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空闲的时候,会写篇关于虚构主义的更通俗易懂的科普文。所以,请原谅我在这里不再限制自己使用专业术语。
Fictionalism是一种我很喜欢的思想。有些人更喜欢把国家、金钱、法律、篮球比赛等虚构对象称之为社会建构对象。塞尔(John Searle)可能会说这是制度性事实(institutional facts)。
但不管用什么称呼,我们总是会发现,金钱这类东西,与其说它更像是金属原子,不如说它更像是哈利·波特。(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科学理论中假定的存在对象也是虚构物)
让我们暂且假定物理学研究的对象是真实存在的对象。比如分子,构成分子的原子,以及构成原子的的更小的粒子。许多物理学家们也相信,场也是客观存在的对象,甚至是更基本的存在对象。粒子更像是场的某种状态。
现在,问题来了。在这个由粒子或场构成的世界中,怎么可能容得下国家、金钱、法律、篮球赛这些并不由粒子或场构成的东西?
以篮球赛为例。我们可以说,A队和B队在上个星期天于中心体育馆打了一场篮球赛,A队赢了。在这段话里,我们默认的确存在篮球赛这样的东西。但篮球赛并不是由篮球场、篮球以及拍打篮球的移动的肉块组成的东西。这就像牛津大学并不是由食堂、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体育场组成的东西一样。或者说,像公司这样的法人,显然和自然人是不同的,公司并没有自己的心脏、肺、肠道和生殖器官,至少在非隐喻意义上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篮球赛是一种抽象的东西,它本身不是物理对象。
国家、金钱、法律也是如此。它们的本体论地位和费米子、玻色子、氢原子、二氧化碳、脱氧核糖核酸、我的左手大拇指的手指甲等对象完全不同。后面列举的这些东西,它们原则上可以被看作物理对象。而金钱根本就不是由纸、金属、贝壳、液晶显示屏上的像素点等东西构成的。
塞尔认为,金钱是人类的集体意向性的产物。也可以说,金钱是人类发明出来的抽象存在物。它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它客观存在于那里等着被人类发现,而是因为人类相信它存在,所以它才存在。
一张纸是不是金钱,最终并不取决于这张纸的物理属性,而是取决于使用这张纸的人们是否认为它是金钱。
地球上的一些空间区域是不是某个国家的领土,并不取决于那块空间区域的物理属性,而是取决于人们是否认为那是某个国家的领土。当然,如果那块空间区域内有大量的石油或贵金属资源,那么它更可能引起人们的重视,从而宣称它属于某个国家的领土。
不知道大家看到这里,是否也喜欢上了虚构主义这种思想呢?
如果大家也想要加入虚构主义者的阵营,那可以考虑一下数学家Zoltán Szabó的说法:“To be a fictionalist about Fs is to think that our naïve attitude toward F-discourse is only halfway correct: we are right in thinking that we use genuine singular terms that purport to refer to Fs, but wrong in thinking that they actually succeed in referring. In engaging in F-discourse we inadvertently slip into fictional talk.”
在哲学史上,唯名论和维实论之争由来已久。唯名论者应该对虚构主义更感兴趣。受蒯因的影响,我在许多时候倾向于唯名论,也就自然看好虚构主义。这种思想的方便之处在于,它让我们更好地谈论抽象对象,但又不在在本体论上对它们做出严肃的承诺。这就像是可以尽情地抚摸邻居家的猫,但又不需要承担照顾这些猫的责任一样。(大家应该还可以联想到一些成人版的类比。)
这是一种很方便的策略。我们都知道,太阳并不真的从什么地方升起来,但我们依然说“太阳从东方升起”。我们都知道,“历史没有如果”、“时间不可能倒转”,但我们依然说,“如果我把这个玻璃杯用力摔在地上,那么它就会碎掉”,虽然我事实上没有摔那个杯子,也不可能依靠时间机器回到过去来摔那个杯子。我们也都知道,从物理学上看,并不存在道德上的是非对错,但我们依然说“偷窃是不对的”,而不是说“偷窃可能使得失窃者产生某种神经活动,引起其主观上的不满,并导致周围人陷入担忧之中,将本可以促进个体或集体福利的资源花费在防盗工作上。”(天地不仁,但人类可以假装某些行为具备某种道德属性,从而实现社会稳定、个人福利等目标。)
另外,有人问,如果国家是虚构的,那么为祖国而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利·波特也是虚构的,但这完全不妨碍哈利·波特的粉丝们讨论赫敏应该和谁在一起。
上帝也是虚构的,但这也完全不妨碍人们去传教,去促使别人也相信上帝。
金钱也是虚构的,但这完全不妨碍人们去收集并积累金钱,甚至还以此为乐。
根据一些没有采取柏拉图主义的数学家们的想法,数学也是虚构的,但这完全不妨碍我们使用数学来观察、描述、解释、预测这个世界。
人类事实上就生活在无数虚构物的包围之中。没有这些虚构物,我们只不过是一种毛发稀少的裸猿罢了。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虚构物,或者说,正是因为人类拥有想象力,足以发明这些虚构物,我们才得以统治地球,成为万物之灵长。
最后,如果大家对于虚构主义感兴趣。只需要在SEP里搜索Fictionalism就能找到模态虚构主义、关于数学的虚构主义、道德虚构主义等相关词条。
我相信,这种本体论策略能避免很多老的哲学上的麻烦。同时也有一些更实际的作用,它能让人免于一些愚蠢的行为,比如,为了一些虚构对象的利益而放弃自己的利益。这些虚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国家、法律、金钱、篮球赛、宗教、意识形态、艺术流派等等。
题主可以先设想一种比较简单的情形:大学里有十个新生约定每周日集合打篮球,有人负责带球、有人负责订场地,还共同凑了点钱买水。这十个学生也不是每次都参加,有时候会放其他人鸽子,有时候还会带些其他朋友一起打球。但这个篮球活动断断续续维持了四年,直到学生们都毕业各奔东西,也就自然维持不下去了。现在请问题主,存在一个篮球社团的实体吗?如果存在的话,这个实体是虚构的吗?
国家、法律、金钱这些“东西”当然远远比学生们相约打篮球复杂,这些“东西”背后有极为复杂的制度,也有大量具体的物质基础。但归根结底这些“东西”和大学生的社团一样,建立在参与者的信念之上。参与者相信其存在,就真的可以存在种种制度、规则、组织和情感;但是反过来,如果参与者不再相信其存在,那么再复杂再深刻的制度、规则、组织、情感也就随之烟消云散。没人相信大清,大清就自然消失了;没人相信金圆券,金圆券就丁点价值也没有。
现代意义上的“国家”概念只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最远也很难追溯到五百年之前。题主可以去研究“主权”“国境线”“民族”“宪法”“爱国主义”“人民”等国家各个特征各自的历史,而不是在文字层面纠结这个“国家”概念是不是“虚构”的。
国家、法律和金钱都是人们意念中的共同体,这一观点不需要反驳,这也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最大优势。
苹果吃了能够饱肚子,光线走直线,这些事实不随着其他人认知的改变而改变,或者说就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人了,大家都退化成猿猴,这些事实依然是存在的。
但是金钱就不一样了。目前流行的都是信用货币,实体来说都是纸片而已,只不过其他人都接受这些纸片来进行商品交换。你认为这些纸片有价值,是因为其他人这么认为——有人可能说,那法币是有国家信用背书的。
但是国家同样是主观的。护照本质上就是一个印刷的花花绿绿的小纸本,从物理上它没有任何特殊的。是人类赋予了它「不同国民拿不同护照」的意义。还设计了各种各样的象征把国家和国家区别开来。可以想一想国旗、国徽、国花这些象征,是不是都是人设计出来的呢?包括这些设计背后的意义,也是人选择的。有人可以说,国家也是历史和自然的交互,逐渐形成的,历史是客观的,怎么就主观了呢?
历史在发生的时候是客观的,但是发生了之后体现在人们的认识上,就变成了主观。
像历史、文化和各种思想,本质上也是构建这种观念共同体的一个变量。历史投射到现在,就成了影响我们共同意识的来源之一,文化同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认可但凡「国家」这个形式持续存在,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必然有一些东西是学术的禁区。就像汉文帝说的:
食肉毋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毋言汤武受命,不为愚。
如果一个国家以历史为唯一的共同信念——比如都认可凡是国民,都是「宙斯」的子孙。那么如果历史考证出来没有「宙斯」这个人,就可能会让这个国家有解体的风险;
如果一个国家以宗教为唯一的共同信念——比如都认可一种特殊的宗教仪式,新生儿一定要经历这个仪式,然后生活中持续遵守某些规范,才是本国人。那么对这种宗教教义、神迹的攻击,就是可能让这个国家有解体的风险;
当然,这些都是思想实验中的例子,现实中的国家认同往往是文化、历史、宗教、教育、组织等各种主观概念的大杂烩,最终形成了「我们是一起的」这个概念,然后经过漫长的岁月,形成了国家的雏形。
这也是为什么社会科学很难「纯粹」的原因。因为社会科学的结论,总是会有一些可以照进现实,或多或少的影响人们的主观意识,而当受影响的人足够多,就形成了某种共同意识,这种新的共同意识又会和同样是共同意识的国家和法律等等产生微妙而深远的影响。
当然,其实不仅仅是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有时候也会影响共同意识,像伽利略和哥白尼就是现成的例子,只是在社会科学上体现的更加突出而已。因为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就是这些意念共同体本身。
对于题主的第二个问题,因为是主观的,所有就没有意义,这是也是不对的。
钱是主观的,如果全世界都不承认纸币的价值,那么纸币就是废纸。但是现实是周围的其他人都承认;所以当你拿到这些纸片的时候,哪怕是你自己不认可它的价值,但是你也知道可以用这些纸片和其他认可的人换取真实的自己可以享受的资源,那么它就是有价值的。
所以「因为我看破了钱是废纸,所以赚钱没意义」这个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几乎不存在一个「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认可纸币了」这种情况,所以对于微观上的个体而言,钱就是有价值的,不管你信不信。同样的,对于国家和法律也是如此。
主观的,不一定没有意义。因为意义本身就是主观的,是人自己赋予的。你认为它有,你周围的人认为它有,它就是有的。客观上宇宙都是因为人的存在而赋予的意义,否则如果人都不存在了,谁去思考它的「意义」是什么呢?
人能够自发的构建国家、法律和金钱这么高级而复杂的共同观念,是相对于动物来说巨大的进步。动物需要经过千百万年的习性变迁和自然选择,才能够把一些行为习惯和常识写到基因里面。而我们人类完全不需要。
动物是软硬件一体的单片机,要升级就要烧Rom。但是我们人类是软硬件分开的个人电脑。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现在,每个时代都有「天经地义」的时候,但是当所有人认为「这个时代过去了」的时候,这个时代也就真的过去了。
这就相当于电脑还是原来的电脑,但是一路从DOS升级到windows3.2, windows 95, 98, 2000, XP,到现在的windows 10。每当之前的软件过时了,我们人类就会升级共同意识(当然这个过程未必顺利,甚至于可能是痛苦的),最终上升到了一个更新的境界。远远超过了动物的进化效率。
软硬件分开,模块化升级,这是人类进化的经验,已经成功的被搬到了计算机上。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硬件到目前为止,一直升级下来性能都还跟得上,至于「人类的发展极限」是什么等等,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请问,所谓的三大一神教,那个不是虚构的?
至于是那三个,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懂的:
飞天拉面教,巨乘佛教,奥特曼教。。。。。。。
大家都不是信的很欢乐嘛。。。。
如果 “虚构” 的定义,等同于 “抽象” 的话,那么,当然是虚构的。
但 “虚构”,并不等同于 “虚假”,更不等同于 “无用”。智人本就是一种可以产生抽象建构,也可以依赖抽象建构的生物。而这也正是区分我们和其他非高等生物的核心特征之一,也是我们能力加成的主要来源之一。
所以,我个人自然谈不上 “反抽象建构”。但同时,倒也谈不上 “支持抽象建构”。
我会倾向于明确反对的只有:
1,过分的建构;
2,过分的反建构;
3,嘴上说着反对一切A概念的建构,实际上只是为了解构a1,并加强对a2的建构。
以上的第3点,例子很多。比如说:
嘴上说着反对货币的建构,言必称通胀,曰国家剥削,实际上仅是要去推行一堆无监管无税收无暴力的私币去投机。
嘴上说着反对国家的建构,言必称利维坦,实际上仅是热衷于去解构 “我算个屁的利维坦” 的利维坦,却装作对 “房间里的大象” 般的,已经具备高等老大哥和美丽新世界特性的超大号全球利维坦视而不见。
嘴上说着反对民族主义,言必称国社,实际上仅是热衷于去否定 “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恢复正常”,却从不去指责那个显著得没法更显著的现行法西斯+社达群体。
嘴上说着种族平等,天下大同,言必称歧视,实际上仅是热衷于去否定确定一个方向的歧视,却对那些规模大得多,存在也长久得多的歧视,始终默不作声,甚至主动去为歧视者找理由。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并不需要一个人多么细心,也不难发现。
所以,我个人显然谈不上反对真正的左翼运动,而是很直白地倾向于支持。而对其中一些 “左” 得颇为原教旨,以至于很热衷地去日常否定国家、公权力、民族、民族主义的人,我哪怕依然认为这在实践方法论层面是颇为幼稚的,也多少会尊重甚至尊敬。但这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对国家、公权力、民族、民族主义的否定,是普适的。即,否定一切国家、民族、利维坦的建构。而不能是,只否定C国家、C民族、C政府的建构,却对存在感强得多的A国家、A民族、A政府的建构,视而不见,或用各种角度去合理化。若是如此,那我确实就只能认为,“左” 在这里,只是一张用来伪装的皮了。而这种人的存在,也确实正是对左翼运动破坏性最大的存在,没有之一。
(本文不旨在具体评论这本书。这本书中的大多数内容,在我看来属于 “有些用的废话” 的性质,此乃另话)
国家,法律,金钱这只不过是人类有了智慧后为了生存发展确立的一套规则。你只要生下来就要遵守这个规则,我们经常看到灾难电影中,当外星人入侵,丧尸爆发或者各种全球灾难时,只有粮食才是关键,剩下的规矩都没有了。
中途岛战役……
我们要先搞清楚靖国神社问题的核心。
首先二战后一开始,日本靖国神社内并没有甲级战犯的牌位。在此之前也没人把靖国神社当一回事。
第一个关键点首先是1959年,日本右翼经过多年的试探和努力,终于将一些乙级战犯和丙级战犯的“祭神名票”送入靖国神社,美国方面出于对右翼的纵容没有制止,中韩方面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抵制。日方还找了一个低等级战犯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责任全部应该由甲级战犯来负的理由来搪塞。反正算是糊弄过去了,大家也没有太在意。
第二个关键点在78年,日本右翼更进一步,通过政府力量施压瞒天过海,强行把甲级战犯名单塞进靖国神社里面,但是由于明面上靖国神社是独立于政府的,明面上还不涉及到政治层面,所以中韩虽然极其不爽,但是也没有上升到外交问题的高度。
第三个关键点在85年,日本首相级别的人物参拜了靖国神社,这个问题彻底被放上了桌子,中韩也才忍无可忍,开始抵制。
从历史可以清楚,靖国神社问题的核心在于,日本右翼一直在得寸进尺,如果再绥靖下去,早晚有一天日本右翼会把东京审判都拉出来批斗,给战犯们翻案。
至于普通人参拜靖国神社,实际上一直都不是靖国神社问题的核心,是因为右翼的不断得寸进尺,导致普通人原本正常的行为变成了为法西斯助纣为虐的行为。
就好比整个二战前后德国军工厂的工人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正常生产,但是进军莱茵兰的时候是一种性质,闪击波兰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那么普通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参拜究竟是不是对中国人的侮辱?
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认为是侮辱就是侮辱,如果你认为不是就不是。
我在知乎上向来只谈方法论,不教价值观,我基于现实主义的意见是:如果你当众宣布某种行为是对你的极大冒犯,那么你最好有办法惩罚这种行为。
如果你既没有办法惩罚这种行为,又非要一厢情愿的宣布这种行为侮辱了你,恰恰这种行为又很常见,那结果不会是大家尊重你不去做这件事,而是大家会一次又一次的侮辱你。
只有你能让侮辱自己尊严的人付出代价,你才有资格把意外当做是对自己尊严的侮辱,然后你才有资格永远不会再遭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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