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的“gz话术”,其实从来就是个怪胎
众所周知,近~数字不能说准喽,近多少年来吧,崇洋媚外之风被我国人民英勇打倒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
什么“霸气美国护照”啦,什么“干净得能喝的日本马桶水”啦,脑子没烧过48度以上,谁也不会再信这些荒谬不经的鬼话。
这说明中国人民不再跪拜于西方文明脚下,精神上已经站起来了!
然而我实在怀疑,那些谣言,从来就不是对文明的向往。想必你看出来了,我有意不称之为“西方文明”——凭什么那好看的都是资产阶级啊?
喝马桶水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日本女大学生暑假到酒店兼职打工,然后分配给她的任务是刷马桶,她本来很崩溃,但是听一个前辈说:刷马桶,就要干净到里面的水都可以喝!于是她痛下决心,每次刷马桶都扪心自问“我可以从里面喝一杯水吗”。最后酒店经理来验收的时候,女生真的舀了一杯水喝了,经理觉得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敬业人才。很久以后这女生功成名就。并由此感叹日本人敬业认真,中国人就会应付了事,国民素质不行云云。
来,我们把故事核换两个词改写一下。
一个小太监任务是刷马桶,他本来很崩溃,但是听一位干爹说:“咱家刷过的马桶,可是干净到连里面的水都喝得!”于是小太监以后每次开刷,都扪心自问“我可以从这里面喝一杯水吗”。最后执事公公来验收的时候,他真的舀了一杯水喝了,公公大赞“好个猴崽子!”后来这小太监终于做了没JB的最大官儿:司礼监大太监。
毫无违和感吧?可如果换一个主角,这故事就没法讲。
陈胜被安排刷马桶,他很崩溃,但是一位老前辈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老哥我刷马桶时,干净到里面的水都可以喝,你以后每次刷完也得喝一口……陈胜说:我CNM,爷反了!
再换人,和拿破仑三世死磕流亡国外几十年的雨果,长矛亮锋还埋头科学计算的阿基米德,贝多芬卓别林白求恩,换任何一个充满现代精神的人,这种下跪的美德,全都 行 不 通!
顺便说一句,如果在专制统治巅峰的清朝,这小太监把马桶刷得能煮饭也没戏,清朝辛者库才会刷马桶,而干过这个,你的身份已经确定,基本是不可能提升的。
对个人尊严的漠视,不但不是什么西方文明的特征,根本就是反文明。倒是颇像鲁迅很喜欢批判的某种传统文化:拿肉麻当有趣,拿反人性当高尚。
类似的例子在“传统文化”里不要太容易找:头悬梁也就罢了,还得锥刺股,不知是能流着血背单词,还是中医出身会认穴位扎不出血;给老娘省口吃的没错,非得郭巨把儿子埋了才算美谈(《二十四孝图》);关羽和张飞在决定做大事前,先约定互杀全家(《花关索传奇》)……就算正史,何尝少了易牙烹调儿子效忠齐桓公?至于身边活例子,不举了吧?
当年那些“崇洋媚外”的段子,大多骨子里漂浮的仍然是传统糟粕的鬼魂。
所谓“霸气美国护照”,从未觉得人生而有一些权利,只敢憧憬有一个强大全能的利维坦罩着;
所谓“美国看病免费”,骨子里是对社会各群体依法博弈后动态改进制度的全然陌生;
所谓“日本水管是按照枪械标准制造,战时可以拿出来直接改造成枪”,骨子里是一个被迫害妄想狂对外部世界的恐惧,以及衍生的仇恨。
于是,崇信这些的人,在如今当然会顺理成章地忏悔“当年受了公知的骗”,他们的梦想,其实从未改变。
与理性,自由,平等,人性,法治何干?何曾有过一丝现代文明的影子??
结尾总要寻出些正能量:令人欣慰的是,这种人中日渐茁壮的95后年轻人,已经远不是上一代的这种“新瓶装旧酒”的样子了。
他们有了新的变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文明需要追求,一边对“小民幸福”充满不屑,一边在痛苦面前幻想着50年前的“公平社会”,对“官样八股”大加宽恕,却把一切艺术都骂成“老爷们的玩物,给人民的麻醉剂”,并在自媒体煽动下,日复一日增长着对白皮Z、黑人、穆斯林(下略)……也就是对全世界的恐惧和仇恨,高喊:入关!入关!只有杀到美国去,才能停止内卷!
他们已经很接近“中国式NAZI”这种新鲜可喜的形态了——起码在网络上展示出的思想状态是如此。
(估计早晚被砍,公众号里也有)
身份怔治是无得逃避的,我不想站队,队却会来揪我的尾巴。
就算literally满足杨教授的成年人标准,但是我还是会被裹挟进新生代的“小粉红”,支持山高县的一些理论,我就成了“入关家”,就是这样。
我很年轻的时候,大概能算是认为走西朝道路会更好一些的“公知派”。那个时候,工厂工人月薪不过四五百,而前台饭店阿姨对我说10块钱就是她一天的收入,她们在地摊2元皮疹衫和充满异味的杂牌化妆品里透支了青春。
我讨厌天涯反智的果粉、段子家,拒绝和他们为伍,仅仅因为我历史课本没白读,我痛恨高高在上的“袜子换飞机”的论调,因为我真的见识过宛如地狱的低端服装劳密工作环境,也见识过诊所里成堆的小指,惊恐的整夜难眠。然而,我更痛恨批条子、打白条,痛恨“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痛恨嘴甜活好会来事成为美德的世道,痛恨把“厚黑学”抬到台面上的“酱缸文化”,更为了失业家庭破产、被迫辍学打工的女同学感到深深的悲痛,我永远也忘不了,10多岁的初中女生的眼睛可以多么厚重,多么绝望。那是个在作文里写出“我觉得我已经老了”的时代。
现在的市民或许难以相信,城市家庭除了一间集体分的20平米房子,和一套简单电器以外、存款几乎为零,手停口停是什么概念,更难相信过去“棚户区”的样子和现在我们嘲笑巴西别无二致。
在我知到叶利钦时代,俄罗斯人并没有吃到玛娜,反而被金融魔鬼们吃干抹净时,苏联早已经解体了十多年以后,早年从读者、知音到互联网,历史课本外的知识都被一群人牢牢的把持着,他们不允许我知道叶利钦时代的一切,将解体后的东欧用简单的谎言形容成了黄金乡。而叶利钦时代的真实状况,还是“七字”们告诉我的。
在所有接触门槛低的简体字资料里,充斥着日本夏令营的坚毅和中国孩子的羸弱,或是美国为了一只鸟的段子,我几乎应收尽收了,因而妄信西朝的宣教意味着身边所有的悲苦都可以得到拯救的“滑坡谬误”或是“因信称义”。诚然,当你眼前都是这套天经的时候,其实你并没有选择不信的权力,就像川普并没有选择恢复推号的权力一样。
而我开始系统性学习唯物史观,已经是“青年”时代了。
再后来,我被侯聚森事件气的七窍生烟,跟随着地缘性的小组参与FB远征,然后因为这张图被气的在外网痛骂Gaza数典忘祖,把年轻女孩洗脑成祭品,信主信的坏了脑子,直到辩到失去了所有能用的手机号。
至于所谓“我什么时候开始转向的”,其实我说不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其实并不喜欢看两篇反思文就变“公知”,看两篇雄文又变成“小粉红”的人。但我并不讨厌被称作“小粉红”,毕竟,彻底不站队是不可能的,队,它就是存在的。
或许我改变了很多,或许我并未改变过许多,我说不清,组织称我算是经过考验的,确实的理性爱国者,大概就是这样吧。如果人能够轻易的把自己的过去经历,以节点式的简单总结,那么说明可能经历的并不多吧,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