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相关:文章作者里有几位老熟人)
这是一篇非常优秀的文化心理学论文,对于这个领域最有影响力的理论框架(集体主义-个人主义),提出了重要的补充和更新。
集体主义-个人主义这个概念的提出,一般归功于霍夫斯泰德老师。上个世纪70-80年代的时候,霍老师在IBM全球几万名员工里做调查,提出了四个文化维度,集体-个人主义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这个维度一枝独秀,成为文化心理学里最有影响力的分析框架之一,催生出了数万篇相关的研究论文。
不过,这个理论的应用虽然广泛,问题却依然不小。霍老师当年在界定概念的时候,其实就没太讲清楚,后来自己发表的工作里也在不断调整修正。至于其他人写的论文,虽然都会引用Hofstade(1980),实际上往往是自说自话,大家讲的可能压根不是一回事。
除了界定不清晰的问题,还有过渡简化的问题。文化心理学搞了这么多年,一说起东西方文化,就是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对立,一说起集体主义,就是social harmony。作为一名东方人,我在阅读相关文献的时候,时常感觉这种漫画式的非黑即白的文化差异,本身就是一种西方文化思维的体现。
本文在理论层面的突破正在于此,打破了集体主义=social harmony的俗套,告诉我们集体主义在人际关系领域的表现其实要复杂的多。对于一名文化心理学工作者来说,仅仅是看到这个新理论的提出,就已经足够有趣了。
接下来再说实证数据的问题。总体来说,我感觉实证部分确实不是这篇论文的亮点(但也不是充满硬伤的槽点),用的测量方法都比较朴素直白,数据量也比较一般,不是那种设计精巧,让你眼前一亮,或是大数据糊你一脸,让你不敢质疑的文章。不过作为理论的初步证据,已经足够了。
这个问题下面很多人对于研究方法细节的吐槽,我觉得都过于琐碎了。比如很多人说Study 1用mturk vs. 猪八戒作为文化比较的样本,一共100人出头,完全没有代表性。单看这个研究,确实可以这么批评,但接下来的Study 2就在更大规模的现实样本里重复了Study 1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吐槽样本代表性问题,就应该放一起说,单独把Study 1拉出来反复讲,就没啥意思了。
更核心的方法问题应该是,研究里缺少一个对于集体主义-个人主义的直接测量。这篇论文的逻辑是基于第三作者提出的大米理论,即集体主义-个人主义文化来自于种植水稻-小麦的生产方式,因此Study 2重点分析的就是各个地区的水稻-小麦比例和行为因变量的关系,相当于把水稻-小麦比例当成了集体-个人主义的一个间接指标。
当年大米理论发表在Science,轰动了整个心理学界,不过争议也一直不断。我个人并不是很信服这个理论,这个故事虽然漂亮,但就像进化心理学的很多假说一样,很难直接验证背后的机制,另外关于南北方的文化差异分布,不同的数据源结论并不一致。
如果你接受大米理论,那么研究设计的逻辑就是自洽的。我不太相信大米理论,所以觉得这里在逻辑上存在断裂。不过,作者选择大米理论作为出发点,构建自己的故事,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个问题更多是学术观点之争,并不是导致文章不可接受的硬伤。
总的来说,社会科学目前的研究状况就是这样,每篇论文你总能挑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大部分问题都没有判决性的证据,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论文就是垃圾,没有意义。能提出有意思的新理论,给出一定的数据支持,后续的工作再收集新的数据,对理论进行更新,整个领域终究还是在向前走的,只不过前进的道路比较曲折罢了。
有些答主似乎想以自然科学的严谨程度来要求社会科学。不同的学科领域的结果可靠性有高低之分,这一点大家都能看出来,不过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从业者的智力问题,还是学科风气问题?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研究对象本身的特性决定的。以现有的方法研究虚无缥缈的社会科学现象,严谨性的上限就在那里,我们只能尽量接近这个上限,并通过方法的革新逐渐提高这个上限。但如果你非要以物理学的严谨性来要求其它学科,那大学里的大部分院系都可以关门了。
这些年我遇到过太多理工科背景的人士吐槽心理学/社会科学的严谨性问题,其实很多槽点我都是赞同的,但似乎从未有人能给我一些切实的指导建议,比如到底怎么做才能让研究的严谨性达到你心目中的那个门槛。不管怎样,善意的批评还是可以接受的,至于那些一篇文化心理学论文都没读过,就来跨学科指导工作,甚至还对作者做出人身攻击的人,就只能感叹一句无知者无畏了。
这是篇真正关于「内卷」原因的学术论文[1],先别急着声讨,其实读起来还是很有趣味的。用中国和美国的人作为问卷调查对象并不一定意味着偏见,而是因为需要不同的「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水平的群体,立意并不在比较中国人和美国人,并且文中也有单独用中国的被试对象做的研究,其结果和中美对比是一致的。
这个文章探讨了我们平常讨论的一个问题,日常我们看到的和听到的各种「对他人恶意的猜疑」到底原因是什么,文中给出的答案是,集体主义。
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优缺点,这是个长久以来讨论的话题,一般会认为集体主义更加希望在小团体内避免冲突,保持和谐,而对待非自己小团体的人会更加的同仇敌忾。但是这篇文章就认为集体主义只是避免了表面上的冲突,但是却让人对自己小团体内部的人更加的提防和警醒。
作者总共进行了三个实验,第一个实验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比较。问题在题干部分已经有了:
然后让被试来描述,王丽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获得这个主演的角色呢?实验的统计如下:
其中深灰色是「不道德」的手段,比如贿赂,比如和导演进行性交易等等,浅灰色是「灰色」手段,比如和导演做好朋友等等,而白色就是纯粹的「正当」手段,比如努力钻研角色等等。显然相比USA,中国的被试有更大的概率认为「王丽」会采用不道德和灰色的手段。作者还做了一些稳健性检验,发现结果没有本质变化。
但是这个能说明什么呢?很多初入道的研究人员经常喜欢做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比较,其实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对比是最不容易概括出什么一般性的东西的。比如在这个例子中,中国和美国的对比太复杂了,这不仅仅是集体主义的问题,还包括经济,文化、政治……等等一系列的系统性差异——我并不是在批判这篇文章,其实上面这些话就是作者说的。可以说上面这个研究只是一个启发性的实验,不具备太多的外延性,中美之间的差异,没有办法进一步的抽象成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之间的差异。
第二个实验,则是在中国内部做的,用小麦生产区的被试和水稻生产区的被试来做对比。有些人可能会嘲讽这个关小麦和水稻什么事情,其实这个真是有不少研究[2]作为理论支撑的——可以称之位大米理论,基本认为水稻生产区的人更加的集体主义,而小麦生产区的人更加的个人主义,这个研究是如此的有名,在某中文科普网站都有相应的介绍[3]。渠道就是小麦种植基本上是看天吃饭,自给自足的,不太需要和其他人有过多的交集,而水稻生产区的人则是必须要配合一起来建设农田灌溉体系,才能大家都过得好,于是久而久之,水稻生产区就更加的集体主义。
结果发现,中国水稻种植的被试确实比小麦种植区的被试更加有「群体内警惕性」。这个实验做出来,说服力就强了很多。因为像比较中美之间的话,一个显而易见的解释就是美国资源比较丰富,所以人们很少需要残酷的竞争,所以更加不会从坏的地方去揣测人;而中国资源相对少,人均GDP低,所以竞争残酷而更容易无底线。但是在中国,小麦产区主要在北方,水稻产区主要在南方,水稻产区的GDP显著高于小麦产区的GDP,但是依然这并没有改变「群体内警惕性」的比较结果。如果我们不想开类似于「北方人怎么怎么样、南方人怎么怎么样」的地图炮的话,那么作者所主张的「集体主义」可能确实是这个问题的原因之一。
到这里,这篇文章的解释都非常的有说服力,但是对于从集体主义到群体内警惕性的渠道的解释就不那么完美了。因为其实集体主义并不能直接导致群体内警惕性——作者主张认为,集体主义和零和博弈信念强相关,是零和博弈信念导致了群体内警惕性。这个就非常容易理解了。如果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和群体内其他人之间的博弈是零和的,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那么显然自己就会认为其他人更可能无底线的竞争,那么「群体内警惕性」显然就会很高;而如果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和群体内其他人是双赢的,那么竞争就相对会有底线一些。而对于集体主义和零和信念之间的关系,目前有一个37个国家的实证研究[4]表明两者确实强相关,高集体主义倾向的国家的国民也会更加的相信「内卷」,也就是相信群体内的博弈是零和的。但是这种信念和集体主义的相关性的的来源具体是什么渠道,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到这里,主体的实验就已经完结了。第三个实验算是一个深化理解。看人们在什么条件下,更容易出现「群体内警惕性」——也就是揣测同伴的帮助是出于恶意动机的。故事的开始,是一个人在工作,另一位同事主动提出要帮助他来准备资料。研究人员设计了三个不同的场景,分别针对零和(两个人中提拔一个),双赢(团队共同获益)和模糊(不知道俩人之间关系)来让被试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结果发现,当场景模糊的时候,中国被试的「警惕性」四倍于美国被试,有显著的区别;而在零和或者双赢的场景下,中国被试和美国被试的差距被迅速的缩小了。
我对这个实验用中美被试对比来做,而没有用中国内部小麦和水稻产区的被试来做表示诧异。因为用中美的被试来做,基于之前说过的理由,这一切就只能如文中所说解释为「文化差异」,而不能直接的和集体主义联系在一起。所以我也不妨「群体内警惕性」的揣测一下,可能作者们发现用中国水稻区和小麦区的被试来做的数据统计上没有显著差异,做不出上图那样的漂亮图表,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忍痛的放弃了这部分数据,只用中美被试的对比来作为补充说明,虽然说明力弱了,但是好在是一个显著的「好」结果。
我并不觉得这篇文章的逻辑本身存在偏见,因为在集体主义下,人们讲究群体内的和谐,所以表面上的冲突渠道被限制了,但是其实冲突一直是存在的,不会因为某个渠道被限制而消灭,所以人们在集体主义下会更倾向于利用暗地里的手段进行竞争。那么长此以往,在集体主义盛行的区域会对其他人的猜测更加的「无下限」也不算奇怪,这可以看做是为了保持表面上的团结和和谐而付出的代价。
如果不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的话,这篇文章算是挺不错的社会学研究。但是要真的建立从集体主义——零和博弈信念——群体内警惕性的因果关系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像从集体主义所带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强外部性,推出零和博弈信念是一个均衡的信念,这种信念的均衡、人们竞争手段的选择本来可以作为一个结构化的模型来进行估计[5],而不是满足于仅仅建立关联。
竟然快速但全文看了一遍这篇文章。
阅读感取决于我阅读时的自我设定。
如果我自我设定是一个物理专业出身的人,那么体验就跟另一个答主答文中说的那样:这都是些什么狗屎,竟然也能发PNAS。。。
如果我的自我设定是一个无良卖身金融行业的CPA和CFA,那么体验就会类似是:行吧,反正都是出来卖的,being flashy很重要,可以理解。
如果我的自我设定是一个认知科学家的家属,那么体验就会类似是:学科间的鄙视链,我在政治正确层面表示反对,但私心不得不表示认同。
如果我的自我设定是一个近N年周边过半朋友都是博士/博士在读,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人类学/blablabla学好友若干的家伙,那么体验就会类似是:存在性正常,写得还不错,只是永远别让上层建筑拿来利用,永远别让人民大众看到并讨论,那可就太好了(很可惜,我们现在已经在讨论了)。
然后就想起昨天中午和朋友聚餐间的对话。我家那位是学术界的,目前小AP一枚;对面两口子中的男生是神经科学博士毕业后,成功自我劝退当了码工。
都在认知科学圈,某女常年都略自带自我鄙视地有一种幻觉,认为神经科学或脑科学领域,指向语言啊认知啊相关的方向,相对更“科学”,相对更“高大上”云云。
经过对面男生一番相当具有专业的心路陈述,大家终于达成了共识:哦,原来这领域也是类似的扯JB蛋啊。某女表示相当释怀。
而我作为一个曾经被相当多非自然科学学术工作者吐槽过“反智”的家伙,就又大放了厥词,类似:
“这些个领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都知道从开题,到实验设计,到数据收集,到数据架构,到成文过程,充满了多少无奈的猫腻儿。若都是按照典型狭义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进行要求,估计这些领域就直接消失掉好了。但人们总还是要混下去,结果一群又一群认知能力尚可的年轻人们,挖空了心思,想出个可能flashy的痒点,再预设一些有趣的结论 -- 或称为假说 -- 去设计一套符合范式的实验,再去朋友圈或在线外包网站上,以十几二十美金一个人的代价,吸引一帮竟然对十几二十美金的外快很感兴趣的随机人等,生产一堆逻辑上必然垃圾,但也可能靠狗屎运不那么垃圾的数据,变着法儿地分析一番。就像是没有什么财报不能被粉饰一样,没有什么垃圾不能被统计出想要的数据。最终,或偷换概念,或模糊其辞,或给出暗示,均指向那个有趣的结论,挠到了flashy的痒点,发了文章,RPG游戏成功过关。”
好吧,是我太刻薄了。
(注释:以上所说的“这些个领域”,具体指“狭义自然科学、形式科学、哲学、指向应用的各路工程学、无关科学性的文学和艺术欣赏等”的补集。)
相对而言,伊们这些搞神经的,搞认知科学的,我还算更认可一些。毕竟什么脑电波啊,脑供血啊,眼动啊,反应时间啊,等等,听着就更靠谱一些。而那些NLP或Vision领域的,又管它过程科学不科学呢,毕竟最终要拉出来卖。能炼出金子,那就是好样的,无所谓炼金者到底是纯炼金术,还是精通现代合成化学。
但其余那些领域,嗯,就是说你呢,广义的“社会学”,(此处略过刻薄若干)。
你随便找一个严肃科学的学术工作者,甭管他是搞量子的、搞黑洞的、搞火箭的,还是搞药品的、搞人脑的、搞气候的,还是搞认知的、搞算法的、搞芯片的,还是搞经济的、搞金融的,还是搞这个那个的,你就问他们,“作为专业且严肃的学术工作者,你打算如何开展‘小麦种植和水稻种植对人们的集体主义倾向的影响’,或者‘亿级人口国家的集体主义倾向和内部警惕性之间的相关性’这个学术课题的研究?”你猜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说至此,又突然想到一个仁兄,我很欣赏的家伙,认识很多年了,优秀的人类学/社会学研究者,常年身处田野研究的第一线,观察、参与、记录我国一些没有特殊的“民族”身份的少数族群。最终的目标,也仅是记录和留存,有点儿类似于博物学,而并不指向任何结论或衍生。其研究方法,是基于访谈和描述的。从这点讲,怕是很没有所谓“科学性”。但对此,我个人不但没有任何负面意见,反而崇敬万分。
正如我多次说过的,“伪科学”是贬义词,但“非科学”并不是贬义词。
进而又想到另一位仁兄,我很欣赏的家伙,优秀的社会学研究者,常年深处田野研究第一线,观察、参与、记录我国一个很特殊的女性人群(具体不表)的历史和现状,收集了海量的资料,形式也是访谈和描述,最终指向了一些很明确的结论。依然,从“论据”到“论点”上,因为不可能有多么定量的数据,我们很难按照自然科学的范式去要求。但这样的人的存在,又让我个人始终坚信一点:
虽然我早就彻底否定了当今社会学的权威性,而是更偏向认为其是一个“伪科学”和“非科学”的杂糅体,但我依然坚信,这不是社会学本身的问题。社会学本身不但可以有价值(无所谓是否是科学的价值),而且可以很科学(且有价值)。
最终,我个人的种种刻薄,指向的方向,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如同这样的文章一般,立意宏大,涉及近20亿人口,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全无田野调查,拍脑袋想了一个flashy得没法更flashy的假说,从Amazon或国内什么网络平台上,一个人十几美金,刷出些统计上都谈不上大数的所谓“数据”,画出一些图形,再堆积出符合其学术范式的话术来,也就有了结论,一个有关近20亿人口,有关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的,顶级宏观的结论。
这么说,并无所谓其结论是否相对公允,也无所谓我个人是否认同其结论。而只是说,我觉得,一只日常靠大象B过活的蚂蚁,在随机咬了大象A的一口脚皮,又随机咬了大象B鼻腔里的一口嫩肉后,便得出大象B比大象A更小鲜肉的结论,是个很滑稽的事情。而这种滑稽性,是无关大象B到底是否比大象A更小鲜肉的。
说至此,某女却表示了建设性的反对。伊反问道,“既然这些领域,实验设计很难排除利益相关,或先验假设,或个人直觉,实验被试很难招募,实验数据很难定量,数据定义又很难严格中立,从数据到结论的得出过程中,又天然充满了永远可以找到无穷尽counter-argument的点,那么,这些领域还是否有重要性?还要不要存在?还要不要研究?”
伊说得很对。
大厦不是一日建成的。但不去建设,必然无法建成。
于是,我必须且欣然表示让步,进而表示支持。
这种支持,是基于两个事实的:
1,我认为这些领域的研究,非常重要。
2,我根本想不出更好的alternatives。
最终,依然是某女点了题:
“真正糟糕的事情,绝非这些研究的存在 -- 必须存在;也绝非这些研究领域漏洞百出的研究范式 -- 毕竟给谁都想不出更好的范式来。真正糟糕的事情,是人民群众普遍把这些研究领域的学术结论,当成是好比‘科学家发现某物质在相对高温下即有超导性’相似效力的科学结论,进而默认了其相当程度的权威性。而更糟糕的事情是,具有严格组织性的群体(国家、党派、文化、资本、意识形态组织),利用这些学术结论,为了推行其特定的目的,展开大规模的思想引导和控制。”
毕竟是专业的研究人员,比我这种幻想开天眼的“反智”混混,强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哈哈哈。
于是,个人的最终结论,依然是一开始所提到的,最后一个自我设定下的阅读感受:
存在性正常,写得还不错,只是永远别让上层建筑拿来利用,永远别让人民大众看到并讨论,那可就太好了。
换个方式说就是:这些领域的研究成果,哪怕发在Science和Nature上了,也最好就局限于学术小圈子内部去自我肯定和撕逼就再好不过。人民大众对其最合理也最正确的态度,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既不表示肯定,也不表示否定,而是彻底无视 -- 这恐怕就是最安全的自我智商留存方式了。
只是很可惜,我们现在已经在此大肆讨论了。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文章中的第2项研究,“相比于来自较少集体主义的小麦种植区的人,来自于集体主义的水稻种植区的人有着更高的群体内警惕性”,不过需要强调的是作者本来就是在中国内部的不同地区之间进行的比较,不用我们去强调“中国也有小麦区”。
实际上他想表达的本来就不是中国人VS美国人,而是集体主义VS个人主义,用中国的“水稻区”和“小麦区”作对比恰恰就是为了排除国别的影响,从而确定这种“群体内警惕感”是水稻区的“集体主义文化”导致的。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作者发明的那个“大米理论”上的,而看完他在2014年发表于Science上的那篇论文(Large-Scale Psychological Differences Within China Explained by Rice Versus Wheat Agriculture)之后,我对这一理论,乃至于作者的研究方式,都深表怀疑。
@Cen Yan 说他的团队一直在研究农业生产对性格的影响,但是从他的文章(指2014年的那篇,下同)来看我认为他完全不懂农业生产。文中称
相比之下,小麦更容易种植。小麦不需要进行灌溉,因此小麦种植户可以依靠降雨,而这是他们不需要与邻居协调的。
小麦不需要灌溉?开什么国际玩笑。诚然,小麦需要的水远比水稻少,但问题是,北方的水资源也远比南方少,所以某种程度上应该说更珍贵才对。这里引用王铭铭的一段话:
如果说学界以往真的误以为华北地区缺乏水利资料的话,那么,这种误会可能是因为他们以为华北是一个缺水区域,因而不可能有太多水利设施,也就不可能有太多水利资料。我不知道这个稍嫌幼稚的误解,是否真的像蓝克利等所说的那样,实际地在学界流行过。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误会便太大了。按照常理,愈是水资源缺乏,人们愈需要善待之,使之得到妥善分配。因而,水资源缺乏的地区,水资源管理设施可能比水资源丰富的地区要愈加精细。至少蓝克利、吕敏、董晓萍等教授的研究,充分证实华北这个缺水地区,水利的民间组织就极其发达。
事实上单比水利设施的话,反而应该是北方的规模更大,影响范围更广,更需要集体劳动。最典型的就是黄河治水,著名的“治水社会论”就是发端于此(说实话此说尽管屡遭批判,与历史实际严重不相符,但是至少自洽程度比这个“大米理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同样是修运河,南方基本上就是沟通几条水系,北方那是实实在在一步步挖出来的。北方的灌溉沟渠平均而言显然也要比南方更长。而对南方来说:
而从劳动上来说,水稻确实更依赖合作,但是我完全不能理解作者为什么要把这种小规模的,邻里之间的互助,称为“集体主义”——事实上,水稻是最符合中国传统社会“小农经济”“精耕细作”模式的粮食作物了,它恰恰是排斥“规模经济”的,反而是以家庭为单位是最有效率的(至少在古代的技术条件下如此)。作为对比,北方的小麦实际上更适合庄园或者农场的规模化经营。
所以我只能理解为,作者沉迷于“东亚社会倾向集体主义”这一刻板印象无法自拔,事实上此文开头就是将这一论断视为确诊报告,在此基础上试图找出“病因”。而今年的这篇论文,即便是又发明出了“群体内警惕性”这样拗口的概念,也仍然不肯放弃“集体主义”的大帽子,还说什么要建立更“balance”的集体主义认知——不用这个词会死吗?
实际上,虽然标题是“水稻VS小麦”,但是他采用的数据却是1996年鉴中的“水田面积”,而舍弃了“稻谷种植面积”的数据。所以其研究充其量能体现“水田区”和“旱田区”的区别而非“水稻区”和“小麦区”的区别。
水田未必都种水稻,而只计算田地的面积也没有考虑到复种指数带来的影响。“经济作物所需要的劳动力大于粮食作物”这是高中地理课的知识,早在明代中期的时候,江南地区的经济作物种植比例已经相当高了,今天南方地区的水稻种植面积占比也基本上不会超过50%,我不知道作者为何完全无视了占比并不小的经济作物,也不考虑三季稻和单季稻的区别。
文章并不是没有考虑控制变量,但是其方法让我完全看不懂,并且严重怀疑他的常识水平。比如为了排除南方和北方之间除了稻田比例之外其他因素(气候、方言、与畜牧文化接触)等因素的影响,他分析了几个“过渡区”省份的相邻县之间的差异,从图上能看出来,他所说的“过渡区”包括四川、重庆,湖北、安徽、江苏。
然而中国的南北分界线应该是秦岭-淮河——这条线有多重要,他似乎完全没有认识。他举了安徽的亳州(2%水稻)和淮南(67%水稻)的例子来证明,相邻县之间也有差异,所以不太可能是气候等因素导致的,然而这两个城市恰恰是分处淮河南北的。难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水稻田占比相差如此悬殊,就是因为气候迥异吗?这种对比怎么可能排除气候的影响呢?倒不如说证明了气候决定稻田占比。
作者还宣称排除了GDP的影响,我不太懂统计学,但是文中明明有这样一句“富裕省份的人确实偏向整体思维: γ(25) = 0.52, P =0.03, r = 0.46. ”,而稻田占比高的省份的人也偏向整体思维,数据是γ(25) = 0.56, P = 0.007, r =0.51.这算哪门子的排除?Does rice farming shape individualism and innovation? A response to Talhelm et al 这篇论文中有用他的数据重新做的分析,结果是不一样的,可供参考。
至于用专利来佐证,一来不考虑中国专利权的完善过程,拿90年代的数据用,二来不考虑专利所有人归哪个省,是籍贯还是工作地,三来不考虑人均,实在不知道放上去有什么价值可言。
最后,该文宣称“几千年来的水稻和小麦种植形成了水稻或小麦文化”,即便放下犁,也可以继承这种“水稻文化”,以此来回避“千余名受试者无一以种植为生”这一致命漏洞,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相当无耻和恶臭的做法。这种本质上类似“国民性”的论调,早就应该被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果壳网有一篇他的专访,谈到了“大米理论”的灵感来源:
这种灵感形成于几年前,我刚来中国那会儿。
2007年,我来到中国,在广州的一所高中教书······我留意到那里的人非常注意规避冲突。
而几个月后,我去了一趟北方旅游······北方人似乎就是更加轻率直接。
从那时起,我开始假设中国北方与中国南方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但我想要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同。
后来,我了解到长江一线也是水稻和小麦种植的分割线。
我只能说,“思而不学则殆”,想这种大问题之前,先读点书吧,地理的,历史的,人类学社会学的,否则做再多的调查都是浪费资源。
我不是社会学科班出身,但我也知道对文化特性的描述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工程,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以点概面,以偏概全的谬误。
这篇论文的重要性(significance)里谈的都是宏大叙事的词,比如东亚文化的集体主义(East Asian cultures as collectivistic),中国现象(China phenomenon),区域文化比较(compared regional culture)等等,这么这种宏大叙事的实验参与者都是谁呢?
美国参与者是从亚马逊众包网(http://www.mturk.com)上雇佣的52个美国网络劳工,中国参与者是从猪八戒网(http://www.zbj.com)上雇佣的66个中国网络劳工。
是的,作者就是中美两国各雇佣了50多个网络劳工,然后用他们的表现得出一个包含各种xx文化,xx主义,xx现象的宏大结论[1]。
中国网络劳工的群体文化,群体生态是什么样的?这种群体文化和群体生态是否会影响参与者的判断,进而影响作者给出的对于整个中国集体主义文化群体内警惕性的结论?这些网络劳工所属的圈子,群体和阶层是否能够反映出整个中国文化群体内警惕性的现状?我们可以进一步追问出很多问题。
更进一步,我发现这篇文章的实验有一个漏洞,就是中国参与者理论上都来自同一座城市。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登陆猪八戒网的时候,可以看到这个网站自动就根据ip地址定位到了所在城市,那么雇佣的肯定也是同一座城市的网络劳工。
我不知道亚马逊众包网是否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但我认为大概率这些雇佣者都来自于同一区域或者临近区域。
事实上,作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赶紧打了一个『补丁』:
我们没有测量中国参与者的所在地域——因此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我们也不知道啊!
然而,样本的问题远远不止上面描述的那些。在作者自己对参与者的描述里提出:
简单说,作者提出两点:
第一,亚马逊众包网的参与者比大学生的样本更多元,更能够反应社会横截面。
第二,之前有研究用这两个平台做过文化比较研究,并指出两个平台的中国和美国参与者在教育水平和所在社会经济地位是类似的。
然而这两点都存在问题。
第一,作者完全没有提猪八戒网的参与者是否也具有亚马逊众包网那样的多元性,也能够反映出社会横截面。选择猪八戒网的参与者本身就存在严重的风险。
第二,作者引用的之前用两个平台参与者做文化比较的研究如下:
K. Wu, S. M. Garcia, S. Kopelman, Frogs, ponds, and culture: Variations in entry de-
cisions. Soc. Psychol. Personal. Sci. 9, 99–106 (2017).
在这个研究关于参与者的补充数据文件中,不止一次的指出了猪八戒网的中国参与者和亚马逊众包网的美国参与者在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分配上的区别 [2] :
我不知道作者是否很好的控制了这两个变量,至少在论文参与者的部分中没有提到。
根据 @熊希灵 的建议,我回顾了一下原始数据,发现另外一些值得讨论的问题。
在话剧男性演员案例中,英文回答中包含了多个中文回答中从未提及的选择:acting coach,taking acting lessons,audition,script等等,这说明接受测试的美国参与者有话剧排练的经验。中文回答中,只有一个答案提到剧本这个词,没有一个答案提到接受教练指导,上课,和试演。在这个案例中,文化背景的差异对答案显然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综上,我认为这篇论文的问题不少,用一个代表性存疑的参与者样本去试图描述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东亚文化的形象,有种『急功近利』的浮躁感。
集体主义是个伪概念,没有一个集体是靠成员的自发集体主义精神维系的。
集体的力量来自于成员的合作利他行为,但是人天性自私,所以集体必须有一套鼓励利他反对损人利己的机制。
集体机制主要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血缘。血亲之间的利他行为是天性,因为帮助血亲有利于传播自己的基因。
第二种是监督。集体成员约定互相监督反对损公肥私的行为。一个人能维持的社会关系一般不超过150个人,对于更大的集体,就需要层级结构,也就是官僚系统。
中国的集体普遍采用监督机制,这可能是作者所谓中国人互相更警惕的来源。
第三种是洗脑。即把利他行为包装成利己行为。比如交十分之一的工资给教皇死后就能上天堂。再比如多杀异教徒死后有72个处女。
一神教文明的集体普遍采用洗脑机制,当大多数人处于被洗脑状态的时候,监督就可以弱一些,因为大家都以为做好事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同时使用洗脑机制的集体对于没有被洗脑或者被其他集体洗脑的人非常敌视,甚至采取要么接受洗脑要么肉体毁灭的态度。
中国公立单位本来就是存在对个人主义的制度性鼓励的。中国很多事,放美国早被开了。
中国讲集体主义,是由于中国的组织制度对个人主义的惩戒力度非常有限,以至于只能靠唱高调维持组织运转而已。
还是大米理论的那一套,毛病还是那个著名的confirmation bias 而已。社会学家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即使他们早就把人类思维中的种种bias总结得得头头是道,实际操作起来一样不能免俗。
此类作者先在心里认定中国/东方是集体主义,西方是个人主义。然后就挖空心思找各种论据来证实自己的观点。虽然摆了一大堆技术上看起来貌似很精深的统计学方法,但实质上和当年流行一时的“颅相学”phrenology一样,如果你已经内心认定黑人天生有奴性,那么无论用什么精密的解剖知识找出后脑骨的三个凹坑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论而已。
至于东方的“集体主义”的成因,西方社会学者找过的奇葩理由有:
黄河泛滥(集体主义以治水)
儒家(孟菲斯说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吃饭的方式(看,中国人喜欢一起吃大桌饭;大多数西方社科学者他们那点可怜的中国历史知识怎么能奢望他们知道古代中国的分餐制呢)
娱乐的方式(舞龙舞狮,奇葩不?)
庞大的家族(似乎古代西方没有家族)
…
对了,还有大米,种大米和种小麦都能成为区分集体主义的标准了,还能说什么?
当年的大米文一出,我就知道作者根本不知道怎么种大米和小麦,更不要说知道在中国北方怎么种小麦了。小麦不怎么需要灌溉??那用爱来灌浆吗?
更可笑的是:西方学者曾经论证北方中国人更加集体主义,原因是北方黄河泛滥,集体主义更有利于治水。而最新的脑洞一开,种大米又干翻了黄河大水,南方中国人的集体主义又比北方人更强了。
这种薛定谔风格,是很多社科学者的特点之一。他们应该自己先跟自己打一架。
我提议一个实验:组织本文作者、大米文作者以及一批此类西方社科学者,随机分成两批,一批人去修防洪大堤;另一批人去水田种大米,看看哪一批更加“集体主义”。最后决赛甚至可以用群架对欧的方式来决定胜者。
西方的社科类研究文章不能说全是垃圾,这太武断了。但垃圾的比例远远大于自然科学类论文。在研究中国、东方相关的社科类论文中垃圾的比例更高。就连诺贝尔奖获得者,大名鼎鼎的Daniel Kahneman,他那本Thinking fast and slow里面,涉及中国的一点点内容,都尽显肤浅、偏见与主观臆断。本来一个看似客观的学者,提到中国马上就像换了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栽倒在自己整本书里批判的bias里面去了,确实是实力打脸。
不过这也难怪,别说中国的人文历史,西方的社科类学者精通中文的就不多,很多本身就靠二手粗制滥造错误偏狭百出的翻译品来当资料,这样能有高水平才见鬼。
前面提到的诺奖获得者都是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
按照PNAS文章这个思路,我也可以写一篇论文。先用一番猛如狗的统计操作,来论证:中国年轻人喜欢开黑吃鸡—-典型的东方集体主义—吃鸡时人们非常互相警惕——集体主义下人们的互相警惕。结论得到,能发PNAS吗?
按照大米文的思路,我也可以再写一篇论文,声称东方文明如中国更加个人主义,西方文明更加集体主义。数据采用中国和美国普通居民的早餐调查:美国人无论南北东西,早餐对于cereal的食用严重趋同,就连一位著名未来作家写到未来机器人时代,早起全自动机器人服务,给他端上来的还是一盘cereal!这不是集体主义和loyalty吗?而中国人的早餐个人主义极其严重,东西南北甚至每个地区每个家庭都不能口味统一,豆浆油条包子馒头肉饼煎饼果子豆腐脑肉夹馍牛肉面米粉还有各种粥与早茶……甚至豆腐脑、粽子还有两党大战,这种个人主义比种小麦统计显著100倍。可发Science否?
当年的“科学大战”,就是普林斯顿物理博士索卡尔伪造了一篇看似牛实际狗屁不通的论文,投给了杜克大学出版的著名社科期刊Social Text。本来就是个讽刺举动,但该期刊5位编辑一致同意接受文章并发表了。随后即被作者狠狠打脸。连这种恶作剧都能成功,正说明了西方某些貌似高大上的社科类文章期刊的水平、以及学者专家的水平有多次。
还有那个答主 @Cen Yan ,是又删我评论又拉黑的,如果这样就能对浑身漏洞视而不见,也确实和这篇“集体主义-互相警惕”奇文的逻辑一致。人家还说,“不讲大故事发不了好杂志”,所以这种治学态度能得到什么,不言而喻。
为了发好杂志,就来一个“大故事”——判定一个庞大族群loyalty、集体主义、以及集体主义与成员之间互相警惕的关系——这种根本性的重大课题就连马克思恐怕都得谨慎对待。而这些学者呢?用种大米、网络上找些人调查一下,就搞定了。怎不令人佩服呢?
老实讲,我对这样的文章还是比较担忧的,
它绝对会加剧社会科学的歧视。
我们搞理工科的,看到这种文章就情不自禁的要问:“这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看abstract,就是典型的“一阶宏大叙事陷阱”
看方法论,就是完全的自说自话---自己定义出来arbitrary的概念,拍脑袋想出来的arbitrary结论,然后用arbitrary的方法去验证。还用种麦子种水稻这样的“想当然”condition,我倒要问问PNAS 的 reviewer,我用word查找替换改成种玉米弹棉花养竹鼠,是不是又能发表惊世之作了啊?MD z z。
高贵的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你们怎么做研究的我不懂,反正我上的乐色城乡结合部初中物理老师都教过实验验证的“控制变量原则”。
这样的研究有什么impact?我们领域搞这样的研究,怕是连审稿人那一层都到不了,编辑就给毙了,严谨点的,可能连通讯作者这一关都过不了。贵行业搞出什么一坨语言呕吐物,还能发顶刊?贵行业做研究的成色,可想而知。
当然,看到作者列表里面两个中国人的名字,大家也都心领神会了----这不是10年前非常流行的公知论证中国人劣根性的常用体位么?现在能拿到洋大人那里浪费洋大人的研究经费,也算公知的理论成果终于有了实际用途,可喜可贺!Liu老师,Yang老师,祝你们桃李满天下,学生个个继承你们的衣钵,建设好美利坚。
与其说集体主义,不如说群体性人格。
群体性人格相比个体独立人格,缺乏的是自我界限。
而形成的群体关系,缺乏自我个体界限。一形成不了真的的互相看见个尊重的关系,二形成的往往都是权力关系。
这里权力关系什么意思?就是要么我说了算,要么你说了算。而且因为缺乏个体界限,没有个体界限下我的事我说了算,你的事你说了算的界限。
往往是一个完全说了算的概念,一个炮灰式服从的概念。
想想两个人关系都是这样无界限,无秩序,无互相尊重和看见界限,时刻这种你说算还是我说了算的张力和斗争。
那么一群人里,这种权力关系的泛滥和争斗,就更是要命。
关系即心理,心理即关系。群体性人格,即内化的这种无界的人格,集体主义,就是这种外化的关系。
你不懂尊重我,看见我之界限,我也不懂尊重你,看见你之界限。甚至人们都不尊重自己,有自己的界限。尤其心理层面自我之界限的概念。
侵犯对方界限就跟吃饭喝茶一样稀松平常。
那么所谓相互的理解,尊重,信任,基本都不存在。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规则和秩序也不存在,存在也不认,不会自动遵守。
在群体性人格和集体主义里,人们唯一有概念的现实规则,是弱肉强食和欺软怕硬。人们唯一不会随意侵犯的界限,是对方更强,报复更狠。
剩下的会自然去侵犯,乃至家长外边老实,回家可以打孩子么。
外边说了不算。回家可以绑架和侵犯孩子的意志么。
群体性人格,是极端残酷下形成的生存逻辑和生存关系。
可这种人格和关系,是严酷生存下,疯狂削足适履的生存逻辑。
内耗,内斗,互相倾轧和伤害侵犯,基本无法避免。
每次这种类似文章,光看底下评论都是最好的证明。
有些东西不可言说,比如论证猜疑和问题,从论证上或许有道理。现实的人群引发的却是真实的猜疑和敌意。
这就跟明知道汽油桶你还点一样的因果行为。
除非人们自个求诸于己身,意识问题并解决问题。
否则对于求诸于外部,这种内在逻辑的人来说,你说他有猜疑和敌意,他就归将猜疑和敌意都怪罪于你身上。
群体性人格和集体主义的弊端,其实根源都是这种求诸于外部的逻辑。
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本身并不是对立的。正确的说法,没有个体,根本没有集体。什么样的个体,形成什么样的集体。
像我们喜欢声明自己的集体主义,套用崔永元当初评价电视台,说它是公,它不是,什么盈利和乱七八糟目的的广告和电视,它都放。说它私,也不是。
所以这些概念,细究起来都是问题。
希特勒也说自己什么主义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