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是魏晋时的主流思想,玄是指玄理,玄理是玄妙之理、微妙精深的道理,多涉及抽象的形上学,对形上学的探讨要追溯到先秦的《周易》,魏晋所推崇的三玄就是《老子》、《庄子》和《周易》,玄学可以说是道家的继承,也受到了汉代经学的影响,因此也叫做“新道家”,特点是推崇自然,不谈政治(这是暴政下的无奈之举,清议曾经盛行于东汉,知识分子批判朝政和人物、宦官,引发了政治镇压,知识分子不得不远离政治,转而讨论抽象的玄理,开启了清谈之风)、神秘化。
他们以老庄思想为框架,讨论宇宙人生的哲理、本末有无的问题,性质上是学术社交活动,而非政治活动,魏晋玄学的发展大致分4个阶段:
1.正始玄学:(240-248)代表人物是何晏与王弼。他们以道解儒家、儒道合流,崇尚《老子》,辅以《易》学,提倡“贵无”,认为有从无生(以自然为本,名教为末,主张名教出于自然),何晏(魏晋玄学早期的奠基者)认为一切实存的来源与条件的无本身是超越一切实存的,所有实存的属性都不能用来描述无。是这种无法描述(无名),才是对无最准确的描述。这种无法描述的无其实就是道,既然无和道是无法描述的,那么我们是如何对其产生认识的呢?显然不是言传的,而是通过神秘的领悟,即“知意”。
王弼的思想和何晏基本一致,都是主张道就是无。这个无是纯粹的无,是宇宙人生存在的根据。和老子不同,老子的无并不是纯粹的无,不是逻辑上的纯无。老子的无名、无声、无形都是具体领域的无,是将无的领域进行扩大,最终得到的还是有限的无,而不是无本身。但是王弼的无是一切的无、绝对的无和纯粹的无,不可言说。有即有规定性的、有性质的,既然是有性质的,那么就没有无限创生的能力,也就无法作为宇宙人生的根据,因为本原是具有无限创生的能力的。例如现实中的一个有“圆的东西”,他就不能成为方的事物的本原。圆形事物的共性是圆,方形事物的共性是方,但是元和方的差异性决定了它们不能相互成为对方的本原。因此,具体事物的属性实际上都来自于无属性的本原,即在没有任何规定性的无中呈现。
王弼的思想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可以看出王弼对世界的假设是世界的本原要不就是有,要不就是无。既然有代表有局限性,从而不具有无限创伤的能力,就可以反推出世界的本原是无。
世界的本原是无,那么我们是如何认识事物的呢?王弼把认识分为三种:言、意、象,其中,意高于象,象高于言。我们如何体认作为本体的无,从而达到对事物“本”的认识呢?没有任何属性的,对于这样没有规定性的本体,我们该如何认识?王弼认为只要超越有的认识就可以做到,这种超越就是忘。意是事物所以存在的义理,事物的存在又依托于无,那么得意就是对无的体认。要得到意就要忘象,要得到象就要忘言。言与象是有枝末的,而意作为无是根本的,可见,在认识论上的去枝末与本体论上的崇本息末的贵无是一致的。
因为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孔子的圣人地位已经不可动摇,王弼对此的解释是:孔子已经体认到了无,所以不必多言无,孔子已经知道了无是不可描述的,一旦言说了就成了有。而老子说无是因为发现了无,但是仍然在修行阶段,所以还需用言来说无,故还是有。虽然看似是赞扬孔子,但实际上是借助孔子对无的体认,借孔子的圣人地位抬高道家的“无”的地位,儒家可以从道家中找倒存在的依据,从而推崇了道家。
2.竹林玄学:(255-262)代表是“竹林七贤”,主要人物是阮籍和嵇康。他们不再像正始玄学时期一样对待名教,而是与名教发生冲突,以道代儒,认为,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对道德枷锁的挣脱,走向了对于传统的决裂和挑战,这一时期就是越名教而任自然,幻想无君、无臣的自然社会。
在正始玄学时期,崇本息末是突出本的重要地位,但是并不排斥末,但是,阮籍和嵇康是完全反对名教和礼法的,走向了个人主义,人的主体性得到了提振,但另一方面也丧失了责任感。
嵇康认为名教为“理伪”,使人不自然,是对人的情感的压抑,是反人性的,和人的真性相对立。嵇康也不认同王弼和何晏的“有生于无”的贵无论,他认为万物是自然而生的,并不存在一个抽象的道或者无作为根源。在这一时期也就不那么注重本体论的思辨。他认为,自然才是统摄万物的原理,自然本身就是道,万物自然发展就是顺应道,这种万物一体的说法源于庄子。
一开始的时候,阮籍还是一个重视名教的儒生,对儒家的礼乐治世的思想传统进行了一定的继承,但是当篡位夺权的司马氏用名教来掩饰自己的行径时,阮籍陷入了矛盾,从儒家转移到了道家。嵇康相对而言,没有否定名教的价值,但是也看到了名教被政治利用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因此他强调要超越名教寻求自然之理,超越名教与是非,达到庄子的逍遥境界。
3.西晋玄学:代表人物是裴頠和郭象。
由于玄学的影响,以及竹林七贤某些人的言行的影响,魏晋时期出现了知识分子崇尚空谈、不守礼法的社会乱象。于是,裴頠批评“以无为本”,他反对王弼、何晏的贵无论,提出崇有论。
裴頠认为,在本体论层面上,无是一种虚无,是一无所有,没有规定性就无法赋予事物规定性,也就无法创生事物,无不过是有之外的虚空,万物并非生于无,而是自生的,即就有生有。在现实人事的方面,贵无必贱有,会导致社会风气败坏。因此,就需要贱无而崇有,重新树立儒家礼教的作用和地位,即以儒代道。
郭象也和裴頠一样反对王弼的贵无伦,但是和裴頠不同的是,他们接受王弼儒道为一得主张,并认为名教和自然的关系是“名教即自然”,而非“名教出于自然”。郭象认为事物是自己的本原,是自生的,这又不同于阮籍和嵇康的“万物自然而生”,而是一种神秘而不可捉摸的独化过程,“自然而生却不知其所以然”是人类理性极限所不至的。万物虽然各自独化,但作为整体观之,又是混沌不分的玄冥状态,超脱了生死、是非、善恶(这里的一个问题就在于既然万物是独化的,那还是有区别呀,郭象认为,每个事物都是各自自己的本体,每个事物由于先天的禀赋所得的本质规定性是不同的,存在着分界,也就是“性分”,只要万物能够自适其性,顺其自然,便能够逍遥。万物虽然只是他自己,但不同之物却能够有目的性的构成相契的关系,因此,万物是和谐的)。
籍由性分论,对迹和所以迹进行了区分,从而调和儒道,君主的治理形式只是迹,而不是所以迹。儒家的仁义礼智之治是所以迹的一种展现,实际上也是符合过去的时势的,因此是符合自然的。因此名教与自然是统一与性分之中的,对于不同的时期,迹要符合当时的自然,体现所以迹,而不是照搬过去的名教,这样就可以做到名教与自然的合一。
此外,与庄子不同,郭象认为“各得其所、自我成就”只是低层次的逍遥,更高层次的逍遥是在成就自己的同时“使万物各得其分而不自失”,使“天下莫不逍遥”,这种高层次的境界,只有圣人可以达到。显然带有儒家的色彩。
4.东晋玄学:玄学与佛学趋于合流,以玄学解佛学,佛学出世的生活方式为玄学提供参考,衍生出六家七宗。主要代表人物为僧肇,提出无不绝虚,有非真有,以一种非有非无,有无合一的学说,企图凌驾于玄学各派之上。
虽然这一时期的玄学没有太大的发展,但却在接引佛学的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一时期主要使用道家思想来解释解释佛学义理(即格义),例如,用“无”解释“空”、用“无为”来解释“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