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律师称官司不论打赢打输都先收我的 5 万元费用，打输也不退还给我，是否合理？ 第1页

在 @徐斌 老师的回答下，有朋友提出了一个质疑：既然打输打赢都收钱，为什么不收下律师费然后故意输官司呢？

这其实是个好问题：设计规则的时候，必须考虑到理性行为人趋利避害、最大化自身收益的行事动机，通过规则的约束避免一方“作恶”。为实现这一目标，经济学的思考方式无非两个：

1. 降低“作恶”的收益；

2. 提高“不作恶”的收益；

在第一个角度，法律服务行业比起具体的有形商品买卖的确存在监管难度：合理的诉讼策略和恶意的偷奸耍滑，对于外行来说可能并非一目了然。因此，在设计惩罚机制时要考虑发挥行业自律的作用。我国要求律师必须在律师事务所执业，且对律师事务所的设立作出限制（例如设立人必须是三人以上，设立人必须有三年以上执业经历）。出于同样的原因，律师也必须加入律师协会，律协可以对律师作出奖惩决定。

简单来说，就是让作恶者以砸自己律所的招牌为代价，以自绝于同行为代价。

在第二个角度，各地律师收费相关的规定也允许采用“风险代理”的方式计算律师费用。例如，《广东省物价局、司法厅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实施办法》中，将风险代理定义为：“律师事务所在接受委托时，只收取基础费用，其余服务报酬由律师事务所与委托人就委托事项应实现的目标、效果和支付律师服务费的时间、比例、条件等先行约定，达到约定条件的，按约定支付费用；不能实现约定的，不再支付任何费用。”

当然，风险代理收费方式在使用时也有限制，例如律师费抽成不能超过标的额30%，对于一些弱势群体维权或者涉及人身关系的案件中不得使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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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题目中的情形，不论输赢都一样要支付律师费，为什么会有人认为这样的做法不合理呢？

首先，客户对律师提供了多少的服务缺乏直观认识。

有朋友举例说，排除医闹的情形，大部分人认同医生不论治好病还是治不好病，都可以收诊费。医生付出了多少劳动，患者大体能够直观感受到：怎么诊断，怎么制定治疗计划，怎么动手术开药，怎么术后护理...这样的服务，提供没提供，提供了多少，购买者能自己看到。

律师服务则不然了。病患总得亲自去医院，而客户很少会在律所观察律师的工作：如何做法律检索，讨论案情，调查取证，起草各种文书，客户对此缺乏直观的认识，最多是出席一下庭审，至于律师付出了多少的工作时间，是很难感受到的。（在美国，律师一般会为客户提供工作时间明细，但这个东西的真实性非常依赖于从业人士的自律自觉和职业道德。）

其次，公众对于律师工作效果的评价体系可能走向极端化，认为凡是赢就是好，凡是输一定不好。

当然，打官司是要争胜负，但并不等于只有赢了官司的律师才能创造价值：

有的时候，仅仅是起诉本身就产生了价值。例如，在涉及“怠于行使债权”的问题上，债权人单纯的起诉行为，不论结果如何，都能使自己规避因不履行到期债权可能背负的法律责任。（简单来说，就是只要用诉讼形式去追债了，不论追不追到，都能在形式上发生效果）。再例如，在消费者维权诉讼仲，只要能让法庭立案，就有助于形成更广的社会影响，有利于在谈判桌上争取到更多的筹码。

做个类比：假如存在一种理财产品，预期年化收益为6-10%，管理费为0.5%，如果最终只实现了6%的收益，支付管理费是否合理呢？ 可能很多人会认为是合理的，虽然仅仅是勉强达到了预期收益的下限，但毕竟没有违约。

很多时候，律师的服务也是这样，获得的回报并不只有0和1两种可能，而是一个连续的回报率分布区间。

对于律师来说，要让客户明白自己享受了怎样的服务，获得了多少价值，对自己和客户都有好处。远胜于个别从业者，揽活的时候胸口拍得震天响，输了以后就破口大骂司法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