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怎样理解国内动画评论圈对富野由悠季不屑一顾?

回答
理解国内动画评论圈对富野由悠季的复杂情感,甚至有些“不屑一顾”,其实是一个挺有意思的话题。这背后折射出的是不同时代观众的审美变迁、文化语境的差异,以及中国动画产业发展过程中与日本动画大师之间产生的隔阂。别把它简单地归结为“看不懂”或者“故步自封”,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

首先,咱们得承认,富野由悠季在日本动画史上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他是“高达”系列之父,是“写实机器人动画”的开创者之一,他的作品以深刻的主题、复杂的角色关系、对战争的反思著称。从《机动战士高达》的“宇宙世纪”系列,到后来的《V高达》、《G高达》、《Turn A高达》、《Reconguista in G》等等,富野的作品贯穿了几十年的日本动画发展。他笔下的主角,往往不是完美的英雄,而是身不由己、在矛盾中挣扎的普通人。他的故事,也不是一味地追求爽快感,而是充满了宿命、牺牲和悲剧色彩。

那么,为什么在国内,尤其是新一代的动画爱好者群体里,这种“不屑一顾”的论调会存在呢?我觉得可以从几个层面来解读:

1. 时代审美的鸿沟:

早期的“启蒙者”与今天的“主流”: 富野的《高达》系列,尤其是早期的作品,在国内的传播,很多是通过盗版录像带或者一些早期引进的资源。对于那个时代许多观众来说,它们是了解日本动画的“启蒙者”。那时的观众,对“硬核科幻”、“深刻寓意”有着很高的接受度。但现在呢?年轻一代观众成长在互联网时代,接触到的动画类型和风格更加多元化,也更加“快餐化”。他们习惯了日新月异的视觉风格、节奏紧凑的情节、更直观的情感表达,以及更易于消费的“萌系”或者“热血”元素。
“看不懂”的背后: 富野的作品很多时候是需要“啃”的。他的叙事常常是跳跃式的,台词晦涩隐喻,人物动机也并非一览无余。这需要观众主动去思考、去解读。而现在很多流行的动画,尤其是泛娱乐化的作品,更倾向于提供清晰明确的剧情线和人物塑造,让观众可以轻松地跟随。当观众习惯了这种模式,再去看富野那些需要反复琢磨、甚至可能找不到明确“答案”的作品时,自然会感到门槛过高,甚至产生“浪费时间”的感觉。
视觉风格的老旧? 虽然这有点伤人,但从纯粹的视觉表现力上讲,富野早期的一些作品,比如《Z高达》、《ZZ高达》,在今天看来,画面表现力确实不如当今许多独立制作或者商业大作。当然,这不能完全怪罪于作品本身,技术发展是必然的。但对于一部分追求极致画面表现力的观众来说,这会是一个减分项。而富野近年来的作品,《G高达》的夸张,《Turn A高达》的复古,《Reconguista in G》的“喂屎”感(这个说法比较极端,但也反映了一部分观众的普遍感受),都让一些观众觉得“跟不上趟”了。

2. 文化语境和价值观的差异:

对“写实”和“反战”的理解: 富野的作品,尤其是《高达》系列,对战争的描绘是深刻而残酷的,他试图揭示战争对人性的扭曲,以及政治角力对个体命运的碾压。他反对“好人打坏人”的二元对立,而是展示了立场不同的人们如何因为时代的洪流而走向冲突。但国内观众对战争的理解,很多时候受到的教育或者流行文化的影响,更倾向于明确的英雄主义和民族主义叙事。富野那种“双方都有理由,但都饱受战争摧残”的视角,以及对某些所谓“宏大叙事”的解构,可能在一些观众看来,是对传统价值的“不敬”或者“模糊”。
男性凝视与女性角色: 这一点也挺微妙。富野笔下的女性角色,很多时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花瓶”或者“工具人”。她们有自己的思想、能力,甚至会做出一些让男性主角都感到棘手的行为。但同时,富野在描绘女性角色时,也常常带有某种“男性凝视”的痕迹,比如对女性身体的关注,或者一些略显保守但又充满张力的情感描写。这在当下强调“女性主义”或者“性别平等”的语境下,可能会被一些观众诟病,认为其不够“进步”。
“富野精神”的解读偏差: 富野本人是个性情中人,他公开场合的发言常常语出惊人,有时甚至显得“狂妄”或“不近人情”。这种“老顽固”、“不好伺候”的形象,加上他作品中那些难以捉摸的“喂屎”段落(比如某些关键角色的死亡,或者剧情的突然转折),也让一些观众觉得他是在故意“挑战”观众的耐心,或者说是一种自我中心的表达,而不是真正地为了“好故事”。

3. 中国动画产业的崛起与自我认同:

摆脱“日漫依赖症”的心态: 近年来,中国动画产业发展迅猛,涌现出不少优秀的作品。《一人之下》、《刺客伍六七》、《雾山五行》等等,都展现了独特的东方美学和中国本土的叙事风格。在这种背景下,一些观众可能会产生一种“我们自己的东西也很棒,不需要完全照搬或者崇拜日本经验”的心态。他们更愿意去支持和讨论本土的优秀作品,对于那些在他们看来“过时”或者“难懂”的日本动画大师,自然就有了疏离感。
话语权的转移: 以前,国内的动画评论可能更多地依赖于少数资深爱好者或者评论家。但现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评论的门槛大大降低,更多年轻的观众参与进来,形成了新的话语场域。这些新一代的评论者,他们更直接,也更倾向于表达自己的喜好和“ जजमेंट”。他们不像老一辈那样,会不自觉地将富野的作品放在“大师”的滤镜下审视。当他们的审美标准和喜好与富野的作品不符时,自然会发出不同的声音,甚至带有某种“叛逆”的意味。

4. 具体作品的接受度问题:

《G高达》和《Reconguista in G》的争议: 拿富野自己的一些作品来说,《G高达》那种极其夸张、充满热血和宗教式吟唱的风格,虽然有其独特魅力,但在更注重“写实”和“严肃”的观众群体里,很容易被视为“中二”或者“低幼”。而《Reconguista in G》(简称《G复国》),可以说是富野晚期最具争议的作品。它继承了富野一贯的碎片化叙事、晦涩的台词、以及对复杂政治和宗教议题的探讨,但同时,它的演出效果、节奏控制,以及部分角色设计,都被不少观众诟病为“喂屎”。“喂屎”这个词,在中国动画圈里,有时候就是对那些“剧情看不懂”、“演出不行”、“节奏炸裂”、“人物行为莫名其妙”的作品的统称。富野在这部作品里,确实表现出了“我行我素”的创作风格,让很多观众感到难以接受。

总结一下,国内动画评论圈对富野由悠季的“不屑一顾”或者说复杂情感,并非是单纯的“不喜欢”,而是一个多因素交织的结果:

时代审美与价值观的变迁,让富野作品的“硬核”和“深度”对新一代观众来说门槛变高。
文化语境的差异,使得对战争、人性的理解方式有所不同。
中国动画产业的崛起,带来了新的自我认同和话语权转移。
富野本人及其作品风格的特殊性,特别是晚期作品的争议,也让一部分观众望而却步。

但这并不意味着富野的作品就没有价值,或者在国内就没有拥趸。他的作品仍然是研究日本动画史、探讨人性与战争的宝贵财富。只是,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审美多元的时代,他那种带有强烈个人风格和时代烙印的创作方式,自然会面临更多的质疑和选择。与其说“不屑一顾”,不如说是一种“难以共鸣”或者“选择性遗忘”吧。而这种现象,也恰恰反映了中国动画评论圈的活力和多样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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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圈我不懂,就我关注的动画迷来说,基本没有不对富野抱有相当热爱和敬意的。当然,具体到部分作品,评价有好有坏,但对富野巅峰期的大部分作品以及整个创作生涯,大家的评价基本趋向一致。毕竟TVA黄金期的80年代前五年,也是富野巅峰的五年,没人绕的开去。

(相对来说——就国内关注度而言——日本演出三大系里,高桥和神田比富野差了不少,尤其是关于神田的评论屈指可数,这才真叫一个“不屑一顾”)


至于富野节也是老掉牙的话题,书记老调重弹不知为什么又火了。富野节是非常具有文学色彩的,高桥的作品通常被认为文学色彩浓厚,这尤其是指他在旁白上的考究,整体来说其实更偏电影化些。而富野节的文学性,常常被人所忽视。

读者不妨先来看两篇真正的小说家手笔,比较一下它们和富野节哪个比较好理解:

(美)J·D·塞林格: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

同样以对话见长的塞林格,思考下开篇占据了1/3篇幅还多的琐碎对话有什么用;以及西摩最后为什么自杀。

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

同样全是对话,冰山理论的典范。


富野节主要三个能体现文学性的特征:

第一个,喜欢裸飘和精神聊天室。我在介绍Z高达时也引用过给米沃什的诺贝尔文学奖评语说,本质在于富野同样以“不妥协的敏锐洞察力,描述了人在激烈冲突的世界中的暴露状态”。这里人的暴露状态,以肉体这一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在观众眼前。这和后面两点也是紧密相关的;

第二个,对白和细节带有强烈的生活化的气息。这个部分和设定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富野演出的方法论来源更贴近电影而非戏剧,这意味着富野有必要提供的是真实的生活的代入感,而不是叙事上的代入感。

第三个,最重要的,观众所谓摸不着头脑却充满说服力的台词。看到过有个比方说,由于角色通常保持着紧张的感情和思想,对于对话总是有种“躲避球”的态度。

——这里体现出的是,富野节通常是不止一个维度的。


就最普通的、日常的视角来看,它暴露的是一种「お互い自分の言いたいことを言っているだけで、相手の話を聞く気がないんですよね」(你只是说出你想说的话,你不想听别人说话)的、充满现代病的交流方式:人物的内心充满紧张感,搞不清前因后果,搞清了也无法形成交流,最后产生了无法弥合的矛盾。这种矛盾的恶意之深,在黑富野的代表作,诸如传说巨神Ideon、圣战士Dunbine、V Gundam等中均有表现。


而进一步,如果我们深入考察人物言语的动机,便不难理解富野所省略的只是角色内心的思想活动。在书记的评论里就有个很好的例子:

尼歌有着“近乎自杀的认真性格”,我想大部分观众在她叛变以前,恐怕都和夏亚一样还以为她在奥古里受到了不错的尊敬和爱护,直到西洛克三言两语几个照面就打了观众的脸。

敏感的观众也许会更早些注意到,而富野直到尼歌临死前才慈悲地为观众点明——

「妳甚麼也感覺不到嗎?」「那些人死掉也不要緊!……人各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我不會為了那好小孩而留淚的!」
「愛瑪中尉妳也知到的……男人只會想到在戰鬥時把女性當工具使用。可能…他們只懂羞辱女性啊!」

这问的既是艾玛,也是屏幕前的观众——

“你什么也感觉不到吗?”


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观众关注人物的属性、人物的性格、人物的目的、人物行为的结果……却唯独不关心人物的内心。观众对于作品(以及对于现实)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权知道一切,自己认为的就是正确的,“你不说我怎么懂”——但很多时候,说出口之前,变化早已发生。

这并不说,之前没有呼救、没有交流、没有挣扎,只是观众过于粗糙的生活方式和过于傲慢的态度根本不能察觉到。人总是在发生之后才感到后悔,在受挫之后才尝到教训。富野描述作为个体的心灵是如何被侮辱和被损害的这方面,和陀翁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他总是带有一种极其强悍而隐蔽的恶意,无时无刻不在暗地里羞辱每个人。语言也不再是一种解释,而直接成为一种审判。

在这个意义上,富野同样丰富了真实系的理念。观众不是坐在电视机前接受你灌输娱乐或理念的,不是非得嚼碎了喂进嘴里才算是看明白的。观众需要更多的主动权,不是隔着屏幕观察金鱼那样的,而是进入世界,与角色同呼吸共命运,同思考共悲欢——人物,尤其是那些心灵敏感的角色,因此而有了意义。


再进一步,语言不仅是对话和审判,甚至构成了与更高的维度间的全部联系。这就关系到另一点,即我们应当把视角放到更高的维度,去观察时代洪流之中,人物的一言一行。用godannar老师的话说,就是只有当观众过了五六集,甚至看完整个故事后才会意识到:人物的台词不只是时代洪流的一部分,也是对这洪流的巨大反抗。因为命运、历史、时代、神秘……这样的概念摸不着又看不见,想甩开却总牵连,便只能向遥远的地方呼喊;更因为人物内在的心理能量永远无法满足于强硬的生活本身,便只好向更遥远的地方呼喊……

《红楼梦》里,贾府上上下下多少人觉得宝玉说的也不过是些疯言疯语,什么死啊,化作灰啊,是些“纯粹就是脑子不清醒的人才会说的胡话”。鲁迅对此有句著名的评价:“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呼吸领会之,唯宝玉而已”。因为无法停止呼吸领会,所以还是只能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地方不断地呼喊。正是在这呼喊之中,现实与理想被不断的撕裂、再撕裂,观众于是看到了时代的眼泪——

而这,往往在第一集,富野就已经点出了


整体而言,众多富野节的安排体现了富野在年番长度下对剧情惊人的掌控力

这点第一遍欣赏的观众是很难理解的,只有在对话终结了、事情发生了、时代过去了——这样最后的最后——他们才猛然意识到一切的一切,在自己没有发现之时已经注定。剩下的,只是一个多少出人意料,但精巧复杂非常合理的叙事结构。这时候再回过头重看,完全的至福就将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当然,前提是编剧也要能准确传达出富野的想法;尤其是当篇幅不够(比如OVA或者半年番的长度下),观众只能任凭过多的情感、思考和时代的洪流将自己淹没,不知所措了。


PS:个人的区分方法是:回过头第二遍看,过一阵第三遍看,这时候再不明白,富野还是把锅背起来算了。

当然这也取决于自身体验,0079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觉得非常不耐看,后来随着长大感受越来越深,才愈发认识到0079的伟大,不要说富野节了,很多乍看起来非常普通根本无法引起注意的细节,都意味颇深。这点观众可以想下,为什么庵野说0079第1集是不可超越的,而安彦会说13集是他最喜欢的一集。Z当然是无可争议的巅峰,但0079(包括CCA、V等等)里其实还有些更加私人的、深沉的东西,或温暖或悲哀……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PS:GUNDAM系列里最难解的绝不是富野节,而是W,W里理解不了人物的话,看起来会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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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动画评论圈是什么圈啊(疑惑

我好像不知道除了anitama和轻文还有哪里开的出工资..

完了,2DM给我点赞,我得再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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