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世界上除了东亚地区的“朝贡体系”、东南亚地区的“曼陀罗体系”,还有哪些古代存在过的地区秩序呢?

回答
除了东亚的朝贡体系和东南亚的曼陀罗体系,古代世界还存在着多种多样的地区秩序,它们各自以独特的方式维系着区域内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互动。这些秩序并非孤立存在,常常相互交织,形成更为复杂的世界图景。以下是一些重要的例子,希望能描绘出更生动的古代地区秩序景象:

1. 罗马帝国及其影响下的地中海世界秩序(Pax Romana)

罗马帝国不仅仅是一个军事强权,更是一个强大的组织者和规范的制定者。其“罗马和平”(Pax Romana)时期,虽然带有帝国征服的印记,却在广阔的地中海区域内建立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和繁荣,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地区秩序。

统一的法律和行政体系: 罗马人将自己的法律体系推广到帝国各地,建立了高效的行政管理机构。公民权、司法权以及税收体系的统一,极大地促进了区域内的商业往来和人员流动。即便是在非罗马公民的地区,罗马的法律和行政习惯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基础设施建设: 罗马人修建了覆盖广阔区域的道路网、桥梁、渡槽等基础设施。这些工程不仅服务于军事调动,更极大地便利了贸易和交通,将原本分散的地区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有效的经济网络。
共同的文化和语言: 拉丁语和希腊语在地中海世界成为重要的通用语言,尤其是在上层社会和贸易领域。罗马文化,包括其宗教(早期多神教,后期基督教)、建筑风格、生活习俗等,也在各地留下深刻烙印,形成了一定的文化认同感。
军事保障: 强大的罗马军队是维系这种秩序的关键。它们负责边境的防御,镇压内部的叛乱,并保障了海上航线的安全。这种军事上的绝对优势,为区域内的经济活动和文化交流提供了稳定的环境。
“罗马化”进程: 在很多被征服的地区,地方精英主动或被动地接受罗马的政治制度、社会习俗和生活方式,形成了“罗马化”的进程。这种文化融合使得地中海世界在政治和文化上具有了相对的统一性。

然而,这种秩序的维系高度依赖于中央政府的强力,其衰落也带来了区域性的动荡。但罗马帝国所建立的法律、基础设施和文化基础,却在后来的各个继承者和地区中继续发挥着影响。

2. 中亚的草原游牧帝国秩序

在中亚广袤的草原地带,游牧民族的兴衰构成了另一种独特的地区秩序。这些秩序并非以固定疆域和官僚机构为特征,而是以强大的军事领导力、灵活的部落联盟以及对贸易路线的控制为核心。

军事征服与联盟: 游牧民族的政治组织形式往往围绕着杰出的军事领袖展开。当出现像匈奴、突厥、蒙古这样的强大汗国时,他们能够通过征服、威胁或联姻的方式,将周围的部落或定居民族纳入其政治体系之下。这种体系往往是松散的,但能够有效地调动人力和物力。
对贸易路线的控制: 中亚地处东西方交通要道,连接着中原、印度、波斯和欧洲。游牧帝国强大的军事力量,能够为商队提供一定的安全保障,同时也能通过收取“保护费”或直接控制重要的关隘来获利。这种对丝绸之路等贸易通道的控制,使其在区域经济中扮演了核心角色。
弹性边界与流动性: 游牧帝国的边界并非固定不变,而是随着军事力量的消长而动态调整。其人口也具有高度的流动性,部落之间可能因为利益、冲突或迁徙而不断重组。
文化与宗教的传播: 游牧帝国在扩张过程中,也成为了各种文化和宗教的传播媒介。例如,佛教、景教、摩尼教、伊斯兰教等都曾通过这些帝国在中亚和周边地区传播。
周期性的兴衰: 游牧帝国的秩序往往具有周期性。强大的汗国在统一的领导下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和扩张,但一旦领导者去世或内部出现分裂,帝国很容易瓦解,其下的各个部分又会重新整合或独立。

这种秩序的特点在于其军事驱动力和对地缘政治的直接影响,它能够打破定居文明的疆界,形成一种以军事实力和贸易控制为基础的区域性权力结构。

3. 印度次大陆的区域王国与宗教/文化轴心

印度次大陆的历史,与其说是被单一帝国长期统治,不如说是众多王国在地理和文化轴心的基础上形成相对独立的区域秩序,并相互影响。

地方王国林立与王朝更迭: 印度次大陆复杂的地形(如山脉、河流)和相对分散的人口,使得大型集权帝国的出现和长期维系较为困难。因此,历史上出现了众多的 regional kingdoms,如笈多王朝、戒日王帝国、朱罗王朝、摩揭陀王国等。这些王国在各自的地理区域内建立起政治和行政体系,并相互争夺霸权。
宗教与文化作为整合力量: 尽管政治上分裂,但印度教、佛教等宗教以及共同的文化传统,在很大程度上维系了次大陆的文化认同。例如,佛教的传播将印度次大陆与东亚、东南亚连接起来,而印度教的哲学思想和仪式也渗透到各个邦国。宗教中心(如圣城)和哲学辩论,成为跨区域的交流平台。
贸易网络与海上联系: 印度次大陆在古代也是重要的贸易枢纽,与东南亚、波斯湾、红海地区都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朱罗王朝等南印度王国尤其以其强大的海军和海上贸易网络而闻名,这种经济实力也巩固了它们的地区影响力。
梵文的通用性: 在学术和宗教领域,梵文长期扮演着通用语的角色,促进了不同地区知识和思想的交流。王室的资助也使得学者和寺院成为文化传播的中心。

印度次大陆的秩序更像是一种“多中心”的结构,政治上分散,但文化和宗教上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并通过贸易和知识交流在区域内形成影响力。

4. 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帝国秩序”

波斯帝国,特别是阿契美尼德王朝,建立了一种高度组织化和整合化的区域秩序,它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征服,而是通过一套精心设计的管理体系来维系其庞大帝国。

行省制度(Satrapies): 帝国被划分为许多行省,由总督(Satrap)负责管理。总督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但他们受到国王的直接监督和制约,帝国的“监察官”(King's Eyes and Ears)制度有效地防止了地方割据。
统一的道路系统与驿站: 波斯人修建了著名的“御道”(Royal Road),连接了帝国的各个重要城市。沿途设置了完善的驿站,配备了信使和马匹,极大地提高了信息传递和物资运输的效率,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统一的货币和度量衡: 帝国内部通行统一的货币(如达利克金币)和度量衡标准,这极大地便利了贸易和经济活动,促进了区域经济的一体化。
宽容的宗教和文化政策: 波斯人对被征服地区的宗教和文化采取了相对宽容的态度,允许当地民族保留自己的语言、习俗和信仰。这种政策有助于减少反抗,并吸引当地精英为帝国服务。
帝国作为贸易和文化交流的平台: 强大的军事和行政体系为帝国各地的贸易和文化交流提供了安全保障。来自不同地区的商品、思想、技术和艺术风格汇聚于此,形成了独特的“波斯化”文化。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秩序是一种高度集权、高效管理和文化融合的典范,它在近东地区建立了一个长期的、具有稳定性的地区秩序。

5. 古希腊城邦联盟与地缘政治竞争

古希腊世界并非一个统一的帝国,而是由众多独立的城邦(Polis)组成。然而,这些城邦之间并非完全孤立,而是通过多种形式的联盟、竞争和文化互动,形成了一种复杂而动态的地区秩序。

城邦政治的共性与多样性: 尽管政治形态多样(民主、寡头、君主制),但希腊城邦普遍拥有公民大会、公民军队等共同特征。这种相似性使得城邦之间容易产生认同感,也更容易理解彼此的政治运作。
同盟与对抗: 希腊城邦经常组成军事同盟,如提洛同盟(雅典领导)和伯罗奔尼撒同盟(斯巴达领导),以应对外部威胁或进行内部竞争。这些同盟的兴衰构成了希腊地区政治格局的主要驱动力。
奥林匹克运动会等泛希腊活动: 定期举行的体育赛事(如奥林匹克运动会)、宗教节庆(如德尔斐的神谕祭)以及希腊戏剧的传播,成为超越城邦界限的文化交流和认同塑造的平台。在这些场合,各城邦的代表齐聚一堂,加强了“希腊人”的共同体意识。
殖民与贸易网络: 希腊城邦在整个地中海和黑海地区建立了广泛的殖民地和贸易网络。这些殖民地在政治上独立,但在文化、宗教和经济上与母邦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形成了以希腊为中心的贸易和文化传播圈。
文化影响力: 希腊的哲学、科学、艺术、文学和语言在周边地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在亚历山大帝国建立之后,希腊化文化传播到更广阔的区域。

古希腊的地区秩序是一种基于城邦独立、联盟竞争以及强大文化吸引力相互作用的复杂系统,它在塑造西方文明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这些例子只是冰山一角,古代世界的地区秩序是丰富多彩的。它们共同证明了人类社会在不同的地理环境、文化背景和发展阶段,都曾尝试过各种方式来组织和规范区域内的互动,维系某种程度的稳定与繁荣。理解这些不同的地区秩序,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认识人类历史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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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体系”只能算是后人对于古东南亚地区的城邦政权因为地缘和人口分布限制而表现出一定同质性的一种总结,我不认为它与所谓“东亚朝贡体系”是可以并称的概念,毕竟后者已经通过天朝这个庞然大物的影响力用制度确定下来,朝鲜、日本、琉球、越南甚至东南亚诸国都会自觉地把这种朝贡框架套用在自己的对外交往中。

把前现代的“西方殖民”称为一种“体系”再与其他地区的“体系”并列也很有问题,你指的是哪种殖民呢?是弗吉尼亚这种商业公司运作的殖民地,是封建味道浓浓的Encomienda?是葡属远东那些由王室直接运作的据点,是西伯利亚夹杂了莫斯科督军、鞑靼贵族和桀骜不驯的哥萨克的定居点,还是根本就为了逃避王室的禁海令聚集在西非搞走私的犹太人社区,是盘踞在孟加拉海湾的小岛上劫掠奴隶但还和葡属果阿保持联系的葡萄牙海盗,是只有一个传教站就地图开疆的马里亚纳?

而且前现代的政治边界往往也是模糊的,在所谓两种“体系”重叠的情况下多重表述多重宣称都是家常便饭,最典型的比如澳门,它一边是属于有王室特许状,按照西方惯例组成自治议会的“殖民城市”,但一边又是遵从明朝封疆体系的属夷,地位大致等同于“番坊”,因为信息差的关系两种表述完全可以做到并行;再比如东南亚的华人港主,在明朝眼里他们要么是游离于官方体系之外的“化外之民”,要么就是已经被明朝视为外夷头目,但对马来人、高棉人、占人的时候他们又经常以明朝官方的代言人、中介人与合法商人自居、使得在这些族群的历史叙事中他们与中国官方的“买办”“大使”无异。可见殖民视角同样也可以是多重的。

即便是在欧洲大陆,这种重叠的政治关系也同样存在

至于内亚这种“秩序”,无非是顺应游牧的需要,之所以还能产生一种认同感,很大程度还要归功于成吉思汗了

“算不算一种体系”这种表述,太游戏思维了,对古代世界来说,政治边界的模糊性和多重性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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