲一度凭借科技和制度的优势领先中国,但欧洲且并未趁其领先全球的机会完成整合。在二战后,欧洲在全球的影响力越来越低,特别是经济体量。在20世纪初欧洲GDP占全球40%,如今欧洲GDP仅占全球20%左右。如今的欧盟,虽然名义上是联合的,实际上内部勾心斗角,一个没有纳入英国、俄罗斯、中东、北非的欧洲联盟,与中国对照的话仅仅相当于统一了华北平原和长江北岸的曹魏。未来来看,欧盟不具备与中美竞争的实力,二十年后其GDP总量可能仅为中国一半,欧盟甚至都无法单独保障其本土国防安全,在未来的中美斗争中,欧盟可能会被迫选边占。但欧盟又面临军事上依赖美国、经济上依赖中国的尴尬局面,中欧关系未来可能会像中日关系那样维持“政冷经热”的局面。

欧盟的另一个风险在于德法分裂,德国是欧洲第一经济强国,工业实力异常强大,但政治和军事是短板,德国追求的是整合东欧,与俄罗斯保持既斗争又合作的关系,继续压缩俄罗斯战略空间的同时又与俄罗斯在军事、能源、政治等领域保持合作。如果未来德俄能走向联合,那就具备了向美国叫板的实力。因此德国未来在政治上的步骤可能包括:1、联合国入常;2、与俄罗斯合作,解除军事限制,甚至拥核;3、整合东欧。相比之下,法国由于实力和地理位置限制,当前不具备统一欧洲的能力,因此法国的战略更偏向地中海地区,这也是为什么法国对于北非和地中海东岸事务如此热心的原因。在冷战时期,法国之所以愿意推动欧洲一体化,是因为那个时期德国尚未统一,不具备与法国竞争欧盟领导者的能力,那个时候的法国拥有军事与政治优势,有信心充当欧洲的引领者。但未来来看,随着德国影响力越来越大,法国在欧盟越来越边缘化,一旦未来法国发现无法与德国竞争后,其可能会退出欧盟,南下整合北非。再加上欧盟存在货币统一但财政不统一的问题,未来欧盟再度分裂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甚至不排除欧盟解体的可能。

长远来看,欧洲的统一者必然只能在德国和俄罗斯之间产生,二者目前都不具备单独统一欧洲的能力。因此德俄合作拥有广阔的前景,“北溪二号”就是例子。一旦德国强大的经济和工业,与俄罗斯丰富的资源+军工能结合在一起,那将形成恐怖的战力。毫无疑问,美国以及英法一定会阻拦德俄走近,乌克兰、波兰也会成为德俄之间的楔子,因此德俄的联合目前来可能性很低,欧洲要想统一仍然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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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欧洲统一的过程被外力阻止了,也就是二战美国的出现。

首先我们被欧洲人自己表述的历史所迷惑,大家总觉得欧洲处于文明的最高端,如果从科学技术发展的过程来看,欧洲确实走到了人类最高处。

可是从国家形态角度来看,欧洲现在只不过才走到战国末期。

欧洲一直自诩与罗马的继承者,这一点极大的迷惑了大家,可是仔细看看欧洲那些强国的历史,没一个和罗马有关系。罗马就是商一样的存在,残酷的统治着这些蛮族,这些国家以各种方式反抗罗马。

法国、英国、德国的主体民族,在罗马统治时期都是以反抗者形象出现,罗马一崩溃,他们立刻回到原始部落状态。直到五世纪查理大帝才统一了这些地域,统一没多久,他的子孙们有瓜分了这些地域。

这时候欧洲进入了他们的春秋时代,也就是说西欧这个地区的国家,必须由罗马教皇加冕才能合法拥有国王头衔。

欧洲各国的形态和东周近似,但又不同,那就是东周各国一旦分封后,各国一直继承下去。而欧洲每当国王死去,继承者需要教皇加冕的仪式,让欧洲各国一直处于类似春秋的时代,直到他们的文艺复兴。

欧洲从15世纪开始进入战国时代,也就是百花齐放时代,各种理论大爆炸,和战国时代一模一样。

这其中俄罗斯好像楚的角色,英国像赵国,德国犹如秦,法国好像魏,西班牙好像齐。

一战前,这些国家一直都是传统国王立宪制度,但是一战结束后,欧洲各国传统国王被罢免,欧洲战国时代结束。德国就如秦一样,进入中央集权状态,从法律来民族,上下一心,渴望军功,这时候德准备统一欧洲。

就相当于秦和楚在战场僵持,突然海外来了一直军队,号称祖上从东周迁出去,帮着楚打败了秦,于是秦统一天下的过程被打断了。

中国人习惯把美国并入到欧洲,可是在二战前,欧洲看美国是排斥的。

欧洲遇到了自己的因果律 ,自己扔出去家中弃子,成功回家上位,打断了欧洲一体化的进程。

现在的欧洲需要一个秦,或者是一个项羽,然后才会有机会统一。现在的美国经营欧洲,就像清朝经营蒙古一模一样 ,那就是拉拢加羁縻。

清朝经营蒙古,就是让每一个蒙古王公都有王位,蒙古被分裂成无数个王公,以部落为主体,然后继续分拆,哪个部落有强大趋势,清朝马上过去分拆,把部落拆散。

同时给蒙古王公参与国家权利分配的机会,很多部落在清朝都有政治利益。

这和美国统治欧洲多么像,俄罗斯就像准格尔部一样,不听清朝的话,所以美国就一直招呼俄罗斯 在美国眼里,欧洲就是他的蒙古草原,美国的国本。

欧洲各国因为在美国统治下的世界有利益,所以一直跟在美国后面摇旗呐喊,他们即使知道统一是趋势,但是现在欧洲就如清朝统治蒙古草原,绝对不允许欧洲统一。

每当蒙古王公里出现一个有雄才大略的气象的人,清朝就会想办法让他病死,欧洲也一样,每当欧洲国家有强者出现,美国就会想办法搞掉他。

欧洲可能会统一,但是前提是美国衰落加一个绝对中央集权科技强国出现,目前来看两点中的一项实现都有难度。

现在的欧洲状态很奇怪,就像是清中晚期的蒙古草原,明明清朝以没落,但是蒙古王公们依旧是清朝有力支持者。

外蒙古的统一是因为苏联杀掉了大部分王公,内蒙古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运动, 王公们和所有平民同权。

欧洲的统一目前来看,就三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内部出现秦一样的强国,武力一统。

第二个方向, 外力让传统各国如蒙古王公一样被消灭。

第三个方向,科技等未知因素让欧洲统一。

无论怎么样,欧洲的国家形态,肯定在中国的历史书里能找到,他们的国家形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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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国是原生文明,发展的早,在秦朝搞大一统之前就有血统上面的自我认同。且对周边各族在文明方面处于碾压级别。基本处于文明人,我们,中华的自我认同。

二。中国有一个碾压其他农业区的超级大平原,华北—黄淮农业区。

三,黄河长江两条大动脉沟通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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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和欧洲似乎可以看作是两个平行宇宙。

——他们分别位于亚欧大陆的东西两端,纬度相似,都在北半球,面积差不多(1016万平方公里VS960万平方公里)。面积虽然如此广袤,但是实际的文明核心区其实并不大,都只有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左右。

——最北方是苦寒的蛮族聚居地,塞外草原的匈奴-鲜卑-蒙古人,北欧的日耳曼-维京人,数千年来在寒冷和饥荒的压力下不断南迁,成为文明核心区遭受攻击的输出源头。

——大陆之外有一个孤悬海外的群岛,日本和英国,都曾经在近代文明史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力,但在古典文明时代,则无关大局。

——文明核心区的北方,都是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华北平原和中欧平原,南方则是崇山峻岭分隔开的小块农业区。

文明的火种,从三千到五千年前开始先后被点燃。

东方落在了黄河流域,人们在甲骨上篆刻的象形文字,成为文明记忆的符号;西方落在了两河流域,人们在泥板上刻写的楔形文字,则成为了后世广泛流行的字母文字的起源。文字一经出现,思想就有了载体,薪火相传。

在东方,他们进入了春秋战国时代,用儒家、道家、墨家来注解心中的困惑;在西方,他们进入了希腊城邦时代,用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来填充空虚的灵魂。

接着,出现了短暂的征服者,将整个文明统一起来。在东方,这个人的名字叫秦始皇,在西方,这个人的名字叫亚历山大大帝。然后很快的,帝国崩溃,一个更伟大的时代开启。在东方,这个时代叫“汉”,在西方,这个时代叫“罗马”,他们搭起了两个文明的基本框架。

这个框架包括四根支柱:文字的统一,法律的统一,历史记忆的统一,信仰的统一。

文字:东方将篆体文字在全国推广开来,西方将拉丁文字在整个西方世界推广开来,那些说因为中国书同文,所以中国更认同统一的说法是有问题的,虽然亚历山大没有秦始皇的远见,但是罗马做到了这一点,在整个中世纪,西方各国虽然有不同的方言,但是拉丁文却是知识阶层的通行语言,就像今天的英文一样普及。

法律:东方采纳了法家的思想,西方则有罗马的法典,构成了整个帝国的运行秩序。

历史:东方有司马迁的“史记”,西方有希罗多德的“历史”,这些伟大的著作构筑了一个文明的共同记忆。希罗多德虽然是希腊时代的人物,但他的作品在罗马时代得到了广泛的流传,比如罗马的执政官西塞罗就赋予其“史学之父”的头衔。

信仰:东方独尊儒术,西方定基督教为国教,信仰也被统一了。

语言、行为、记忆、信仰,在一个统一的帝国内,就这样被铸造,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将这个文明打散的了吧?

公元三到六世纪,全球性的寒冷气候将北方的蛮族往南驱赶,两个文明同时进入黑暗的中世纪。

东方有五胡乱华,西方有日耳曼入侵,他们摧毁了古典时代的帝国,建立起了一个新的混血文明——

在东方,这是隋唐第二帝国时代,在西方,这是法兰克-查理曼帝国时代。那些说罗马之后,欧洲就再没有统一的说法同样是有问题的,查理曼帝国的疆域基本上覆盖了整个欧洲文明核心区,其国土面积和隋唐的汉人聚居区相比差不了太多。并且该帝国起源于荷兰,首都先后设在巴黎和今天的德国亚琛,曾经接受罗马教皇的加冕,继承了罗马以来的文化和信仰,这是一个大欧洲的概念。


公元9世纪开始,两个帝国再一次陷入分裂之中。

在东方,自从黄巢起义之后,整个晚唐都已是有名无实的军阀割据状态,一直延续到五代十国的正式独立;在西方,查理大帝的后代们三家分晋,瓜分为三个法兰克王国。看起来,这似乎就是后来德法意三个国家的来历了。

然而,这时候还不是他们的分野,因为很快的,两个文明的核心区再一次被统一了。

在东方,是宋朝(960-1279)。


在西方,则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霍亨斯陶芬王朝(1138-1254)。这个王朝的疆域北抵波罗的海,南达地中海,欧洲大陆的文明核心区,几乎尽收囊中。王朝里最著名的两位皇帝,一位红胡子腓特烈一世,先后六次从北方的莱茵河畔出发,发动对意大利领土的征服战争,到他的孙子腓特烈二世当皇帝的时候,记忆中的故乡已经是地中海上的西西里岛。


如果十二世纪的霍亨斯陶芬王朝能够继续他的征服战争,将剩下的半壁法国领土纳入治下,那么欧洲将彻底的大一统。这个时代的帝国东方,仍然被视作落后的化外之地,最南端的西班牙半岛,还是阿拉伯人的疆土,甚至都不被视为欧洲。

但是霍亨斯陶芬王朝最终没有实现完全的大一统,很快就像此前的罗马帝国、查理曼帝国一样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而此后的卢森堡王朝、哈布斯堡王朝都再也没有实现过这么大面积的统治,在分裂和割据中延续了千年。

两个平行宇宙,在这里最终分道扬镳。

宋王朝之后,东方的文明核心区就再也没有过分裂格局的出现,从元,到明,到清,都是连续的、稳定的大一统王朝。而西方,就像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国土一样,成了一块打碎后再也粘不起来的镜子。(下图为1547年时的哈布斯堡王朝疆土)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两个如此相似的文明从这里开始出现了戏剧性的分化?

我们将放大镜对准霍亨斯陶芬王朝的缔造者——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看看他的统治之道。腓特烈一世的一生,都在四处征战中度过,67岁高龄时还带领十字军东征,最终在遥远的亚洲结束了其轰轰烈烈的一辈子。这位皇帝是如此热爱战争和打架,以至于一言不合就要教训罗马教皇一顿,屠戮的鲜血都将其胡子染红,得了一个“红胡子”的绰号。

其实这样行为的皇帝,在东西方的文明宇宙中比比皆是,也算不得有什么特别的。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帝管“打”不管“治”,很喜欢将他征服的土地赏赐给部下,和各地效忠的世家望族。比如忤逆龙鳞的名将狮子亨利,最终被皇帝驱逐出境,他的封地被没收后,竟然又被这位皇帝分封给了其他的公爵。这种行为就跟西楚霸王项羽的分封天下是一个思路,以为如此就能安抚臣僚,孰不知几年之后就被汉中王造了反。

历朝历代,国家统一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军阀的拥兵自重。这个问题,曾经长久的困惑过各个王朝的建立者们。

最初级的解决方式,就是分封,将领土分封给自己的儿子们,希望“国家有难,兄弟有责”。然而这种方式,只是一厢情愿,在东方,自周朝开始,延绵了千年,周有春秋战国,汉有七王之乱,晋有八王之乱。而在西方,自从法兰克王国开始,就一直热衷于此道,并在神圣罗马帝国时代发展至极盛,于是整个欧洲就像穿越到了春秋时代一样,城堡筑起,纷争不宁。

高级一点的,则是郡县制,但即使如此,也并未能彻底杜绝。军队总需要将领来统御,时间长了,权力难免就落到了将领的手中,一旦帝国内部出现动荡,比如农民起义,皇帝的统治力下降,地方将领很有可能就会摇身一变,建立起独立的王国。汉末的三国,唐末的十国,都是这样来的。

这个千年的难题,最终被一个人解决了。

宋太祖赵匡胤。

赵匡胤干了两件事,第一,杯酒释兵权,用赎买的方式让将领们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第二,让文官管治地方,将调兵权和统兵权分离,彻底瓦解了地方将领的权力。

两件事说来很简单,但就是这样,整个东方文明的历史进程,被赵匡胤以一己之力彻底扭转。宋朝之后千余年的历史中,中国再也没有出现过国家分裂的长期局面。直到今天,我国的人民军队仍然坚守着太祖的方略,以保证党指挥枪的坚定执行。

而另一边,西方文明则越分越小,列国林立,然后在长期的分裂中各地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民族记忆和历史叙事,统一成为了几乎不可能的奢望。虽然在历史上,他们都曾经书写着同样的拉丁文,遵守着同样的罗马法,有着共同的信仰和文明源头。

统一之难,不在“战”,而在“治”。

与那些热衷于战争,攻伐四方的皇帝相比,宋太祖之伟大,简直就是宇宙中的一盏长明灯。

————

补充一下:

兵权的分离,就是带兵的不管人,管人的不带兵,这是现代国家保持国家稳定的基本原则之一,就像三权分立,可以有效防止专制集权一样,好处不言自明。而这个制度,欧洲直到近代才开始执行,比中国晚了数百年之久,这是我认为欧洲近代出现大分裂局面的关键原因。

制度和地理,究竟哪个的作用更重要?我认为,文明发展水平越高,地理的约束就越小,制度的重要性就越强。在古典时代,罗马就已经实现了大一统,难道以后世欧洲的文明水平,都做不到这一点吗?关键还是制度的缺陷造就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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