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占中的时候,我刚好也在香港。那一年,我是以游客的身份来的。
机票是提前订好的,因为贫穷舍不得改期,硬着头皮降落后却发现这里和媒体宣传的并不太一样。迄今我依然记得中环和旺角满大街五颜六色的帐篷、黄色的雨伞、形形色色的海报、席地而坐的人群……
也许是从小深受TVB、港台电影和歌曲的影响吧,一直以来我都是喜爱香港这座高楼林立、寸土寸金、繁华与怀旧并存、机会与压力无处不在的城市。即使是狭小的街道,逼仄的房间,破旧的茶餐厅,在我心里,都有着不可言喻的魅力。
但那一次从香港回来之后,我对香港的迷恋更深了一层。迷恋她可以矛盾与秩序并行、迷恋她自由与管制并进。或许这也是香港这颗东方之珠的魅力与价值所在吧。
2015年,我拿着学生签证来到香港这座我梦想中的城市读书与生活。当我拿到香港身份证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虽然从自己买来的130多平的大房子搬进租来的不足20平的唐楼劏房,交通工具从私家车改为地铁,我心里却从未有过落差。我每一天都在盘算着如何努力、如何奋斗,我相信总有一天,当这座城市华灯初上时,会有一盏灯属于我。
再然后,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生娃了。房子从20平换到了70平,年收入过了百万,娃进了国际学校幼稚园。眼看着还有半年老公就可以满7年拿永居身份,两家人努力凑个首付,咱也能上车了,我甚至已经开始关注各大房产广告,考虑着得空就找中介小哥去看房了。这简直就是玛丽苏电视剧里三线小城市穷人家姑娘逆袭的故事。
注:香港人管买房叫上车。非永居身份虽然也可以买房,但需要额外多付30%的税费。
2019年6月9日,返送中大游行在港岛爆发。这是第一次。
那时的我还很天真地认为这只是针对修例。但很快各个聊天群组开始分了阵营,无论我们如何给大家解释当今的中国已经国富民强、人民安居乐业。我们有人权、有民主,共产党也并不专政。但我们努力的结果只是让另外一部分人同情我们这么多年一直被洗脑。
然后很快又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再然后,游行变成了示威又变成了暴力、口罩变成了面罩又变成了防毒面具、海报变成了雨伞又变成了自制武器。
一开始大家问我香港怎么了,我还有些头绪,再到后来,我也从解释。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条例引发的事件,但如今已远远不是修不修例这么简单可以解决的了。
所有人的立场,就和两边的媒体一样,完全不可能中立。原来一直谈天说地、吃喝玩乐的伙伴,发现竟然和自己不站同一边!即使不拉黑,也已形同陌路。出门吃个饭,T恤颜色不能乱穿,去美心还是翠华也已经不只是菜品和距离的问题。
别人的罢工是自己不上班,而香港的罢工是让别人不上班。
你问他们这么闹,有成效吗?
当然有。
原本人头攒动的尖沙咀,现在三三两两。原本大排长龙的网红店,现在门可罗雀。原本两三千一晚的酒店,现在三五百就可拿下。各行各业,倒闭的、裁员的、无薪休假的,数不胜数。
“热血”青年们认为政府的决策没有问过市民一点都不民主,所以要推翻这个暴政建立一个民主社会。可是你们的五大诉求又问过谁?
民主墙上,你们可以贴,但我们不能撕。
警察蜀黍,你们可以打,但他们不能还手。
“热血”青年们的民主,还真的是和外面那些妖艳jian货不一样呢!
2019年10月1日我们伟大的祖国七十大寿,举国欢庆热闹非凡,连朋友圈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14亿中国人民全部都发自肺腑地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
这一天的各种新闻,真的让人太开心了,也太好哭了!我一整天都是嘴角含着笑,眼角抹着泪,就像一个神经病!
我突然觉得那些人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们14亿人确实被洗脑了。被党和国家,用70年的奋斗和汗水、用国家地位的蒸蒸日上、用人民生活的欣欣向荣,被彻彻底底心服口服地洗了脑。
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七十寰宇,换了人间。
但那一天,身在香港的我们全家都没有出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全港各地都有各种不合作运动,地铁站都关闭了十几个。
没有在网上看到相关报道,因为已经被淹没在了铺天盖地欢天喜地的新闻里。
大家和我一样,都倦了吧。
对于香港的这些是是非非,我们无心无力也无意再去关注。
大结局,我们不想追了。
又或者,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大结局吧。2014年的占中其实根本也没有结束,现在所谓的“五大诉求”,也不过只是当时“真普选”的延续而已。就算表面安定了,通识教育埋下的祸根也让大家没法真的团结。5年之后,10年之后,还指不定冒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2019年,是香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但很可能是香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
之前有朋友问我,如何看待香港的问题。我说,感觉就像爱上了一个渣男。当年为了他背井离乡义无反顾,到头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但你问我,来香港,后悔吗?
答案是否定的。
来香港之前,我也是略偏黄色的,当年的我,也是愤青一枚。
炸大使馆的时候,我看不起国家的懦弱无能,却不懂她的忍辱负重。
资本主义的免费医疗免费教育,让我嫉妒眼红,却看不到其背后的用心险恶。
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当年年少无知的我。
但现在,我特别感谢香港,感谢她让我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什么叫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
我相信全国人民也都感谢香港,如果没有这次事件,全中华儿女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爱党爱国!
很多人觉得中国人很可怜,觉得我们没有信仰。我还真的差一点都信了。但这几个月以来,看到网友们的义愤填膺、海外华侨和留学生的热血壮举,我才明白,谁说咱们没有信仰,我们信仰就是民族!就是国家!
这种深入骨髓的民族自豪感,是超越亲情友情爱情的、一种更深刻更珍贵的感情,是那些没有被“洗过脑”的人们所不能体会和理解的。
身为中国人,胸口没有那腔热血,多可惜?多可怜!
你问我现在还爱香港吗?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无论如何,她永远是中国的香港,是我们伟大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对她,希望过,失望过,但并不会绝望。
我相信她一定好起来的。
只不过,香港并不是我的故乡,她没有生我,也没有养我。她只是我人生路途中的一个站点,而我在路过的时候,停下来多看了她几眼而已。
4个月的辗转反侧,4个月的深思熟虑。我和老公已经做出决定:为了女儿的身心健康,为了父母的往来方便,我们会在明年全家移居深圳。
也希望大家能够理性看待香港这个问题。就像抵制日货不代表你可以上街去砸中国人的日本车一样,对香港事件有不同意见也不代表你可以否定香港的一切。一小部分智障,并不代表全体香港人,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要知道,香港也是受害者。当年被殖民,受尽多少耻辱与艰辛。身为中国人,情感上不能称自己为英国人,法律上又不算中国人,因此只能以香港人自居。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深受英国遗留的通识教育的毒害。
希望大家能够给香港多一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咱们祖国大家庭的温暖。让她慢慢由黄变蓝,再到赤心一片~!
希望不久的将来香港安全以后,大家依然踊跃来旅游、购物、读书、买保险。帮助香港再创辉煌~!
我爱你,香港~!
我爱你,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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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特别谢谢所有点赞评论收藏的亲们!真的很意外这个回答会收到这么多关注。根据大家评论里的疑问,我有几点解释一下:
2. 年薪百万是我和老公一起加起来的。我老公和我是老乡,我也是受他鼓励才决定来读研。在香港,这个收入并不算特别多,也就相当于在上海年薪50万,在三线小城市20万吧。消费水平不一样,所以不能光看数字。
3. 这篇文章是2019年10月写的,后来由于事件升级,原本定于2020年搬家的计划,也提前到了2019年11月。也非常庆幸我们及时回归祖国,这次疫情让我对祖国的感情又深了一层。
4. 为什么说资本主义免费医疗和教育是用心险恶的。香港的公立医院几乎是免费的,然而由于供需不平衡,除非你是救护车抬进去的,否则你当天绝对见不到医生,轮椅推进去都不行。排期时间至少以周计算,大部分都要好几个月,有的甚至要2-3年。私立医院环境好护士漂亮,但不便宜,一个棉花球都要和你收钱。我同事小女儿去养和夹鱼刺花了5万。我老公智齿发炎去港大牙科上了点药花了7000。香港高考状元,绝大多数都是选择学医,就是因为优秀的医生一台手术都可以上百万。那如果你是优秀的医生,你会选择去免费的公立给普通老百姓看病,还是去私立给中产甚至富豪明星看病?(我知道这种价值观不对,公立也不是没有好的医生,但,社会是现实的)。再说学校,也是同样道理。免费的学校,尤其是升学还可以的名校,竞争激烈到孩子需要赢在射精前。幼儿园甚至还没出生就要去排队申请,满大街面试培训班孩子家长要一起上课接受专门申请学校的面试培训。老师问这是什么颜色,娃回答red都是错的。要回答红色才对。家里但凡条件ok,都会选择私立或者国际学校,学校硬件软件都无可挑剔,老师资质高而且比较nice。但收费不便宜,一年学费基本都是6位数,有的甚至还要买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学券才有申请的资格(只是资格,不保证录取)。所以,优秀的老师会更愿意去政府免费的学校教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去国际学校教有钱人家的孩子?医院看病可能殊途同归,公立私立都是为了把病治好。但教育真的就是会分层的。但在咱们国内,你什么时候去医院都能看到医生,排队也就是几个小时最多几天而已。心情不好了还能殴打医护人员聘请医闹搞事情(我极力鄙视这种傻B行为的)。而教育,虽然也有学区房之分,但总体还是公平的,穷人家的孩子也有考大学改变人生的机会(我自己就是穷人家出来的,当年上大学的学费都是借来的)。
5. 关于通识教育,这属于404话题,我就不多说了。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网上搜。通常来说,年纪大一点的普遍都还是蓝色的。黄色的都是年轻人。通识教育是英国佬在确定回归后特意留下来的雷,回归前是没有这门课的。
在香港呆了几年还是决定离开了
虽然在我眼中,香港依然是中国最好的城市
很多人都很惊讶,问我为什么不留下,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
因为我渐渐发现,那些曾经令我所不屑一顾的,貌似好像真的是真理。
我的亲身经历,不接受反驳。
首先声明我心中香港依然是个有魅力的城市,这一点是不变的。
刚来香港的时候是15年,那个时候觉得香港真的好有魅力,依然记得我第一次下飞机,坐的士去港大的所带给我的震撼:干净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洋气的英文标示。那一程车费是358港币,记得清清楚楚。
我读的是mphil, 周围都是香港本地学生,所以自然跟他们打成一片。他们对我还是蛮好的,有我在场的话会注意讲普通话,或者把他们觉得好笑的笑话翻译给我听。最好的朋友Willis会带我参加他们的乐队,介绍更多local的朋友给我认识。
多亏了这些朋友,我得意更加深刻地了解香港地和香港人。
香港具备了发达的国际大都市应有的一切:秩序、整洁、残疾人设施齐全、穿着得体、思想开放。
那个时候,我疯狂学习广东话,早上听香港电台学习本地俚语和文化,过了一段时间竟然也可以跟香港的朋友用粤语对话,而且能理解一些他们私下讲的笑话了。
那个时候,我迫切想融入香港,想要脱去内地人的身份,对外介绍都说是我来自香港。
我开始鄙视内地人的粗鲁和不修边幅,每次回到深圳都像是城里人去农村一样高高在上。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年的状态,就是典型的皈依者狂热。
我们一届的Mphil大约20多个local,分布在一个faculty的不同专业,共同有一个WhatsApp群,一般都是其乐融融的交流一些吃喝玩乐和实验数据,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说道阿里云了,其中有一个深黄local直呼阿里云为“蝗国科技”,我气不过直接怼了。从那时起,我跟平时玩的很好的同学渐渐有了隔阂。
隔阂最严重的的一次是去年暴乱开始之后,曾经见面打招呼的要好伙伴都不怎么说话了,毕业典礼上几个同学甚至戴口罩上台伸出五个手指,周围的local朋友为他们鼓掌。
不敢相信这是之前跟我如此亲密的朋友,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大陆人是怎样的形象。
那一刻仿佛是在做梦一般,意识形态的冲突和ZZ矛盾就那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后来因为论文的原因,毕业之后需要在香港再呆半年的时间等待答辩,因为我已经明确不读博士了,所以就捧着物理学硕士的学历去找工作,香港面试了很多家实验室和HKPC这样的伪政府机关最后结果都不理想,后来想了想并不是喜欢那些岗位而去应聘,而是香港只有那些岗位招收物理学毕业生,有限名额大部分都给了local。
在香港面试的那段时间,我感到了深深地无力,每天早起去参加一个接一个的面试,到了晚上坐巴士沿着熟悉的破旧的街道回到广东道的家,说家也不合适,因为我只是“厅长”,睡在客厅里。
有时候在实习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着车水马龙的香港,想着今后即使转正的日子也会如此,只不过手里的工资从几千变到两万,高级餐厅依然吃不起,买楼更是遥遥无期,便感到了倦意。
待在香港这么多年,孤独是伴随着我的,即使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但是融入他们比融入白人更加困难,因为大部分香港人反感大陆人,白人大部分还是中立的。
融入不了且不受待见,这也是大多数港漂放弃香港身份的主要原因吧。
不知道其他港漂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孤独。
我认识几个特别优秀的30+已经拿到永居的学姐,年薪都在50万以上,但是在香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有的是因为没有时间,有的是因为圈子太小,去跟local谈恋爱吧,又有沟通障碍,索性就一直单下去了。
她们每天都过得激情四射,除了工作就是各种极限运动,她们孤独不孤独,我不知道。
正是因为在香港不断受到各种思想的冲击,自己也不断在去和留,工作与读博之间来回犹豫,所以当你回到内地这个相对比较平和的环境中的时候,内心的信念就会越发坚定。
我在去香港之前,是非常崇洋媚外的,美国交换生来学校我都是迫不及待报名去当翻译的那种,在家里也经常跟爸爸解释西方制度的种种好处,去一次国外能在朋友圈里秀好几天的那种。
离开香港之后,我通读了教员的5套书,学会了辩证看待中国和西方的社会问题,分析任何问题都会首先去找本质原因,不再是风花雪月的文艺青年。
比如之前我是非常喜欢朴树的,他那种孤傲清高的人设特别对我的胃口,幻想以后能成为他那种不是人间烟火的文艺青年。但是最近我发现了自己的局限性,小布尔乔亚的看世界总是那么幼稚。
因为那天刷到一篇微博,他去古巴拍真人秀,住在当地一户富人家里,然后问了一个让我瞬间粉转路人的问题:
不明白古巴人有这么好的食物,这么好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革命?
就好比1927年在蒋某人的豪宅里吸着雪茄问:南昌那群泥腿子有吃有喝的还有雪茄抽,为什么要起义?
其实朴树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吃不上这么好的食物,过上这么安逸的日子,所以才革命。。。(有人提醒我不应该断章取义,我承认朴树还是个非常好的艺人)
反手就是一段毛选(后来证实不是教员的文章):
从小家庭生活的优越塑造了他的文艺气息,也注定他跟劳苦大众的脱节,何不食肉糜,有吃有喝为什么要革命?
之前我一直想逃离的字眼:劳动、工人、老百姓、人民、农村、共产主义、艰苦奋斗、阶级,又被我重新捡起视若珍宝,这些才是了解中国,了解世界的基本盘。
香港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只有思想的转变,依然觉得血赚。
香港是一个有魅力的城市,她好或者不好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理解,香港像一个八面佛,任何一个标签都不能代表她的全部。这样一个三教九流百舸争流的地方,大浪淘沙,内心挣扎之后才会真正感受到内心的平和,这种平和绝不是简单在朋友圈里发几句岁月静好的鸡汤那么简单。
1990·起锚
香港对我而言是一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因为父母在那里工作的缘故,我从小几乎每个寒暑假都要去香港探亲,这些日子凑在一起足足两年有余,湾仔、尖沙咀、跑马地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但我却一直不屑于学粤语,这些年无论在家中打开电视看到“本港台”、“翡翠台”,还是漫步在喧嚣的铜锣湾街头,我都有种“lost in translation”的感觉。
不管熟悉还是陌生,二十多年来我都切切实实见证了这座动感之都慢慢走下神坛的历程。
请允许我从头讲起。
1990年,我父亲从北京来到香港开始打拼,这之前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我两岁那年(1989)的春节,爸爸单位发了几斤肉,他随手放公司冰箱里了,因为当时我家没有冰箱。
当时大多数中国人家里都没冰箱。
大年三十他下班打开冰箱,却发现那肉不翼而飞了,当时商店都休息了,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过了个全素的除夕。
这段往事我当然全无印象,但多年后爸爸和我聊起时,语气里依然有一丝歉疚。
可能正因为此事,不久后当公司有一个调任香港的机会时,他想也没想就去了。
到香港后,他拿到的港币工资折合成人民币几乎翻了十倍,他当即用第一个月薪水给北京家里买了台电冰箱。
很多年过去了,但每次提到那台冰箱,他脸上依然难掩自豪。
那是一个男人撑起整个家庭的自豪。
当时他肯定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接触的第一个香港特色居然是:
黑社会。
1990年是港片最兴旺的时候,也是黑社会最猖獗的年代,不少电影就地取材,以黑帮为主题。
我父亲居然就和其中一部电影主人公的原型打过交道。
当时父亲供职的公司地处湾仔,每月都要向当地老大“湾仔之虎”上交几万块保护费。
同事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因为这是当地“行规”,而且那几万块也是公司来出。
但他作为一个新人却偏偏看不过去,不仅看不过去,他居然还真的孤身一人去找“湾仔之虎”谈判,最后不但全身而退,还虎口拔牙的让“湾仔之虎”把他们公司的保护费全免了。
他在公司一夜成名,这段独闯虎穴的经历则被同事们反复传颂,最后演绎成了杨子荣见座山雕般的传奇故事。
1995·初吻
1995年暑假,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向往已久的土地。
虽然早已在成龙大哥的电影里领略了香港的风采,但从机窗瞭望到港岛天际线那一刻起,这座未来之城就从方方面面开始震撼我。
当时香港的机场还在启德,和世界上所有机场不同,启德建在闹市中央,飞机几乎是从楼丛中呼啸而过停在了跑道上。
我第一印象就觉得,这座城市不一般。
我家住在湾仔一幢有着五十年历史的破旧高楼里,四周崭新的摩天楼令它分外显眼,那些港岛天际线的照片里也都能看见这栋显眼的老楼。
我爸总说摩天楼令人渺小,可小小年纪的我漫步在湾仔与中环的钢铁森林中却从不压抑,反而安全感十足。
当时我的家乡上海还没什么高楼,陆家嘴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东方明珠,遗世而独立。
那时的香港对我就像一颗刚刚剥开的荔枝,每一口都那么惊艳。
在人声鼎沸的翠华茶餐厅吃菠萝包喝奶茶,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凌晨两点馋了就能去楼下7-11便利店买盒维他奶,我体验到前所未有的便利,坐着天星小轮吹着海风往返于港岛与九龙之间,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
有天早上我去公司找爸爸玩,他碰巧不在,我就在他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上午,冻得两腿直哆嗦(香港人喜欢把空调开到16度),午饭时前台的小姐姐看我可怜,就带我去了边上一家叉烧店,那店就两三张桌子,还要排队,我等的很不耐烦,但一坐下来就被叉烧惊艳到了,浓油赤酱、肥腻甜口,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盘,吃到隔壁几桌都频频侧目。
那天我才晓得叉烧原来是这么会事儿,之前被国内那些所谓的“叉烧”骗了太久。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家叉烧铺是米其林餐厅,叫再兴,全香港都很有名。
我与香港的初吻是这么甜,暑假结束回到上海令我极度不适应,同学们都伸长了脖子听我一遍遍复述在这座未来之城的见闻,他们百听不厌,每当我讲到那边中小学生天天中午都吃麦当劳时,同学们都将信将疑的问一句:
“真的假的?”
那时上海人都习惯在家吃饭,还没有什么“美食文化”,肯德基麦当劳就是无上美食。
因为玩的太high,我开学后一直都没收回心来,成绩直线下降。
老师在家长会上对我外公讲:“这孩子心都玩儿野了,现在每天上课都望着窗外。”
她当然想不到,我在窗外勾勒的都是湾仔、铜锣湾和尖沙咀的模样。
去过未来的人,还怎能安心的活在当下?
1997·归来
香港回归那天,我恰好在这座岛上。
维多利亚港燃放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烟火,我有幸在爸爸公司的顶层目睹了盛况。
那天香港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我却不晓得他们心中其实暗流涌动。
香港租给英国人100年,这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段插曲,但对于97年的香港人,这辈子一出生就生活在英国米字旗下,每年英女王过生日他们也跟着放假,“回归”对他们其实并不成立,1997年7月1日对很多香港人来讲,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次别离”。
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烟火,他们心中肯定也五味杂陈,有对过去的缅怀,有对未来的憧憬,更多的则是对前途的迷茫。
回归前夕,日本人拍了一部动画片《攻壳机动队》,背景就设定在香港。
这部讨论“我是谁”的动画片把背景选在香港 ,真是再适合不过。
片中最令我难忘的片段便是女主角在深蓝色的海中潜水,然后慢慢上浮,水平面倒影出的则是红色夕阳:
不管自己到底属于英国的蓝,还是中国的红,她都即将浮出水面。
回归前后的很多电影,都有意无意间抛出了香港人心中最大的迷茫。
《英雄本色》中,小马哥看着香港的夜景,突然对宋子豪讲,我从来没发现香港这么美。
《春光乍泄》里,张国荣对梁朝伟反复说,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到底是谁,英国人?中国人?还是如《攻壳机动队》里的女主角那样,只是个机器人?
抛开情感,那年也确实是香港的本命年。
刚放暑假时我去爸爸公司玩,却发现办公室里死气沉沉的,前台小姐姐偷偷把我拉到一旁:
“今天别和他们讲话,很多人炒Margin把钱都输光了,有人开玩笑说现在我是全公司最有钱的人。”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香港人说的“Margin”就是融资杠杆,97那年的股灾令很多杠杆股民直接爆了仓,这一幕,2015年的上海也上演过。
“未来之城”的人们,比内地早了18年便踩了坑。
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能幸免,没过多久我再去公司,发现前台小姐姐也阴沉着脸,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
父亲告诉我,她刚把辛辛苦苦付了首付买的房白送给了银行,因为房价暴跌,她继续按期还贷的钱都能直接去再买一套房。
1999·八达通
99年的某天,上海地铁把纸质票换成了磁卡,我还记得那天早上坐地铁上学时看到很多上海市民拿着磁卡不知所措的样子,每个地铁检票口都站了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刷卡检票。
我顿时生出一股优越感:
不就是“八达通”吗?我在香港早见过啦。
那年金茂大厦落成,上海终于有了第一幢摩天楼,但陆家嘴和港岛比起来,还是差远啦。
我还是每年假期都去香港,但那里对我早就没了新鲜感,激情退去,我就像一个本地人那样穿梭于香港的大街小巷。
我最爱永华的竹笙面和红豆沙,经常一个人跑去中环吃九记牛腩,坐着天星小轮吹海风。
那些年凤凰卫视在大陆渐渐火了,我最爱看《锵锵三人行》,但每次窦文涛和许戈辉讲起自己的港漂经历,我都默默换了台,因为那些吐槽(粤语难听,香港人冷漠),我早就在饭桌上听爸妈和同事们讲了800遍啦。
爸妈和窦文涛是同一代港漂,他们吐槽最多的就是香港的住房,对此我也有切身体会。
父母来香港的前些年一直住在湾仔一栋破旧的老楼里,房间不过二三十平,小时候来探亲我都和他俩睡在一张床上。那幢楼里住满了他们的同事,我认识了好多与我同龄的“港漂二代”,我们平日分散在全国各地上学,每到假期都会聚在一起。
2000年,我家终于搬离了湾仔。
有次我们在家看《无间道》,爸爸突然来了句,香港这些演员演起黑社会都有模有样,因为他们自己多半就是。
2005·港大
05年后,我与香港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因为好几位同学都选择来香港读大学。
大一暑假有次我去港大找同学打乒乓球,回去时路过一个半开放的机房,里面有个眉清目秀的女生正在查资料。
我停下脚步,从打印机里抽了张白纸在她对面坐下假装上网查资料,然后问她借了支笔。
她是我约会过的第一个香港女孩。
她当时比我大十岁,在港大教英国文学。
她听说我家以前住在湾仔,就带我去了湾仔的“和昌大押”喝酒。
那家酒吧在三楼,能俯瞰湾仔众生,她告诉我以前这是家当铺,后来改造成了酒吧。
她告诉我,有次她的讨论课上大家聊到陆港关系,几个香港学生开始抱怨大陆生抢占了香港本就稀缺的教育资源,大陆学生也争锋相对,说港大招收英国人美国人时你们怎么不吭声。
当时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她只好强行叫停了讨论,临时加了个小测验。
她叫了两杯白葡萄酒,然后问我酒量好不好,我说我能喝两瓶。
她笑着说:“痴线。”
我在港剧里经常听到这句骂人的话(意思是神经病),但这是头一回有香港人对我讲这两个字。
喝完酒她抢着把单买了:
“你还在读书,我请啦。”
2010·铜锣湾
10年我大学毕业,去纽约前那最后一个暑假还是来了香港。
有天我去汇丰银行开户,帮我开户的小姐姐人很好,长得也漂亮,我默默记下了她胸牌上的名字:
“Shirley XX”
回家后我就在Facebook上找到了她。
她是我约会过的第二位香港女孩。
我和她约在了铜锣湾的“甘牌烧鹅”,这家店很有名,还是米其林,我却一直没来过。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进去以后发现还要拼桌。
她看我一脸不乐意,就宽慰我讲:
“我们在香港长大的早就习惯拼桌啦。”
我:“不认识的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们不觉得聊天都没隐私吗?”
她:“习惯就好啦,有时候聊到家长里短隔壁还会给你出出主意。”
我们点了半只烧鹅一份叉烧,隔壁一男一女点了整整一只烧鹅,我偷偷和Shirley耳语:
“他们吃的掉吗?”
她笑了:“早知道我们就不点烧鹅,和他们吃同一只就好啦。”
这家的菜其实一般,无论烧鹅还是叉烧都远远比不上再兴。
吃饭时她告诉我,香港男生一大爱好就是埋汰香港女生,还给她们起了个代号“港女”,整天在论坛上攻击她们。
我:“攻击什么?”
她:“说我们拜金、爱找鬼佬(白人男子)。”
我:“那你们喜欢香港男生吗?”
她笑了:“正因为不喜欢,他们才会攻击我们吧。”
临走时Shirley凑到我耳边悄悄说:
“刚才我们担心他俩吃不掉,现在说不定还要加菜呢。”
我瞅了一眼,隔壁那一整只烧鹅居然真的吃完了。
那年环球金融中心已落成,我告诉Shirley以后一定要来上海玩,现在上海的天际线已经不比香港差了,周杰伦来上海开演唱会看到陆家嘴的景色都忍不住打电话给妈妈说,这里好美。
她连连点头。
2015·G.E.M.
Nico是我约会过的第三个香港女孩,我和她却是在上海认识的。
那天我和同事去SWFC的蓝蛙吃汉堡,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她,她看上去很温柔,眉毛也很特别。
她让我想起《鹿鼎记》里“曾柔”这个形象。
我吃完汉堡写了张纸条,当着她几个同事把纸条递给了她。
当天晚上我就约了她在国金中心的利苑吃饭。
能看得出她很紧张,冻柠茶上来后不停地用铁勺搅柠檬。
我告诉她我最钟意华星冰室的冻柠茶,茶味大过柠檬味。
当时“占中”进行到了白热化,陆港关系降到冰点。我开玩笑说,今天我俩见面不亚于狼人约见吸血鬼,然后拿起了柠檬茶杯与她碰了碰。
我问她,觉不觉得自己是“港女”,Nico居然点点头,说她并不否认。
所以直到今天我也没完全搞懂“港女”到底是不是贬义词。
吃完饭我带她去了外滩茂悦的顶层酒吧,那里能同时俯瞰陆家嘴与外滩。
当时上海中心已完工,我指着“陆家嘴三件套”自豪的问,现在这里比维港夜景更美了吧。
她笑着点了点头。
Nico当时在上海出长差,正纠结要不要干脆来上海发展。
我问:“你知道邓紫棋吗?”
她愣了一秒:“GEM?”
我也愣了一下,Nico告诉我香港人都叫她GEM。
她接着说:“GEM以前在香港就挺红的,但这两年香港人都蛮反感她。”
我:“为什么?”
她:“感觉她现在完全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内地歌手,粤语都不怎么讲了。”
后来长差结束,Nico还是回了香港。
她家住在尖沙咀,有次我去香港看她,和她一起逛海港城,走累以后在一家鞋店坐着歇息,服务员听我讲国语,就上来很粗鲁的驱赶我:
“这里不能坐,要坐可以去旁边。”
我没多说什么,就和Nico出去了,临到门口隐隐听见服务员嘟囔了一句:
“痴线。”
如果20年前香港人对我吐出这两个字,我会觉得很生气很委屈,觉得她看不起我,多半还要回骂过去,但当时我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看到那个女服务员眼神中满满的敌意,这种敌意近两年我经常在香港人眼中看到,这敌意完全不同于二十年前他们看大陆人时的那种自信。
我只是与Nico相视一笑,然后出了门。
那一刻我终于觉得,自己面对香港人时有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自信。
2018·终极模式
这两年,香港二字似乎成了永恒的热点,由于近十多年的停滞,很多文章开始讨论香港是不是人类社会的“终极模式”(阶级固化,所有行业都为金融与房地产让路)。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香港的腾飞靠的是连接了从前封闭的中国大陆与整个西方世界,现在衰落则是因为大陆全面开放,已经不需要香港这座独木桥了。
这种分析有失偏颇,大陆的开放与起飞,为香港带来的机遇其实远远大于桎梏(比如内地公司赴港上市潮,现在腾讯一家公司的市值居然占到了港交所12%),与香港不到1小时船程的澳门正是2000年以后才开始大发展的。
上天这些年也毫不吝惜的赐给香港一个又一个机遇(例如毒奶粉事件),但港府面对“抢购奶粉潮”这种黄金商机时,居然搞出了“限购令”这种令人笑掉大牙的举措。
这座城市从上层到百姓,似乎就像一个故步自封的老人,已经丢掉了李嘉诚、成龙等老一辈香港人在夹缝中锐意进取的决心,面对困境也完全没有二次创业的激情,就想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最后还像一个老小孩那样折腾出“占中”这种撒泼闹剧。
我对香港的感情,其实就像王蒙老师对新疆那样,前几年王蒙谈到那里时也讲:
“我对那片土地充满感情,但现在每次看见那里的新闻,怎么都是令人揪心的事儿呢?”
这也讲出了我对香港的心声。
我由衷希望面对身份认同的困惑与经济发展的挑战,香港人能够像黄家驹在《不再犹豫》里唱的那样:
谁人没试过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
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这几年有些香港人对中国大陆越来越不友好,但大家千万不要以为那些败类就能代表香港的意识形态,更不要以为香港人一直就是这样。
1967年,当大陆处于最火热的年代,香港工人阶级与知识分子也高举毛泽东思想来对抗英国殖民者在香港的倒行逆施,很多知识分子手持《毛主席语录》来到港督府门口进行示威游行。
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香港知识分子,几乎清一色熟读毛泽东思想,更是最坚定的爱国者。(是不是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这么讲有没有根据?有。
2016年,台湾前“文化部长”,著名汉奸学者龙应台在港大举办了一场演讲,目的就是宣扬反中,挑拨陆港关系。
演讲前半程,她通过音乐极力鼓吹反对统一的思潮,宣扬她所谓的普世价值,演讲最后她向台下提问:你们的启蒙歌曲是哪一首?
这时台下一位中年香港人接过话筒用浓重的港普说:“我想起进大学时候许多师兄带我们唱的《我的祖国》。”
龙应台问:“哦,怎么唱?”
那个香港人深情的唱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
随后讲堂内所有香港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入了大合唱:“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逼得龙应台不得不赶紧尴尬的叫停。
这史无前例的打脸,堪称香港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之一。
香港人还纠结什么“身份认同”呢?礼堂中所有人合唱《我的祖国》的那一刻,便是香港人身份认同的终极模式。
最后,就让我们再次回顾一下那场大合唱吧:
(END)
彩蛋:在公众号「皇太极在纽约」的后台回复“香港”就能看到Nico照片~
(已征得同意)
2020.03.23更新:
主要回复两点内容:
第一个是,不少朋友对我的这一看法表示不认同:
HK的高等教育更接近教育的本质——教会学生如何独立学习和思考,而不是为了应对考试等等。
请大家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HK人口700w,老龄化还是相对来说较为严重的,年轻人少,中年老年人群多。这样一个弹丸之地,竟然有三所世界知名的学府,港大,港科技,港中文。这当然有很多因素共同作用,比如说香港的教育补贴和科研经费多,不少优秀的教授其实是内地人,学术交流的氛围更自由等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依旧有逾半数的教授和讲师是完全的香港本地人,他们的研究一样也做的相当不错。
再往细了说,从2000-2010,这十年间培养出来的本地人才,几乎已经成为了HK各大学院教授资源中的中坚力量,稳定的补充着高校的师资资源。不夸张地说,这三所院校,平均每所至少有约1/3的功劳来自于本地教授的贡献,这个已经非常保守了吧?
而我们考虑人口基数,700w,老龄化较为严重的一个城市,还能源源不断的产生新鲜血液输送到各个大学的学术圈去,这现象背后的规律值得我们思考。
下一个问题是,700w的基数里能有多少顶级天赋的人才呢?我指的是那种天生就勤奋又聪明的学生有多少,我相信应该比不过一个省实或者华附(广州人口是hk的三倍,如果考虑到广东全省的录取,可能有5-10倍夸张)。按理说省实里的每一个学生,放到香港700w人口里都是天赋异禀,但是成才的比例呢?
我们看一个教育体系好不好,是否高效,是否合适,应该看看他是否有教无类,HK众多天资平庸的学生,接受了大学教育之后,他们的人生获得的助力更多,他们人生拓展的边界更远,这是一个教育体系功劳的体现。
很多人跟我争论说hk的大学怎么搞出的全是黄丝,怎么不会独立思考啊云云,这是我们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
公民身份的认同,包括个体的行为,其实有很多因素主导。实名反对赞数最多的回答,关于“香港黄丝400-500w”的观点,太扯淡了。你这是在说中x办这20年来的工作是在搞笑啊。
就拿网上盛传的维园百万人大yx来说,警方统计的百万不是人数,而是次数,简单来说中午回家吃饭了,下午再来这就是两次,出去上厕所了再回来,两次,出去买水了,再回来,两次,甚至你路过去吃饭,都算一次。最终统计到的实际出行人数,约17万人次。约占hk人口比例的2.5%。
这是最大的一次活动。
再举个例子,比如被痛斥的暴徒行为,以及红磡技校事件,最终校园里有多少人呢?不足2k,算上早先走掉的人,我们当1w吧,这才占比多少?
事实上,HK的绝大多数人是摇摆不定和沉默的大多数,人的本质就是这样的,谁给利益就跟着谁,太大太远的东西看不到。我不知道多少人看过HK区议员选举的时候,议员提出的竞选zz诉求,往往都是说可以在街口哪里修个电梯,在哪里整改菜市场,加公交站牌锻炼器材,保留一些工作岗位等等这样的小事情。也有激进的喊的口号是要支持xx运动,但是很少很少,还没有路边喊话的废青多。
我们看到的都是一点点,冰山的一角,要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不是黄丝,他们是可以被我们争取过来的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分割线——————
七年,不后悔,甚至有些感谢,但是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并且对未来的HK充满遗憾。
本科+gap year+创业+研究生+参加工作,可以说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七年,都是在hk度过。事到如今,尽管这个地方几乎已面临绝不可避免的衰败未来,也几乎不会在对青年才俊的吸引力榜上一马当先,我们依然还是要用全面的、发展的、连续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地方,而不是片面的、武断的、标签化的认知这里。
千里之堤,非一日溃于蚁穴;涓涓细流,非一日汇成江海。
我在知乎hk的话题下,还算是贡献过一些知友认可的回答,今天也趁机梳理一遍,尽量按照时间轴给大家还原一个真实的hk。不从人真实的经历出发,其实很难体会到这里生活的酸甜苦辣,也很难深刻理解这个城市的过去和未来,因此斗胆把我有关HK的创作都放了出来,大家可以按需自取,共鸣也好,感概也罢,
2013年秋,来到香港,读大三。(中山大学2+2项目,该项目已停运。
所幸时间节点卡的比较好,读书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不曾经历过去年的是是非非,教授和同学多半友好。虽然我们和local的交情往往不深,但是也不至于兵刀相向。
14年占x运动的时候,我宿舍就在旺角,靠山东街西洋菜街那边,距离主战场大概200m以内。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活动强度相当温和,大多数人都只是静坐、喊口号,几乎没有针对内地个体的人身攻击。
应该说那个时候,整个hk社会的矛盾,还没有激化到现在这么激烈。香港整体的对外表现、包括经济增长开始出现颓势,在2014年早已不再是亚洲四小龙独占鳌头,GDP增速也只有2.3%,连续第三年低于十年来平均增速。生产总值与新加坡基本相当,hk 2915e USD,sg3115e USD。这次活动的主要起因之一是模仿占领华尔街。
这个时候,民众对于矛盾的主体还是比较清晰的,主要是对财团及zf的不作为产生的不满。港自实行特首以来,除董是真心实意甚至近乎单纯的想要为老百姓做一点事之外,碰巧遇上了97风暴和03非典,其余诸位都没有任何触碰财团根本的举措。客观来说,林太在这方面,其实已经做的相当努力了。
这里的事情我们先按下不表,我自己认为在hk的开始数年,其实没遭受过什么歧视和非议。一个是学校的环境相对单纯,另一个是那个时候市民对于内地学子的态度相当友好亲切,不是目前的状态。
2015年我在红磡的顺丰寄学位证回家(中山大学),碰巧隔壁一位hk大姐看到,还和我热情攀谈,原来她是十数年前的中大香港校友。彼时风气,见到内地学生多以亲切为主,见到内地游客,或许略生嫌弃。
但是这个我也分析过,这不是游客的问题。这是游客群体中有一部分素质确实较低带来的刻板印象,以至于很多local认为内地人素质都低。这种现象很多,标签化的歧视,比如河南和井盖等等,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种歧视。当然,宰客就是另外的一件事,无良商家也不代表hk全部商家都无良,一个道理,切莫以偏概全。
这里先不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HK值得人称赞的是高等教育。注意我说的是——高等教育,而不是培育了大量黄丝的小和中。具体有关教育的就不赘述了,需要自取,大约在这里:
简单来说,HK的高等教育更接近教育的本质——教会学生如何独立学习和思考,而不是为了应对考试等等。
第二阶段,除接受教育之外,我在HK做的人生中第一个重大选择,就是开始创业,做了申申学子工作室,目前也到了转型阶段。主要是因为香港的生活成本太高,不做点事情赚钱没办法养活自己。而如果回内地的话,爸妈养着或者随便找个工作,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个算是祸兮福所倚的一个体现吧。
客观的来说,若不是在香港,我可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2015年大学毕业的时候,放弃了西北的offer,不读博士选择gap,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博士这种生活,花了很大的精力说服父母。那个时候思想的转变开始产生,也是那个时候我在知乎上开始写作,早期文章包括:
gap year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自主作出的重大选择,这个选择我认为是正确的,主要理由不是因为后面我创业成功了或者等等,而是因为给了我足够的独处的时光。在一个人的成长中,独处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条件,所以我非常喜欢。
黄埔那边维多利亚港的那个海滨长廊。我在那里散步+跑步的距离可能累计超过500KM,那里一个来回大约是4km,我跑过上百次。
截止到这里,可以说香港给了我两个东西,一个是得益于我本科毕设导师的高等教育和性格培养,一个是孤独的维多利亚港。
有关导师的经历在这里,其实这也可以说是一些老派严谨、持正的香港人做事情的缩影:
第三阶段,HK的很多事情开始变得不太对味儿了,而这也是我工作以来逐渐发生的一些事情。从17年左右到现在,整个局势和阶级矛盾不断的激化,确切的来说就是年轻人出路很少,看不到未来,以及香港的经济发展模式囿于自身桎梏,寅吃卯粮终究是要还的。
一方面是经济发展没有新的增长点,互联网的红利香港吃到的很少,还是以传统的金融行业为主,以金融带动周边的服务业,同时还有旅游+消费。
于是有我们逐渐看到的,由于群众的认知和受教育程度的差别,对事情的本质认知的差别,个体间不同诉求不同期盼的差别,爆发了一系列目的不明确、动作不统一,但是暴力程度逐渐升级的运动。大约整理为以下:
如果知乎专栏的文章不能看了,可以移步同名公众号,标题一样。
这些大约是对HK目前状况和未来的一些梳理。可以明确的是,虽然HK前阵子还爆出了医护人员罢工要求zf封关对抗新冠一事,可以说是世界首例以医护罢工来对抗新冠,让全世界看了笑话。但是事实上,同样也有大量的hk医护人员,自发的组成抗战前线,人数远比罢工的多,而这件事情就鲜为人知了。
所以我们说,还是要全面的客观的看待这里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些人的行为并不能代表全部人。整体来说,这里的人群道德水平较高,大多数都和我们一样是简单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日子过的不好,那就要找个斗争对象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暂时没有站到我们这一边而已,按照我们的斗争经验来说,大多数香港市民阶级上来说属于我们可以团结的对象,不是我们的敌人。
至于谁是我们的敌人,各位一定心里有数。
最后聊一聊为什么离开——因为得不偿失了,所以打算离开。
永居我暂时也没有要拿的意思了,续iang签就行。
以前在香港工作,可以说有一个巨大的,简直是时代积累下的红利,就是HK保险。就像改革开放是一个巨大红利一样,HK的保险业面临的情况也类似,就相当于是内地老百姓的保险需求突然改革开放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行业,对年轻人来说收益非常高,成长或者是金钱的收获,具体在这里不赘述:
但是现在呢,一方面是行业的红利在萎缩,另一方面是行业的后续发展能力,再经过这么闹腾了一通后,受到了不可复原的影响,一方面是团队成员补充难度变高,另一方面是内地认可度在下降。
但是这个行业依然还是一个好的行业,好在虽然定位和市场转型变化了,但是依然能赚钱。这个世界上,辛苦的工作很多,其中大多数都不赚钱;香港的保险行业,算是那种虽然辛苦,但是收入还可以的行业。
于我而言,这个行业的变差只是说很难当成一个一辈子的事业了,但是用于谋生,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更多的是,抛开行业之外,HK这个城市的未来有些迷幻了。
目前这一档子事情,包括新冠和美帝在伊朗的动作在内,其实带来的一定影响是RMB国际化进度可能又要稍微放缓一下,这里放缓对于HK来说可以算是续了一波。但即使如此,可以看到目前的规划中,HK一定会作为一个功能主体融入到大湾区中,它的金融地位不能说被弱化,但是会被导向化。而远东的金融中心一定会在上海,这个是毋庸置疑的。HK目前的桥梁作用,以及流量还能维持多久,是个谜,寿死的骆驼虽然比马大,但是一水之隔的深圳可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啊。经济模式也比香港更有持续发展的能力,科技驱动和互联网巨头看起来像是更科学的模式。
一个人的发展,既要考虑..又要考虑xx的进程嘛,小国寡民是很难明白时势造英雄这几个字的分量的。如果港人那么在意我们内地人挤占的工作岗位,那就还给他们便是。只是他们可能不能看到的是,内地人才流动回去之后,哪些岗位可能也永久的消失了。,
姜文不是说了嘛,我就是为了这口醋,才包的这顿饺子——大抵是一个意思。
但是hk未来依然有一个利好,就是绝对利好大客户,中高净值家庭的财产配置。如果是作为家庭财产配置的一环或者一个落地点,HK依然是一个非常好,甚至比现在更好的选择。具体我就不展开描述了,所以我打算和香港继续保持微妙的联系,至少拿着签证,但是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回到深圳来。
所以,其实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在香港的这些年成长了很多。有一些是香港带给我的,有一些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但是哪里分的了那么清楚呢?即使它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连厕纸都要抢了,我也没有后悔过,这里有我的故事和经历,不后悔。
只是充满深深的遗憾,遗憾的是那种历史的进程下,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以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悲怆。
附加阅读:
你迟疑着,慢慢睁开眼睛。
墙壁雪白的光刺得你双眼胀痛,不自觉流下泪来,你看着墙上John Winston lennon的唱片海报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那个你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
三年前,因为一场严重车祸,你们一家三口被送到医院,经过抢救,爸爸妈妈都平安无事,而你不幸失去了视力。
这三年,你挣扎过,绝望过,无数次在深夜里抽泣,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甚至忿忿不平地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一点事都没有,受伤的偏偏是我?
但经过他们的悉心照料和陪伴,你还是熬了过来,甚至在专业老师的教诲下学会了盲文。不出门晒太阳的日子,就窝在小房间里用手指触摸文字,慢慢阅读。
那天读《瓦尔登湖》,读到梭罗写的一句“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你突然鼻头一酸,因为联想到那么多的人们都可以看见黎明,而你不能。
现在,黎明终于到来了。
你想立刻打开房门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个声音让你停顿了下来。
你想了想,尽量以不出声的方式把房门开了一条细缝,偷偷观察客厅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让你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头发半白的爸爸坐在桌前读报纸,戴一副老旧的金边眼镜,两只手捉着报纸的两端,身体尽量往后仰,眼睛用力眯起来,这样才能缓解远视的疲劳。
妈妈在厨房里炒菜,家里每天都吃四菜一汤,今天做了番茄炒蛋、干煸四季豆、青菜豆腐汤,还有一个土豆红烧肉在锅里,锅铲翻转的轻轻撞击声,和空气中熟悉的饭菜香气,让人觉得心安。
你莫名松了一口气。
刚想彻底打开房门,突然瞥见妈妈左手臂的一小块皮肤亮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液晶显示屏。
上面显示,
“肉类已处理完毕,请出锅。”
妈妈熟稔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下方的“确认”按钮,把红烧肉盛在小盘子里,关火,端上桌。
这时,显示屏再次闪烁起来,
“饭菜准备完毕,请五分钟后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妈妈再次点了“确认”,面无表情地换下厨房的围兜,用抹布把灶台的油渍清理后,走到客厅,端坐到爸爸旁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墙壁,像个机器人。
不对......
看着她脚踝附近的充电器借口,你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就是个机器人。
这时,爸爸左手臂的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打开电视,收看新闻联播,并按照知识库第1783条文字内容做出相关评论。”
不出意外,爸爸也默默点了“确认”。
你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呆在原地。
他们是谁???
你的大脑飞快运转,像要烧坏掉一样地一阵眩晕。你把视线挪到天花板,再顺着往下看,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墙纸、熟悉的餐桌、熟悉的一摞摞旧报纸,熟悉的一切。
视线停留在左边的墙壁上。
那里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用木头相框裱起来,镶嵌着一朵黑色的布花。
照片的背景是每年夏天你们都会去避暑的那片湖泊,爸爸搂着妈妈,还很年轻的两个人对着镜头大笑着。
你突然回想起那场车祸以前,作为工程师的爸爸老是喜欢钻进小书房里摆弄他那些金属小物件,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也不让你跟妈妈进去看一看。
你想起某次你实在好奇,问了一句,爸爸用大手捏捏你的脸,说,
“爸爸在制作一些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乐乐的好东西呀。”
原来是这些东西啊。
可是爸爸,你真的很粗心欸,都不知道给仿生机器人安装一个衰老的装置。现在,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你跟妈妈却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多长出来。
就是跟妈妈合起伙来欺负我看不见,对吧。
还是......
车祸发生时,你还没来得及改良这些装置呢。
妈妈手臂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你看见那个女性机器人起身,有些笨拙地模仿人类的脚步,走到你的房间门口,发出的却是往日妈妈的声音,
“田可乐!你是不是还在睡觉啊!太阳都快下山了!赶紧滚出来吃饭!”
你看着那张跟妈妈一模一样的脸,强忍住泪水,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回答,
“哎呀知道了!多睡会儿怎么了!饿死我了!”
你迟疑着,慢慢睁开眼睛。
墙壁雪白的光刺得你双眼胀痛,不自觉流下泪来,你看着墙上John Winston lennon的唱片海报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那个你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
三年前,因为一场严重车祸,你们一家三口被送到医院,经过抢救,爸爸妈妈都平安无事,而你不幸失去了视力。
这三年,你挣扎过,绝望过,无数次在深夜里抽泣,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甚至忿忿不平地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一点事都没有,受伤的偏偏是我?
但经过他们的悉心照料和陪伴,你还是熬了过来,甚至在专业老师的教诲下学会了盲文。不出门晒太阳的日子,就窝在小房间里用手指触摸文字,慢慢阅读。
那天读《瓦尔登湖》,读到梭罗写的一句“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你突然鼻头一酸,因为联想到那么多的人们都可以看见黎明,而你不能。
现在,黎明终于到来了。
你想立刻打开房门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个声音让你停顿了下来。
你想了想,尽量以不出声的方式把房门开了一条细缝,偷偷观察客厅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让你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头发半白的爸爸坐在桌前读报纸,戴一副老旧的金边眼镜,两只手捉着报纸的两端,身体尽量往后仰,眼睛用力眯起来,这样才能缓解远视的疲劳。
妈妈在厨房里炒菜,家里每天都吃四菜一汤,今天做了番茄炒蛋、干煸四季豆、青菜豆腐汤,还有一个土豆红烧肉在锅里,锅铲翻转的轻轻撞击声,和空气中熟悉的饭菜香气,让人觉得心安。
你莫名松了一口气。
刚想彻底打开房门,突然瞥见妈妈左手臂的一小块皮肤亮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液晶显示屏。
上面显示,
“肉类已处理完毕,请出锅。”
妈妈熟稔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下方的“确认”按钮,把红烧肉盛在小盘子里,关火,端上桌。
这时,显示屏再次闪烁起来,
“饭菜准备完毕,请五分钟后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妈妈再次点了“确认”,面无表情地换下厨房的围兜,用抹布把灶台的油渍清理后,走到客厅,端坐到爸爸旁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墙壁,像个机器人。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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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爸爸左手臂的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打开电视,收看新闻联播,并按照知识库第1783条文字内容做出相关评论。”
不出意外,爸爸也默默点了“确认”。
你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呆在原地。
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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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停留在左边的墙壁上。
那里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用木头相框裱起来,镶嵌着一朵黑色的布花。
照片的背景是每年夏天你们都会去避暑的那片湖泊,爸爸搂着妈妈,还很年轻的两个人对着镜头大笑着。
你突然回想起那场车祸以前,作为工程师的爸爸老是喜欢钻进小书房里摆弄他那些金属小物件,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也不让你跟妈妈进去看一看。
你想起某次你实在好奇,问了一句,爸爸用大手捏捏你的脸,说,
“爸爸在制作一些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乐乐的好东西呀。”
原来是这些东西啊。
可是爸爸,你真的很粗心欸,都不知道给仿生机器人安装一个衰老的装置。现在,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你跟妈妈却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多长出来。
就是跟妈妈合起伙来欺负我看不见,对吧。
还是......
车祸发生时,你还没来得及改良这些装置呢。
妈妈手臂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你看见那个女性机器人起身,有些笨拙地模仿人类的脚步,走到你的房间门口,发出的却是往日妈妈的声音,
“田可乐!你是不是还在睡觉啊!太阳都快下山了!赶紧滚出来吃饭!”
你看着那张跟妈妈一模一样的脸,强忍住泪水,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回答,
“哎呀知道了!多睡会儿怎么了!饿死我了!”
你迟疑着,慢慢睁开眼睛。
墙壁雪白的光刺得你双眼胀痛,不自觉流下泪来,你看着墙上John Winston lennon的唱片海报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那个你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
三年前,因为一场严重车祸,你们一家三口被送到医院,经过抢救,爸爸妈妈都平安无事,而你不幸失去了视力。
这三年,你挣扎过,绝望过,无数次在深夜里抽泣,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甚至忿忿不平地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一点事都没有,受伤的偏偏是我?
但经过他们的悉心照料和陪伴,你还是熬了过来,甚至在专业老师的教诲下学会了盲文。不出门晒太阳的日子,就窝在小房间里用手指触摸文字,慢慢阅读。
那天读《瓦尔登湖》,读到梭罗写的一句“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你突然鼻头一酸,因为联想到那么多的人们都可以看见黎明,而你不能。
现在,黎明终于到来了。
你想立刻打开房门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个声音让你停顿了下来。
你想了想,尽量以不出声的方式把房门开了一条细缝,偷偷观察客厅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让你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头发半白的爸爸坐在桌前读报纸,戴一副老旧的金边眼镜,两只手捉着报纸的两端,身体尽量往后仰,眼睛用力眯起来,这样才能缓解远视的疲劳。
妈妈在厨房里炒菜,家里每天都吃四菜一汤,今天做了番茄炒蛋、干煸四季豆、青菜豆腐汤,还有一个土豆红烧肉在锅里,锅铲翻转的轻轻撞击声,和空气中熟悉的饭菜香气,让人觉得心安。
你莫名松了一口气。
刚想彻底打开房门,突然瞥见妈妈左手臂的一小块皮肤亮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液晶显示屏。
上面显示,
“肉类已处理完毕,请出锅。”
妈妈熟稔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下方的“确认”按钮,把红烧肉盛在小盘子里,关火,端上桌。
这时,显示屏再次闪烁起来,
“饭菜准备完毕,请五分钟后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妈妈再次点了“确认”,面无表情地换下厨房的围兜,用抹布把灶台的油渍清理后,走到客厅,端坐到爸爸旁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墙壁,像个机器人。
不对......
看着她脚踝附近的充电器借口,你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就是个机器人。
这时,爸爸左手臂的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打开电视,收看新闻联播,并按照知识库第1783条文字内容做出相关评论。”
不出意外,爸爸也默默点了“确认”。
你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呆在原地。
他们是谁???
你的大脑飞快运转,像要烧坏掉一样地一阵眩晕。你把视线挪到天花板,再顺着往下看,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墙纸、熟悉的餐桌、熟悉的一摞摞旧报纸,熟悉的一切。
视线停留在左边的墙壁上。
那里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用木头相框裱起来,镶嵌着一朵黑色的布花。
照片的背景是每年夏天你们都会去避暑的那片湖泊,爸爸搂着妈妈,还很年轻的两个人对着镜头大笑着。
你突然回想起那场车祸以前,作为工程师的爸爸老是喜欢钻进小书房里摆弄他那些金属小物件,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也不让你跟妈妈进去看一看。
你想起某次你实在好奇,问了一句,爸爸用大手捏捏你的脸,说,
“爸爸在制作一些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乐乐的好东西呀。”
原来是这些东西啊。
可是爸爸,你真的很粗心欸,都不知道给仿生机器人安装一个衰老的装置。现在,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你跟妈妈却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多长出来。
就是跟妈妈合起伙来欺负我看不见,对吧。
还是......
车祸发生时,你还没来得及改良这些装置呢。
妈妈手臂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时间已到,请到次卧提醒乐乐吃饭。”
你看见那个女性机器人起身,有些笨拙地模仿人类的脚步,走到你的房间门口,发出的却是往日妈妈的声音,
“田可乐!你是不是还在睡觉啊!太阳都快下山了!赶紧滚出来吃饭!”
你看着那张跟妈妈一模一样的脸,强忍住泪水,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回答,
“哎呀知道了!多睡会儿怎么了!饿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