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了笼络家族势力、避免重蹈曹魏的覆辙,司马炎封宗室王是否是对的选择?

回答
关于司马炎封宗室王是否是明智之举,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尤其是与曹魏的前车之鉴联系起来看。简单地说,这是一个典型的“两难困境”,司马炎此举的出发点是为了巩固自身统治,但其长远影响却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以说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首先,我们得理解司马炎为何会这样做,以及他想要规避的是什么。

司马炎的初衷与曹魏的教训:

司马炎建立晋朝,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司马懿辅佐曹魏的过程。司马懿一生都在与宗室诸侯的强大势力博弈,曹操虽然开始削弱宗室,但曹丕、曹叡时期,宗室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尤其是一些亲王在地方拥有强大的军事和政治影响力。曹魏后期,宗室与中央的矛盾激化,虽然不是导致曹魏灭亡的唯一原因,但无疑是其内部不稳的一个重要因素。

司马炎本人在司马昭时期就已经是权臣,深知权臣上位后的不安全感。他需要确保自己能够稳定地传承皇位,并且不被其他有实力的人觊觎。封宗室王,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家族势力”,让宗室成员感到被重视,成为自己的铁杆支持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分封,将这些潜在的权力分散开,让他们臣服于皇权之下,而不是像过去的某些宗室那样,成为尾大不掉的势力。

封宗室王的好处(潜在的):

1. 巩固统治基础: 在司马氏刚刚建立的晋朝,宗室的忠诚和支持至关重要。通过封王,可以将自己的兄弟、子侄等安插在重要地区或朝廷要职,让他们成为拥护晋朝、对抗外敌的坚实力量。这在早期,确实能起到稳定局面的作用。
2. 防范外戚专权: 曹魏后期,外戚势力的崛起也是一个问题。通过扶持和重用宗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制衡外戚的权力,防止出现类似于梁冀那样的外戚独揽大权的情况。
3. 体现皇权恩泽: 分封诸侯是古代帝王笼络人心的传统手段。司马炎通过分封,可以向天下展示司马氏家族的强大和团结,增强晋朝的正统性。

封宗室王的坏处与曹魏覆辙的可能:

然而,司马炎的这个决定,从长远来看,却恰恰可能重蹈曹魏的某些覆辙,甚至变本加厉。

1. 分散中央权力,养虎为患: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弊端。司马炎分封了大量的宗室王,并且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权力,包括在各自封国内“任官、考课、征收赋税”等权力。这无异于是在地方上建立了一个个独立的王国,权力过于分散,极大地削弱了中央集权。一旦这些宗室王在封国内站稳脚跟,他们自身的实力可能会膨胀,甚至超越中央。
2. 宗室藩镇割据的隐患: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当地方诸侯的权力过大时,就容易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虽然司马炎试图通过各种限制来避免这一点,例如将宗室王召回洛阳居住(但往往是象征性的),但本质上,他分封出去的权力就像泼出去的水,很难收回。一旦中央出现衰弱,这些宗室王很可能就会拥兵自重,甚至发动叛乱,直接威胁到皇权。
3. 生活奢靡,侵吞民力: 许多被封为王的宗室成员,尤其是司马炎的兄弟们,如齐王司马攸、赵王司马伦等,都生活极其奢靡,他们的封国也成了他们享乐的工具。为了维持这种奢靡的生活,他们必然会过度搜刮民脂民膏,加剧社会矛盾。同时,庞大的宗室开销也给国家财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4. 权力斗争的温床: 司马炎虽然封了宗室王,但权力分配不均,或者在储君之位上出现争议时,这些手握重权的宗室王就很容易卷入到权力斗争中。他们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支持某一方势力,从而导致朝政混乱,甚至引发内乱。晋朝后期的“八王之乱”,正是对这种弊端的集中爆发。那些宗室王为了争夺权力、保护自身利益,公然发动战争,将整个西晋搅得天翻地覆。
5. “兄弟阋墙”的悲剧重演: 司马炎自己也是从“九子夺嫡”的血腥斗争中走出来的,但他似乎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宗室权力过大的问题。反而,他封予的权力,为后来的“兄弟阋墙”埋下了伏笔。他的子侄辈们,很多都是被封为王、拥有重兵或领地的,这使得他们之间的权力争夺变得更加血腥和残酷。

与曹魏对比,是否有“重蹈覆辙”?

曹魏时期,宗室王虽然也享有一定的权力,但相比于西晋初期司马炎的分封,其权力受到中央的制约和限制要更大一些。曹操本人就很警惕宗室的威胁,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削弱宗室。而司马炎的封王制度,给予宗室的权力更接近于早期王朝的诸侯王模式,这实际上是开历史的倒车。

所以,司马炎的封宗室王,表面上是为了笼络和控制,实际上却很可能是在为晋朝的灭亡埋下更深的隐患。他虽然规避了曹魏外戚专权的某些方面,但却给了宗室以更强大的力量,最终导致了比曹魏时期更严重的宗室内乱。

结论:

从短期和巩固统治巩固司马氏江山的角度看,司马炎的封宗室王有其合理性,是为了争取宗室的支持,并试图通过分封来管理和制约他们。然而,从长远和稳固国家长治久安的角度看,这个决定可以说是错误的,甚至可以说是对曹魏覆辙的一种“变本加厉”式的重蹈。他并没有真正解决宗室权力过大的问题,反而因为给予了过大的封国和权力,使得晋朝的宗室问题更加严重,直接导致了“八王之乱”的悲剧,最终加速了西晋的灭亡。

历史的经验表明,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是国家稳定的基石。司马炎在这方面,显然是犯了重大的战略性错误,用暂时的安抚换取了长期的动荡和国家的衰亡。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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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皇帝都能享受“乾纲独断”的权力,不是所有的开国皇帝都能享受“称祖建制”的威势。我们在读历史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根据具体情势,具体分析每一位皇帝的权势强弱。司马炎就是一个典型,一个在权势上明显偏弱的开国之君

司马炎这个开国皇帝当的,其实并不是很舒服,因为他压根就是无法享受“乾纲独断”与“称祖建制”两项好处,而不得不向父辈权贵相对强势的“政治形势”妥协。我们需要注意,司马炎虽然贵为皇帝,但却是一个在上位以前几无寸功差点没轮上他接班的皇帝。群臣也只是刚刚正式成为其臣子也曾功勋卓著父辈权贵大族。君尊臣卑只是一个刚刚裹上的虚名君轻臣老才是西晋初年君臣关系的主要特征

公元265至公元270年间,也即西晋泰始时期的前5年,29-34岁之间的司马炎面临着一个相当“局促”的政治局面,以司马炎的威望根本就无法彻底压服司马师建立霸府以来的父辈“建晋功臣”,以至于必须依赖宗室父辈及同辈势力方能稳定政治局面,至少也要在两波长辈间玩平衡,方能寻得一定的政治空间。

投机高平陵的是司马懿建立霸府的是司马师灭蜀称晋的是司马昭,平定淮南三叛的也是这三马,可以说在篡代进程中,“食曹三马”无不是先搞大新闻,再加官进爵,而司马炎则完全是因为刚好是司马昭的继承人,才得以“袭晋篡魏”,他甚至连曹丕那样的长期参政都没有,司马昭甚至一度想要传位给司马攸(本为司马昭之子,过继给了司马师做嗣子)。

司马炎的称帝,可以说不仅没有任何功勋实业的背书,反而完完全全就是整个司马氏家族共同“努力推戴”的结果,且代表了自高平陵政变以来越发骑虎难下的司马家族之整体利益。所以司马炎必须通过分封宗王的举措,一方面犒赏宗室往日的鼎力支持,一方面依赖宗室制衡逐渐成型的魏晋世家,以免被魏晋两朝建国过程中积淀功勋的世家一边倒地把持朝政,重走司马懿颠覆曹魏政权的老路。

而司马炎自己的子嗣,在其称帝之时,最年长且存活的司马衷也才六岁而已,根本就没法儿用来制衡外姓之勋臣。所以,西晋泰始初年的首次分封,便全数给了帝系旁支的宗室王,关系最近的也只是司马炎的同宗兄弟(司马昭之子)而已,更多的则是司马炎的叔伯或叔伯兄弟

西晋初年首次分封诸王的房支分布

  1. 伯祖司马孚房的叔叔们:【义阳】望、【渤海】辅、【下邳】晃、【太原】瓌、【高阳】珪、【常山】衡、【沛】景
  2. 本房的叔叔们:【平原】幹、【扶风】亮、【东莞】伷、【汝阴】骏、【梁】肜、【琅邪】伦四叔祖司马馗房的叔叔们:【彭城】权、【陇西】泰、【范阳】绥
  3. 五叔祖司马恂房的叔叔们:【济南】遂
  4. 六叔祖司马进房的叔叔们:【谯】逊、【中山】睦
  5. 七叔祖司马通房的叔叔们:【北海】陵、【陈】斌
  6. 伯祖司马孚房司马望支的兄弟们:【河间】洪、【东平】楙
  7. 本房本支的兄弟们:【乐安】鉴、【燕】机
  8. 本房司马师支的兄弟:【齐】攸(承祧)

但是,司马炎当然也懂得周、汉两次同姓分封的教训,一旦其子嗣年龄稍长,便开始通过一些小动作,弱化宗室王势力,改封皇子王了。一开始还是比较缓慢而间接的手段。到了咸宁年间(275-280),在嫡长子司马衷成年后(16-21岁),放开了手脚,不考虑宗室王与皇子王之间的年龄阅历差距,至少在数量上实现了平衡。

泰始年间西晋帝系小规模继嗣与分封:
1.(五年)炎子景度出嗣炎弟【城阳】兆,为【城阳】王
2.(六年)炎子柬封【汝南】
3.(七年)炎子宪出嗣炎弟【城阳】兆,为【城阳】王
4.(九年)炎子袛出嗣炎弟【城阳】兆,为【东海】王
咸宁三年西晋宗室分封调整:
1.懿-昭-炎帝系:【始平】裕、【始平(后改楚)】玮、【濮阳】允、【新都】该、【清河】遐、【南阳】柬
2.孚-邕-敦安平王系:【安平】敦
3.其他王系:【汝南】亮、【琅邪】伷、【扶风】骏、【赵】伦、【太原】辅、【河间】颙、【任城】陵、【西河】斌、【中山】耽、【章武】威

总的来说,司马炎在位期间的数次分封宗室王本身(初封与调整),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与妥协性,与汉初的同姓分封一样,是迫于政治形势而采取的,并且也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而做出了调整,说不上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至少可以说是比较审慎的。

读史切忌拿后果的成败倒推措置的对错,因为历史人物再是大人物,也没有遇见未来的能力,只能跟随一时形势做出有一定局限性的抉择。具体到本题,题主至少是把八王之乱与宗室分封挂上了钩,并且可能想把西晋灭亡的锅都扣到分封宗室之上,却忽略了历史人物进行历史选择时的局限性,以及多个历史因素共同导致八王之乱与西晋灭亡的“多因一果”的事实。司马炎的局限性前面说的差不多,下面谈谈八王之乱与西晋灭亡的“多因一果”。

真正导致西晋八王之乱的绝非分封宗王,而是宗王出镇,也即宗王得以都督一方州军、镇军,成为军区司令。换言之,八王之乱是分封宗王与都督军事两种身份同时落到一人身上所致,这与汉末州牧掌兵致乱与盛唐节度使兼采访使致乱是一个道理,大片地方区域的军事权力与行政权力的重合,才是分裂割据的制度源头。可以说,司马炎处在汉末州牧出镇、曹魏都督出镇的历史“下游”,仅仅意识到曹魏宗王形同软禁导致三马食曹之得手,并没有意识到都督制本身存在的弊病,反而将都督制看做是制衡外姓功臣的有效手段,并认为既然自家宗室凭出镇曹魏要冲而完成夺天下,便也能凭此实现治天下

对于都督制认知的局限性,以及不得不分封宗室的妥协性相结合,为八王发动政变提供了实力。再加上日后贾南风在面对司马谲人望时的过激反应,造成中央政局的不稳定,给拥有实力的宗室王以可乘之机,这才造成了八王之乱的局面。概言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军政动乱,大多是要员获得都督一方全权与中央政权不稳定两方面因素综合所致,绝不是区区一个行政区划上的封国制度便能促成的

至于西晋灭亡,前有司马懿父子的诡诈不义与频繁更换领袖人物所造成的统治集团内部不稳定,后有惠帝时期矛盾激化引起的一系列连串内耗(贾后乱政+八王之乱),司马炎只是尴尬地处在两者之间罢了。换言之,司马炎迫于形势所能选择的政治选择本已不多,改换掉其中的宗王封国制度也无法扭转西晋的衰败之象,而系统性改换掉西晋的全部不利因素,就更不可能了。

西晋的失败,应该放在东汉以来政治社会与国家意识形态大崩溃的背景下来人士。魏晋之际错综复杂的政治人事关系,以及统治者面对高昂激化的舆论时应对失措,无能、不作为和用错药,变成恶性循环,加剧社会迅速断裂为碎片,“八王之乱”又勾引胡族参加到争权夺利的内讧中来,政治破产、信仰崩溃加上民族斗争,从而造成了中国历史上最为漫长的分裂时代。西晋时这个大崩溃时代的庸医,非但没能救世,反而用老处方给气息奄奄的病人开了一剂毒药。 ——韩昇《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序》

那么西晋为何有如此之多的不利因素呢?原因就在于,西晋对于曹魏的统治集团几乎是照单全收的,这种照单全收,使得西晋压根就是曹魏的翻版,除了一个宗室封国制度以外,几乎全无差别。可以说,西晋是魏晋政权整体的“衰落的后期”,而东晋则更是魏晋政权的“仓促续命”。

西晋官僚阶层经过魏晋两代的生长发育,已经形成了一个通过婚姻、交游、同僚、征辟等方式凝结起来的政治利益共同体,加之魏晋之际玄学清谈的兴起,这些官僚家族除了政治利益外,在文化上也逐步形成了共同的趣味与认同。——仇鹿鸣《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

质言之,曹操一代的未能统一、曹魏早期英主的短命、曹魏后期的篡代政斗、司马炎时期的妥协与措置失当,使得这个早在建安年间(以官渡之战发生的公元200年计)就诞生了的魏晋政权,经历了一个长达八九十年的内耗期。任何一个统治集团,无论创建伊始多么生机勃勃,也扛不住这长达一个世纪的外战与内耗,玄谈之兴、斗富之靡、倾轧之烈,纷纷在公元三世纪后期粉墨登场,恰恰反映了这个统治集团的衰朽,已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概言之,司马炎的政治措置,完全顾不上纠正任何源自汉制的弊病,更解决不了东汉所无法解决并延宕到西晋的各种新的社会问题,只能如其父祖一般,汲汲营营于自家门户利益的维持,全无经邦治世的大格局,这才是司马晋政权本身的大错所在

又及:历史进程中一个政权的兴亡,总是更为系统的原因导致的,切忌硬把单个事件或单一制度作为政权兴亡的唯一原因,这样只会把读史的格局往小里带,并得出一些比较片面的结论。具体到本题,寒某的思路就是:要从单个措置的对错中跳出来,细密地梳理整个汉末的来龙与隋唐的去脉,方能看清西晋的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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