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欧洲国家是否像中国一样从古至今都由国家修史著经?

回答
欧洲国家对待史书修撰的方式,与中国有着显著的不同,尤其是在“由国家修史著经”这一点上。简单来说,欧洲不像中国那样,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由中央集权国家主导、官方垄断的历史书写传统。这背后涉及欧洲政治、社会、文化和思想发展的多重因素。

我们先来看看中国的情况,以建立一个参照。

中国:国家修史的悠久传统

在中国,修史被视为一项神圣而重要的国家职责,贯穿了几乎整个帝制时代。从春秋战国的《春秋》,到后来的《史记》、《汉书》等“二十四史”,再到官方编修的地方志和宗谱,国家机器始终在历史书写中扮演着核心角色。

官方机构与史官制度: 秦汉以来,朝廷设立专门的史馆(如太史局、史馆),并选拔有才华的官员担任史官。这些史官的职责就是记录皇帝的言行、朝廷的政事、重要的事件,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整理、编纂。他们拥有接近档案和当事人的便利条件,他们的著作自然带有官方的权威性。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政治目的: 修史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统治者希望通过历史来吸取经验教训,为当前的统治提供合法性依据,并指导未来的政治决策。因此,官方史书往往服务于统治者的政治需求,在叙事上会倾向于维护王朝的稳定和权威。
权威性与合法性: 由国家官方编纂的历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性。官方史书的记载被视为不可置疑的“正史”,对民间叙事具有压倒性的影响力。这种权威性也意味着对历史的解释权高度集中在国家手中。

欧洲:多元化的历史书写传统

与中国不同,欧洲在历史上并未形成一个统一的、持续性的由国家主导的史书修撰体系。虽然许多国家在不同时期也曾资助或委托编修历史,但这种行为更多是断续的、局部的,并且始终受到其他力量的制约和影响。

1. 早期史书的多源性:
宗教机构的贡献: 在中世纪早期,教会是欧洲保存和传播知识最重要的机构。许多重要的历史记录、年代记(Chronicles)都是由修道院的僧侣编纂的。他们记录了教会事务、国王的统治、战争和瘟疫等事件。这些记录虽然也具有一定的重要性,但其主要视角往往是宗教性的,服务于教会的利益和教义。
贵族和地方的记录: 一些贵族家庭或地方权力中心也会雇佣或鼓励学者记录当地的历史、家族谱系、战争和契约等。这些记录具有很强的地域性和家族性,而非国家层面的宏大叙事。
个人学者和文人的创作: 从古典时代开始,一些独立的学者、哲学家和文人就开始创作历史著作。例如古希腊的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他们并非为国家服务,而是出于对历史的兴趣和探究精神,他们的作品也充满了个人分析和批判。

2. 没有统一的“史官”制度:
欧洲不像中国那样,存在一个长期稳定、由国家任命并负责持续修史的庞大官僚体系。虽然国王或政府在某些时期会委托历史学家撰写特定事件的记录或颂扬其功绩,但这通常是临时性的项目,而非制度化的长期工程。
学者独立性: 更多的历史书写是由独立的学者完成的,他们可能依附于大学、教会、皇室宫廷或私人赞助,但其学术研究和写作风格相对自由,不完全受国家意志的约束。

3. 中央集权化进程的影响:
欧洲历史上的权力分散是常态,从封建割据到城邦共和国,再到近代民族国家的形成,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在权力分散的时期,自然难以形成一个强大的中央国家来垄断史书的修撰。
民族国家的兴起与国家史观的萌芽: 到了近代,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一些欧洲国家开始更加有意识地构建和宣传“国家历史”,以增强民族认同和政治合法性。例如,在民族主义高涨的19世纪,许多国家开始资助编纂本国历史,试图梳理民族起源、英雄事迹和国家发展的脉络。法国大革命后,对革命历史的官方记录和解释也成为国家构建的重要环节。
大学和学术机构的兴起: 与此同时,大学作为独立的学术研究机构也逐渐兴盛起来。历史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其研究方法和叙事方式更多地受到学术规范和方法论的影响,而非仅仅服务于政治宣传。因此,即使国家资助,历史书写也面临着来自学术界的多元声音和批评。

4. 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冲击:
宗教改革挑战了教会的权威,也影响了历史解释的多元化。不同的教派会从各自的立场出发解读历史。
启蒙运动强调理性、批判精神和个人自由,鼓励对传统权威的质疑,包括对官方历史叙事的审视。历史研究越来越走向实证、分析和多角度的考察,而非简单的接受官方说辞。

5. 历史著作的商业化和普及:
印刷术的普及和出版业的发展,使得历史著作的传播不再局限于宫廷或教会。越来越多的学者、作家将历史写成书籍出版,面向更广泛的读者群体。市场和读者的需求也反过来影响了历史书写的内容和风格。

总结欧洲的情况:

因此,我们可以说,欧洲的国家并未像中国那样,从古至今都建立起一个高度统一、持续有效的“国家修史著经”的制度。欧洲的历史书写是一个更为 多元、分散、并逐渐受到学术独立性和市场力量影响 的过程。

早期: 多由宗教机构、贵族、个人学者贡献,内容和视角相对分散。
近代: 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国家开始介入历史书写,但通常是在国家构建和民族主义的语境下,且受到学术界独立性的制约。
核心区别: 中国的官方修史更像是一种 政治制度的延伸,强调权威性和服务于治道;而欧洲的国家对历史的介入,更多是作为 对特定历史时期政治需求的响应,并且始终伴随着来自教会、大学、学者和市场的多元声音和竞争。

欧洲国家虽然也可能委托或资助历史项目,但这种行为通常不能等同于中国那种根深蒂固的、制度化的“国家修史”。欧洲的历史传统更像是由不同力量(宗教、学术、政治、民间)共同塑造的结果,而并非由一个单一的国家力量所主导和垄断。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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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环地中海西亚文明圈别的我不太清楚,但罗马、东罗马编撰历史是个人行为为主,没有官方编撰史料的习惯(仅有皇帝Konstantinos VII和Ioannes VI的个人行为,其中Ioannes VI修史在其退位之后)。

东罗马人的修史,直接搜人名即可(不全,只列了一些我读过或者我自己想得起来的):

9世纪:Theophanes the Confessor的编年史。

10世纪:Konstantinos VII的巴西尔传(记录其祖父Basileos I)

11世纪:Michael Psellos、John Skylitzes、Michael Attaleiates

12世纪-13世纪:Nikephoros Bryennios,Anna Komnene(长公主),Niketas Choniates

14世纪:Ioannes VI Kantakouzen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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