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何物”通常表示“爱情是什么”。目前看来,爱情是一种情感,由演化和文化共同塑造,有一系列内分泌规律、情绪和行为。
性的生物学模型倾向于将涉及繁衍的“哺乳类的爱”视为一种动力,与饥饿、口渴、睡眠欲类似。人类学家 Helen Fisher 将此类爱的过程分为三个部分重叠的阶段:
你可以测得热恋时人脑释放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血清素,这会刺激愉悦相关的脑区,并引起心率加快、食欲下降、睡眠欲下降、兴奋的感觉。这些变化通常在一年半到三年内消退[1]。
Enzo Emanuele 等科学家发现神经生长因子在人们初次恋爱时水平升高,1 年后消退[2]。
你还可以用 fMRI 窥测人们的大脑,预测他们何时开始上床、何时开始吵架。
依恋可以长时间持续。婚姻、后代、共同利益、友情等带来的关系可以持续数十年,并对应到更高水平的催产素、血管加压素。早已停止繁衍或从未繁衍/生物学身体上缺少生殖能力的人仍然可以对他人或其他物体表达爱意,可以有“至死不渝的爱”。
在“只有一个交配对象”方面,灵长类中约 27% 的物种采用“一夫一妻”,但多为“社会化一夫一妻”——雄性和雌性的居住空间距离很近或重叠,并一起养育后代,但它们也会去跟其他异性交配[3]。在 2013 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剑桥大学的 Tim Clutton-Brock 和 Dieter Lukas 为搞懂“为什么有的动物会选择一夫一妻”而分析了超过 2500 个物种,得出结论:
雄性只有在无法主导雌性时才会接受一夫一妻制。
对灵长类开展的其它研究也显示,两性的外观差异和身体能力差异较小的物种更有可能采用“一夫一妻制”。
在此基础上,对脊椎动物来说,如果一个物种栖息在危机四伏、资源匮乏的环境中,为了提高后代的成活率,父母往往会生活在一起来保护后代。
一些雄性动物会杀死其“配偶”跟别的雄性动物所生的后代,这称为“雄性杀婴”。这促使雄性动物抚养自己的后代、减少后代被“继父”杀死的概率。伦敦大学学院的 Kit Opie 领导的团队研究了所有的灵长类动物常见的交配形式和一些其他行为。Opie 十分肯定地说:“我们的分析很明确地显示,杀婴行为会引发灵长类动物中的一夫一妻制。”
历史上,人类社会的杀婴率从未降到零。过去几十年间,人类通过技术掌握的堕胎能力更是远远超越了地球上大部分动物。
你可以往前追溯。寿命比智人短的许多生物一生只能繁殖一次,只能“从一而终”——尽管它们大抵没有所谓爱情的概念。
人的寿命远长于繁殖所需的时间,可以多次寻找交配对象,历史上世界各地的人群采用过乱婚、群婚、一夫多妻等,在自然环境恶劣的地区存在一妻多夫制和“对偶婚”,人类中的一夫一妻制并没有很长的历史。而且,人类的一夫一妻制事实上经常是社会化一夫一妻。
你可以再看看上面的灵长类研究,掂量一下目前社会上的离婚率、出轨率、杀婴率。
人是群居动物,个体的力量小于能够进行配合的集体,演化出与他人接触时降低冲突、增加合作的机制是自然而然的。过去数百万年间的变异·表观遗传·文化·社会行为经历广义自然选择,塑造出识别同伴并在靠近同伴时释放激素来让人感到安全、平静、信任的机制。
这机制之一是群居的灵长类渴望被其它个体(无论是不是同类)拥抱和抚摸。
在激素的层面:
在这些机制和后天习得的文化与社会行为的作用下,“爱”等正面情感的表达可以为个体及其同伴带来精神、身体、关系等多方面的利益。
“爱”允许个体基本无条件地接受另一个体,在至少一定范围内将另一个体的需求置于自己的需求之上。互相建立这种关系可以显而易见地降低相互冲突的概率、增加互相合作的概率,单向地接受这种关系则显然至少在关系持续的时间之内对自身有利。
这不限于“爱情”。许多动物会照料后代、为后代提供食物·栖所·保护、为群体中血缘关系很浅或没有血缘关系的个体提供梳毛等互动,乃至不同物种共生在一起。过去数十万年间,人在为其它个体提供物质资源方面的能力急剧上升,在数万年间驯化了多种动植物,在过去至少数千年间歌颂“亲情”“友情”“忠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