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建议修改啦,
为了更全面的展示雍正此人的实际面貌,本文将会主要参考澁谷浩一的研究,极简的叙述清朝-准噶尔冲突中一个极少被谈论的问题:自康熙末年开始,自乾隆初年结束,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雍正朝的清-准噶尔边界谈判与清-俄-准三国间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开头先说两个重要事实:
所谓
战后,雍正皇帝签署了清朝第一个不平等的划界条约,约定的清准边界将康熙朝已经实际控制的科布多割让给了准噶尔汗国
是天大的笑话,既然这么说,那条约条文怎么写的?清朝代表是谁?准噶尔代表是谁?在哪签的?事后胤禛什么反应?
这当然没法回答,因为这堪比“嘉靖皇帝与俺答实现了隆庆和议”——即使只百度一下你也能知道,直到雍正死时边界谈判仍然在紧张的进行,最后和谈是由弘历完成的。
至于网络上更常见的“和通泊战败使得雍正迫使接受与准噶尔以阿尔泰为边界”“被迫承认准噶尔在阿尔泰以西的割据独立”,靠北,你们实在是太高估胤禛啦。“以阿尔泰山为界,承认准噶尔对阿尔泰以西的占有”可不是战后被迫接受的既成事实,而是胤禛一上台就希望与准噶尔实现和平而提出的条件;更没有什么所谓的“雍正在打准噶尔之前,决定先与沙俄划定外蒙古的边界”,正是因为准噶尔连比这更加让步的边界划分都拒绝接受,胤禛才无奈的先与沙俄进行蒙古边界谈判;更悲哀的是,从整个雍正朝直到乾隆时和谈最终成功,清朝始终是“欲以阿山为界而不可得”,最终乾隆与准噶尔实现和平,正是因为放弃了以阿尔泰山为两国边界,也彻底放弃了他父亲“与准噶尔签订如《恰克图条约》一般,精确稳定的边界划分协定”的理想。
1、
据说,胤禛是一个无能的蠢才,把策妄阿拉布坦逼的欲投往俄国,正是因为策把胤禛这个蠢才打败了,准噶尔才没有变成俄国的自古以来。
很容易说明嘛,策派了谁去莫斯科谈判?为什么要去莫斯科不去彼得堡?这是哪一年的事?当时在位的清朝皇帝是谁?准噶尔之后在哪场战役“胜了”而放弃附俄?
策妄阿拉布坦表示,咱明明是被大清圣祖玄烨老汗逼的走上了出卖中华民族利益的黄俄道路,跟他胤禛小儿有什么关系。正是胤禛上位后,释放和平善意,使得策在清、俄、青海和硕特三方使节中选择亲近清朝,重新变成了那个所谓“坚决抗击沙俄,维护中华民族领土完整,展现了中华儿女不屈气节”之流人物嘛。
在18世纪10年代,准噶尔与俄国关系一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突破口出现在加加林向彼得一世报告说叶尔羌河有金矿,彼得一世便在1714年5月命令中校布赫戈利茨为团长去考察。1715年,考察团来到传统上准噶尔游牧地的北端,今哈萨克东北角的亚梅什湖修筑要塞过冬。这激怒了准噶尔人。准军万人围困由3000哥萨克防守的尚未完工的木制要塞,最终由哥萨克弹尽粮绝突围而获胜,此即为准噶尔对俄最为辉煌的亚梅什湖大捷,俄方战死133人,被俘419人。哥萨克坐船沿鄂毕河北返,在鄂木河注入额尔齐斯河河口处停船修建要塞,此即西伯利亚最主要的城市之一鄂木斯克。不久,哥萨克重返亚梅什湖修建了亚梅舍沃要塞。1720,南进哥萨克在北返途中修建了乌斯季诺缅诺戈尔斯克(今哈萨克厄斯克门),此地即未来清属新疆最北端的清俄交界处,和今新疆最北端友谊峰一样都在北纬49°。
此即所谓“硬刚沙俄百年”之实像。
而准噶尔重新投向俄国,是在玄烨时期的1720年,康熙五十九年,之所以要走向亲俄,是因为战况日渐不利:就在这一年准军被逐出西藏。策召见了被他关了三年的俄国使节切列多夫,请求沙皇保卫他免受清军侵袭,则他将像卡尔梅克汗国的阿玉奇汗那样效忠于沙皇。次年9月,策的特使博罗库尔干抵达彼得堡晋谒彼得一世,向沙皇乞求借两万兵来保护自己等条件。彼得给策妄阿拉布坦的国书鞑靼语副本中声称,他将如对待阿玉奇一样恩养和保护准噶尔,并指示策与特使,炮兵大尉温科夫斯基及西伯利亚总督商讨具体事宜。温得到了12条指示,最重要的是要让策妄阿拉布坦成为沙皇的附庸,并签署一份类似于阿玉奇与俄罗斯缔结的书面条约。其中甚至声称,俄国应写信给清朝皇帝,要求他不要攻击策妄阿拉布坦,如果皇帝不接受,就用武力逼他服从。
由于不了解准俄此时的动向,因此玄烨并没能如传统叙事上那样所谓“及时采取行动,挫败了策妄阿拉布坦出卖民族,卖国求荣的可耻阴谋”,正如同当温科夫斯基在1722年11月17日(俄历)抵达准噶尔时,他也不知道玄烨的特使在一个半月前已经离开了准噶尔。从彼得堡到伊犁的谈判耗时太久了:事情正在起变化。 清朝使者楚扬托音与策进行了八次会面,双方都表达了和平意愿。
同年,玄烨死了。
新登基的胤禛,对准噶尔事务展现了审慎的态度。与希望拉拢俄国对抗准噶尔的父亲不同,内外交困的胤禛希望能与准俄两国都实现和平交往。与父亲的重要顾问,蒙八旗人拉锡的交谈中,拉主张当下军事负担极为沉重,而拿下伊犁终结战争,也是毫不现实的。
1723年5月底到7月底,温科夫斯基大尉发现他在两个月的时间中都见不到策妄阿拉布坦;俄国使团还目击到两个疑似清朝使者的人被准噶尔士兵护送:清朝使者楚扬托音又被胤禛派来出使准噶尔了。更有意思的是,同一时期青海和硕特人的使节也来了。
1723年9月,准噶尔同时向俄、清、和硕特三方派出使者:他拒绝了对俄称臣和和硕特对他的拉拢,表达了对清朝的和平意愿。
一般认为,策选择了清而非俄的原因是态度软化的胤禛上台,发出了议和呼吁。另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是,使者楚扬托音来自蒙古活佛哲布尊丹巴处,这种黄教优势是俄国炮兵大尉无法比拟的。
和谈随即展开了。顾问拉锡曾经预言,这种使节来来往往下去,谈判恐怕会旷日持久。不幸的是他言中了。
2、
再比如说,
真主啊,别说收到通知书,论功欣赏的结果都是雍正元年1月年羹尧等人议定的,罗是怎么收到康熙的通知书的?靠萨满跳大神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胤禛不厚道,怎么这种黑胤禛的神文,却把锅扣到他老爹身上呢?
此前玄烨曾大肆许愿,“约你们兄弟大力共征准贼,恢复你祖道法”“如今朕已下此谕,后日以朕未谕而翻悔则断然不可,朕于众前颁谕也”“尔进兵平定西藏后,倘达赖喇嘛、青海之人未求留兵,大军全部撤回”,结果胤禛上去后,全部木大。
这里要说的是,就连罗卜藏丹津是否真的发动了“叛乱”,现代的研究都是有很多持否定意见的。例如石滨裕美子就认为,尽管并不能排除罗有发动叛乱的意愿可能性,但整件事恐怕更多只是新上台的胤禛急切的想建立军事功勋,将青藏高原牢固的掌握在自己手下,而一手扣下“叛乱”的帽子发动的征服战争罢了。
对清军来说,战果是丰厚的,和硕特军几乎毫无战斗力可言,清军得以肆意屠杀,所谓“降王有三,擒王十有五,斩首八万余人,俘获男女数万口”“临阵斩获者无算,有掳其全部者,除贼首三人解京正罪,余五十以下十五以上皆斩之,所杀数十万”,但美中不足的是:罗卜藏丹津居然穿着女装逃到了准噶尔汗国。此人的引渡是未来清准关系中持续数十年的议题。
3、
据说胤禛是脑子进水了,和准噶尔不和好,非要先和沙俄谈判。
这就很搞笑了,胤禛1722年登基,那敢情1723-1726几年间北京-伊犁间又臭又长的谈判是图什么?训练使者的马术吗?
1723年,雍正元年8月,准噶尔特使根敦抵达北京,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和胤禛见了十次。在他临走前一天,胤禛紧紧的握住了根敦的手,向远隔千山万水的策妄阿拉布坦致以对和平的美好祝愿。这种政治作秀也体现出胤禛对于希望和准噶尔实现和平的决心。
大约同时,以众佛保(有对俄谈判经验)为首的清朝使团与归国的根敦使团一同出发前往准噶尔。正在使团出发前夕,消息传来:大批南疆穆斯林脱离准噶尔内附,请求清军保护。考虑到正是和谈之时,胤禛决定暂不接受请求。
7月,众佛保抵达准噶尔,进行了三个月的会谈。众一上来就搬出俄国故事,表示俄国与大清划界讲和几十年,一直友好往来云云。
后续谈判中,众佛保展示了胤禛的边界提议,这是一个大致以阿尔泰山为界的粗糙方案。尤为重要的是胤禛做出了一个重大让步:
清军将从玄烨晚年占领的吐鲁番撤出,吐鲁番将会成为清准之间两不隶属的独立绿洲城邦,可以同时与双方开展贸易或说朝贡关系。
策则对此建议并不满意,对以阿尔泰山为界更是完全拒绝。他还对科布多、乌兰固木、克穆齐克等阿尔泰以东地区提出声索(见后图)
不久,策因为老毛病——梅毒——发作而卧床不起,谈判中止了42天。
后来的谈判中,双方继续为边界而争执。清方听说罗卜藏丹津将会逃至准噶尔,便请求策说如果罗到来,请把他交给我们。听到这话,策阴沉的看着熊熊的炉火,久久不发一语,最终也没有正面答复。
11月,众佛保与准噶尔回访使团一同回国,准噶尔使者是有对俄经验的博洛胡尔加。尽管谈判没能有太大进展,但胤禛同意众佛保的意见,即策的和平友谊意愿十分强烈,故应继续派遣特使谈判。
胤禛咨询了傅尔丹的意见,傅尔丹认为策对阿尔泰山以北的阿尔泰淖尔乌梁海地区的声索是合理的,谈判中应承诺该地为准噶尔领土。作为对策声称清方领土方案模糊不清的回应,胤禛精心准备了更加详细的方案,即所谓
今定疆界,自洪郭垒至阿尔台哈道里岭,此千里内所有巴斯库斯、索罗斯毕、汗和屯、阿尔呼特、阿勒坦淖尔等处为尔疆界;自哈道里以及克木之博木地方,为我疆界。自哈道里以南由山岭至额尔齐斯西边,自乌隆古、布拉罕、哈塔克、拜塔克直抵乌兰乌苏、罗卜淖尔、噶斯地方即系沙碛,应自克勒底野以南定为我国疆界。
为了表示和谈诚意,胤禛又做出了领土上的重大让步:他叮嘱使节,假如策妄阿拉布坦过问吐鲁番,那就把吐鲁番让给他。也就是不但要撤出吐鲁番,而且也放弃了让其中立的方案。
简而言之,清方承认准噶尔对阿尔泰以北,阿尔泰淖尔乌梁海的占有;愿意放弃吐鲁番给准噶尔;以阿尔泰中段为界,在远离连接主要山脊的线路之外的地区设立缓冲区;试图让南阿尔泰拐弯处西部的一部分被承认为清方的领土(所谓的拜塔克、哈塔克一带,即是1947中蒙北塔山事变发生地)。
但是,策毫无接受清方建议的意向。
从8月底到12月中旬的漫长谈判中——中间因为策的老毛病发作而暂停了三个月——策始终强调阿尔泰以东的克穆齐克、科布多、乌兰固木等地是自己的领土。策时而大笑,时而咆哮,还喋喋不休的咒骂丹津阿喇布坦(多年前南下附清的乌梁海酋长)。策甚至搬出俄国来挑衅,“你们回去后,问喀尔喀和俄国人吧!”“如果和平不能实现,你们会去找俄国人吗?”
为了防止破坏和谈,清方一直没有提及罗卜藏丹津的引渡问题。
尽管谈判非常不成功,但胤禛仍然希望继续和谈。不过,新的消息传来:俄国人来了。
正式宣布俄国特使萨瓦抵达的信和介绍与策妄阿拉布坦谈判细节的信几乎同时到达北京,胤禛做出了选择:先集中精力摆平俄国人吧。
4、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策妄阿拉布坦对阿尔泰以东的克穆齐克、科布多、乌兰固木等地的领土主张,真的成立吗?
完全是漫天要价,胡搅蛮缠罢了。
跟很多网文所描述的“面积超过400万/500万/600万/800万平方公里的火药帝国”不同,准噶尔汗国的实像,是其始终受困于领土极度狭小的悲哀现实。明末清初时,四卫拉特早已被挤压出蒙古高原,对阿尔泰以东的领有,不过是噶尔丹东征时瞬间之事,然而当噶尔丹东征未归时,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不但占据了汗国本部,也翻越阿尔泰山劫掠了科布多,导致噶尔丹兵败后,居然只能跑到唐努山以北,克穆齐克河流域的森林中和叶尼塞鞑靼人(吉尔吉斯人)抱团取暖以图东山再起。噶尔丹的军事冒险给汗国带来了无可挽回的损失,策妄阿拉布坦虽然占据本部,但根本就从不曾占据他声索的什么科布多、唐努山之类地方,甚至连叶尔羌、喀什噶尔一带都花费数年才镇压当地的布鲁特人。为了制衡布鲁特,在被他咒骂的丹津阿喇布坦南下投清后,策妄阿拉布坦便来到图瓦一带的叶尼塞河流域搜刮吉尔吉斯人,土地自然是占不了的,只是为了迁徙百姓到伊犁一带牵制布鲁特穆斯林。尽管国内地图上往往把准噶尔北境画的极为惊人,但实际上连贝加尔湖以南的图瓦都基本不曾领有。至于沙俄的额尔齐斯要塞线建成后,更是不值一提了。
美好的幻梦是“成吉思汗第二”“面积七百万,硬刚俄国百年的超级大国”,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只能翻来覆去“我等牧场不足,请沙皇陛下允许我的属民自由的在额尔齐斯河两岸游牧”。
5、
《恰克图条约》也是个复杂的故事,以后再论。不如先指出一个问题:过去很多网帖会把尼布楚条约视为割让整个东西伯利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现在则会有很多人根据俄国方面的资料声称,中国借此条约赚大发了,俄国人将这视为割让广大土地的不平等条约云云。
你毕竟在俄国人嘴里,1858逼迫清朝割让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6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瑷珲条约,那也是让罗斯母亲吃了亏,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俄罗斯利益嘛。
其实按照类似方法,我们同样可以说恰克图条约大清赢麻了,俄国输麻了嘛。毕竟按照俄国说法,虽然俄国的使者们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挫败了奸诈阴险的胤禛汗试图攫取自雅布洛诺夫山脉至托博尔斯克之间广大的南西伯利亚地区的阴谋,但是终究还是让俄国被迫失去了土地。据俄国档案称,早在1636年和托辉特部的阿勒坦汗便已经臣服俄国,标志着包括今蒙古国库苏古尔省在内的唐努乌梁海都已经隶属于俄国,可是我们居然全让给了满洲人!同样,色楞格河河口与楚库河(外蒙古与俄界河)右岸的广大土地亦割让与清;按照尼布楚条约的额济纳河条文,我们本应得到海拉尔河以西,包括呼伦湖在内的广大地区,但我们居然全都失败了!当然,这种情况是可以谅解的,靠威胁使团的人身安全,强迫他国签订不平等条约本就是东方可汗惯用的伎俩,涅尔琴斯克(俄语中的尼布楚)条约就是上万满洲军队包围下被迫签订的,而恰克图条约时中国皇帝同样囚禁了我们的使团,甚至以肉体消灭使团全体成员作为威胁,真是连中世纪都不如的野蛮人行径......
当然现在来看俄国人在尼布楚时面对大批清军出现虽然有些紧张,但仍可控,并没有出现后来所渲染的悲壮牺牲感之类。
从更实际的角度来讲,恰克图条约实际上是整个清朝内亚边疆体系唯一一个勾勒出了清晰边界的近代条约。鸦片战争以前的中俄边界分为三段,东部在玄烨时得到,有尼布楚条约,中部是胤禛时的恰克图条约,西部(阿尔泰淖尔乌梁海一带)在弘历时得到,干脆没有条约,从一开始就是事实上的中俄两头臣属地区。西部固不足论,东部其实同样问题严重。
坦率地说,俄国人关于尼布楚条约所谓“完全不符合国际法,条约内容含糊不清,两国的理解根本无法达成一致”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譬如说国内一般说尼布楚条约的签订“承认了外兴安岭以南,包括库页岛的广大地区均为中国领土”,但实际上条约并没有规定库页岛的归属,“外兴安岭”也是18世纪后半叶才出现的汉语名词。即使条文中所谓石头山即外兴安岭,那横亘数千公里的山脉,是什么走向?如何定界?那座山峰属清,那座山峰属俄?完全是含糊不清的,1710编纂大清一统志时,北京大臣甚至称图古尔河是国界。
尼布楚条约条文争议内容非常多,比如说格尔必齐河位置之争等等。再比如著名的外兴安岭幻之界碑,几百年来关于其位置说法极多,较新的承志的研究甚至认为,所谓的外兴安岭界碑从来都不曾存在,仅仅是一个只存在于文书中的巨大幻影。当然种种争议还有很多,但无非都说明了,从后来人角度看尼布楚条约及其相关内容实在太模糊了。
更不要说甚至有俄人钻这空子,声称所谓作为国界的石头山即今大兴安岭,可见“从涅尔琴斯克条约来看,非但不是中国人可以对阿穆尔左岸的广大地区提出声索,反倒是我国对阿穆尔右岸,满洲腹地的广大地区拥有主权”了。
相较之下,恰克图条约中清方大量勘探沿线地形,做出具体的边界划分并人为设立鄂博作为标志,可以说是非常本格的近代边界谈判了。而恰克图条约规定的中段清俄国界线也持续时间最久,基本适用到外蒙古独立时。
对于胤禛来说,恰克图条约更大的意义,是这种一板一眼,精确细致的处理领土与贸易问题的方式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让他产生了希望将这种方式复刻到清准关系的意图。
6、
如果想真黑胤禛对俄昏聩无能,其实最有意思的绝不是恰克图条约,而是1731年访俄的托时使团嘛。
胤禛这个人有趣的地方在于,他对于各种远交近攻的外交下大棋具有极为浓厚的兴趣。他力图构建出一个囊括俄国、哈萨克、布鲁特、卡尔梅克、准噶尔政治斗争失败者、甚至是鄂图曼的反准噶尔大联盟,为此他奇招迭出。1731年托时使团到达俄国庆祝安娜一世女沙皇登基,同时带去了胤禛的四条口信,其中有两条是:
清朝征服准噶尔时,如女皇对其邻近的土地有什么需求,就请告知清朝使者们,这些土地可让给俄国;
准噶尔人如在战争中逃入俄罗斯境内,俄国可以接纳并转移他们到不至生乱的地方,但请把他们的领主和宰桑交给清朝。
换而言之,即是以割让准噶尔汗国的领土和人民为筹码,换取俄国对自己的支持。
关于对托时使团要求的不同理解问题,此后还会再爆发出来,困扰清俄关系多年。
7、
对了,据说,
懒得吐槽了。和通泊之战清军满打满算也就损失了7226名官兵,其中京旗死了4583人,真要是京旗死了八千,两万多人全军覆没,那还退守察罕叟尔个屁,直接准备《日落归化城Ⅰ:风起于阿山之巅》剧本然后等着京城诸官免送就行了谢谢。
8、
额尔德尼召之战后,清准战争逐渐走向平稳。胤禛决心与准噶尔和谈。
胤禛希望,新的清准边界能从沙毕纳伊岭(恰克图条约规定的清俄边界最西端)开始,清晰的划分出两国的国界线,并根据与俄国划界谈判的经验,坚持建立缓冲区和卡伦不移动的原则。
双方在谈判中都频繁引用俄国作为自己的依据,清方以恰克图条约作为边界谈判的参考,而噶尔丹策零则坚决拒绝将阿尔泰山作为准噶尔的边界,并坚持声称,我们与俄国没有划分边界照样相处的十分友好,可见根本没有必要划定疆界。
作为进一步的让步,胤禛明确表示他不再强求引渡罗卜藏丹津。
就在与准噶尔紧张谈判的同时,1734年12月20日胤禛还致函俄国,要求与俄国就尼布楚条约的待议区,即乌第河地区开展进一步谈判。
1735年闰四月, 准噶尔使节吹纳木喀带着清朝国书离开北京,国书中记录了胤禛试图建立的边界线:自克木齐克、汗腾格里、上阿尔泰山梁,由索尔毕岭,下喀布塔克、拜塔克之中,过乌兰乌苏,直抵噶斯口为界﹔将呼逊托辉至哈喇巴尔楚克为中间弃置空地。
准噶尔不可能接受胤禛精心计划的边界线,不过他并不会知道这一切。因为就在该年,胤禛死了。
9、
新登基的皇帝弘历,从很多方面可以说和他父亲都截然不同。比如说,他始终对这种双方使者跑来跑去,在地图上争个面红耳赤划分来所谓精确边界的行为不感兴趣。
弘历拒绝了策棱提出的向准噶尔派遣特使的建议;对俄国不愿谈判乌第河地区也毫不在意;宣布既然准噶尔不愿接受胤禛的方案,那就不用谈了,和谈陷入中断;胤禛派人去勘察清准边界地形作为划界参考,弘历也毫无兴趣。一切都预示着形势大大变化了。
结果,噶尔丹策零没有办法,既然无法跟清朝谈判,只好去派人联系喀尔喀贵族策棱。在策棱斡旋下,双方态度软化。1738年准噶尔达什使团来京,说了一些诸如阿尔泰是卫拉特的牧场,杭爱是喀尔喀的牧场云云的含糊话,总之并没有出现实质性的让步。后来达什又向弘历强调阿尔泰淖尔乌梁海属于准噶尔,而南阿尔泰的清军卡伦需要移走。弘历拒绝撤掉他父祖设立的卡伦。但是以此为契机,弘历派出了他登基以来第一个官方使团,即阿克敦使团访问准噶尔。
后续又是些来来往往;噶尔丹策零还提出了循布延图河,南以博尔济、昂吉勒图、乌克克岭、噶克察等处为界﹔北以孙多尔库奎、多尔辉库奎至哈尔奇喇、博木喀喇、巴尔楚克等处为界的方案(被一些资料误认为是清准最终边界),清方当然不能接受;总之最后就是,准噶尔哈柳使团第一次访问后,弘历见噶尔丹策零始终不愿意以阿尔泰为边界,但承诺不越过阿尔泰山,便做出了重大让步——承诺喀尔喀也不会越过扎布汗河。
在“不清晰划分边界也可以实现和平”的前提下,1740年,哈柳使团第二次访清终于达成了共识,在领土方面简单来说就是:
阿尔泰山以北,准噶尔一侧的乌梁海保持原状;
准噶尔一侧的牧场不应穿越阿尔泰山,喀尔喀一侧的牧场不应穿越扎布汗河;
阿尔泰山东麓清朝一侧的卡伦应保持原状,不设任何工事或驻军,可定期有二三十人的检查。
胤禛希望设立清晰边界的理想完全破灭,在如此广大的地区,“不翻越阿尔泰山”“不穿越扎布汗河”的规定实在太古典,太模糊了。当然,也正是双方的妥协和含糊理解,才使得和平最终实现。弘历实际上还重申过他老爹关于南阿尔泰那一套北塔山至罗布泊至噶斯口云云的划界方案,不过噶尔丹策零打哈哈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管怎样,和平来了,双方都赢了。为了和平,需要惠准,买准噶尔的一斤葡萄就要1.5两白银,准噶尔以天价疯狂倾销皮张、葡萄、磠砂、羚羊角之流东西,清方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又无人肯买,只好用这些货物分给军队以扣薪饷。但是毕竟不能只算经济账,与大规模的战争相比,这确实是更经济的。对于噶尔丹策零更是如此,此后可以继续去西边抢了。1741-1742准噶尔对哈萨克进行了大规模的入侵,俘虏了阿布赉,逼他交出了人质并称臣。
1745年,噶尔丹策零死了,卫拉特人的辉煌时代就此落幕。十年后,第三次卫拉特-满洲战争爆发。
我曾经看过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其实也很有意思,堪比问为什么大唐征讨高句丽成功了,完颜亮抵抗宋军入侵却身死瓜洲——还有点不一样,毕竟绍兴和议好歹不是完颜亮主持进行的。正常人看到这种问题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完颜亮怎么会抵抗宋军入侵,而不是如该问题下绝大多数回答那样,靠争论完颜亮和李世民那个名字更帅来斗兽。
或许还会有人说是阿睦尔撒纳的教唆才让“堂堂天朝,固不肯乘衅发兵攻取”的弘历食言,不过这并不是真相。事实上早在阿睦尔撒纳投诚以前,弘历早已经在制定出兵的详细计划。
这次备战完全没有通知俄国,但后贝加尔一带哥萨克仍然紧张的注意到,清军正在昼夜不停的秘密调动,大量强征马匹,显然要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1755年,1.3万个满洲人,1.1万个汉人,1.78万蒙古人,8k索伦-巴尔虎人,200个维吾尔人组成的五万军队带着16万匹马,分西北两路向准噶尔进发。按照台湾的煽情说法,此即所谓“大清征服中央欧亚与蒙古帝国的最后挽歌”。
10、
最后不妨再提一下阿尔泰淖尔乌梁海的问题。清军灭准后,按照俄国人的说法,在准噶尔“人 、畜全部被杀绝无遗,连俘虏也不放过,只有那些能够逃入俄罗斯边境的人才得了救”“由于满洲人在中亚骇人听闻的屠杀暴行,阿尔泰人纷纷请求成为俄国臣属,接受俄国保护”,为内亚形势担忧的俄国加快了其在叶尼塞鞑靼地区的军事控制,并进一步渗透原属准噶尔的阿尔泰淖尔乌梁海,当地自然成为了清俄争议地区。弘历一如既往的对划界不感兴趣,只是名义上让当地变成了内属蒙古,接受了当地向清俄两头纳贡的事实。阿尔泰淖尔乌梁海是后世割让给沙俄的外西北地区最北端,中心是今俄国阿尔泰共和国。
当地跟突厥斯坦等地一样后来也反抗俄国,日俄战争的时候盼着东洋王师来解放自己,后来发现王师拿了半个桦太便气力不支,便开始更多自力更生。二月革命后人们相信我们的盖世英雄,阿睦尔撒纳将会重生将我们从俄国人手中解救出来,十月革命后举行了忽里台大会,决定成立卫拉特共和国,选举出了阿努钦可汗,哈拉和林(当年大蒙古国的首都)阿尔泰理事会将会成为当地领导机构。
我想说的是
短时间英明伟大不难
难得是一辈子英明伟大
雍正给人勤政的印象是他就是干了13年
乾隆只干13年也没人黑他
如同贪官污吏一样
谁上来不是励精图治兢兢业业?
但是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所以现在除了曹县
都有任期限制
乾隆晚期的浮夸贪腐之风毁了他之前的勤政印象
我相信雍正如果也执政五六十年也会如此
晚期都是如此
无不例外
那恐怕等不到乾隆接班了。
清世宗的能力以及政绩因为电视剧《雍正王朝》大大的高估了。
简单说几句,清世宗雍正帝才是康雍乾三代皇帝里最好色的。
雍正帝在位十三年,一共册封了29位妃嫔,而康熙帝在位六十一年一共册封了66位妃嫔,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一共只册封了41位妃嫔。
康熙帝平均每年纳1.08位妃嫔,雍正帝每年纳2.23位妃嫔,而乾隆帝每年纳0.68位妃嫔。
雍正帝册封的最后一位妃嫔是张贵人,这是雍正十三年四月,雍正帝临去世前四个月册封的;
而乾隆帝最后一位妃嫔是循妃,册封于乾隆四十一年,此时距离乾隆帝退位还有十九年。(晋贵人是嘉庆帝表示孝顺,帮他爹给纳的)
历代帝王,在位三十年基本是个坎。
迈过这个坎的,无论以前多么英明神武,都难逃暮年乱政的结局。
昨晚大概11点吧,抱孩子的时候,手机看到一条私信,说我被挂了。
这个人ID叫“洛林”。
客观来说,这个人是有水准的,他确实发现了我一处错误。即准噶尔遣使去莫斯科请求臣属的时间。该事件发生在康熙六十一年,而不是我原文中的和通泊之战前(雍正九年)。
这是我本人所写之误,向各位朋友道歉。
至于本篇我写的其他内容,我感觉问题不大。
况且他自己写的那篇大论也有问题。由于他那篇被“建议修改”了,我无法看到原文。
凭记忆我记得他写过“《尼布楚条约》不符合现代条约规范,有争议,以山脉为界无法明确地界”等。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而《尼布楚条约》的原文如下:
将由北流入黑龙江之绰尔纳即乌鲁木河附近之格尔毕齐河为界,沿此河源之石大兴安岭至海,凡岭阳流入黑龙江之河溪尺属中国,其岭阴河溪悉属俄罗斯。
也就是说,人家《尼布楚条约》是以山脉走向确定国界方位不假,但是辅助以河流流域确定管辖地域,这要是不明确,我就无语了。
而且,不仅是条约规定,清俄双方还实勘了边界并立碑。
索额图等以与俄国使团定议分界事奏闻。决定于沿边界地方立碑,以垂永久,碑称“大清国遣大臣与俄罗斯国议定边界之碑,刻《尼布楚条约》要点于其上。
我就不明白了,这叫有争议吗?
其实呢,不管是谁写,都会有错漏之处。人家错了,你心平气和地告诉人家,你哪里哪里错了,应该是如何如何,这不挺好吗?
可是“洛林”此人用了“上万字颅内臆想的地摊文学”之语,还有“雍正蠢不蠢我不知道,你才是真蠢”。
这是素质与教养的问题,与泼妇骂街无异。
所以虽然他有水准,但是我也把他拉黑了。
我写东西,基本都是根据原始史料再用我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大多数内容是有依据的。
就这些。
PS:评论不是我自己设置的,可能是提问者设置的,我自己都看不到评论了。
以下是原文,我一字未作删改。
那大概率大清可以提前一百年完蛋。
先说说雍正朝的西北用兵。
《雍正王朝》中康熙朝的“传尔丹”全军覆没,应该指的是“傅尔丹”全军覆没,即和通泊之战。但这件事情实际上发生在雍正九年,康熙朝的对外战争,从来没有全军覆没过。
而雍正朝打的这一仗,可谓赔了血本。
兵员损失情况,去了2.5万人,回来了0.2万人,约1/4的八旗野战精锐兵团就这么败光了。战后,京都八旗几乎家家戴孝,派出去8000人,回来的不足百人。
战后,雍正皇帝签署了清朝第一个不平等的划界条约,约定的清准边界将康熙朝已经实际控制的科布多割让给了准噶尔汗国。科布多,即现在的蒙古国西部地区。
比战争结果更可恨的是,雍正在做战前准备过程中的神操作。
康熙打仗,从来没有主动挑事一说。
打雅克萨,是因为沙俄侵略东北,东北诸部请求康熙发兵,康熙这才动手。而且动手前还拉拢喀尔喀蒙古拦截沙俄本土援军,将战场范围内的所有力量都为我所用。
打噶尔丹,是因为噶尔丹侵略喀尔喀蒙古(今天蒙古国),喀尔喀一堆汗王跑到清蒙边境求救,表示只要圣主发兵,战后我们都归附,康熙这才出兵。出兵前,康熙还派人联系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让他起兵掏噶尔丹的屁股,与清军东西夹击,事半功倍。
打西藏,是因为准噶尔汗国入侵拉萨,青海蒙古诸部头领跑到北京求救,康熙也没有立刻发兵,让青海蒙古自己先上,然后才派老十四出兵。
打仗,战斗力是一方面,博弈更重要,你得争取最多的力量去打击对你危害最大的人。而后发制人,才能更准确地判断战场形势。
而雍正呢,他喜欢先发制人。
和通泊之战前,准噶尔汗国已经被康熙打残了,所以雍正感觉这种菜鸡只要平推就是了。所以,他先派人去跟准噶尔汗国划界,再积极调兵准备打人家。
准部大汗策妄阿拉布坦听闻这个消息,是走投无路啊。打吧,怕打不过人家,和谈吧,雍正又是个二愣子,怕是谈不拢。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向自己祖孙三代与之斗争了百余年的宿敌沙俄求援。他派人去莫斯科找沙皇,表示如果俄国出兵救援,自己可以臣属俄国,仿土尔扈特部之例。多亏后来准噶尔汗国胜了,策妄阿拉布坦重新对俄用兵,不然,整个准噶尔汗国就成了沙俄的自古以来了。
你说雍正蠢不蠢。
别急,还有更蠢的。
雍正在打准噶尔之前,决定先与沙俄划定外蒙古的边界。
之前的《尼布楚条约》已经划定了清俄东北的边界,而康熙收复的喀尔喀蒙古和科布多的边界还没有划定,于是,雍正就拍图里琛去出使俄国,要求划界。
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人家俄国在清准之间是中立方,现在你要对准噶尔动手,却去找中立方划定边界,人家可能让步吗?
所以,俄国人认为这会儿划界对自己有利,同意了图里琛的请求。
1727年7月3日,清俄双方代表在离恰克图(中文名为买卖城,之前是与沙俄交易的城镇)10多公里的布尔河畔举行谈判,清朝派去的首席谈判代表是佟佳·隆科多,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隆科多。
客观来说,隆科多是个很有水准的人。
在划界前,隆科多与胡比图已经提前去阿尔泰山一带走访,隆科多主张先划定西侧边界。为勘察清俄边界地形,隆科多沿大梁(阿尔泰山)走了一千余里,对清俄边界的山脉走向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开始谈判后,隆科多表现强硬,要求现场一切遵照中方礼节,俄国代表萨瓦不接受,双方发生冲突。
在随后的谈判中,隆科多坚持用当年康熙和索额图商定的喀尔喀蒙古边界,即以今天的东萨彦岭、安加拉河、贝加尔湖、大兴安山为界,俄方不同意,双方未达成任何协议。
然后,俄国人开始使用阴招。
在北京的俄国传教士巴多明结识了当时的大学士(内阁成员,相当于宰相)马齐,送给他价值1000卢布的貂皮,换算成中国同期库平银约八百两。马齐收了东西,把雍正的谈判底线、清廷内部的态度、雍正计划对准噶尔动手的事儿全部告诉了俄国人。
巴多明把这个消息转给了俄国代表团团长萨瓦,萨瓦让其在北京运作,达到撤换隆科多的目的。不久之后,朝中御史参劾隆科多结党营私,私藏玉牒。
雍正帝抓到罪证后,不顾隆科多正在谈判的现状,立即谴人将其逮捕回京,随后抄家;当年十月,定隆科多四十一条大罪,于畅春园附近外围筑屋三楹,将隆科多永远禁锢。
因为隆科多之前兼领理藩院的事务,所以还是很有外交经验的。他被抓走了,原来第二顺位谈判代表博尔济吉特·策棱成了首席。这个博尔济吉特·策棱是康熙的女婿,雍正的妹夫,很猛,很勇敢,立了不少战功。但是,他真的不会谈判。
比起隆科多这种策划过康熙遗诏的政治老手,他在这方面就像个孩童一般。而雍正为了早点解决清俄边境问题,以便发动后来那场全军覆没的征伐准噶尔之战,又不断催促,这样就导致这位驸马爷几乎答应了沙俄的全部要求。
沙俄通过这个条约,得到了贝加尔湖、乌丁斯克、色楞格河下游等地,甚至连后来《恰克图条约》的签订地恰克图也划给了沙俄。而此前恰克图曾是中俄边境边贸重镇,绝对在清朝的实际控制中,清政府还曾派理藩院司员驻其地,中文名字为买卖城。还有色楞格河下游地区,沙俄此前从未染指,也被驸马爷大笔一挥,全部给了沙俄。
上图更为直观,当时清朝控制恰克图,俄方控制乌兰乌德(当时叫乌丁斯克),隆科多方案正是取双方实控的中间线,这样的话清朝就可以控制部分贝加尔湖。而最终的边界线,却定在了恰克图。
正是这个条约,将贝加尔湖永远让给了沙俄。
二十多年前,已经归附清朝的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为阻止沙俄本土援军救援雅克萨,派其弟西第什里率8000人与沙俄500名火枪手、1400名哥萨克在此地血战。喀尔喀蒙古人围住色楞格斯克达两个月之久,使沙俄无法东援。而双方血战的地点,就是被雍正割出去的地方。
这是出卖国家、出卖祖宗!
再说说青海的事儿。其实青海的叛乱,就是雍正一手造成的。
雍正上台那会儿,形势是这样的。
准噶尔的策妄阿拉布坦率军奇袭拉萨,杀死了和硕特汗国汗王拉藏汗,康熙派老十四为大将军王,率军进军西藏,驱逐准噶尔军队。准部将领大策凌敦多布战败,退回准噶尔。
老十四上报康熙,计划乘着西藏胜利的东风,分三路一举攻灭准部。康熙六十年十一月,老十四回京与康熙商量来年进剿策妄阿拉布坦事宜,康熙同意其计划,老十四随即返回甘州,开始进军,到康熙死的那会儿,清军已经打下了乌鲁木齐。
此时准噶尔刚刚在西藏大败,北边沙俄又进军桑斋湖,西边的哈萨克也虎视眈眈,三路清军应该是很有可能剿灭策妄阿拉布坦的。
然后,就在这会儿,康熙死了,还没登基的雍正立刻断了老十四大军的粮草供应,并火速召其回京。
雍正到底有多急呢?
在康熙去世后第二天,他就命令爱新觉罗·延信驰驿赴甘州掌抚远大将军印信,并下了一道密谕,内容如下:
“你抵达后,将大将军王所有奏折、所有朱批谕旨及伊之家信全部收缴封固后奏送。如果将军要亲自带来,你从速开列缘由,在伊家信带至京城前密奏。你若手软疏怠,检阅奏文后,并不全部交来,朕就生你的气了!若在路上遇见大将军,勿将此谕稍有泄露。”
而这种火急火燎的召回,就导致西北的五万大军群龙无首,进军准部的行动也就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倒还可以接受。
可是雍正不知道,一个人的怒火正在燃烧,这个愤怒的人叫罗卜藏丹津,而他的愤怒是很可以理解的。
罗卜藏丹津,全名博尔济吉特·罗卜藏丹津。黄金家族后裔,固始汗的之孙、达什巴图尔之子,按照辈分,他是被大策凌敦多布干掉的拉藏汗的亲叔叔。
事情是这样的。
准噶尔人偷袭西藏,干掉了拉藏汗,青海蒙古向康熙求援,为首的就是罗卜藏丹津。康熙告诉罗卜同学,你先带人上,我的大军随后就到,如果你表现好,我就让你当青海蒙古大汗。
罗卜兄高兴地不得了,打辅助、搞后勤,忙得不亦乐乎。然而等到仗打完了,他就发现这个事情有点不对了。
仗打完了,罗卜兄去找老十四,要求兑现诺言,在青海地区恢复和硕特汗国,给予他汗王的称号。
但是大将军王却没给他好脸,丝毫不提康熙答应的事,反而责备他之前进军迟缓,还举例说明,人家南路几天几天到达指定地点,你又是几天几天到达,就你这表现,还好意思要汗号?
至于罗卜兄是否真的消极怠工我也没法考证,但是联系到这是给自己挣荣誉,他应该不会太消极。而老十四所说的很有可能是吹毛求疵,毕竟挑毛病这种事情,只要你干活,总能挑出来。
罗卜兄当然很不高兴,但是紧接着,让他更不高兴的事就来了,康熙的奖励通知书到了。
罗卜兄跟他同族的一群蒙古王公一起跪听奖励,大家的心情都是很激动的。根据这份奖励清单,罗卜兄他侄子察罕丹津被封为亲王,罗卜兄他侄子的儿子额尔德尼额尔克托克托鼐被封为郡王,正当罗卜兄纳闷怎么还没念到自己的名字时,他听到了属于他的赏赐:纹银二百两,缎五匹,没了。
太伤自尊了,真的太伤自尊了。别急,还有更让罗卜兄伤心的。
之前的青海西部基本是罗卜兄的领地,但是他的大侄子察罕丹津由于在本次战役中表现突出,还封了王,这样就需要给他册封领地,可是清朝是不愿意给他已被清军控制的地盘,于是大笔一挥,你去跟你叔叔罗卜藏丹津挤一挤吧。
白干了,彻底白干了。
罗卜兄心中的怒火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此仇不报,我枉叫罗卜!
可是当时老十四坐镇西北镇场子,他有火也不敢发。而雍正火急火燎的把老十四召回后,西北瞬间群龙无首,接班的爱新觉罗·延信不过是个贝子,威望、能力都不够,所以罗卜藏丹津心一横,反他娘的。
就这么反了。
所以说,西北所谓的叛乱,也是雍正一手造成的。如果老十四继续在西北镇场子,给罗卜兄两个胆儿他也不敢。
而后来平定罗卜兄的叛乱,也没有电视剧演得那么邪乎。年羹尧奏报的所谓:
“挑唆远近喇嘛及百姓二十余万人,掠牛马,烧草谷,抗官兵,犯西宁,青海大乱。”
一定是有点夸张的。
17世纪中叶,全青海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人,这里面包括老人、孩子、和尚、妇女等等,罗卜兄能调动的军队大概也就万把人,所以说,对清军而言,这也是实力碾压。
再说说雍正的用人。
雍正的用人,简单说就是:任人唯亲、前恭后倨、喜怒无常、乱改祖制。
雍正元年三月初五日,刚刚即为的雍正帝即以自己亲书的匾额赐给他的几个心腹大臣,怡亲王允祥的是“藩式宗英”;隆科多的是“世笃忠贞”;马齐的是“朝之隽老",年羹尧的是“青天白日”。而同属内阁的老八,却没有得到雍正的匾额。
太明显啦。
年羹尧和隆科多,一个是他的大舅哥,一个是他的亲娘舅。
雍正帝即位之后,因隆科多拥戴有功,命其与大学士马齐总理事务,并且承袭一等公的爵位,加授为吏部尚书,后加封为一等阿达哈哈番。雍正元年,隆科多加封为太保。
年羹尧平定青海战事后,晋升为一等公,同样被加封为太保。
除此之外,雍正还给了这两个人一个超级权力,人事权。凡是这两个人推荐的人,雍正一概启用,年羹尧的举荐谓之“年选”,隆科多的举荐谓之“佟选”。
不仅听他两的举荐,甚至雍正自己任用官员,也要征询他两的意见。
有一次,雍正想把陕西官员调往他省升用,问年羹尧:
“你舍得舍不得?”“据实情奏来,朕依尔所请敕行。”
这哪是君臣议事,简直是两口子商量事儿,作为上下级,这是很不正常的。
而仅仅过了两年,年羹尧就出来了九十二款大罪,隆科多少一些,是四十一款,从雍正上台到事发,年羹尧平均每月犯3款大罪,隆科多0.9款。
就这么两个人,雍正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跟他两如胶似漆,正常吗?
所以,要么是前期雍正瞎眼了,要么就是他两的罪是编的。
马齐干了啥我上面说了,这里不再赘述。
而老十三就更离谱了。
有清一代的铁帽子王,那是必须有大的军功才能封的。多尔衮、多铎、代善、济尔哈朗、硕塞、勒克德浑、豪格、岳讬,哪个不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世袭罔替。而老十三呢?一辈子没作为统帅打过一仗,雍正却给了他个铁帽子。
如果你在雍正朝,你服吗?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雍正,毕竟雍正一朝,凡是当过统帅,即“某某大将军的”,都没有善终。
老十四不必说,年羹尧也不必说。首任抚远大将军爱新觉罗延信,雍正五年永久圈禁;宁远大将军岳钟琪,雍正十年十月,以"误国负恩"等罪被夺官拘禁;靖远大将军傅尔丹,雍正十三年被逮捕到京师下狱,并追论傅尔丹和通呼尔哈诺尔及乌逊珠勒失机之罪,公议当死。
高危行业啊,还想什么世袭罔替,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再说个有趣的。
四爷爱给人改名,想必大家都知道,但四爷并不仅仅给老八改过,事实上,他给不少人都改过。
这里我举两个人的例子。
第一个叫钮祜禄·阿灵阿,这位老兄是雍正他亲妈的妹妹的老公,也就是雍正的亲姨夫,是康熙初年四大辅政之一遏必隆的第七子。这位老兄在康熙朝是康熙倚重的重臣,清史稿形容:
“凡一切军机奏议无不恰合上心,一时大臣无有出其右者。圣祖仁皇帝恩遇甚隆,常赐上方动用之件及上亲乘名马。”
阿灵阿死后,康熙命四爷、皇五子、皇十子,皇十七子以及镶黄一旗大臣侍卫护送其灵柩至墓所,并追谥“敏恪”立在碑墓上,可见康熙的倚重之情。
第二个叫纳兰揆叙,康熙朝重臣纳兰明珠次子。
这位老兄也算是康熙朝的一个重要人物,先后干过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礼部侍郎、工部右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位。康熙皇帝很早就评价揆叙“人品极好”,对揆叙极为重用。康熙五十六年揆叙病死,康熙赐谥号“文端”。
雍正二年,雍正给这两个已经死了的人下了这么一道谕旨,内容摘录如下:
“本朝大臣中,居心奸险,结党营私,惟阿灵阿、揆叙为甚。“
”当年二阿哥之废,断自圣衷。岂因臣下蜚语遂行废立?乃阿灵阿、揆叙攘为己力,并蛊惑诸王是以日夜谋为造作无稽之谈相传闻,致皇考愤懑,莫可究诘,此朕与阿灵阿揆叙不共戴天之恨也。“
”将阿灵阿墓碑改镌‘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揆叙墓碑改镌‘不忠不孝阴险柔佞揆叙之墓’,以正其罪。“
看见没,四爷不仅喜欢给活人改名,连死人都不放过,这一点跟武则天有点像。我个人认为极其幼稚,跟小时候给人家起外号的行为差不多。
中间那段儿文言文很多人看不懂,我翻译一下:
大致的意思就是:当年我二哥被废了,是我爹的本心(暗指康熙打算立自己为储君),怎么会因为下面大臣的意见就擅自废立呢?而阿灵阿和揆叙蛊惑诸王(当然主要是蛊惑阿其那啦),夜以继日地制造谣言,散播无稽之谈(也就是康熙打算立老八),导致把我爹气得不轻,因为这件事儿(表面是因为气着我爹了,其实是因为不推举他当太子),我与阿灵阿、揆叙有不共戴天之恨。
明白了吧?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康熙四十七年,康熙召集满、汉大臣,问诸皇子中孰可为皇太子者,揆叙及阿灵阿、鄂伦岱、王鸿绪等私下商量,推举皇八子允禩。
又不是他们主动推选的,是人家康熙问的,大臣们就推举了老八。因为这点事儿,就不共戴天?还得把人家的墓碑给改了,这是得有多损。
雍正四年,雍正下令诛杀阿灵阿之子阿尔松阿,籍没家产。妻子发遣宁古塔,后改发遣广西烟瘴地,入辛者库为奴。
真的至于吗?
最后说明一下,康熙朝国库不亏空、很不亏空。
康熙朝确实存在官员拖欠国库银两的问题,但并不存在国库亏空的事儿,我随便举几个例子。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这已经是康熙晚期,这一天康熙谕旨:
因江南淮安府、扬州府、徐州水灾最重,其所属二十二县卫康熙四十九年地丁银五十九万三千八百两予以豁免;因河南、山东部分州县受灾,康熙四十九年商丘等六县应征地丁银二十万二千肆百两,济宁等四州县应征地丁银十四万六千六百两通行豁免。
也就是说,仅仅这一天,康熙就免了近一百万两的税赋。要是国库没钱,康熙能这么大方吗?
再例如:
还是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初十,康熙跟内阁几个人说话:
“现在户部库报存贮五千余万两,时当承平,无军旅之费,又无土木工程,朕每年经费极其节省,此存库银两并无别用,去年酌免钱粮至八百余万两,而所存尚多。因思从前恐内帑不足,故将外省钱粮尽收入户部,以今观之,未为尽善。”
所以呢,康熙跟内阁商量,打算干这么件事儿。
“朕意欲将康熙四十九年库银预备各省用度,为之抵算。至五十年,将天下应征钱粮一概豁免,如近省有支用之事,则以户部存银给发应用。”
也就是说,康熙打算在康熙五十年全年,不向老百姓要钱了。
这是国库亏空吗?
当然,雍正也并非一无是处。
雍正执政最大的亮点就是他的几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即“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火耗归公”等。
但需要说明的是,摊丁入亩的基础工作,也就是核算人口和土地,是在康熙年间完成的。康熙五十一年,清政府规定以康熙五十年(1711年)的人丁数作为征收丁税的固定数,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废除了新生人口的人头税。
而“官绅一体当差”的政策并没有大规模推广,即使是雍正朝也只在河南、湖北试行过,乾隆登基后立刻叫停了该项政策。
乾隆是明智的,明清两代,你得罪贫民、得罪王爷、得罪官吏都可以,但唯有士绅,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李自成、多尔衮就是前车之鉴。保证不了你生前千刀万剐,可以保证你死后遗臭万年。
只有火耗归公运行的不错,而之所以运行的不错,是因为地方官虽然不收火耗了,但是朝廷开始发养廉银了。
雍正元年,雍正创建了这项薪给制度,本意是想借由高薪,来培养鼓励官员廉洁习性,并避免贪污情事发生,因此取名为“养廉”。
养廉银通常为本薪的10倍到100倍,光绪《清会典事例》记载:总督为13000至20000两,巡抚为10000至15000两,布政使为5000至9000两,按察使为3000至8444两。
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养廉银比之前进的火耗多多了,所以火耗归公就归公了。
综上,雍正确实干了不少实事、好事儿,但是真的没有电视剧吹得那么邪乎。综合来看,他比他爹、他爷爷、他儿子的水平差远了。
雍正为政感情用事,喜怒无常,滥行杀戮,不尊祖制规章;治国全凭空想,缺乏实践基础;对外毫无战略眼光,肆意兴兵,为渊驱鱼。
说完这些,我倒是感觉雍正有点像上朝版的嘉靖。
当然,他治国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还算勤政,这也是他的朝代能坚持十几年的重要原因。但要让他治国六十年,必然天下大乱,内忧外患并起。
而康熙对其的评语,“为人轻率,喜怒不定”,是比较中肯的。
就这些吧。
没有区别,雍正能广受好评是因为他只执政了十三年,乾隆被诟病是因为他执政了六十年,如果乾隆只执政了十三年,也不会有这么多诟病。
唐玄宗早死几年,千古一帝里肯定二档起步,和李世民论谁是大唐第一。
朱元璋早死十来年,比赵宋还仁义,记得只杀了一个功臣,那个功臣还是该死。朱标顺利接位,借朱棣八个胆也不敢靖难。
刘裕要是能迟死十年,北伐也不会匆匆结束。
历史这玩意很玄妙。对你的定位天注定!有的人年轻的时候英明神武,但是老了糊涂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有的人满腔抱负,英明神武,老天爷不让你活那么长,你有什么办法。
历史上最好的结局,就是霍去病吧,早早年轻。获得不可能超越的功业,然后英年早逝,留给后代的都是美好幻想。
冠军侯20岁就能封狼居胥,要是多活几年,不得起飞了啊,可实际上多活几年也可能一场败仗,赔了一世英名。
及时去死,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