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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有哪些长期流传的、错误的地理记载?后来又是如何被推翻的?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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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A谢邀。。。我来讲另一个曲折的故事吧:『加利福尼亚是个岛』

这是一个曾经流传了很久且辟谣过程一波三折的错误地理记载。

西班牙是在北美洲(以及南美洲)进行大规模殖民的先行者。他们到美洲是为了寻找黄金,而传说中在今天美国西南的沙漠一带,有七座遍地黄金的小城,名叫西博拉。1519年,已经占领古巴的西班牙人派出了原住民的大煞星科尔蒂斯去墨西哥探险。1521年,科尔蒂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掉了位于墨西哥的阿兹特克帝国。然后,向北通往传说中的黄金之城的道路就被打通了。

在征服了整个中美洲之后,新西班牙殖民地建立,科尔蒂斯被任命为总督。几年后,他开始了寻找黄金之旅。1534年,科尔蒂斯率队北上,却被齐瓦瓦沙漠阻隔,并没有太大的进展。于是他们转而向西,来到了海边,也就是今天墨西哥加利福尼亚湾的东侧。看着眼前的海水,科尔蒂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1510年,西班牙有个叫蒙塔尔沃的人写了一本书,说美洲大陆的西侧离岸有一个很大的岛,这个岛富饶美丽,也距离天堂很近。虽然这本书是写的传说,但科尔蒂斯仍然决定,既然穿不过沙漠,找不到黄金,那不如乘船出海去看一看,说不定会运气爆表,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岛屿呢。

科尔蒂斯乘船出发,很快就横穿了狭窄的加利福尼亚湾,在另一侧登陆。现在我们都知道,那里就是墨西哥境内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但当时的科尔蒂斯不知道,他觉得他是找到了传说中的岛屿。登陆后,他率队北上探索,来到了今天美国境内的加州南部。他发现,这个岛和传说中的那个富饶的岛相去甚远:这里炎热干燥,河流稀少,根本不像一个富足的地方,倒是像另一本小说里记载的印度河上的一个岛。科尔蒂斯说的小说是一本当年在西班牙很流行的探险小说。那本书里说,亚洲印度河上有一个气候炎热而干燥的岛屿,和理想之国离得不远。这个岛的名字叫California,是西班牙语中Caliente(热)和Fornalla(火炉)的结合变体。这个描述和科尔蒂斯所在的南加州十分相似,于是科尔蒂斯就借用小说里的虚构地名,把他新发现的这个『岛』命名为加利福尼亚。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西班牙继续大规模扩张殖民地,出版了美洲大陆的新地图,而『加利福尼亚岛』则是赫然出现在各种版本的地图上。这些地图传到欧洲和亚洲,让『加利福尼亚岛』广泛地为人所知。没有找到黄金的科尔蒂斯并不甘心,几年后他卷土重来,派遣他的部下弗朗西斯科再度北上去寻找黄金之城。弗朗西斯科没有走科尔蒂斯的老路,他决定沿着『加利福尼亚岛』和大陆之间的『海峡』北上,因为这样或许能绕过沙漠地区。没想到,走着走着,他发现,这个『海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大河的河口。弗朗西斯科意识到,加利福尼亚有可能不是一个岛,眼前这个『海峡』其实只是个十分狭长的海湾。

弗朗西斯科也没有找到黄金,但他给科尔蒂斯带回了关于『加利福尼亚不是个岛』的信息。为了确认这个信息,也为了进一步寻找黄金,1540年,西班牙派出探险家埃尔南多·德·阿拉孔再探加利福尼亚,以及弗朗西斯科提到的那条大河。阿拉孔顺利找到河口,并沿着河流继续逆流北上去考察探索,但限于所带的物资,他未能向西继续深入。而就在他身后,另一位探险家迪亚士也抵达了河口。迪亚士携带了充足的物资,他知道阿拉孔就在前方,并试图和阿拉孔取得联系,但是没联系上。阿拉孔撤退之后,迪亚士更加详细地探索了这条河流,并将它命名为『火灰河』,这也是科罗拉多河在西方人字典里的第一个名字。

在探索科罗拉多河之后,迪亚士按计划向西行进,探索了今天的亚利桑那、内华达和加利福尼亚的广大地区,最远抵达了厄尔森特罗(今天美国加州和墨西哥的边界)一带。他们不仅考察科罗拉多河、寻找黄金的迹象,也顺便考察了当地原住民的人文风貌。他们甚至也发现了沙漠中的许多泉水和温泉,为后来西班牙人开拓亚利桑那、新墨西哥打下了基础。虽然迪亚士本人在返程途中意外身亡(据说是逗狗的时候摔倒,被一柄长矛戳死了),但他的考察笔记被探险队带回了墨西哥城。与此同时,离开科罗拉多河之后改道探索了加利福尼亚海岸的阿拉孔也回到了墨西哥城。这两队人马的考察见闻让西班牙人确认:加利福尼亚不是一个岛,而是一个半岛。

这之后一段时间,西班牙出版的地图上,加利福尼亚就被标注为了半岛,虽然它的北部边界通常仍然被标注着『未探明区域』。照理说,到此为止,『加利福尼亚是个岛』这个谣言已经拨乱反正了。可是事情还没完呢,因为在四十年后,来了个搅局的人。1592年,有个名叫胡安·德富卡的探险家来到了北美洲的西海岸。这个人的名字,学地质的同学们应该比较眼熟,太平洋东部那个俯冲小版块就是以他来命名的。德富卡当时正在执行另一项和传说及谣言有关的地理大发现任务:寻找西北航道(NW Passages)。

当时,海上的两大霸主西班牙和葡萄牙正讨论着瓜分世界,把守着海运要冲;盘踞在中东的奥斯曼土耳其阻隔了陆路交通。作为后起之秀的英国无法和他们抗衡,和东方做生意十分困难。于是,一位为英国效力的意大利航海家卡波特组织了一次航行,去寻找理论中的西北航道,以绕开被西班牙和葡萄牙占据的美洲大陆。所谓西北航道,是当时荷兰人和英国人念念不忘的一个美好愿望:从纽芬兰以北潜在的未封冻海域出发,途径一个可能存在的切穿北美大陆北部的海峡,前往亚洲,避免被西班牙和葡萄牙打劫。虽然卡波特的船队在格陵兰附近遇到了大量的浮冰,无功而返,但西北航道这个概念在欧洲各国的殖民者之间传开了。这其中也包括了西班牙的殖民者,他们不愿意让英法荷等后来者找到更加方便的新航线,于是他们也参与到了对西北航道的探索之中,想要捷足先登,稳固自己在殖民者之间的优势地位。胡安·德富卡就是西班牙派去寻找西北航道的探险家之一。

在这之前,德富卡去过菲律宾、中国、西印度群岛等很多地方,是个声誉不错的船长。1592年,他奉命去寻找西北航道。和别的大部分探险家(包括著名的哈德逊)从格陵兰、冰岛等地开始探寻不一样,德富卡另辟蹊径,从北美的西海岸开始探索,想要从反方向找到这条路。终于,在北纬48°附近,德富卡发现了美洲大陆上的一个大豁口。这片水域的位置和传说中的亚尼安海峡的位置差不多。亚尼安海峡其实是一个被早期的世界地图收录的『理论上』的海峡,因为在最初绘制世界地图的时候,人们对美洲大陆北部的了解十分有限,于是画图的人只能凭借想象来完成地图。而其中有一份世界地图在亚洲和北美之间添加了一条海峡,连接着太平洋和北冰洋。这个海峡还被收录在了1560年代出版的著名的麦卡托世界地图上。现在我们知道,这样的海峡确实存在,不过名字叫白令海峡,是俄国人最先发现的。后来明朝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在传入日本以后,亚洲北美之间的海峡还被标注为亚尼安海峡。

不过在1592年,经验丰富、声誉良好的德富卡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找到了地图上的亚尼安海峡。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兴奋过度,总之德富卡对这个水道没有进行十分详细的探索,便在笔记里记下了这个『重大发现』。可是,随着各国对北美大陆殖民活动的深入,特别是法国的猎人和传教士们从圣劳伦斯河经过五大湖再到密西西比河下游,深入北美的腹地,把北美大陆来了个对穿,人们意识到,所谓的西北航道即亚尼安海峡是不存在的,至少在北纬48°左右的地方是不存在的。

于是,德富卡的记录就有问题了。不过,毕竟德富卡是一个声誉很不错的探险家,当时的人们就推测,德富卡发现的虽然不是西北航道,但很可能是另外一条从未发现的重要海峡。那么这条海峡最有可能通向哪儿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狭长的加利福尼亚湾。于是,『加利福尼亚是个岛』的说法就死灰复燃了。毕竟人们更加相信曾经游遍世界、经验丰富的德富卡,而至于那些早期探险家们的发现——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搞错呢。

于是在17世纪,『加利福尼亚岛』再度出现在了各种世界地图上。甚至在18世纪前期西班牙人为了对抗从另一边绕过来的俄国人、开始大规模建设加利福尼亚的时候,当旧金山、圣迭戈、圣塔安娜、弗雷斯诺、圣塔芭芭拉等据点纷纷兴起的时候,世界地图上加利福尼亚仍然是被画成一个岛的。

加利福尼亚地理最终的回归正轨是传教士尤西比奥·基诺的功劳。基诺来自神圣罗马帝国,到北美传教。在这过程中他去过很多地方,对『加利福尼亚是个岛』的说法十分怀疑。于是在18世纪早期,他自助探索了今天的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加利福尼亚和下加利福尼亚等地,越发地怀疑地图上的记载。为了验证他的感觉,他采取了检验真理的唯一方法:实践。当时,他在今天亚利桑那境内的沙漠里有一个传教站,于是他通过陆路,从传教站走到了加利福尼亚半岛上,中间没有跨越任何海峡。这项工作看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当地气候恶劣,地形崎岖,并且在那时候还没有道路,因此这项看似显而易见的工作,一直没有人做过。

基诺通过自己的脚步验证了加利福尼亚不是一个岛。他把自己的报告寄回了欧洲,但很可惜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地图作者们的重视,世界地图上仍然把加利福尼亚画成一个岛。不过,他的同行们却很认可基诺的发现,并且在后来好几位传教士的努力宣传下,『加利福尼亚不是个岛』的正确观念终于逐渐地被人认可。而且,随着更多的地理发现,人们终于明白了,德富卡发现的那条海峡其实是温哥华岛和美洲大陆之间的一条海峡,为了纪念德富卡,那条海峡就被命名为胡安·德富卡海峡。到了18世纪后期,世界地图上的持续存在了上百年的加利福尼亚岛终于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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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时期的几乎所有关于日本地图上,在五岛旁都会凭空多出来一个“多艺”(多藝)岛,而在九州南方的海中,有一个“种岛”。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错误。


事实上,“多艺”和“种岛”都是指同一个岛屿,那就是“种子岛”。

为何必有种子岛?

这是因为种子岛在明日交流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岛屿:

1543年,走私商汪直载着葡萄牙人前往日本贸易时遭遇风浪漂流至此,从此铁炮(火绳枪)传入到了日本,改变了日本旧有的作战方式,加快了日本战国时代统一的步伐。

1553年,时为汪直部下的徐海,引种子岛的倭寇入侵浙江舟山沥港,抢劫汪直的补给船,汪直大怒,斥责徐海,徐海欲暗杀汪直,被其叔叔、汪直的副手徐惟学劝住。但是由此汪直集团内部发生了分裂不说,还招致了明朝官方的再次围剿,中国近海官方默许的走私贸易就此结束,此后便是走私商彻底转变为寇,诱来各路日本海盗作乱的“嘉靖大倭寇”进入了高峰期。

虽然后来种子岛的重臣最上实清(古市长门守)曾经将五名证据确凿的倭寇斩首,主动向明朝示好。但是助才门(助左卫门)等种子岛倭寇仍旧随徐海作乱,三次入侵江南。

最终,胡宗宪诱杀徐海之时,种子岛的倭寇几乎全军覆没:

(徐海)诱来之夷,漂没者重;余来授死,部落俄空;漏网之贼,惟助才门等辈尔。

由于和倭寇活动息息相关,因此种子岛在明朝时颇受重视,所以会出现在明朝人绘制日本地图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多艺岛”为何是指种子岛?

在《日本书纪》中记载,677年,种子岛便作为“多禰嶋”(たねのしま,可写作“种岛”)向大和朝廷进贡,此后天武天皇下令绘制“多禰嶋”的地图,并在702年征服了“多禰嶋”,设置了“多禰国”。

“多禰国”下辖两岛(种子岛、屋久岛)四郡,在《续日本纪》中,“多禰国”又被写为“多褹嶋”,后来在824年因为税收太少反而要向岛上补贴,日本朝廷废除了“多禰国”。不过“多褹”作为种子岛的美称的习惯被保留了下来,并常常和对马岛、壹岐岛并称“三岛”。

因此明朝嘉靖年间,有个对日本有兴趣的读书人,名曰薛俊,便将三岛名列在《日本考略》之中。

在此书之中,种子岛被记为“多褹”。

三岛……一伎、多褹,各统二部,均在海曲。

实际上,中国明朝时地图中的“多藝”岛,只可能是无情剽窃此书的《筹海图编》、《日本图纂》的作者——郑若曾因为“褹”的中右侧结构和“藝”的中间结构相似,读音又同为yì,加上日本还有一个“安藝国”,因此便随手写成了“多藝”(多艺)。


“多艺岛”为何在地图上被放在了九州以北?

第一个绘制比较准确的日本地图的郑若曾,曾经担任胡宗宪的幕僚,他的作品至今是我们了解明朝官方对日本、倭寇的情报战的基本资料。

但是由于郑若曾从来没有去过日本,因此他对于日本的了解基本上止于道听途说,越是与中国交流较多的地区,他在绘制日本地图的时候也画得越仔细。

台湾学者李献璋认为,郑若曾之所以画错了“多艺岛”的位置,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当时外国人对屋久岛缺乏了解。

屋久岛至今为止,一直都是一个布满原始森林的岛屿,在明朝时(日本战国时代)也极少和外界交流。甚至外国商人误入此岛时往往会为岛民所杀。所以当时的外国人普遍对屋久岛的情况缺乏了解。

因为“多禰”这种较为书面的称呼,往往既可以指代种子岛,也可以同时代指种子岛和屋久岛,所以在明朝时,从事走私的明朝人都知道这两岛是相近而不可分的:屋久岛在西南,种子岛在东北。

作为一个“纸上谈兵”的“日本通”,郑若曾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

然而,在九州北部的五岛列岛中,最东侧的一个岛屿叫“宇久”(uku),明朝标记发音为“乌苦”。

而屋久岛的发音“yaku”,汉字标记发音接近于“鸦苦”,加上历史上屋久岛又因发音相同,被叫做“夜久岛”。

“乌”、“鸦”、“夜”这些相近的意象,让郑若曾一时头脑迷糊,把“屋久岛”和“宇久岛”当成了同一个岛屿。

再加上和“多禰”并称的对马岛、壹岐岛都在九州岛以北,更加误导了郑若曾。所以郑若曾便把“多藝”画在了五岛列岛以东,九州以北的海域之中。

此外,郑若曾由于知道徐海往往带着种子岛、萨摩、大隅(都位于九州最南部)的倭寇入侵,便将更加口头化的“种岛”判定为位于九州南部的海中。而因为他已经将“屋久岛”当成了“宇久岛”,所以便没有在“种岛”旁正确的位置画上“屋久岛”。


如何被推翻的……

由于郑若曾是当时公认的“日本通”,所以明朝人都觉得郑若曾画的日本地图最为正确,纷纷“转载”。加上进入到江户时代、清朝,种子岛的地位全面下降,缺乏实地考察的必要,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后来日本的学者看到明朝关于日本的地图上,都有一个领两郡的大岛——“多艺岛”,便纷纷猜测这个岛屿究竟代指哪个地名。

比如吉田东伍在《大日本地名辞典》中对“多藝州”如此解释:

今平戸の北に多久・小豆の二島あり。これに当たるごとし。多藝とは多久の訛と謂ふべし。

显然他误认为“多艺”是指“多久岛”,也就是平户岛以北的“度岛”。

而历史学家藤田元春虽然知道这个“多艺”显然是画错了,但是由于他误把“多藝”音读为“たげ”,而当时日本对种子岛的美称,又再度使用更古老的“多禰”,由于发音和字形都对不上号,他始终也没搞明白这个岛到底是指哪里。

一直到了李献璋在研究日本五岛的关帝庙时,无意中较了一下真,顺手解决了这个问题,才使得这个困惑了日本人近百年,欺骗了中国人数百年的谜之岛屿的真相大白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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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补杨守敬勘定南北朝益阳城图:

作为提问者,我来讲一个曲折的故事吧

在湖南省长沙市西北90km处,有一个小城市益阳。带阳的名字,代表了他属于依照“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这一模式命名的城市。益阳的官方网站对此这样描述:

此说法本于《水经注》:

《水经注·资水》曰:又东北过益阳县北,县有关羽濑,所谓关侯滩也。南对甘宁故垒,昔关羽屯军水北,孙权令鲁肃、甘宁拒之于是水。宁谓肃曰:羽闻吾咳唾之声,不敢渡也,渡则成擒矣。羽夜闻宁处分,曰兴霸声也,遂不渡。茱萸江又东径益阳县北,又谓之资水。应劭曰:县在益水之阳。今无益水,亦或资水之殊目矣。然此县之左右,处处有深潭,渔者咸轻舟委浪,谣咏相和。罗君章所谓其声绵邈者也。水南十里,有井数百口,浅者四五尺,或三五丈,深者亦不测其深。古老相传,昔人以杖撞地,辄便成井。或云古人采金沙处,莫详其实也。又东与沅水合于湖中,东北入于江也。

而《水经注》的说法,则基于应劭注《汉书·地理志》所言:

(益阳)应劭曰:在益水之阳。

很明显按照应劭的说法,益阳因为位于益水之阳,所以得名。郦道元由于南北分裂,无从考证益阳是否有益水,便基于其拥有资料做出了大胆猜测。我们固然清楚,一般而言中国带阴阳二字的地名,其命名遵守“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的规律。但郦道元可能是受到北魏非汉式西郊祭天——汉式为南郊祭天——的影响,觉得应劭的话可以作“山北水南为阳”来理解。

不管怎样,这个假设获得了后世的认同。而且对于郦道元的后世人来说,郦道元的这个假设更接近他们的认知——他们,包括生活在现代的我们,所看见的益阳县城(指拥有城墙的围城),的确位于资江北岸

考究第一个坚信郦道元假设的人,为活跃在宋徽宗时期的欧阳忞。欧阳忞在政和年间写了一本舆地类书籍,名曰《舆地广记》,对益阳县如此记载:

(益阳)有浮邱山、益水《水经注》以益水为资水之殊目。县南十里有平岗,冈有井……金人以杖撞地,辙便成井。

可以看到,欧阳忞生在大!强调)一统的宋朝,拥有咨询去过益阳之人的机会——当时大宋三心二意地讨伐安化县周围蛮部,一定有大量人来过作为前线补给重镇的益阳,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郦道元还揣测着“亦或”,欧阳忞指着益阳县城直接就“以......为”了。

然而,我们多读点书就能发现,欧阳忞指的这个县城,是个新货,和应劭说的那个完全是两回事儿。

北宋前期著名的舆地学家乐史,在他编撰的赵炅三太平系列之《太平寰宇记》中,如此记录益阳县:

益阳县,(潭州)西北一百八十里,元三乡。本汉旧县,属长沙国。按《地图》(今无此书)云:今县东八十里,即汉之益阳故城也。又《郡国志》(今无此书)云:益阳故城,鲁肃筑。登之望见长沙,城邑、人马形色宛然,相去三百里。故老云:“长沙益阳,一时相望。”即此地。以其邑在益水之阳,故名。贞观二十年移理于此。
五溪山,在县西北五十八里。北入朗州界。

可以看到,乐史明确提到宋时的益阳城(即现存古城),为唐太宗贞观二十年新作。使益阳得名的那个旧县城,另在他处。还为我们提供了中国人自古视力好,平地上个墙就能远望三百里的证据(笑)。从这个“三百里”的数字上,我们其实就能看出,乐史搜集的资料中不乏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的描述,此一点我们稍后分析,先来看看其中能找到原始素材的部分。

乐史此条所本,我能找到的资料有两处。其一,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

益阳县,上,东南至州一百八十里。本汉旧县,属长沙国。在益水之阳,因名。隋平陈,属潭州。
资水,一名茱萸江,南自邵州流入,经县南三十步。县西有关羽濑,南对甘宁故垒。昔羽屯兵水北,孙权令鲁肃、甘宁拒于此水,宁谓肃曰:“羽闻我咳唾之声,必不敢渡,渡则成擒也。”羽夜闻宁处分,曰:“兴霸声也。”遂不渡茱萸江。
益水,出县东南益山,东北流入资水。
关羽故垒,在县西一十五里。

其二,刘昫《旧唐书》:

益阳,汉县,属长沙国,故城在今县东八十里。武德四年,分置新康县。七年,省入。

综合以上两条资料,我们可以大致得到和乐史所言相去不远的内容:益阳因为在益水之阳而得名,其旧城在今县东八十里。乐史可能是问了去过益阳的人,或者综合资料感觉李吉甫所写“益山”条目内容不靠谱,于是并未揽入自己的“益阳”条目。当然也可能是他发现《太平御览》和《太平广记》已经抄了四遍,自己想偷个懒(吐槽两太平只抄不筛选)。

不过如上欧阳忞所写,北宋时人总体上认可“益阳境内有益水”。王存在其《元丰九域志》中便说:

益阳,州西北一百八十二里,八乡,弄溪一镇,有浮邱山、益水。

当然,这群人里也只有欧阳忞断言资水即益水。

自欧阳忞以后,世人多认同“资水即益水,益阳旧县在东方八十里”这套观点。集中反映便是《正史地理志汇释丛刊》,以《汉书汇释》为例:

然而,这个认知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被打破了。益阳县铁铺岭(现为益阳市赫山区桃花仑街道铁铺岭社区)上,发现了一个古城遗址。经四十年努力刨,在2013年刨出来了由楚人建立,秦汉沿用的益阳县城。该发现荣膺2014年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其中出土了不少有意思的简牍(然而还没出书),详见:毛于九:张议潮VS秦二世VS张勋VS张楚

那这就麻烦了,说好的汉朝旧县城在八十里外啊,铁铺岭山城(代称)离益阳县城就算往远了算也不够八里地啊!


讲到这里,回答的主体已近完备。简而言之就是:

现代考古推翻了舆地志承袭千年的观点,弄清了秦汉益阳城不在唐宋益阳城以东八十里,确确实实位于资江南岸

接下来进入支线剧情(其实是重点)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这样描述益阳故城:

益阳故城:刘昫曰:在今县东八十里。后汉永寿三年,长沙蛮反,寇益阳。延熹三年,长沙蛮复反,屯益阳。建安二十年,孙权争荆州,遣鲁肃将兵屯益阳以拒关羽,肃因筑此城晋、宋以后,皆治此。唐移县于今治。五代汉乾三年,马希萼诱蛮兵攻益阳,败潭州兵。周广顺元年,湖南乱,朗州帅刘言遣兵趋潭州,军于益阳之西。二年,南唐取湖南,遣将李建期屯益阳以图朗州,既而言亦遣王逵等分道趣潭州。唐武安帅边镐复遣将郭载诚屯益阳,逵等克沅江,直趋益阳,拔其城,即今县也。

反观《三国志》对鲁肃屯兵据关羽的记载:

权大怒,乃遣吕蒙督鲜于丹、徐忠、孙规等兵二万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使鲁肃以万人屯巴丘巴丘今曰巴陵。以御关羽。权住陆口,为诸军节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会备到公安,使关羽将三万兵至益阳,权乃召蒙等使还助肃。蒙使人诱普,普降,尽得三郡将守,因引军还,与孙皎、潘璋并鲁肃兵并进,拒羽於益阳。《吴主传》
肃住益阳,与羽相拒。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俱会。《鲁肃传》
后随鲁肃镇益阳,拒关羽。羽号有三万人,自择选锐士五千人,投县上流十馀里浅濑,云欲夜涉渡。肃与诸将议。宁时有三百兵,乃曰:“可复以五百人益吾,吾往对之,保羽闻吾咳唾,不敢涉水,涉水即是吾禽。”肃便选千兵益宁,宁乃夜往。羽闻之,住不渡,而结柴营,今遂名此处为关羽濑。《甘宁传》

可以看到,鲁肃的确在益阳和关羽隔资江对峙。但鲁肃明显应是在今益阳故城的对面驻扎,而不是在八十里外。对此,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提供了一条线索:

益阳东南二里曰龟台山相传吴鲁肃驻兵于此。

鉴于顾炎武是明朝人,且据我查询,益阳自明末就一直未发生人口大量减少的情况,所以“龟台山”这个地名可能还存在。于是我直接百度,发现了这个:

此塔即上面益阳县城与铁铺岭山城距离图里,出现的那座塔。

龟台山,即是图中龙洲中学所处的位置此山同时也是铁铺岭的一部分。

那么关于鲁肃驻扎的地点我有了一点猜想:鲁肃、关羽隔资江对峙时,鲁肃实际上是驻扎在秦汉的益阳县城——即铁铺岭山城里,同时沿江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和阵地流传下“鲁肃修益阳故城”的故事。

鲁肃修益阳故城的问题解决了,则刘昫所说的,在益阳县以东八十里的故城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上文顾祖禹的描述逻辑为:汉末鲁肃修城——晋宋(即两晋南朝)治于此——大唐改筑今日的益阳县城。去掉我们已知可能有误的“鲁肃”,则顾祖禹的记载实际上是在说:两晋南朝的益阳县城,是一座汉末时,孙权下令修建的城池。

检索孙权在长沙郡(益阳县上级)内的筑城记录,我在《元和郡县图志》发现了这一条:

故尉城,在(长沙)县西北七十里。孙权以程普为长沙郡西部都尉,以防关羽,因立此城。

如果大胆地按离长沙县城唐里七十里(37.8km),与距离益阳县城唐里八十里(43.2km)的范围画两个圈。这两个圈会有如下两个交点:

宁乡那个交点不符合“长沙西北益阳东”的条件,省略。则留下位于乔口镇以南的那个交点。检索资料,我们可以发现这个交点北边的乔口镇、南边的靖港、东边的铜官镇都是文物古镇。特别是铜官镇,为我提供了一个突破性线索:

唐《初学记》引东晋《湘中记》云:“楂渚对岸古城,孙权遣程普所立。”

楂渚即是“铜官渚”,位于今铜官镇。

于是,似乎我可以有一点猜测:在铜官镇附近可能有一座古城,为三国时孙权防御关羽而立后来又成为了益阳县城

这个猜测有一定的道理。益阳对峙事件发生时,秦汉益阳县城便是前线。鲁肃在修筑防御工事的同时,可能在当地进行了军管,并如刘备迁徙汉中人民一般,将益阳县城的居民迁移至后方安置。最终这批人被安置到了长沙西部尉城,使得三国吴慢慢以长沙西部尉城为益阳县城,并传承于两晋南朝。

这个解释同样可以让人想通另一件事——为什么吴国的衡阳郡要伸个触手跑到洞庭湖边来管辖益阳县。

衡阳郡本是吴天平二年分长沙西部尉而立。若建安二十年益阳人民果真迁居于长沙西部尉城,则在对峙事件期间,益阳人民可能实际接受的是长沙西部尉的管辖。这种都尉代理县政的情况,在边境县并不少见,完全可以说得过去。自此以后,孙刘分据荆州期间,由于长沙西部的军事环境并未改善,很有可能益阳县就此长期接受长沙西部尉领导,并最终在长沙西部尉独立成衡阳郡时随入衡阳郡。不然,自建立郡县以来,及隋朝以后一直跟从长沙的益阳县,在江左六朝划属衡阳郡这件事,看上去就太莫名其妙了。

基于以上猜测,我认为益阳县城城址变迁,实际上有秦汉益阳城——六朝益阳城——唐以来益阳城三个阶段。这种解释,可以弥合舆地书籍中乱七八糟的记载,建立一条比较完整的脉络。同时,就我现在收集到的资料显示,秦汉益阳城出土的简牍中并无晋简。按时代越晚地层越接近现代的原理,晋简应该比秦汉简牍早出今无晋简,可能就是证明了,三国以后益阳人民和益阳县治已迁居长沙西部尉城。对此,我很开心。

开心的我,又去找了一条可能是“益水”的河流

《元和郡县图志》说:

益水,出县东南益山,东北流入资水。

秦汉益阳城的出土,使我有了依据此条找类似益水河流的能力。我查看益阳市赫山区地图,发现了这个水库:

我看到的地图上,这个水库还带着一条小尾巴,绵延到图中猫村附近(好地名)。猫村所在的位置是山区,山名为“云雾山”。这激起了我的兴趣,因为这个水库就位于铁铺岭山城的东南方向:

于是我给益阳市水务局发去了信息公开申请,很快收到了回复:

此溪流实际走势如下图:

李吉甫说:

益水,出县东南益山,东北流入资水。

这条河完美契合李吉甫所言,当然我不是欧阳忞,不会断言这就是益水,但也须承认它和现有记载完全一致

彩蛋①:

顾亭林的错误:

县城以南两里就是江对岸了,你跟我说西南五里才是资江?(已查验资江无改道)

彩蛋②:

消失的南朝舆地书籍《舆地志》和李世民儿子李泰主编的《括地志》

南朝舆地书籍的消失,除江陵书难的因素以外,可能还要考虑隋朝的政治封杀导致民间没有存货。关于隋朝对南朝的政治封杀,详见 @首阳大君

而李泰的《括地志》的湮灭,自然离不开唐朝皇室的政治封锁。也就是因为如此,导致我无法发掘到南朝对益阳县的记载,无法证明或证伪自己的猜想,搞不到正确答案。

彩蛋③

新旧党争导致的后世误解

欧阳忞,欧阳修的侄孙,根正苗红的旧党。王存,虽然一辈子窝在秘阁修书,但是个新党。

南宋以后,大家普遍站旧党讨厌新党,于是都跟着欧阳忞说“资水即为益水”,忘记王存的益水、资水两不相同。

彩蛋④

神奇的益阳

在1994年之前,长沙西北有一个地级行政区叫“益阳地区”,益阳地区下辖县级市“益阳市”,和益阳县。总共三个益阳。

在寻找资料的过程中,我曾尝试寻找《益阳县志》,翻遍全网只有这种效果的PDF:

然后我又找到了一本《益阳市志》,但这本书仅仅是县级市益阳市建国后几十年的情况总结......神奇的很。

彩蛋⑤

在新中国翻身的益阳县

益阳县历史悠久,从战国时楚人立县至今,已有两千三百年以上历史。但它长期只是个县,没有碰上升级为管县单位的机会。在漫长的历史中,只有元代因为户口增长至万户以上,益阳县才升级成益阳州,但仍不能管辖其他县。直至新中国建立益阳行署,益阳这个名字才冠到了管县单位上。

彩蛋⑤

岳飞和关羽

关羽在资江北岸驻扎过,留下了关羽濑。岳飞讨伐洞庭水匪杨幺时,在资江南岸驻扎过,据传赫山区的赫山庙最初便是由岳飞部署修建。

【奉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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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车田之意不在技!


他的目的可能不单用拳形容招式类型,我想更多的是在表达庐山本身的霸气。庐山升龙霸在圣斗士的所有必杀中,其实是很特别的。


一览圣斗士所有必杀技,名称里带有拳字的屈指可数。仅限原著的话就星矢和魔铃,暗黑天马,撒加,加隆和一辉的幻拳系。即便算上动画版的原创,也少得可怜。


闪电光速拳,钻石星尘拳之类的都是中文翻译的名字,原本可没有拳字表述。


这些必杀技中,庐山龙派那就更是稀有中的稀有。因为这是唯一用地名来命名,圣界独一无二的必杀系。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壮丽的庐山大瀑布,或许只有这个霸字,方能体现出它的宏伟。


在这五个人当中,紫龙的修行环境算得上是非常优越的了。不用忍受死亡皇后岛,仙女岛和东西伯利亚那种鬼天气,也不用像星矢那样成天遭一群欧洲人翻白眼儿。


但紫龙获得圣衣的条件并不轻松,理论上说是最难也不为过。让瀑布逆流是何概念,尤其是如此宏伟的大瀑布。这可是打破宇宙定律的行为,忍一忍就过了是明显行不通的。


而在紫龙打出决定性的一击时,也并没有什么燃烧小宇宙之类的描写。反倒是通过童虎在旁边讲述着李白的诗咋咋地,貌似是在提醒紫龙面对的是何等雄伟之物。


以上的种种迹象,都无疑是在大大的高捧庐山瀑布之壮景,而霸字就是为庐山而生。所以庐山升龙霸不仅是必杀,也是对庐山本身的一种赞美,用拳就显得格局小了。


再换个角度看吧,其实从发音上也能知道霸与拳有着明显的优劣。日语发霸的音时,嘴大张成「阿」型。反之发拳的音时,最后嘴得闭上发出「嗯」的音。


要知道这搭配的是升龙这个词。可以对比下街霸中升龙拳的呐喊,升龙是上升音调,而最后的拳发音要闭嘴,音调有个下降趋势。


升龙霸就不一样了,霸的「阿」音可迎合勾拳轨迹持续上升,发声与姿势同步,哪一种更有气势,更有劲儿,就不言而喻了吧。所以升龙霸始终比流星拳吼得给有力。


任何武打片中都会听到,哈,哈,哈,不会有人在过招时发出嗯,嗯,嗯的音。


突然还想到个类似的,机战 OG 系的修罗众的福尔康(爱称)的最终必杀。


他的一般招数命名九成以上都是拳。但神化后的最终必杀,最后是上升多段乱击,并且打斗极为华丽。此时的招式名没有定义为拳,而用的是破,真覇…猛撃烈…破……


破的日语发音口型与霸一样是「阿」,并且前面的烈字有一个促音,呐喊时会给人一种蓄力攻击的感觉,听着就霸气。


为必杀取名其实挺考验品味的,要的不单是华丽。不但要朗朗上口,呐喊时最好能配合动作达到统一,才能效果最大化。


话说回来,车田如果不是为了想要彰显庐山的霸气,那升龙霸完全不用如此命名,这与其他招式不统一。平白无故就这招用地名,难道不觉得很特殊么。


触龙之逆鳞,受龙之天罚,诸如逆鳞升龙霸之类的名称,个人觉得也并不是不可行。非要用地名,只能是有其他目的。


至于是否如此,就只有车田自己才知道了。


一个小窍门:

用中文吼必杀千万别用普通话,得用那些不需翘舌,不分前后鼻音的方言最佳。比如川渝方言就是不错的选择,不信可以试试。


至于为什么,请参照以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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