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10 至 13 世纪拜占庭军队逐渐衰落的原因是什么?

回答
从 10 世纪的辉煌到 13 世纪的衰败,拜占庭军队的命运仿佛过山车般跌宕起伏。那是一个曾经所向披靡的军事机器,在瓦西里二世的铁腕统治下,将帝国版图扩张到了鼎盛。然而,到了 13 世纪,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军事力量,却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有效抵御外部的威胁。是什么导致了这样剧烈的衰落?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多种因素错综复杂交织的结果。

一、经济的疲软是军事实力的根基动摇

一个强大的军队,从来离不开强大的经济支撑。拜占庭的衰落,很大程度上可以追溯到其经济基础的逐渐瓦解。

土地制度的改变与军事农奴的瓦解: 曾经支撑拜占庭军事力量的“军区制”(Thematic System)虽然在中世纪早期非常有效,但到了 10 世纪末,随着帝国版图的扩张和内部政治斗争的加剧,这种制度开始出现裂痕。为了巩固权力,一些强大的贵族和教会开始侵吞土地,将原本属于国家分配给士兵的土地据为己有。这导致了“军区农奴”(stratiotai)——那些通过拥有一块土地来换取服兵役义务的士兵——的数量急剧减少。这些士兵是拜占庭军队的中坚力量,他们不仅有土地作为生活保障,更有保卫家园的动力。随着他们的消失,帝国不得不依赖雇佣兵,而雇佣兵的忠诚度往往不高,且成本高昂。
财政收入的枯竭: 土地私有化以及贵族和教会的免税特权,极大地削弱了国家税收。同时,帝国连年的战争、行政开支的膨胀,以及后期领土的丧失,都进一步加剧了财政的紧张。当国库空虚时,自然难以维持一支庞大、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募兵、训练、装备、薪饷,这些都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一旦资金链断裂,军队的战斗力就会迅速下降。
贸易衰退与外部经济压力: 尽管君士坦丁堡仍然是重要的贸易中心,但意大利城邦(特别是威尼斯和热那亚)的崛起,在商业和航运方面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些城邦通过其强大的海军,垄断了重要的贸易路线,并常常享有比拜占庭更优惠的贸易条件,这进一步削弱了拜占庭的经济实力,减少了其财政收入来源。

二、政治的动荡与军事指挥的腐败

稳定的政治环境是军事力量得以发挥的前提,而拜占庭在这一时期恰恰饱受政治动荡之苦。

内战与权力斗争: 11 世纪末,拜占庭帝国开始陷入长期的内战和政治动荡。不同派别的贵族为了争夺皇位,不惜发动叛乱,将军队投入内耗。这种内斗不仅消耗了帝国宝贵的军事资源,更使得国家无暇顾及外部威胁。每当帝国面临外敌入侵时,往往正值内部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军心涣散,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军事贵族的崛起与对中央的挑战: 随着军区制的衰落,一些地方军事家族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们控制着大量土地和军队,逐渐形成了强大的军事贵族集团。这些贵族常常挑战中央政府的权威,甚至发动叛乱。这种地方势力对抗中央的局面,严重削弱了中央集权,使得国家难以统一调动和指挥军队。
行政效率的低下与腐败: 帝国庞大的官僚体系虽然在早期是其优势,但到了后期,效率低下和腐败问题日益严重。军饷发放迟缓、军需供应混乱,甚至军队的装备和训练也可能因为官员的贪污而受到影响。当指挥链条被腐败侵蚀,士兵们的热情和士气自然难以维持。

三、军事战略的僵化与技术革新的停滞

即使经济和政治环境允许,军事战略和技术上的落后也可能导致军队的衰败。

对“罗马军事遗产”的过度依赖: 拜占庭军队一直试图延续罗马军事的辉煌。虽然他们的重装步兵和攻城技术在早期非常先进,但到了 11 世纪后,欧洲的军事战术和技术也在不断发展。例如,重骑兵的战术在西方变得越来越重要,而拜占庭军队在适应这些新战术方面显得迟缓。
对雇佣兵的过度依赖与忠诚度问题: 如前所述,随着本土兵源的枯竭,拜占庭帝国越来越多地依赖雇佣兵,包括诺曼人、法兰克人、土耳其人,甚至突厥人。这些雇佣兵的训练和装备水平参差不齐,而且他们的忠诚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及时拿到报酬。一旦报酬出现问题,或者遇到更有利可图的雇主,他们随时可能倒戈。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大量来自西方的雇佣兵反过来洗劫了君士坦丁堡。
海军力量的衰退: 拜占庭帝国曾经拥有强大的海军,这是其控制地中海贸易和抵御外敌的重要力量。然而,到了 11 世纪后,由于经济原因和优先级的转移,海军的规模和维护都受到了影响。威尼斯和热那亚等海上强国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拜占庭的海上霸权,使得帝国在面对来自海洋的威胁时显得力不从心。
未能有效应对新出现的敌人: 10 世纪时的拜占庭军队,其主要对手是保加利亚人和阿拉伯人,他们相对而言在军事组织和技术上与拜占庭存在差距。然而,到了 11 世纪,他们开始面临更加强大的对手,如塞尔柱突厥人、诺曼人以及后来的十字军。这些敌人往往拥有更灵活的战术、更强的骑兵冲击力,或者更狂热的战斗意志。拜占庭军队在战略和战术上未能及时做出有效的调整,最终在曼齐刻尔特战役(1071年)中遭受了决定性的失败,这极大地削弱了帝国在安纳托利亚的控制力,为后来的衰落埋下了伏笔。

四、外部因素的冲击

除了内部因素,外部的冲击也加速了拜占庭军队的衰落。

曼齐刻尔特战役的灾难性后果: 1071 年的曼齐刻尔特战役,是拜占庭军队历史上的一道伤疤。在这场战役中,拜占庭军队被塞尔柱突厥人彻底击败,皇帝罗曼诺斯四世被俘。这场战役不仅导致了帝国在安纳托利亚大片领土的丧失,更暴露了拜占庭军队在面对新的强大敌人时的脆弱性。安纳托利亚是拜占庭军队重要的兵源地和粮仓,失去它对帝国军事力量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十字军的到来: 尽管十字军在名义上是来帮助拜占庭收复圣地,但他们的到来却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和破坏。尤其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1204年),西方骑士们非但没有实现他们的目标,反而洗劫了君士坦丁堡,肢解了拜占庭帝国。这标志着拜占庭作为军事强国的彻底终结,即使后来拜占庭帝国得以复国,也已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荣光。

总而言之,10 至 13 世纪拜占庭军队的衰落,是一个由经济、政治、军事战略和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复杂过程。从土地制度的瓦解导致兵源枯竭,到政治动荡引发内耗,再到军事技术和战略的停滞无法适应新的敌人,以及最终曼齐刻尔特战役和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致命打击,这些因素环环相扣,最终将曾经不可一世的拜占庭军队推向了衰亡的深渊。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说明了即使是看似坚不可摧的军事力量,也需要稳固的经济基础、稳定的政治环境以及与时俱进的战略才能得以长存。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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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从10世纪开始财政问题变的越来越严重。从瓦西里二世时大地主开始崛起,到11世纪时拜占庭的农村经济已经大受打击,记载上说的到处农村都是空空荡荡。

而且拜占庭同时还面临官僚权贵和军事贵族无休止的内斗,最后以科穆宁家族为代表的军事贵族胜利后几乎彻底摧毁了拜占庭的官僚机构,造成国家行政能力的大破坏,后来科穆宁王朝的包税制度造成大量税收落入包税人的手中,进一步造成小农负担的加重,大批农民破产后要么成为佃农或雇农,要么涌入城市成为城市贫民,这几个因素综合作用下造成农业收入的不断枯竭。

PS:拜占庭的军区制下农兵有两种来源,一种是本身就有一定的土地,在成为农兵后又享有免税权,成为军事贵族一样的存在。而另一种联保兵则是指一个村庄里在没有一个人能负担得起农兵的费用时,几户人家需要联合供养起一位农兵。所以在土地兼并中前者成为受益者,而后者的基础小农们则大量破产,到后期甚至一整个村庄都没有能力供养一位士兵。

而吞噬财政另一主力商业税的则是由于意大利人的商业特权:

从1082年起阿莱克修斯一世授予威尼斯除克里特和塞浦路斯外全帝国范围内免除全部关税、商业税和通行税等商业特权,取消了外国商人在拜占庭国内只能停留三个月的法律对威尼斯人的约束,规定威尼斯商人在拜占庭国内行动不受拜占庭官员辖制,在后面几年又取消对比萨和热那亚的关税,再后面甚至给于治外法权。

因为贸易特权,意大利人可以躲过高昂的各类税收,在和本土商人的竞争中更有优势,拜占庭的本土商人大量破产,让拜占庭变成了近代殖民地一样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甚至连经过拜占庭本土的商路都被意大利人把持,造成虽然商业红红火火,但政府连一分钱都收不到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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