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蹦出来的是《鸟看见我了》的序里看来的一句话——我们为什么需要写作?阿乙说,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比我活得更长久。”
这是挺玄乎的一句话,好像写作能延年益寿似的。阿乙是说,假设百年之后小说死了,然后很多年之后人类也没了,或者现实点,明天早上出车祸死了,人会留下什么?凉意从脊背嗖嗖地往上窜,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但是回过头来,阿乙还是继续写作。没有意义的话,贪欲就是意义——这个贪欲,就是“我要比我的身体活得久点”,“哪怕只是一季稻子那么长”。
还是那篇序里,阿乙说他写过一篇不成功的作品《一个乡村作家的死》,他舅舅是那个乡村作家的原型。他舅舅在村子里当老师,教小孩子,课余碎步跑回家喂猪,退休了还在家里搞了个幼儿园。本来阿乙对他舅舅的印象就止于此了,直到有一次闯入舅舅阴暗的居室,翻开抽屉,看到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稿纸,这时,他才明白了舅舅始终强悍的秘密——他的另一半生命在写作。“就像是《肖申克的救赎》,一半的生命是坐牢,一半的生命是挖地道。”
后来,阿乙说:“我逐渐知道写作也好、弹吉他也好、发明火箭大炮也好,都是权利,一种独自与上帝交流的权利。它不需要牧师,不需要教堂,不需要旁证,独自等到天黑,上帝就会下来。”
单单借阿乙来说,好像显得不够充分,其实王小波也说过,虽然它不是用来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我觉得解释得刚好。我们为什么需要写作?因为“一个人只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当有诗意的世界。”——而这个“诗意的世界”,就存于王小波的字和纸上。
当然,这里谈的只是精神层面的需要,须明白很多作家之所以成了作家乃至大作家(也就是之所以需要写作),多半因为他不写就养不活自己了,尤其是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