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妾有嫁妆吗？ 第1页

古代的所谓嫁妆，也常称为妆奁、奁资、陪嫁、奁籄。

“奁”原意主要是指女子盛放首饰或者是梳妆镜的匣子，是一种比较私人的个人物品。有时女子也会将首饰和父母家人赠送的财物放入奁中，久而久之，人们就将与女子密切相关的嫁妆称为“奁资”、“嫁奁”，指的是女子出嫁时从娘家带到夫家的随嫁物品，如被褥、家具及其他资产。

当然，一般所说的“嫁”自然是指正室妻子，那么妾有没有嫁妆呢？

关于这个问题，记住下面两句话：

理论和现实不太一样。具体例子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

理论上，妾室的人身、财产、生命等权益都相当低，很多时候常说“妾通买卖”，既然都是可以买卖的了，自己本身都接近属于一种财物、资源，再谈论其财产所有权似乎意义不大。

当然，依据妾的来源的不同，其地位高低也不一样。

在先秦, 妾的主要来源分为媵( 贵族男性娶正妻同姓姐妹或侄女做陪媵) 、奔( 私奔, 未正式婚嫁) 、买三种。

后来有权势和钱财的男人也可以通过纳( 非正式的娶) 、收(以婢、家妓为妾) 、占(将他人妻妾据为己有) 、买等各种手段取得妾。

官宦贵族大户人家的媵，以及纳正经人家的女子作为妾，当然和买来的婢女、家妓这类妾不一样，前者大概率都是有嫁妆的，后者有没有嫁妆视情况而定。

其实妾有没有嫁妆这个问题，关系到纳妾的礼仪程序与妾的身份地位。

古代成婚娶妻有一系列复杂的礼仪，比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等，涉及到的财产问题，比如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随妻子进入夫家的财物被称为嫁妆、妆奁、奁资、陪嫁等。

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从官府制定的一些礼仪制度来看，极少提及纳妾的礼仪，似乎纳妾并不需要什么程序和仪式，直接给钱接到家里来就行了。至于妾会不会有自己的嫁妆，就更少提及了。

但纵观各种史料，发现在民间的实际操作过程中，纳妾也并非如此简单，很多时候的礼仪程序与娶妻也差不了多少。

以明代为例。

我们知道娶妻有婚书，其实在明代纳妾也需要有“娶妾婚书”。明代《万书萃宝》上记载有当时的一份娶妾婚书:

里某境人有诉：生自养女子，立名某娘奴，年已长成，凭某人某氏, 议配 境 人为侧室，本日受到聘银若干两，本女即听从择吉过门成亲。本女的系亲生自养女子，并不曾受人财礼，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如有此色，及走闪，出自跟寻送还。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与银主无干。今欲聘证故立婚书为照。

从这份婚书看，其内容应该包括：证明这个女子是亲生自养、自愿嫁给他人为妾、已受婚聘财礼， 如果该女子逃亡，男方负责追还，女子若嫁后死亡，与男方无关等内容。

正是因为其内容与卖契相似，所以民间一般不把纳妾婚书称为婚书，而是称为婚契。但也发现其中不少程序和娶妻很相似。而纳妾的过程和礼仪则与娶妻相似，区别不大。

比如晚明张岱的《陶庵梦忆》“扬州瘦马”条，记载了扬州人养处女卖给他人作妾，对其嫁娶礼仪有详细记载，与正式结婚差别不大：

扬州人日饮食于瘦马之身者数十百人。娶妾者......看中者，用金簪或钗一股插其鬓，曰“插带”......
“插带”后，本家出一红单，上写彩缎若干，金花若干，财礼若干，布匹若干，用笔蘸墨，送客点阅。客批财礼及缎匹如其意，则肃客归。归未抵寓，而鼓乐盘担、红绿羊酒在其门久矣。不一刻，而礼币、糕果俱齐，鼓乐导之去。去未半里，而花轿花灯、擎燎火把、山人傧相、纸烛供果牲醴之属，门前环侍。厨子挑一担至，则蔬果、肴馔汤点、花棚糖饼、桌围坐褥、酒壶杯箸、龙虎寿星、撒帐牵红、小唱弦索之类，又毕备矣。不待复命，亦不待主人命，而花轿及亲送小轿一齐往迎，鼓乐灯燎，新人轿与亲送轿一时俱到矣。新人拜堂，亲送上席，小唱鼓吹，喧阗热闹。日未午而讨赏遽去，急往他家，又复如是。

从文中可以看出，纳妾之礼，至少是纳“瘦马”为妾，礼仪应该与结婚没有多大的差别。当然，具体如何操作也是视纳妾者财力及双方的意愿而定。

既然很多时候纳妾的实际程序和娶妻差别不大，那么妻出嫁有嫁妆，妾自然也多半是可以有嫁妆的，只要妾家稍微有点财力，或多或少会随一点嫁妆，不然没钱在主家是会很吃亏的。

史料大多不会记载女子出嫁的具体过程、嫁妆几何，但明代很多世情小说对此多有所体现。

比如《金瓶梅》，作为晚明具有代表性的世情小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晚明的市井社会风情。书中描写了很多晚明市井女性妆奁的来源和使用情况，其中就包括小妾。

如书首在介绍潘金莲身世时，就提到了张大户家将潘金莲许配给武大郎时赠送了陪嫁。

大户知道不容，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

当然潘金莲嫁给武大时似乎为继妻，但她后面再嫁西门庆为妾时，是带了一些嫁妆的，尽管她也没多少钱。而后面的孟玉楼、李瓶儿再嫁西门庆为妾时以夫家财产准备了一批丰盛的嫁妆更典型一点。比如孟玉楼：

且说他母舅张四，倚着他小外甥杨宗保，要图留妇人东西，一心举保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
张四羞惭归家，与婆子商议，单等妇人起身，指着外甥杨宗保，要拦夺妇人箱笼。
此时薛嫂正引着西门庆家小厮伴当，并守备府里讨的一二十名军牢，正进来搬抬妇人床帐、嫁妆箱笼。被张四拦住说道：“保山且休抬！有话讲。”
张四先开言说：“今日不幸大外甥死了，空挣一场钱。.....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在这里，只把你箱笼打开，眼同众人看一看，有东西没东西，大家见个明白。”
妇人听言，一面哭起来，说道：“......今日添羞脸又嫁人。他手里有钱没钱，人所共知，就是积攒了几两银子，都使在这房子上。房子我没带去，都留与小叔。家活等件，分毫不动。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欠帐，文书合同已都交与你老人家，陆续讨来家中盘缠。再有甚么银两来？”
张四道：“你没银两也罢。如今只对着众位打开箱笼看一看。就有，你还拿了去，我又不要你的。”
薛嫂儿见他二人嚷做一团，领西门庆家小厮伴当，并发来众军牢，赶人闹里，七手八脚将妇人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去了。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再嫁女子（包括嫁予人做妾）的妆奁所有权。

对于明代妇女改嫁之后，妆奁的归属情况，明代法律有明确规定“凡妇人夫亡无子守志者，合承夫兮须冯族长昭穆相当之人继嗣，其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粧奁并听前夫之家为主。”

也就是说，明代法律明确规定，妇女再嫁，妆奁所有权归前夫家所有。但是在明代实际生活中，再婚女性（包括妾）的妆奁所有权与法律规定的有一定出入。

在明代实际社会发展中，孀妇再嫁是可以带走自己的奁资的，即使是再嫁他人做妾，很多时候也是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的，甚至将前夫家的财产作为自己的嫁妆。

如在晚明文人张应俞的《杜骗新书》中“婚娶骗”部分中，记载了这样一则骗案：

福建人洪子巽想在京城娶妾，在寻找合适人选的过程中，引起了京中骗棍的注意，而在此时京城有一位刚刚丧偶的命妇，洪子巽相中了这位夫人，两个恶棍于是打起骗婚的主意。为其介绍丧夫妇人崔氏，在说服洪子巽娶崔氏的时候，谈到崔氏如果再嫁会有妆奁首饰价值几十两。

这侧面反映了在晚明社会，虽然官府规定再婚妇女妆奁归夫家，但是在明代社会现实生活中，是存在孀妇是可以带着自己的妆奁离开前夫家进行再嫁这种可能性的。

另外，妾对于自己的嫁妆，实际上也是有支配权的，再嫁也可以带走。

晚明小说《型世言》“内江县三节妇守贞 成都郡两孤儿连捷”讲述了一则故事，蜀中萧季泽有妻吴氏，但是多年无子，吴氏感到愧疚，于是拿自己的私财为丈夫娶了李氏为妾。后来萧季泽去世之后，怕李氏年纪小不能守节，打算把她嫁出去，并且说“听他改嫁，不可索他的钱”。

注意，这是孀妇在亡夫家没有犯错且自身没有污点的情况下，再嫁一般是被允许带走妆奁的。但是如果作为妻妾没有正当理由离开夫家的情况下，她们的妆奁是不允许被带走的。

再讲一些人家或者主家将女儿、婢女嫁予他人做妾，为其准备嫁妆的例子：

《金瓶梅》中就提到了西门庆介绍自家伙计韩安国的女儿嫁为翟管家为妾，同时以主家的身份为她准备了描金箱笼、鉴妆、镜架、盒罐、铜锡盆、净桶、火架等妆奁陪嫁。

西门庆与他买了两匹红绿潞绸、两匹绵绸，和他做里衣儿。又叫了赵裁来，替他做两套织金纱缎衣服，一件大红妆花缎子袍儿。他娘王六儿安抚了女儿，晚夕回家去了。西门庆又替他买了半副嫁妆，描金箱笼、鉴妆、镜架、盒罐、铜锡盆、净桶、火架等件。非止一日，都治办完备。写了一封书信，择定九月初十日起身。西门庆问县里讨了四名快手，又拨了两名排军，执袋弓箭随身。来保、韩道国雇了四乘头口，紧紧保定车辆暖轿，送上东京去了，不题。丢的王六儿在家，前出后空，整哭了两三日。

西门庆为了与京中的达官显贵攀上关系，以家中奴仆的女儿嫁给权贵的管家做妾，并且为该女提供了妆奁，是主家为奴婢提供妆奁的一种反映。这个故事本质上是反映主家为了获取某种个人潜在利益，为自己婢女出嫁提供妆奁。

又比如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唐解元一笑姻缘”一章中，讲述了唐寅因爱慕华府婢女秋香而入府为奴，后成功带着秋香私奔，最后真相大白之时，华府以主家身份为秋香准备了嫁妆。秋香当然也是妾。

也有夫家纳妾时要求对方陪嫁一定的财物作为嫁妆，比如小说《醋葫芦》提到成珪在娶熊家女儿为妾时，也交代了熊家为女儿准备了妆奁。

当然，有些妾也确实没有嫁妆，娘家或者主家不给陪嫁。

比如陆人龙的《型世言》也对晚明部分女性妆奁做出了描写。在“胡总制巧用华棣卿，王翠翘死抱徐明山”一章中，王父将女儿卖与人为妾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不用为女儿置办妆奁，反而还能挣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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