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古诗词风格写现代事物其实不难。举两个思路。
第一个思路是用新物件去描写人之常情。比如,在下所做长诗“白右长恨歌”中有这么几句:
神皇鹰坠寒夜天,义军星散泪眼前。
皮卡狂驰轮带火,步枪无声膛蓄冤。
这反映的,是11月大选日深夜,川普失利的消息传来后美国红脖白右的状态。其中的皮卡,步枪,轮,膛等都是现代事物,也很有美国特色。这里以物寄情,借物抒意。它们起到了传统诗词中“骏马,战车,弓,刀”等物件能起的作用。
第二个思路是用(古诗词中已有的)旧事物去描写新事物。比如,在下所做“磁场” (节选自“电磁场”一诗):
空宇盈磁线,横力应飞电。
风行径无端,龙卷迹带旋。
第一句写的是真空(空宇)中有磁场,第二句写的是运动中的带电粒子(飞电)受到磁场的横向的洛伦兹力。第三句讲的是磁场是无源向量场,即磁力线没有起止(径无端),这里用日常的“风行”来形容描述(风给人的感觉是无源的流体)。第四句说的是磁场的旋度可以不为零(迹有旋),非零旋度的几何图像用“龙卷”来准确而又直观地描述。而且旋度不为零意味着有电场变化或电流,正好切入下面关于电场的段落。
这里的横力,飞电,风行,龙卷都是古诗词里的意象,被用来描述古人不知晓的电磁场理论。
有的。
启功先生特别好此道,他写过大量此类诗词,典雅而诙谐。
比如启功先生的《乘公交车组词》,共8首《鹧鸪天》:
一
乘客纷纷一字排,巴头控脑费疑猜。
东西南北车多少,不靠咱们这站台。
坐不上,我活该,愿知究竟几时来。
有人说得真精确,零点之前总会开。
二
远见车来一串连,从头至尾距离宽。
车门无数齐开闭,百米飞奔去复还。
原地站,靠标竿,手招口喊嗓音干。
司机心似车门铁,手把轮盘眼望天。
三
这次车来更可愁,窗中人比站前稠。
阶梯一露刚伸脚,门扇双关已碰头。
长叹息,小勾留,他车未卜此车休。
明朝誓练飞毛腿,纸马风轮任意游。
四
铁打车箱肉做身,上班散会最艰辛。
有穷弹力无穷挤,一寸空间一寸金。
头屡动,手频伸,可怜无补费精神。
当时我是孙行者,变个驴皮影戏人。
五
挤进车门勇难当,前呼后拥甚堂皇。
身成板鸭干而扁,可惜无人下箸尝。
头尾嵌,四边镶,千冲万撞不曾伤。
并非铁肋铜筋骨,匣晨磁瓶厚布囊。
六
车站分明在路旁,车中腹背变城墙。
心雄志壮钻空隙,舌敞唇焦喊借光。
下不去,莫慌张,再呆两站又何妨。
这回好比笼中鸟,暂作番邦杨四郎。
七
入站之前挤到门,前回经验要重温。
谁知背后彪形汉,直撞横冲往外奔。
门有缝,脚无跟,四肢著地眼全昏。
行人问我寻何物,近视先生看草根。
八
昨日墙边有站牌,今朝移向哪方栽。
皱眉瞪眼搜寻遍,地北天南不易猜。
开步走,别徘徊。至多下站两相挨。
居然到了新车站,火箭航天又一回。
再比如,启功先生的《踏莎行·造化无凭》
造化无凭,人生易晓,请君试看钟和表。
每天八万六千余,不停不退针尖秒。
已去难追,未来难找,留它不住跟它跑。
百年一样有仍无,谁能不自针尖老!
有。大概你走错圈子了。
写诗的有两种人,一种尚古,他们依照汉字的古代发音写诗,追求的目标是把诗混在唐诗里面别人找不出来,你从中自然看不到现代事物。甚至你要是用普通话去读他们的诗有时会感到别扭(比如杜甫的登高最后一句普通话里就很别扭,不押韵)。
另一种人只是单纯借用这个体裁,用普通话或作者母语的方言写诗,这种诗里可能有现代事物。比如那个“铀钚千光焦日羽,氘氚万响断云牙”,显然成诗于公元1960之后了。
最后,“古体诗”不是“古诗”,是与“近体诗”相对应的概念,区别是一个分平仄一个不分,比如苏轼他爸的《有骥在野》就是古体诗,但时代反而在“近体诗”盛行的唐之后。建议你把题目里的“古体诗”换成“古诗”或“古代诗”避免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