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中国大导演很少像美国大导演那样会写剧本?

回答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而且确实值得好好说道说道。中国电影工业和美国电影工业在很多方面都有着显著的差异,这其中也包括了导演和编剧的角色分工以及在创作过程中的参与度。说中国大导演“很少”像美国大导演那样写剧本,这是一种普遍的观察,背后有多重原因,我们不妨从几个角度来剖析一下。

首先,不得不提的是中西方电影工业在历史发展和结构上的不同。

美国的电影工业是好莱坞模式的典范,它经过一个多世纪的磨砺,形成了一套高度成熟且分工明确的体系。在这个体系里,“编剧”是一个非常独立且职业化程度极高的工种。剧本是电影的基石,而好莱坞之所以能生产出大量类型片且质量稳定,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强大的编剧团队和成熟的剧本开发流程。编剧们早期就开始构建故事、打磨情节、塑造人物,他们是“造梦者”的起点。而导演,尤其是那些功成名就的大导演,他们的主要职责更多地集中在视觉风格、演员表演指导、叙事节奏的把握以及对整体影片质量的把控上。他们会参与剧本的打磨,提出意见,但很少是“从零开始”的唯一写作者。这就像一个大型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各司其职,最终成品由总工程师(导演)统筹。

中国电影市场虽然发展迅速,但在体系建设上相对来说还在不断完善中。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更倾向于“个人英雄主义”的创作模式。电影的完成,很大程度上是导演个人艺术理念的体现。一些导演会习惯性地将故事构思、剧本写作等前期工作揽在自己身上,这既是出于对艺术的极致追求,也可能是在早期发展阶段,缺乏像美国那样成熟且有竞争力的专业编剧市场和人才库。

其次,关于“写剧本”这件事本身,我们得看它在中国语境下的含义。

在美国,我们说一个导演写剧本,通常指的是他们参与了剧本的创作,甚至独立完成了剧本。而在中国,很多大导演即便没有亲笔写下每一个字,但他们对剧本的贡献是巨大的。他们可能会提供核心的故事梗概、人物设定、故事走向,然后由自己的御用编剧或者专业的编剧团队来将其具象化、细化。这种方式更像是一种“导演中心制”下的剧本创作,导演是绝对的主导者,而编剧更像是执行者。所以,简单地说“不写剧本”可能有点片面,更准确的说法或许是,他们更倾向于以主导者的身份参与剧本的创作,而非独立写作者。

以国内一些知名的导演为例,张艺谋、陈凯歌、姜文等,他们都是非常有才华的创作者,对故事和人物有深刻的理解和独特的见解。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导演个人的风格和思想烙印。很多时候,剧本的“原作者”一栏如果加上导演的名字,大家也不会觉得意外。但是,要说他们像好莱坞的某些导演那样,能够独立完成一部商业类型片剧本,并且在编剧技法上达到顶尖水平,这可能就是另一个维度的评价了。

再者,职业分工的成熟度是关键。

美国电影工业之所以能让导演专注于导演工作,是因为其编剧体系非常成熟,人才辈出。好莱坞有专门的剧本代理机构、编剧工会,编剧们通过不断打磨剧本,建立个人品牌和声誉。优秀的编剧能拿到高额的版权费和分红,甚至可以以此为资本,影响电影的制作走向。这种成熟的生态吸引了大量有才华的人投身编剧事业,并且能够产出类型多样、技法精湛的剧本。

反观中国,虽然编剧的地位和待遇正在逐步提高,但与美国相比,在职业化、体系化方面还有差距。好的编剧依然稀缺,且受制于市场和制片方的要求,他们的话语权可能不如导演大。在这样的环境下,导演选择自己主导甚至参与剧本写作,也算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下实现创作意图的方式。

此外,对电影的“作者性”的追求也有所不同。

在中国,很多影评和观众将电影视为导演的“个人作品”。导演的个人风格、对社会现象的思考、对人性的洞察,都可能成为电影最吸引人的地方。这种强烈的“作者性”追求,自然会驱使导演深度介入到剧本的每一个环节,试图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完全注入到故事中。而美国电影工业的强项在于其类型片的生产能力和对观众口味的精准把握,很多时候,一部电影的成功可能更多地取决于其商业属性和娱乐性,而非导演个人的“作者宣言”。

最后,还有一个角度是“人才库”的广度和深度。

美国电影市场庞大,能够支撑起一个更加多元化和细分的创作生态。有擅长写商业大片的编剧,也有钻研艺术电影剧本的写作者。导演们可以在庞大的人才库中找到最适合自己项目需求的编剧合作。而中国电影市场的体量虽然巨大,但能够支撑起如此细分和成熟的编剧市场的,可能还需要时间来积累。

当然,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中国也有很多导演是优秀的剧本创作者,比如大家熟悉的宁浩,他的早期作品很多都是自己编剧。一些新锐导演也展现出了很强的剧本驾驭能力。只是相对于美国电影工业的整体生态而言,中国大导演更侧重于在导演层面和整体风格上体现其独特性,而将剧本的细致打磨更多地交由团队完成,或者在自己主导下完成。

总而言之,中国大导演之所以不像美国大导演那样普遍地“亲自写剧本”,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但不限于:中西方电影工业发展模式的差异、职业分工的成熟度、对电影“作者性”的理解、以及人才市场的供需关系等。这并不是说中国大导演在剧本创作上就弱势,而是他们的创作模式和侧重点有所不同。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不断成熟,我们或许也能看到更多像美国那样的、能够将导演和编剧才华集于一身的电影人,但就目前的生态而言,目前的观察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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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不写剧本,是制片人在到处谈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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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这样。美国大导演,如果分成“自己写剧本”和“不写剧本”两派的话,阵营是这样的(只算美国的):

自己写剧本——

奥逊·威尔斯,大卫·格里菲斯,库布里克,赛尔乔·莱昂内,科波拉,伍迪·艾伦,罗伯特·泽米吉斯,奥利弗·斯通,大卫·林奇,弗兰克·德拉邦特,克里斯托弗•诺兰,昆汀·塔伦蒂诺,乔治·卢卡斯,罗伯特·泽米吉斯,科恩兄弟,詹姆斯·卡梅隆,沃卓斯基兄弟(姐妹),达米安·沙泽勒,J·J·艾布拉姆斯,罗兰·艾默里奇,扎克·施奈德

不写剧本——

西德尼·吕美特,马丁·斯科塞斯(写得少),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雷德利·斯科特,大卫·芬奇,迈克尔·贝,蒂姆·波顿,朗·霍华德

是不是一目了然?


可能有人对导演写剧本没啥概念,我这么说吧,imdb 评分前 100 名的电影,我挨个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的数字是:

导演写剧本的电影有 69 部,导演不写剧本的有 31 部。

(如果有人有兴趣的话可以查一遍所有250部高评分电影,网址:imdb.com/chart/top/?


这下够清楚了吧?至少在高评分的电影里,导演写剧本的是大多数。在“大导演”里,写剧本的也是大多数。这可不是什么个例,是有统计数字支撑的普遍现象。


而中国(不算港台)这边,实际上大导演也经常出现在作品的编剧名单里,跟编剧们并排放在一起。但为什么大家没有他们会写剧本的印象?因为多数(不是全部,有人真能写)导演“擅长”的是——改剧本、聊剧本、“攒”剧本,而不是“写”。他们与美国那些会写剧本的导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美国那些是靠着自己写的剧本当上导演的,如果他们不会写剧本,就没机会当导演,一切都将不存在,而中国多数导演是先当上了导演然后才去参与剧本创作的,所以在剧本创作能力上就跟人家没法比。当然,也有真的能独立写剧本的,但太少太少。(对了,如果编剧栏里只有导演一人的名字,而且是电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肯定是他独立写的?放以前的话我是这么认为的,然而不久前我听到一条内幕消息说某某某如何巧取豪夺把多位编剧的成果算成他一个人的,让我大开眼界,从此再也不轻易判断了)


这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其实就是中国影视界没有“剧本开路”的机制,说穿了就是美国重视剧本,新人能靠好剧本打入电影圈,编剧能靠好剧本做导演,而中国不重视(嘴上说的不算)。所以在美国,大量有编剧能力的人用剧本开路,成为了导演,而在中国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比如詹姆斯·卡梅隆,最早干嘛的?业余编剧,一边做卡车司机一边写剧本。《终结者》就是他靠着自己写的剧本开路,当上导演的。当时电影公司对剧本感兴趣,卡梅隆说行,剧本我送给你,但必须由我来导。要知道那个时候他只拍过一部低成本怪兽电影,imdb评分只有3.7,他不但证明不了自己能做导演,脑袋上还顶着一顶“烂片”的帽子……然后电影公司就同意了!于是《终结者》就诞生了。这种情况在中国绝无可能发生!你谁啊?就凭一个剧本?谁稀罕你的剧本。想啥呢?

再比如诺兰(注:诺兰是英美双重国籍,他的职业生涯一直是在美国,他也自述从未得到过英国电影界的支持,所以可以算作美国导演),怎么当上导演的?写剧本啊。1996年诺兰根据弟弟提供的故事写出了电影剧本《记忆碎片》,当时他只拍过两个短片,还有一个69分钟的低成本黑白电影(正在制作,未完成)。1997年他女朋友把剧本寄给了某电影公司,电影公司看了后大喜,说这剧本太有创意了,不久就提供了预算(注意有的人可能有种误解,认为欧美导演很多是“短片开路”,实际上是剧本开路,短片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剧本才是决定性的)。这在中国可能吗?不可能。

还有昆汀,成名作《落水狗》是怎么得到电影公司资金的?靠剧本。本来他是打算自费3万美元拍的,他的制片人兼演员把剧本给他的表演老师看,老师的老婆一看这剧本不错啊,于是又给了知名演员哈维·凯特尔,凯特尔一看这剧本不错啊,于是主动参与进来做了联合制片人,然后帮他搞来了150万美元!于是《落水狗》就从一部个人业余作品上升到了一部标准制作电影。这种事情在中国可能吗?不可能。

其他的例子我就不举了,你只要明白一点,这些人(前面列出的“自己写剧本”派)如果没有编剧能力,一切就将不存在。


但是话说回来,中国为什么不可能“剧本开路”?

因为只有在自由的创作环境里,剧本开路才可能发生。

剧本卖的其实不是写作能力,而是题材创意。卡梅隆、昆汀的优势在哪?是他们文笔好?不是,可能有些高中生就比他们写得好。他们的优势是能想出有创意且吸引人的故事题材,题材(包括人物)才是一个剧本里最有价值(准确地说是商业价值)的部份,然后才是故事结构之类的东西,最后才是文笔。

而如果创作不自由,伤害的不是文字质量这类东西,伤害的恰恰是最有价值的题材和人物部份。你说你提一个类似《终结者》的题材,人类世界几乎全毁,机器人假扮警察在城里大打出手……没有影视公司愿意听你讲这个的,这是浪费时间。于是大家就只能去写相对比较平庸、安全的题材,然后影视公司一看,哦你这故事挺一般啊……那不废话吗。所以剧本在影视公司看来就属于价值不高,不值得稀罕的东西,你想靠剧本当筹码去跟影视公司谈?你想多了。

没有“剧本开路”的机制,也就不可能涌现出大量的能写剧本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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