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第一批简化字成功,而第二批简化字却失败了?

回答
“第一批简化字成功,第二批却失败”的说法,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比较流行的观点,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也并非“成功”与“失败”如此简单的二分法。理解这个问题,需要我们深入到汉字简化的历史背景、推行过程以及社会接受度等多个层面。

第一批简化字(1956年《汉字简化方案》)的“成功”是如何被理解的?

首先,我们要明确“成功”的标准是什么。从推行者的角度看,第一批简化字之所以被认为是“成功”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官方的强力推行与教育普及: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扫除文盲,提高全民识字率,汉字简化被视为一项重要的教育改革措施。政府通过学校教育、扫盲运动等渠道,强制性地推行了第一批简化字。
相对较低的修改幅度与保留大量原有形体: 第一批简化字,也就是后来收录在《汉字简化总表》中的352个繁体字(包括异体字简化)和132个简化字头(共544个),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有的汉字结构和视觉特征。许多简化是基于草书的连笔、合体,或者对偏旁部首的合理简化,例如“马”简化为“马”,“门”简化为“门”,“长”简化为“长”。这些字形与繁体字相比,差异并不算特别巨大,学习者相对容易接受。
社会基础的积累: 事实上,很多“第一批简化字”并非政府首次创造,而是对长期以来在民间流传的、已经被大家习惯使用的简化字形进行了规范和整理。例如,在书法、民间书写中,很多字已经有了简化的写法,政府的举动更像是一种“顺应民意”和“官方确认”。
政治和社会背景的配合: 当时的新中国正处于建设时期,民众普遍对新生政权抱有高度的期望和认同感,对政府推行的各项政策,包括文字改革,也更容易接受。

然而,即使是第一批简化字,也并非完全没有争议。在推行过程中,也存在一些声音质疑其合理性,或者对某些简化方式感到不适。但总体而言,由于上述原因,第一批简化字在当时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应用和接受。

第二批简化字(1964年《简化字总表》和1977年《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草案》)为何遭遇“失败”?

这里说的“第二批简化字”,其实包含了两个不同的阶段和方案:

1. 《简化字总表》(1964年): 这是对第一批简化字进行整合,并新增了175个简体字(包含109个不加注音、直接使用的字和66个可注音、可使用的字)以及7个偏旁简化。这个方案其实是第一批简化工作的延续和深化,包含了一些更具争议的简化方式。
2. 《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草案》(1977年):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引起巨大争议并最终被“失败”的方案。这个方案的简化幅度更大,而且引入了一些新的简化原则,例如“以形为主”、“形义兼顾”、“读音相同或相近”、“笔画少”、“用字普遍”等,导致出现了一些新的、与原字形差异较大的简化字,例如“忄”(心旁)简化为“仆”,“纟”(丝旁)简化为“已”等。

那么,为什么第二批简化字,尤其是1977年的草案,会遭遇如此大的阻力并被认为是“失败”呢?

简化幅度过大,违背了汉字的表意和表形传统:
以形为主的激进简化: 1977年的方案,为了追求笔画的减少,很多简化方式牺牲了字的结构美和形义联系。例如,将“忄”(心旁)简化为“仆”,这两个字在字形和意义上几乎没有关联。“纟”(丝旁)简化为“已”,也让人费解。“讠”(言字旁)简化为“促”等,都让学习者感到困惑,甚至产生误读。
“叠床架屋”的重复简化: 有些简化重复或矛盾。例如,一些偏旁部首的简化与已经使用的大量简化字中的部件不一致,导致学习新的简化字又要学习新的简化部件,增加了学习成本。
出现同形字和多音字: 大幅度简化导致很多原本字形不同但读音相同的字,简化后的字形也相同,例如“后”(帝王之后)和“后”(之后)。还有一些字的简化,虽然读音相同,但意义上差别很大,简化后容易混淆。

社会接受度和文化情感的抵触:
缺乏民间基础: 与第一批简化字不同,1977年的方案中很多简化字是政府凭空创造或大幅度改造的,缺乏长期的民间使用基础和社会认同。很多汉字爱好者、学者和普通民众觉得这些字形不美观,不符合汉字演变的自然规律,甚至认为是在破坏中国传统文化。
信息渠道的开放: 相较于第一批简化字推行初期,1970年代末的中国社会信息传播渠道更加多样化。反对意见和讨论的声音能够通过不同途径传播,引发了更广泛的社会关注和质疑。
对教育和文化传承的担忧: 许多人担心过于激进的简化会影响下一代的汉字学习能力,破坏汉字的学习规律,甚至对中国传统文化造成负面影响。他们认为,学习汉字不仅仅是认识几个笔画,更是对中国文化内涵的理解。

推行时机和背景的不利:
“文化大革命”余波: 1977年的方案是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不久的背景下推出的。此时社会思潮复杂,人们对改革和文化政策的审视更为严谨,任何可能被视为“激进”或“破坏传统”的举动都容易引发警惕和抵触。
缺乏充分的论证和讨论: 许多批评者认为,1977年的简化方案在推出前缺乏充分的社会调研和广泛的专家论证,仓促上马,导致方案本身存在不少问题。

国际交流的考量: 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逐步深入,国际社会对中国文字的关注也逐渐增加。一些对汉字简化方案的批评声音也来自于海外的汉学家和华人社群。

为什么《简化字总表》(1964年)也包含了一些争议字?

实际上,1964年的《简化字总表》也并非全无争议。其中一些字,比如将“灯”简化为“灯”,将“飞”简化为“飞”,虽然笔画减少,但字形变化不大,容易被接受。但也有一些字,例如“广”字底部由“厂”变为“厂”,“马”字四点变成了两点,这些都引起过一些讨论。

之所以1964年的方案相对顺利,而1977年的方案则招致了“失败”的评价,关键在于1977年的方案其激进的简化方式和仓促的推行方式,突破了社会能够容忍的界限,引发了集体性的文化反思和抵触。

总结来看,第一批简化字之所以相对“成功”,是因为它:

简化幅度适中,保留了汉字的基本结构和美感。
很大程度上顺应了民间已有的简化趋势,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
在政府强力推行和良好的社会政治背景下获得了广泛接受。

而第二批简化字,特别是1977年的方案,之所以遭遇“失败”,是因为它:

简化幅度过大,出现了许多令人费解、违背汉字演变规律的字形。
缺乏社会共识和文化认同,与民众的文化情感产生冲突。
推行时机和方式存在问题,加剧了争议。

最终,《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草案》在巨大的社会反对声中被搁置,并未正式推行。而第一批简化字及其后续的整合,构成了我们今天通用的简化汉字体系。这段历史也为后人留下了关于文字改革的深刻反思:如何在推广应用与传承文化之间找到平衡,如何在改革中尊重历史、顺应民意,至关重要。

网友意见

user avatar

因为二简跟一简在认知上存在一些冲突。

如果从来没有一简,直接推二简,个人觉得很有可能成功。


但在有了一简之后,群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习惯,马上又推二简,而且二简的一部分字在一简中存在一些不好的联想(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兼容),于是就失败了。


用程序员的话来说确实就是这样,短时间内频繁发版本并且变化较大,导致了用户不接受。

user avatar

一言以蔽之,文盲不够用了

新中国成立时,中国文盲率80%到90%,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说,汉字无论怎么写都是无所谓的。所以20%的知识阶层的书写习惯在普及教育的现实问题面前显得不值一提。等到二简字时,扫盲效果确实好,再强行推行二简字的时候,感受到不习惯的人比一简要翻了几番,阻力自然大得多了。

很多人批评二简字不合理,破坏了汉字的美感,是极端时代的产物,纯属乱扣帽子。同样使用形声造字法,把蝦簡化成虾,把讓簡化成让,这是合理的,为什么类推假霞瑕嚷壤攘就成了破坏汉字美感了?

语言文字,本来就没多少合理不合理可言。更何况汉字简化运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实用考虑的。但因为这是与现有使用者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所以以行政力量推行新文字,一定要考虑民众心理接受能力。参见李光耀强定英语为官方语言打击华文学校。

手机辛苦码字,求赞

user avatar

因为一简字本来就是已经存在了很久的民间简写,比如陈水扁当年有个签名,陈字就是简体的。甚至有的字一开始就是简体,反而后来繁体化了。一次简化只不过是把它们从民间习惯上升为官方规定而已。根本不是现在人们以为的是后造的。而二次简化是正宗的生造,效果自然可想而知。

user avatar

举个简单的例子。

把病简化成疒好不好啊。

有人指出,疒传统上读nè,现在一般认为是疾的初文,读bìng不好。

有人则认为,病字结构匀称,简化成疒就太空了,不会看,不应该简化。

但为何廣简化成广、廠简化为厂就没问题了呢?

首先,广和厂如疒一般,有自己本来的读音和用法(汉语多功能字库):

  1. 「广」象房屋形。「广」象比「宀」簡單的建築。甲、金文從「︿」從「丨」,「︿」是屋宇,象屋頂向兩邊傾斜,「丨」是牆,王筠認為「广」象三面有牆,而「宀」則四面有牆。王筠《說文釋例》:「實則『广』以一牆見其三面。『宀』以兩牆見其四面。而中高者為棟極,左右殺者為兩宇。」參見「宀」。《說文》:「广,因广爲屋,象對剌高屋之形。凡广之屬皆从广。讀若儼然之儼。」徐鍇《說文解字注箋》:「『對刺』謂屋上作「︿」形相對也。」甲、金文未見單獨之「广」,然有用為部件。「宀」、「广」作為金文部件常通用,參見「廟」、「庿」、「府」、「廣」。「广」與「厂」有別。「广」象房屋,「厂」則與甲骨文「石」同,象崖巖、山石。不過「广」、「厂」作為金文部件,因形近偶有相混,參見「厂」、「石」。此外,「广」又是現代「廣」的簡化字,參見「廣」。裘錫圭指出,如果所指的建築是比較簡單的,或者主要不是供人居住的,字形往往從「广」,如「廬」、「廊」、「廡」、「府」、「庫」等,在簡化字裏,「广」旁有時簡化為「厂」,如「厨」、「厩」、「厠」等。簡化字「厂」的繁體本作「厰」,也是從「广」的(簡化字「厂」跟「厈」的初文「厂」也是同形字)。
  2. 金文中從「厂」的字應該是從「石」的省形(參金文形義通解、季旭昇),例如「段」、「原」、「厚」等字。甲骨文的「石」是指山石,所以《說文》訓「厂」為「山石之厓巖」。另外,「厂」與象屋形的「广」本不同字,然而兩者字形相近,容易混淆,故金文偏旁偶有互作。《說文》:「厂,山石之厓巖,人可居。象形。厈,籀文從干。」「厂」、「厈」、「岸」古本一字,「厂字本象石岸之形。周秦或加干為聲符作厈,後又或於厈上加山為意符作岸,故厂、厈與岸實為一字。」(高鴻縉《中國字例》),參見「厈」、「屵」、「岸」。

在部件中广和厂也经常混用,如廠厰、廁厠、廐厩等。从字理上看,从广的廠才是正体,依据从厂的厰简化为厂,又隔了一层。

既然这种简化并不合理,为何能推广呢?

一方面与普罗大众的受教育程度相关。

另一方面我可以举个例子。

我的英语老师路先生在中学时正好赶上二简,老师每天在黑板上教一些二简字,学生们拿小本记下。当时学生们都乐疯了。至今我的中学英语老师、数学老师甚至语文老师都有写二简字的习惯。

二简字其实可以说基本推广成功了。

只不过最终又废止了。

别看现在大家一简字用得这么上手,假如哪天重新推广二简或者恢复繁体。一般混乱个一两年就风平浪静了。

字理、美观,重要么?最终还是要让步于规范。

user avatar

因为一简成功了,二简必然失败。我们知道,像越南韩国这些国家在几十年前还有使用汉字的传统,为什么现在的文字和汉字截然不同?因为以前文盲率高,超过90%都是文盲,这就导致一个后果,就是扫盲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然而一旦扫盲成功,那么再想改就几乎不可能了,因为所有人都习惯了,形成了路径依赖,再改付出的成本将是惊人的,比原来扫盲的成本还高。如果当年直接上二简,那肯定能成功,别说是二简,直接上拼音都能成功。

类似的话题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 2025 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百科问答小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