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我国自秦朝以后,一直到清朝灭亡,并没有“封而建之”,为什么却称为”封建社会“?

回答
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也触及到我们对中国历史分期一个非常核心的认识误区。你提到的“封而建之”四个字,准确地抓住了西方语境下“封建主义”(Feudalism)的核心特征。而我们常说的中国“封建社会”,确实在很多方面与欧洲中世纪的封建主义有着显著的差异。

要弄清楚为什么自秦朝以后,我国的政治体制明明不是欧洲式的“封建”,却依然被称作“封建社会”,我们需要从几个层面来理解:

1. 词语的来源与历史的演变

首先,我们要明白“封建社会”这个词在中文语境下的形成过程。这个词并非中国古代的自我命名,而是近代以来,为了理解和描述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阶段而引进和翻译的概念。

“封建”一词的古代含义: 在中国古代,“封建”有两层含义。一是《左传》等典籍中提到的“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指的是分封土地、建立诸侯国,周朝时期实行的是这种制度。二是“封建礼乐”,指的是建立一套统治秩序和礼仪制度。
近代引进与翻译: 到了近代,面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传入,中国学者需要一个词来对应西方语境下的“feudalism”。当时,许多学者,如梁启超、李大钊等,将中国秦朝至清朝的这一漫长历史时期,套用了“封建社会”的说法。这个“封建”更多地是借鉴了其字面意思——即土地的“封”与权力的“建”。

2. 欧洲“封建主义”(Feudalism)的核心特征

理解了中文“封建社会”的来源,我们再来看看欧洲中世纪的“封建主义”究竟是怎样的,这样才能对比出我们为何不能简单套用。欧洲的封建主义通常具备以下几个关键特征:

领主与附庸的契约关系: 这是欧洲封建主义最核心的标志。一个领主(Lord)将土地(封地,Fief)授予一个附庸(Vassal),附庸则向领主宣誓效忠,承诺提供军事服务、经济支持等。这种关系是层层分封、逐级效忠的,权力并非集中在君主一人手中。
土地作为权力基础: 土地是封建经济和政治的基础。拥有土地就意味着拥有对土地上农民的统治权和经济收益权。
相对分散的权力: 由于领主与附庸之间的契约关系,君主的权力往往受到贵族领主的制约,权力是相对分散的。各个领地拥有较大的自治权,甚至是独立的司法和军事力量。
军事承包: 附庸的义务很大一部分是提供军事力量。领主依靠附庸的军队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和扩张领土。
庄园经济: 经济上,以自给自足的庄园为基本单位,领主在庄园内拥有生产和司法权。

3. 秦朝以后中国的政治体制特点

现在,我们来看看秦朝以后,中国真正实行的是什么样的制度,以及它与欧洲封建主义的根本区别:

中央集权制度的确立: 秦朝统一中国后,最伟大的制度创新就是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国家体制。皇帝是国家最高统治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全国被划分为郡县,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官员进行管理,而不是像周朝那样分封诸侯。
官僚体系的管理: 秦朝以后,历代王朝都发展了庞大而精密的官僚体系。官员的选拔和任用主要通过科举、察举等方式,对皇帝负责,而不是基于领主与附庸的个人效忠。这种官僚体系保证了中央政令的传达和执行。
土地制度的演变: 尽管中国历史上也存在土地兼并和分配不均的问题,但其土地制度与欧洲封建主义的“封地”概念有所不同。皇帝拥有普天之下、率土之滨的土地所有权或最高支配权,地方官员和士绅通过买卖、租佃等方式获得土地,但他们对皇帝的效忠和对国家的义务,与欧洲附庸的效忠性质不同。
军事力量的控制: 军队直接隶属于中央政府或皇帝,由中央任命将领指挥,而不是由各地领主自行招募和掌握的私人武装。
统一的法律和税收体系: 中央政府制定统一的法律,征收统一的税赋,这与欧洲封建主义下各地领主拥有各自法律和税收体系的情况截然不同。

4. 为什么会“套用”封建社会的说法?

既然中国秦朝后的制度与欧洲封建主义差异如此之大,为何还会被称为“封建社会”呢?这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马克思主义史学观的影响: 在近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成为一股重要的思想潮流。马克思主义史学将人类社会发展划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等阶段。中国的学者在运用这一理论框架来分析中国历史时,将秦汉以来至鸦片战争前的这段漫长时期,对应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封建社会”阶段。
“封建”的字面意思的误读或泛化: 如前所述,“封建”二字在中国古代也有分封、建立诸侯的含义。当学者们看到中国历史上存在着等级森严的社会结构、土地仍然是重要的生产资料,以及国家权力在某些时期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层层分授(例如一些世袭的官职或特权,但与欧洲的封建领主制完全不同),就容易将其与西方的“封建主义”联系起来,并用“封建社会”来笼统概括。
历史分期的工具性: 在引入新的史学理论时,往往需要一个清晰的框架来梳理和解释庞杂的史实。将中国历史划分为“封建社会”时期,虽然在细节上与西方有很大差异,但在宏观的历史发展阶段划分上,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工具。
对中国古代官僚政治理解的局限: 早期对中国古代中央集权官僚体制的理解,可能还没有完全深入和细致,容易将其中的一些特征(如地方势力与中央的博弈,官员的世袭或依附性)与欧洲封建主义的某些表象混淆。

总结来说,中国自秦朝以后到清朝灭亡,被称为“封建社会”,主要是因为:

1. 历史分期的理论框架: 这是从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五种社会形态划分中引入并套用的概念。
2. “封建”词语的多义性与泛化: “封建”一词在中文古代已有其他含义,在近代被用来翻译西方“feudalism”时,其含义被泛化,并与中国古代一些具有等级色彩的社会特征联系起来。
3. 早期历史研究的局限: 在将西方理论引入中国时,对中国本土政治经济制度的细致区分和深入理解可能存在不足。

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虽然我们沿用了“封建社会”这个称谓,但中国秦朝后的政治经济体制,其核心是中央集权的官僚政治和地主经济,与欧洲中世纪以领主与附庸的契约关系为基础的封建主义,在制度本质、权力结构和运作方式上有着根本的区别。 所以,在学术讨论中,许多学者也倾向于用“帝制晚期”、“中央集权官僚制社会”、“地主经济社会”等更具中国特色的术语来描述这一时期,以避免与西方封建主义混淆。

这就像我们说中国古代的“朝代”与欧洲的“王朝”有所不同一样,虽然都指统治家族或权力更迭,但其内在的制度逻辑和历史演变轨迹是不同的。我们使用“封建社会”这个词,更多的是一种历史学上的约定俗成,而非对其本质属性的准确概括。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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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郡国并行,这不用多说了。

东汉末二元君主论随着 @关毛 大V的受辱,在知乎应该算是很普及的概念。

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大分裂时代,虽然是没人封,但是满大街的建,谁要是昧着良心说这不叫封建,那我只有拉黑了事。

安史之乱又开启了藩镇割据,这一竿子又插到五代入宋去了。

你说秦始皇就当了十年皇帝,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十世纪这一千多年的封建政治,怎么到了你们皇汉嘴里,就变成一贯中央集权了呢?

跟你们的公知父亲学的东西就这么坚不可摧吗?

别的和你们讲都是对牛弹琴,你们先把这段编圆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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