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普世价值#
“西方”的“普世”价值……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词组。
这东西必须首先做正确的表述才能消除自己内生的矛盾——【西方】【部分国家】所【主张的】普世价值【候选方案】。
是不是一旦这样表述,这事就简单多了?
普世价值不是由人来定义和表决的,也不能由人自己决定信奉就成立。
真正的普世价值是深埋在历史运行规律之中,由一切其他自然规律负责铁血实施的自然道德律。
人对它负有无限的认知义务,而没有任何定义的权力。
打个比方——如果全世界人一致投票认定地球是个立方体,能不能把地球变成方的?或者我们一致同意光速不是极速,是不是可以让光速变成不是极速?
西方可以提出关于普世价值的假说,也不可否认ta们也提出了一些实验数据,但这还远没到足以做出万世不移的最终结论的程度。
因为这个假说最大的基石,就是部分国家在一时的优势地位。
历史无常,若是你的优势地位就足以证明你的理论肯定是客观真理,那么希腊为何能从波斯帝国的手下幸存?亚历山大帝国何以会倒掉?罗马如何会倒掉?蒙古帝国又凭什么崩溃?
它们也都在自己顺风顺水的时候对自己已经手握真理信心十足。这不过是一种帝国精神病而已。
普世价值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要等人类踏入太空,广布银河,分化出其他亚种,有了失落而重逢的姐妹文明,而且不止一个、成为常态,等人类演化出一切不可思议之后,其后只能坐看宇宙的熄灭,再无更多可能之时。
设若那时,银河诸界还能重新聚首,或许能有一个差不多真实靠谱的最终答案。
现在谈“普世”,不过是企图利用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天生幼稚以求那点可怜的“野心”得逞。
鼠目寸光,徒增笑耳。
不不不,普世价值分明是我国用来忽悠西方国家的理论武器。
作为小粉红和资深五毛,我当然要来扯一扯普世价值的中国起源说。
什么叫做普世价值中国起源说?有这么一种看法认为,今天我们所说的『西方的那一套』,即自由、平等、人权、无代表不纳税、共和国与博爱精神,etc.其实来源于悠久的东方文明——中国。上述这些诞生于XVIII世纪的『启蒙精神』,当然有欧洲的『两希起源』即希腊希伯来源头,但也离不开神秘东方力量对欧洲文人的影响,尤其是耶稣会士--中吹--法国启蒙哲学家这条线的功劳。
这种说法的代表人物中,我比较熟悉的是Anne Cheng,程安娜,即大名鼎鼎的程抱一(法兰西学院的『不朽者』)之女,著名的汉学家。近年来兴起的『各国自吹启蒙早』的游戏中,安娜程力挫群雄,把『中国的启蒙运动』推早到了两宋,也就是X世纪,成为各国启蒙运动的爸爸。
安娜程认为,早在中古时期我国就兴起了欧洲XVIII世纪才兴起的『文人化』运动。用高中教材的话术来说,就是『我国领先欧洲800年』。(文人化运动,是指在一个国家出现了一群脱产文人,或者叫做职业思想家,他们进入社会高层,左右政治,影响君王的思想。他们取代了僧团的地位,鸠占鹊巢,成为军事贵族的幕僚、社会精神的导师。)
为什么这么说呢?
欧洲的文人阶层,根据朱学勤教授的研究,诞生于路易十四兴建凡尔赛宫。从此文采与性感齐飞,知识分子进入宫廷参与到政治游戏中。这件事情在我国发生得要比在法国早得多。因为早在宋代,我国的文人阶层就基本成型了。
相比较起来,东方的文人阶层诞生时间远远早于路易十四。隋朝确立的科举制度,让一个『学者型官僚』阶层的出现成为可能。初唐的时候,丞相张曲江就是大诗人,诗文影响力一点不比政治影响力差。后来人民艺术家白乐天和你们口中的恨国公知杜子美甚至还有很大的外国影响力。但是,不寄生在官僚体系里面的文人真正形成气候,还是发生在宋朝。
宋朝在全国出现了几百家(400家?)私人书院,也就是没有中央拨款的学术教育机构。宋朝的雕版印刷术不仅便宜而且技术好,到今天都是艺术珍品。这些东西直接造就了知识的"民主化",至少是市民化。换句话说,就是老百姓也能看得起书,知识不再被权贵垄断。
如果说知识民主化顶多是个古腾堡革命,带来的应该是宗教改革而不是文艺复兴,那么宋朝真的是文艺复兴也有。我们都知道两宋的艺术上的空前活力——书法、绘画的艺术水准和精细程度比弗洛伦萨文艺复兴至少不差,我个人觉得甚至还好一点。
如果说启蒙运动主要是一场理性主义繁荣,安娜程也有话说。因为宋儒搞的那个『新儒家(和当代新儒家作区分,两者不是一个东西)』难道就不是理性主义繁荣?我国甚至还搞『比较哲学』『比较文学』,冶儒道释为一炉;而且这个玩意儿还要考试。宋朝人对理气的论述,对人性问题的探讨(用『西方的那一套』说,就是études de la nature humaine),在今天还有启发意义。宋朝的理论家我们都耳熟能详,朱熹、王阳明、陆九渊等等和曹雪芹、莎士比亚一样,到今天还滋养着无数的学术会议,投喂着申经费的我们。
这些墙内开花的事情虽然可贵但不难能,各国都有自己文化鼎盛的时候。但是根据一些人的定义,『普世价值』是要去忽悠外国人,骗他们搞民主化,和平演变别人,从精神上、从内部腐化别国的啊。你中国宋儒思想,有这个本事吗?
别说,还真有。
宋儒还有巨大的国际影响力。宋儒的哲学在我们的友邦——朝鲜、日本、越南那里有着重大深邃的影响,塑造了他们的民族价值底色。友邦文化人都指着王阳明朱熹的哲学作为人生灯塔。宋正儿八经是『灯塔国』。宋朝的文人真正做到了『把我脑子里的思想装到你脑子里,把你兜里的钱装到我口袋里』这样的丰功伟绩。
当然,『普世价值』嘛,不能只在东亚有影响。事实上,宋儒的思想跨越时空影响到了XVIII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
只要不是云读者啊,其实都应该知道启蒙运动中有多少欧洲哲学家是中吹。伏尔泰在喷天主教会时有一个重要论点,就是伦理和宗教无关。他的重要论据,就是中国:中国人不信上帝,但是中国实现了一种『理性道德morale rationnelle』。理科生的精神领袖莱布尼茨直接认为中国是『哲人王roi-philosophe』的『开明专制impérial éclairé』;中国的官僚系统都是『文人官僚lettrés-fonctionnaires』;中国税收低、重农、社会风气体面而有文化。莱布尼茨说:
Ce serait une grande imprudence et présomption à nous autres venus après eux, et sortis à peine de la barbarie, de vouloir condamner une doctrine si ancienne, parce qu’elle ne paraît point s’accorder d’abord avec nos notions scolastiques ordinaires.
我们这种刚刚脱离蛮荒的野人要去诋毁中国的这么一种古老的学说,真是夜郎自大。他们(中国人)首先就不赞同我们那一套普通学术观念。
摘自《莱布尼茨给雷蒙的信》
Lettre sur la philosophie chinoise à M. de Rémont(1716), citéé dans Frémont (Christiane), Leibniz, Discours sur la théologie naturelle des chinois, Paris, Éditions de l'Herne, Paris, 1987, p. 81.
在莱布尼茨等人的眼中,中国就是那个理性主义社会的原型;在前启蒙的先知们看来,他们就是要把欧洲各国变成翻版中国,搞『全盘中化』。因为中国已经实现了他们的祖师爷柏拉图的政治理想——根据柏拉图的《共和国(Res Publica)》,国家的统治者应该是哲人王(在Père Jean-Baptiste Du Halde看来,清朝皇帝就是哲人王),官僚集团应该是受过哲学训练的『卫士』(中国儒生的确就是受过宋儒哲学训练嘛),卫士应该脱产(儒生的确脱产),卫士搞哲学训练直到50岁才有足够经验搞政治(儒生的确『五十少进士』)。他们眼中的中国政体和柏拉图的理想国无缝贴合,一板一眼,毫无PS痕迹。(这一点很像XIX世纪末的中国旅游官僚学者看欧洲各国『美政』,附会儒生理想的『三代之治』,也是无缝贴合。)
伏尔泰这帮子崇拜外国精神领袖的恨国公知,当年在法国一天到晚颠覆国家政权,要搞什么民主化,他们可是一毛钱人民币也没收哦!他们都是自愿恨国。当然,欧洲启蒙运动是一锅粥,也有很多中国黑。但后者既然是『哲学家philosophe』,团结在达朗贝尔和狄德罗这些人的旗下,成天对政府领导限权问责,当然也是一群恨国公知。
首长们如何才能够让自己的摊子维持下去呢?法国领导们深信愚昧才是专制的温床,搞言论控制,动不动就查禁书籍。朝廷在路易十四那里尚且有点自信,能够容忍知识分子发表意见。到了后来,就搞了一些迫害知识分子、文字狱之类的事。比如众所周知,狄德罗就坐过牢。后来这些恨国公知想出了办法,绕道荷兰去出版科学著作,给『敌人』提供攻击祖国的武器。他们笔下只有法国的阴暗面,一点正能量都没有;他们批评法国的制度、文化、宗教、生活方式,完全没有体现大法兰西民族的文化自信、制度自信。他们不仅写批评文章,他们还写诗歌、戏剧进行讽刺。反贼就在主席台,伏尔泰的作品甚至备受法国国家领导人们的喜爱;狄德罗的色情小说竟然出现在衙内们的书架上、在沙龙里被讨论。著名的恨国公知博马舍,曾经创作反动作品《费加罗的婚礼》,揭露、讽刺首长领袖和国家栋梁。结果路易十六的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竟然把这种大毒草搞到宫廷演出。可见法国的舆情工作领导不仅愚蠢透顶,而且还玩忽职守、法国智库的学问家们打着红旗反红旗,贼喊捉贼,这种事情都不拦一下。
法国当年这么搞大鸣大放的后果是什么呢?大家都知道了。法王路易十六听说北美有变,身为元首,勾结境外势力,在一群美国扬基乡巴佬的忽悠下开始搞『大撒币』计划,最后财政亏空严重。国内出现问题,他还阶级路线错误,不和王公贵族们合计怎么解决问题,反而搞什么『征文比赛』,要搞百花齐放,让知识分子们来献言献策,准备召开三级会议。他难道不知道国内文科生都是卖国贼吗?结果各种文科生的改革方案如纸片般飞来。在1789年那个炎热的夏季,两千五百个政治小册子堆在法王案头,准备对这位国家领导人进行『启蒙』。这个没有电瓶车可偷的锁具爱好者,此刻感到深深的绝望。
托克维尔读了《陈情表(Cahiers de Doleances,描述国家状况的高级内参)》之后大惊。经过多年的文化启蒙和政治启蒙之后,法国人竟然希望把整个国家的法律和风俗全部废除!首长们的万里长城摇摇欲坠!法兰西大厦将倾!任由文科生胡来多年之后,专制政治已经无法维系了。
根据革命叙事,法国的1789年终于『一声春雷响』。
法国绝非独一家。俄罗斯著名的『开明沙皇』叶卡捷琳娜大帝完全不顾舆情风向,竟然跟境外敌对分子打得火热。她结交狄德罗、达朗贝尔等『百科全书派』、还跟伏尔泰有神交。伏尔泰忽悠她打土耳其,她收到了『外国间谍』的email之后竟然并没有深陷『通法门』。她在国内搞制度改革,竟然不援引本国圣人,而说自己的思路都出自于外国人孟德斯鸠的启发,简直毫无文化自信和理论自信。叶卡捷琳娜还邀请了欧拉等德国人、狄德罗等法国人到她俄国去白吃白喝,把外国人当爷供着。科学、民主和百科全书,还有唯物论这种颠覆统治的东西,终于跟随境外势力渗透到了沙俄,在沙俄的知识界和民间慢慢地搞法国化和平演变。真可谓法兰西亡路西亚之心不死。
多年之后,法国大革命的余音终于在俄罗斯响起。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这位常年混迹法国咖啡馆的反贼头目摇身一变回国变成了父亲、舵手、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列宁同志。当年的叛国者变成了爱国者,建立了一个国祚长达七十余年的无产阶级政权。沙俄贵族有没有幡然悔悟的感觉?看到人家东西好就学,自己的王位却不保了。要知道,只有愚昧,才是专制的唯一土壤啊!(伏尔泰语)
我国普世价值跨800年,远绍欧洲,培养出一群欧洲恨国公知,颠覆了他们的政权。法国公知去策动了俄国贵族,忽悠他们民主化,又颠覆了路西亚的政权。这种操作是不是很神奇?
以上,我聊的都是历史上的故事,至少是一个世纪之前的旧情,和今天的政治丝毫无涉。由于多年无缘看中文书,我除了学习强国app之外对现在的宣传口知之甚少。我介绍一下欧洲的事,主要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学习中央精神,提高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