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底层人民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
说个真实的事情。
在沿海城市过了30年,前年去某个特落后的内地省工作,因为孤独,买了一只猫陪伴,今年初回家想带猫回去,坐飞机啥的手续太麻烦,就选择了汽车。32个小时的旅途,非卧铺。
这32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是真正窥视到了底层人民的生活。
绝望且悲哀。
3月18号10点左右,我买了一堆零食,却在上车前被要求将零食放在车底下的货仓。
其他所有人都乖乖将零食放货仓了,
只有我当时有些不解,就问你这车不让吃零食?
那司机看我穿着打扮,估计我不是本地人,而是汽车目的地,浙江人(非优越感,是他们对本地人反而不客气,对看起来体面的人客气些)。耐着性子想了一会儿才说,等到了饭点,会专门开门给你拿的,在车厢里吃东西味道很重,对大家不好。
我一听有点道理,就放下面了。
上车以后,我一看车上的人,发现除我以外,全是本地人。
你说我怎么一看就知道了?
首先是样貌有略微差别,其次就是穿衣打扮气质,这车,毫无疑问是社会底层人民专用车,底层人民什么穿衣打扮,你可以想象。
另外,浙江跑到穷乡僻壤打工的?绝对没有的吧,所以一上车我就确定了,满车只有我一个浙江人。
而且也很好理解,高铁,飞机,坐啥不好,要坐这汽车?
其实价格都差不多的。
我倒现在也没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坐汽车!
评论区希望有人可以给我答案。
汽车票价格480,高铁560,飞机不一定,低的时候300多,高的时候800多。
图便宜的话,早上8点的飞机最便宜。
到了18号晚上6点左右,车开到一个服务区,挂某省招牌,我叫司机开门,司机不开。几个站在车旁的乘客大概也是等着司机开门拿东西吃吧。不然,可是要饿一晚上的。
但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站着,用余光瞟着。
我和司机说我要喂猫,带猫拉屎,给司机递了两根中华,司机给开了,说喂完猫就关上,不然东西被偷要负责的。然后司机就去服务区里吃东西了。
我看了看货仓,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一些,就地吃了,猫猫不知道为什么,啥也不吃,也不拉。那几个站着的人等司机走远了,才往货仓里钻,拿出零食,就地吃一些,身上藏一些。
我这时候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悲哀的很,也孤单的很,有种被压迫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是从那些底层人的眼神里读出来的,他们眼里只有畏缩,而没有精神。他们的舌头似乎失去了功能。
不能把零食带上车我善可理解,到了服务区想拿自己的零食出来也遭到拒绝,莫不是猫在货仓里叫,我递了烟,一脸焦急的样子,我想司机是不可能开门的。
而那些站着的人,没人面对这种情况敢多说一句话,多提一个字。只有余光算是敏锐,看着有些便宜可占,就在那耐心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们随我拿零食时,竟有些排斥。
仿佛是自己得来的革命果实,被一群不劳而获的人共享了。
我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几个人拿了零食后,我朝着人群问了句,还有没有人要拿,没人拿我要关门了。
仍旧是一片寂静,没有回应,他们自顾自吃着,仿佛耳朵也聋了。
吃了点东西,我上了趟厕所,服务区的厕所难以形容的恶心,我摘了眼镜,免得看得太清晰让自己吐出来。
我的脑子疯狂回忆着,好让自己忽略眼前的恶心,我看着这些麻木的脸时,忽而想起那些曾经遇见过的少年,那些意气风发的时光。
高中的时候,有个老师经常上课侮辱学生,听他骂我们畜生,是化肥厂早已司空见惯。他甚至揪着一个男生的头发,问他是不是想死,人家就只是回头和女生说了句话而已啊!
我不喜欢那个男生,交集不多,但我还是看不下去,联合了他教的其他班的几个刺头,搞了联名书,弄了一百多个签名,最终把那老师踢出了学校。
还有一次,学校两个食堂,1号食堂是校长亲戚开的,后来有一年10月1日,就放1天假,那天假期过后,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说是1号食堂为了多赚钱而撺掇校长不放假的,全校就开始抵制1号食堂,宁愿在2号食堂排队吃饭。虽然这也就持续了半个月,但那时候感觉还是很燃很青春。
大学的时候,也曾因为网络收费贵且超级卡的事情组织过抗议,但大学那批人来自全省各地,大多不具备我们那小地方那么强烈的反抗意识,没能组织起来,最后不了了之。那是我整个大学生涯对室友最失望的时候,平时骂最响的是他们,然而我组织的时候,却连参与都不敢。
说这么多,只想说自己从来就是刺头,在私企当员工也经常和领导吵架被开除的那种刺头,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只能选择自己创业做事。
然而,在面对这两个并不如何强势嚣张的司机的时候,我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这样的刺头竟有些怂了,我不知道司机如果继续拒绝我,我该怎么做,我是不是应该愤怒,是不是应该理论,再不行投诉?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年纪大了,学会情绪管理了,连愤怒这种爆发性的情绪都要问过大脑了。
我只好明哲保身,学他们藏了一些零食在身上,那时候天还很冷,大衣里藏点零食还是很容易的。
我以为,这趟旅途也就这样了。
结果迷迷糊糊到了半夜12点多,车开到一个叫什么驿站的地方,被司机像赶鸭子一样赶出了汽车,让我们到这个驿站里,我这时候已不再抗议,不是不敢,而是知道一个人在外的势单力孤了。
我只是又给司机两支烟,换来喂猫的小权限。抱着猫和司机笑着虚与委蛇了一番,也进了驿站这个牢笼。
你看,成长是多么恶心的事情,他总是把人教的世俗而理性,却失去了应有的脾性。
驿站有500平米的样子,却有7.800号人,拥挤不堪,里面有个隔间,门口写着空调房,沙发椅,电影,收费一人20。旁边的厕所小便1元,大便要纸巾3元。
3月天的半夜冷得很,无奈交了20进了空调房,里面乌丫丫都是人,少的可怜的几张沙发椅早被人占了去,大部分都是坐在四方塑料凳上。
我无心看电影,又起身转了转,老虎机,象棋残局之类的,像是几张虎口,要将这些人的底裤吞噬掉。半夜难熬,这些骗钱的地儿反而围满了人,我有一种穿越到70年代的错觉,我的灵魂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而我的形象却似乎融入了进去,我的衣服早已被蹭脏,头发也已乱糟糟,身上也已经全是烟味和泥土味。
这驿站对我来说无异于梦魇,疲惫而肮脏。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不知道这里代表什么,有空洞和木讷的,站在人群中迷茫的母亲。有一群死命往里挤,就为了看别人玩老虎机的。还有在驿站食堂看着牌子上写着35块钱一顿发呆的。以及稍好些坐在空调间里或者驿站食堂里的人。
人生百态,底层人民众生相,一个驿站足矣。
至于司机,早已被招待进免费的豪华客房里了吧。
熬到5点,实在是肚子抗议,零食终究不管饱,花了35吃了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饭菜,干硬如同嚼蜡。
6点上了车,在车上坐着不好睡,又实在很疲惫,也是继续熬着,旁边的那个年轻小伙,衣裳虽褴褛,却拿出一个ipad看起电影来。我手机没电,在车站买的充电宝100块,只充了30的电就宣告罢工。
那个时候,我已经谈不上愤怒了。
一种悲凉而又恶心的感觉,甚至说绝望,我一度怀疑,这还是我生活的国家吗?坐这车上的人,还有那些坑人的车站店铺,司机所在的某省旅游公司,驿站,甚至于后来到车里推销充电宝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吗?
12点左右到了江西与浙江边境一个车站,司机也没解释什么,只说,金华,义乌,丽水,衢州,温州下车。
我想是要换车了,我原以为这是直达车的,至少在我买票的时候,没看到任何说明,说这不是直达车。它很显眼的就写着,xx至温州。
我还有20来人,被赶下了车。在那车站的中间,一堆行李,还有我的猫。
在那里被晾了20分钟,我问其他在等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居然连抱怨都没有!
只是对我摇了摇头。
我气急,说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问下。
他们又木讷的点了点头。
原来的司机还没走,这是个中转站,我们下来了20个人,他要在那里拉满空位才走,他那车是走杭州宁波方向的。
我实际上已经搞明白了,但一直没有去温州的车来搭理我们,我只是一路上憋屈的很,现在终于要离开了,我只想去吵架。
像个委屈的孩子,想找回一些场子一样。
可能是中华烟的原因,也或许接下来没我和司机的事了,他竟意外的客气,叫我耐心再等等,车站里有温州车的,你自己也可以去问问有没有位置带你,反正都不用加钱。
这架没吵起来,我回到行李的地方,碰巧有个司机在那喊,温州两个位置。
我赶紧喊,师傅这里一个。
同行的人,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我知道这里至少一半的人是去温州的,但许久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另一个人说这一个。
我和他上了车,看着仍旧等在原地那群面无表情的人,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车有些乌烟瘴气的,几个垃圾桶里堆满了零食果皮,车上的人或睡着觉打着呼噜,或吹着牛,有些嘈杂。
而此刻,我竟觉得久违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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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我和朋友说起这事,各个觉得不可思议,还笑我傻。
我从不是能吃得了这亏的人。
我为我的猫牺牲良多。
我忽然有些明白,那些底层人民,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在压榨中求生存,唯唯诺诺,一声不吭,行尸走肉,并不是生来如此,而是环境使然,没人为他们发声,久而久之,他们也仿佛失去了舌头。
村霸横行乡里的事,如今再看,再正常不过,我想他们甚至不会遇到任何阻碍,也不会遭到多少有效的抵抗。
那群在忍和压抑中度日的人群,早已遗忘了反抗,对国家机关或是不了解,或是不信任。实际上很可能,某些地方的机关确实帮不了他们,反而把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而这最终导致了村霸的产生。
知乎er,多是中层人士,对底层人充满了鄙视和偏见,在问题(农村什么最让你感到恐怖)中,答案数万,高赞也是数不胜数。
有时候,我们只是投胎好些,我们在淘宝,买了假货可以投诉,在沿海发达地方,受了不公可以报警可以投诉,再不济,在我生活的那一小片土地,还有人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拉横幅,堵zf。最终会闹的这大部分人,总会有些收获。
而换了那样的环境里,你的申诉会遗失在人海,你的抗议只换来看热闹的余光,没有人在乎你的权益,甚至死活。我们所能做的,更多的是无奈和忍耐。连我这般刺头人物在这个万马齐喑的环境亦选择最终随波逐流,只敢明哲保身,又有多少平凡的人敢妄言自己能做得更好呢?我想绝大部分人也最终会融入进入,成为其中一匹同样哑了的马。
—————2019.9.28更新——
不知不觉评论过千,统一就各种评论做个总结吧。
1,有两种声音互相矛盾,一种声音意思是“你这是什么年代的事情,9012了你胡编什么呢?”。另一种声音是“答主矫情,如此司空见惯的事情也值得大费周章?”
我觉得这两种矛盾的声音传达了一个很不好的信息——社会的贫富悬殊已经达到了某种可怖的地步了。富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早已不必言说。然而中产阶级与穷人之间的差距,也已经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作为中产阶级的知乎er来说,他们能想象富人的吃穿用度,也能想象穷人的吃穿用度。但至于他们生活的细节,他们所会经历的境遇,以及他们的思维,已经是夏虫不可以语冰的状态了。
曾经有一个堂哥告诉我一个故事,他说,大约2010年,他有一次回老家,大家都知道他事业做的好,在某二线城市经营好几家大型KTV和宾馆。他回老家农村组织了一次聚会,拉了一些小学同学之类的,大家都多年未见面。觥筹交错间,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同学,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偷偷问了他一句:“你现在混的这么好,一年得赚好几十万吧?”
我堂哥当时愣了一下,他说不是因为那位同学报的少了,而是因为从他那同学的表情来看,一年赚几十万是很了不得,甚至不可思议的事情。
2,说答主优越感和小布尔乔亚的。
其实你只要是从较高的阶层去描述较低的阶层,不论用什么言语去描述,总难免会被冠上这个帽子的。比如我刚才说的堂哥的故事。他单纯只是想讲一个故事,表达他和现在还在农村里的同学已经有很大代沟了,然而在我当时听来,他多少有点嘲笑的意思。
因为人越往上走,讲究的东西就越多,对以往的状态就会慢慢否定。譬如说穷,我记得小时候,我母亲可以因为我冰箱开着忘了关,打破一个碗这些小事情揍我。而如今,面对她的外孙种种比我当年恶劣许多的行为,她都一概包容,连句骂都不舍得。而对于“冰箱忘记关,就要打小孩”这类事情,如今她嗤之以鼻,会怒斥是不是家长穷疯了。
所以这种优越感不是出于本意,而是你写此类文章是不可避免的会让读者产生的。鲁迅写闰土的时候,你难道一点类似的感觉也没有吗?
何况我写这篇回答的核心思想是——环境塑造人性,不要因为你站的位置比别人高,忽略别人的环境就对别人指手画脚。
从前面的鄙视,到后面的同情和无奈,是我的自我反思,是希望读者也能根据我的看法,从农村的实际情况出发,去理解落后地区的人的那些行为,而不要直接就是歧视。
3,批评我写这点屁事,文不对题的。
确实是屁事。甚至都不值得难受的,事实上,一回到家我就把这些不愉快抛诸脑后了。
但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这件事。
我个人恬不知耻的觉得,我这个是一叶知秋,追本溯源。
因为这类很小很小的事,是他们生活的常态,这些事情不是个意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象,这远比那些意外可怕的多。因为只要你有这方面的动作,就必然有此类的遭遇,是逃不掉躲不过的。
而在我这文章之外,他们在平常的生活里又是怎样的境遇呢,是什么让他们终究闭上了嘴巴,忍受不公,以至于产生村霸,发生这样的惨剧?
我们终究不得而知,只得管中窥豹。
——还有大部分人不吝辞藻的赞扬,受之有愧,万分感谢阅读。
这种案子具有强烈的社会危害性。
古时候出过一起案子,也是村霸,要求附近所有姑娘出嫁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有人不同意,他就逼死了新娘子。后来朝廷给了死人立了牌坊,对罪犯却没怎么处罚。
据说,解放前一些反封建工作的资料记载,一些地区的地主恶霸垄断了地方上的婚姻权利,极端情况下甚至要求新娶的新娘子必须在地主家帮工几个月到半年不等。
可见,牌坊虽然是表彰不屈而死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广告,再也没人敢不经村霸同意就订亲出嫁了。
现在这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广告。
从统计学上说,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一个地方有村霸。
那么在别的地方会怎么样呢?
村霸要找茬,你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这是具有强烈恐吓效应的犯罪行为!
具有强烈的社会危害性!
这种案件和那种为死去的母亲复仇的案件截然不同!那种案件说实话是不具有什么社会危害性的,因为一般人不会和别人结下弑母之仇。
可这种不是!
你是个正常人,过得好,长得好,你就有危险!
你还怎么幸福?
这就是封建特权!
这就是纯粹的封建特权!
这就是对1840年以来历次社会革命成果的反动!
是什么样的土壤长出了这种东西?
有的人是不是以为扫黑除恶已经结束了?需不需要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