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价格不敏感定理(factor price insensitivity theorem)
按照简单供给-需求的常理来看,如果经济中的某种要素禀赋(劳动、资本等等)的供给出现了增长,则该种要素的要素回报(要素价格)会下降。然而,在一个小国开放经济的赫克希尔-俄林模型中,如若满足一定假设,经济中一种要素的禀赋突然增加,却并不见得会使得要素价格发生变化。
原理:
如果资本突然增多,按理说资本的回报率会下降,对于厂商来说,这是好事儿,因为价格没变,但是成本降低了。所以不管是劳动密集型行业还是资本密集型行业,都会想要扩张。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经济中的劳动有限,因此一个行业如果需要新的劳动力,必然会从另一个行业吸收。由于资本密集型行业在资本回报率下降的过程中受益更大,因此该行业有能力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吸收走一部分劳动力。同样是由于资本密集型企业在资本回报率下降的过程中收益更大,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吸引资本的竞争中也不占优势了,因此就连该行业的一部分资本也转移到资本密集型行业去了。
于是,经济整个儿的组成,更偏向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生产了。这意味着总体的资本/劳动相对需求上升,这阻止了资本价格的下降,使得新的资本/劳动供给相匹配,最终资本-劳动的报酬都不发生变化。
这个结论之所以反直觉是因为它是一种一般均衡的调整过程所导致的,通常大家的直觉容易停留在局部均衡。小国开放经济的假设也很重要:倘若没有国际贸易,则随着资本密集型产业的扩张,资本密集型产品的相对供给会上升,这将导致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售价下降,最终降低资本的回报率。
这个逻辑常被用来说以下两件事情:
1. 亚洲四小龙为毛疯狂积累资本,资本的报酬却不见下降,以至于成了“增长奇迹”?因为他们是“小”龙,小国开放经济也。
2. 移民会不会一定降低本土工人的工资?不一定。
太多了。
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经济学的结论都是约束条件下的,当约束条件极端化,与大家常见的情况不一样时,此时经济学结论自然违背常人直觉,比如楼上提到的李嘉图等价。因此许多经济学结论反直觉的真正原因,其实不是结论本身多奇葩,而是约束条件特极端,类似于零摩擦力下物体的运动状态。
当然极端约束条件带来的反直觉不是全部,比如在经济学中常常提到最低工资法对低收入者的伤害,这显然反大多数人直觉。不过在“
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是否会损害贫困者的利益”话题下,很多人旁征博引美国环境下最低工资法对穷人的影响,得出最低工资法对低收入者伤害不明确的结论。显然这个结论对大多数对经济学有浅显认识人来说也是反直觉的,只是这些结论有推广意义么,或者说这些结论在中国的约束条件下能成立么?
实际上这些结论本身没有推广价值,有价值的只是这些论文的研究方法。中国的社会保障、劳动执法、劳动力市场结构都和美国区别巨大,中国真正的穷人——农民和农民工得到的社会保障无法和美国穷人相比,在如此约束条件差别巨大的情况下,美国的结论不可能直接照搬中国。我们可以在CNKI里搜经济学界就中国实施最低工资法的研究,研读下载数量与发表时间排名靠前的几篇论文,比如马双的《最低工资对中国就业和工资水平的影响》、《最低工资对企业在职培训的影响分析》,就会发现这些论文的结论几乎都是最低工资法对中国低收入者有害。
仅仅一个最低工资法由于约束条件的不同,结论就会产生非常大的差异,我想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样的道理大家到此很容易理解了吧。当然,本文重点不是最低工资法,而是后面的彩蛋。。。
某大V的水平就是搬运国家统计局公报,然后唱赞歌,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仅批评一下他关于“2015年中国第三产业占GDP比重超过50%是喜讯”的观点,免得说我黑他。显然这是符合一般人直觉的,媒体也常常说中国应该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可是就“2015”和“中国”两个约束条件下,第三产业占GDP比重超过50%真的是喜讯么?
如上图所示,去年中国金融业全年增长率近16%,显然2015年中国第三产业的发动机,或者说中国经济的发动机之一是金融业,其对GDP增长率的贡献非常高,占GDP的8.5%。下图是
2005-2014年金融业占GDP的比重,此指标2015年比2014年提高了差不多16%。我们进一步问金融业这么高的增长率是喜讯么?
大家知道金融业占8.5是什么概念么?美国金融业占GDP的比重最高也就是这个水平,要知道美国是世界金融中心,大家可以掂量一下中国金融业有多大的泡沫。如上图所示,从11年开始中国金融业占GDP比重以每年0.3%递增,去年突然增加1.2%,知道上次中国金融业占GDP比重超过1%的幅度是几几年么?答案是2007年。
回想一下2007,在想想去年就明白了。2007年中国股市超6000点,去年中国股市超5000点。所以无论是2007年金融业还是2015年金融业增加值的大幅增加,其实包涵了证券业的巨大利润。试试问问周围人,会有人说07年和15证券业增加值是喜讯么?股民不扇你一巴掌就是好事了。哦对了,那位大V是从事证券业的,本来就是忽悠股民的。。。
故事还没有结束。除了证券业,金融业还包括银行业等,那么其他金融业的增加值大幅提高是喜讯么?以银行业为例,其高速发展本身也不一定是好事。中国银行业的效率十分低下是其一,中国债务占GDP比率过高造成很大违约风险是其二,所以经济学家往往在呼吁去控制债务。比如北大教授刘俏在《从供给侧看中国金融监管误区》一文中就持此观点,提醒政府金融业占GDP比重过高,可能引发经济危机,并指出地方债和地方投资效率负相关,而要知道银行是地方债的主要持有者。
一方面经济学家在警惕金融业发展过快,一方面大V说这是喜讯,孰对孰错看官自有判断。只是以上部分此君没看过也就罢了,其从事证券业的至少应该听过企业获得贷款与公司股价的关系吧。比如《信息不对称与贷款监督》一文就发现中国上市公司如果宣布从银行获得贷款,那么公司股票价格就会下跌,原因是中国银行无法有效监督大企业,特别是国企,大企业获得贷款后往往会盲目投资,降低了公司的资产回报率。所以仅仅从股票与贷款这种公司微观的角度,也能分析出金融业占GDP比重的过高不一定是好事,要分析其是效率的提高,还是和钢厂盲目投资一样通过利率管制简单套利。
不多说了。
古人对这种人有个很形象的比喻:
不是经济学专业,对两德合并无力回答,但是有关两德统一的公法事实的错误有必要指出。
现在讨论两德统一的问题。事实上,从来没有过两德统一,只有东德灭亡。1990年6月,东德政府决定引入西德马克来拯救陷入崩溃边缘东德经济。在之后的几个月内,由于经济无法改善,愤怒的人民走上街头,有良知的东德领导人们不愿意向人民开枪,政府迫于高压,自行解散。此时,1990年9月20日,全世界再也没有东德政府这个名词了。政府解散后,旧有各州纷纷独立,并最终仿照60年代萨尔州的例子,加入联邦德国,西德议会一一批准,才有了今天统一的德国。世界历史提到10月3日两德统一的日子,其实是照顾东德人民的感情。这在当时是联邦德国和几个州之间的事,东德政府已经在半个月之前不复存在了。
这一段不符合史实。东德政府并不是自行解散,而是根据两德条约的法定步骤,这是柏林墙倒塌后一步一步地来的。
1989年11月28日,西德总理提出分阶段建立德国邦联(还不是联邦)的计划。
1990年2月13日,华约与北约成员国外长会议做出决议,规定东德大选后成立的新东德政府就可以开始统一谈判。
1990年3月18日,东德举行大选,西德基民盟支持的东德“德国联盟”获得胜利,成立了新的东德政府。此时的东德实际上已经不是彼时的东德了,“有良知的东德领导人们”的几句话无从说起。
1990年5月18日,两德政府签订了第一个国家条约,确定了货币、经济和社会的联盟。货币联盟于7月1日起生效。
1990年8月3日,两德政府签订在两个德国境内举行全德议会选举的准备与实施协议。这个协议又于8月28日得到修改。
1990年8月23日东德国会通过了东德各州以州的身份加入联邦德国的决议。根据这个决议,为了符合基本法的规定才按照德国传统上的划分恢复各州;早前的1952年,为了便于统治,东德的历史上的5个州被划分为13个专区。这也是形式上的,东德五州真正建立起民选政府是统一之后的事情了,各州纷纷独立的说法无从说起。直到统一后的1990年10月13号,东德五州才进行了第一次州选举。
1990年8月31号由两德签署第二个国家条约确认两德统一,这个条约确定了两德统一的具体形式是东德解体、以各州的名义分别加入联邦德国。(Vertrag zwischen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und der Deutschen Demokratischen Republik über die Herstellung der Einheit Deutschlands;Treaty between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 and the German Democratic Republic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German Unity)
然后两德同四个占领国进行谈判,并于1990年9月12日签订有关修改德国国际法地位的“二加四协议”。
总结:东德政府解散并不是崩溃式的,而是根据相关宪法性法律和国际条约进行的法律步骤。
参考资料:康拉德·黑塞,商务印书馆,《联邦德国宪法纲要》第68-74页。(Grundzüge des Verfassungsrechts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20. Auflage, Heidelberg 1995 (Neudruck 1999),pp95-98)
德国自神圣罗马帝国崩溃后的统一问题,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上被称为German Question。可以去Google Scholar查找。
手边有两本英书可以推荐。
Peter Alter的《The German Question and Europe:A History》和Dirk Verheyen的《The German Question:A Cultural, Historical and Geopolitical Exploration》。
中文书可以参考玛丽·弗尔布鲁克的《德国史:1918-2008》。
这几本书的最后几章都是讨论两德统一后的政治、经济与社会状况,写作的年代也比较新,都是2000年之后写成或者最新修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