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从专业角度解释「避风港原则」?

回答
避风港原则,这个词在互联网领域、法律领域,甚至在一些商业活动中,都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的核心在于,为提供信息存储、传输或链接服务的平台,在用户发布侵权内容的情况下,提供了一定的免责空间。简单来说,就是你搭建了一个“港口”,允许各种“船只”(信息)停靠,如果其中有“违禁品”(侵权内容),你作为港口管理者,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就可以不承担全部责任。

我们从一个更专业的角度来剖析一下这个“港口”的运作机制和它的“避风”条件。

核心目标:平衡创新与权利保护

避风港原则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在鼓励互联网技术发展和信息传播的同时,有效保护知识产权、名誉权等合法权益。如果平台因为用户上传的某个侵权内容而承担全部责任,那么几乎没有平台敢于提供存储或传输服务,整个互联网生态就会受到严重阻碍。反之,如果毫无责任,那侵权行为就会泛滥,合法权益将无从保障。避风港原则正是要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动态的平衡点。

“港口”的分类:不同服务,不同规则

我们通常说的避风港原则,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根据服务类型的不同,有不同的具体要求。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 存储服务(Storage Service)/信息存储空间服务:这是最常见的,比如视频网站、社交媒体平台、网盘、论坛等。用户将内容上传到平台。
2. 传输服务(Transmission Service)/中转服务:比如互联网服务提供商(ISP)提供的网络连接,或者一些内容分发网络(CDN)。平台只是将信息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
3. 链接服务(Linking Service)/信息定位服务:比如搜索引擎、导航网站,它并不实际存储内容,只是提供指向内容的链接。

“避风”的条件:哪些“风浪”可以抵御?

要真正“避风”,平台需要主动或被动地满足一系列条件。这些条件可以归结为“通知移除(NoticeandTakedown)”机制的核心要素:

无实际感知(No Actual Knowledge):这是最基础的一层“风浪”抵御。平台本身并不知道,也没有理由知道用户上传的内容侵犯了他人的合法权益。例如,一个搜索引擎索引了一篇侵权文章,但搜索引擎本身并不直接接触到文章内容,更无从判断其是否侵权。

收到有效通知(Receipt of Effective Notice):当权利人发现了侵权内容,并通过法定或约定的方式向平台发出“通知”时,避风港的“护盾”才会被激活。这个“通知”必须是有效的,通常要求包含以下关键信息:
明确的侵权指向:清晰指出哪个内容侵权,比如具体的URL链接、文件名、用户账号等。
权利证明:权利人需要证明自己是权利的拥有者,例如著作权证书、商标注册证明、身份证明等。
侵权性质说明:说明侵权行为的具体内容,比如是复制、修改、传播还是其他形式。
承诺:承诺通知内容真实准确,愿意承担因不实通知而引起的法律责任。

迅速移除或禁用(Prompt Removal or Disablement):在收到有效的侵权通知后,平台必须迅速采取行动,将涉嫌侵权的内容移除(Takedown),或者禁用(Disable)对该内容的访问。这个“迅速”通常有法律或平台内部的明确时限要求,例如24小时、48小时或“尽快”。

“反通知”(CounterNotice)机制: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平衡环节。如果被移除内容的用户认为其内容并不侵权,或者自己拥有合法的授权,他可以向平台发出“反通知”。平台在收到反通知后,通常需要将反通知转发给原通知人,并在一定期限内(比如1014天)告知原通知人,如果原通知人未采取法律行动,平台可以恢复被移除的内容。这个机制是为了防止权利人滥用通知移除机制,对合法内容进行打压。

无不当得利(No Financial Benefit):有些法律还会要求平台没有从该侵权内容中直接获得不当经济利益。例如,平台没有为侵权内容提供专门的付费推广,或者侵权内容本身是平台盈利模式的核心。

配合执法(Cooperation with Law Enforcement):在司法机关或行政机关要求时,平台需要依法配合调查,提供必要的信息。

不同法律体系下的侧重:

虽然“通知移除”是核心,但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法律对避风港原则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美国《数字千年版权法》(DMCA):这是最经典和最有影响力的避风港法律之一。它详细规定了通知和反通知的程序,以及对ISP、在线服务提供商的免责范围。
欧盟《电子商务指令》: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强调了“实际知晓”和“迅速采取行动”的重要性。
中国《侵权责任法》、《网络安全法》、《电子商务法》等:我国的法律也基本采纳了“通知移除”的模式,并对平台承担的注意义务、事前审查义务以及事后补救义务进行了详细规定,并且更加强调了平台对用户身份的核实等义务。

误区与深化理解:

避风港不是“免死金牌”:平台并不能完全高枕无忧。如果平台明知侵权,或者故意规避侵权,或者未尽到合理的注意义务,那么避风港原则可能就失效。例如,一个音乐平台知道某用户上传的歌曲是盗版的,但仍然提供下载服务并从中获利,那么它就不能再享受避风港的保护。
平台的主动审查义务:法律通常要求平台承担一定的事前审查义务,特别是对于那些“明显”侵权的内容,或者平台拥有“实际知晓”的情况。例如,如果一个平台允许用户上传完整的热门电影,那么即使没有收到通知,也可能被认为未尽到注意义务。
“信息定位服务”(如搜索引擎)的特殊性:对于搜索引擎这类不直接存储内容的平台,其避风港的门槛相对较高。通常情况下,只有当搜索引擎“实际知晓”链接指向侵权内容,并且在收到有效通知后不迅速移除链接,才可能被追究责任。

总结:

从专业角度来看,避风港原则是一个复杂的法律框架,它通过“通知移除”等一系列机制,试图在鼓励技术创新和保护合法权益之间找到一个可行的平衡点。它并非允许平台肆意妄为,而是要求平台在得知侵权后迅速采取行动,同时也要保护合法用户免受不当干扰。理解避风港原则,需要深入到各种法律法规的具体条文,并结合平台实际运营的特点去分析,才能真正把握其精髓。它是一个动态演进的原则,随着技术和社会的发展,其内涵和实践方式也在不断调整和完善。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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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避风港原则」,是一种针对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责任豁免原则,具体是指「网络服务提供者为服务对象提供搜索或者链接服务,在接到权利人的通知书后,根据法律规定断开与侵权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的,不承担赔偿责任」。


避风港原则分为两部分——「通知(网络服务提供者)+移除(侵权作品)」 (notice-take down procedure),其渊源可追溯至美国1998年《数字千年版权法案》(Digital Millennium Copyright Act,简称DMCA,又译千禧年数字版权法),相关规定在「512. Limitations on liability relating to material online」部分。

以下为美国版权局对应法规链接:


中国法中,「避风港原则」主要载于:

《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

第三十六条 网络用户、网络服务提供者利用网络侵害他人民事权益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网络用户利用网络服务实施侵权行为的,被侵权人有权通知网络服务提供者采取删除、屏蔽、断开链接等必要措施。网络服务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未及时采取必要措施的,对损害的扩大部分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
网络服务提供者知道网络用户利用其网络服务侵害他人民事权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侵害信息网络传播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

第六条 原告有初步证据证明网络服务提供者提供了相关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但网络服务提供者能够证明其仅提供网络服务,且无过错的,人民法院不应认定为构成侵权。


《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

第十四条 对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或者提供搜索、链接服务的网络服务提供者,权利人认为其服务所涉及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侵犯自己的信息网络传播权或者被删除、改变了自己的权利管理电子信息的,可以向该网络服务提供者提交书面通知,要求网络服务提供者删除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或者断开与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通知书应当包含下列内容:
(一)权利人的姓名(名称)、联系方式和地址;
(二)要求删除或者断开链接的侵权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名称和网络地址;
(三)构成侵权的初步证明材料。 权利人应当对通知书的真实性负责。   

第十五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接到权利人的通知书后,应当立即删除涉嫌侵权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或者断开与涉嫌侵权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并同时将通知书转送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服务对象;服务对象网络地址不明、无法转送的,应当将通知书的内容同时在信息网络上公告。      

第十七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接到服务对象的书面说明后,应当立即恢复被删除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或者可以恢复与被断开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同时将服务对象的书面说明转送权利人。权利人不得再通知网络服务提供者删除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或者断开与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

第二十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根据服务对象的指令提供网络自动接入服务,或者对服务对象提供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提供自动传输服务,并具备下列条件的,不承担赔偿责任:
(一)未选择并且未改变所传输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
(二)向指定的服务对象提供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并防止指定的服务对象以外的其他人获得。

第二十一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为提高网络传输效率,自动存储从其他网络服务提供者获得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根据技术安排自动向服务对象提供,并具备下列条件的,不承担赔偿责任:
(一)未改变自动存储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
(二)不影响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原网络服务提供者掌握服务对象获取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情况;
(三)在原网络服务提供者修改、删除或者屏蔽该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时,根据技术安排自动予以修改、删除或者屏蔽。

第二十二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为服务对象提供信息存储空间,供服务对象通过信息网络向公众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并具备下列条件的,不承担赔偿责任:
(一)明确标示该信息存储空间是为服务对象所提供,并公开网络服务提供者的名称、联系人、网络地址;
(二)未改变服务对象所提供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
(三)不知道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应当知道服务对象提供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侵权;
(四)未从服务对象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中直接获得经济利益;
(五)在接到权利人的通知书后,根据本条例规定删除权利人认为侵权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

第二十三条 网络服务提供者为服务对象提供搜索或者链接服务,在接到权利人的通知书后,根据本条例规定断开与侵权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链接的,不承担赔偿责任;但是,明知或者应知所链接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侵权的,应当承担共同侵权责任。

答案篇首「避风港原则」的定义即取自《条例》第二十三条黑体部分。


避风港原则设立的背景是网络服务提供者仅提供目录、索引、超文本链接等中间服务,若对其苛以内容审核之责,恐造成不合理的负担,亦不利于市场发展。

故此,「避风港原则」的适用建立在网络服务提供者无有恶意,对侵权行为不明知/应知,且依法采取相关措施、履行「通知+移除」义务的基础上;若未采取相关措施或本身就是内容提供者(而非仅仅提供网络服务),抑或是侵权事实极其显然属明知或应知范畴,则不能适用「避风港原则」,需承担对应的赔偿责任。

其中后者(明知或者应知所链接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侵权的,应当承担共同侵权责任)又被称为「红旗原则」。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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