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溃败根源在于精英的逃离。
读《红雨:一个中国县域七个世纪的暴力史》你会发现古代知识精英辞官以后,通常选择回归乡村著书讲学、提携后进、维护地方道德伦理秩序。但是今天的乡村精英在资本主义冲击下,只能彻底逃离乡村,投入城市商业文明的怀抱;那些受过一定教育的知识分子,如果没有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被迫留在乡村就无法摆脱被嘲讽、孤立的命运。
最终农村成为一片恶霸、流氓、暴发户四处横行的文化废墟,生于斯的乡民崇拜丛林法则,轻视知识、教育,无力改变自身命运。
没有必要用一篇观点偏激、论据偏颇的博文,来给本来就负担沉重的农村再踏上一脚,来给本来就裂痕明显的城乡再撕一道。
想红想出名,无可厚非,你采用任何手段都行。当年凤姐眼看要蹿红,我有个朋友出于义愤说,要写篇文章好好批驳一下这种审丑文化潮流。我就说,大姐你省省吧,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博文作者口气固然令人作呕三日不绝,可惜我们没办法。这个“快手”里各种花样作死的,我们也毫无办法。只要不犯法,咱们都没啥办法——你有办法了,你就是独裁。
2014年的时候,我回了一趟久别的故土,带着刚会说话走路的儿子回去祭祖上坟。儿子一路上非常的兴奋,他以为我要带他去“光头强的家”——我老家在四川龙泉山脉的深山沟沟里,树很多,很符合《熊出没》里面的描述,而我的儿子当年还只认《熊出没》。
我老家是个没什么生气的小村子。记得我小时候,村小的读书声、赶集的喧闹声、农忙时候的劳作声、石匠们的吆喝号子,会让这个小村子充满人的气息,生活的气息。这次回去一看,这个村子已经快死了。
我有个叔,其实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不久前死了。我这个叔已经32了,还没结婚,在铁路上打工,被火车撞死的。我陪着他爸也就是我叔爷爷去给他上坟,叔爷爷岁数也不小了,背开始驼起来,肩膀往两边坠,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往地上垮。可是上完了坟以后,我亲眼看到他和我叔奶奶两个人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欣喜——我叔的命换来了24万元钱。
24万在农村是个大数字,足够他们老两口安安乐乐的过完剩下的日子,至于谁来把他们的尸体抬到坟地里,就不知道了。
我有个哥,比我大两岁,也是我儿时的玩伴,前两年也死了。他是我堂哥,我们小时候一起掏鸟蛋抓麻雀什么的,上了个中专,也不知道后来在哪里工作,他爸也就是我叔,性格比较古怪,不爱跟别人说话,我家里也就不知道。他那一房肝脏有问题,遗传,他奶奶、他亲叔叔都是得这个病死去的。死前肚子会涨到跟鼓一样,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病。我堂哥死前回到了老家,躺在家里毫无办法,他爸没钱给他治,过了没几天就断气了。
他爸是第二天死的,还没给自己儿子装殓就死了。
村里一个据说是前清的秀才,也死了。
我一直觉得他不可能真是前清的秀才,算算年头都不对劲。要真是,那就得活过三个世纪,还得是少年天才,怎么也不至于就混了个这样。但是老先生确实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我小时候经常看见他杵着一根高射机枪子弹壳做的拐杖去赶集。他还教过我写毛笔字,所以我也去他坟前烧了点纸钱。
据说他是规规矩矩的八条壮汉抬着棺材上的山,坟修得很气派,封土也是按照规矩来的,比一般坟要大一圈。
我家的祠堂早就没了,“破四旧”的时候砸了个稀烂然后烧成了平地。我三爸比较精,还留下了家谱。查家谱,我儿子是“喜”字辈的,我给我儿子起了个按照字辈的名字,写在黄纸上,烧给祖先。这个名字他也只会使用这一次。
当天傍晚的时候,我也是试图找到一点点小时候的感觉的。那时候炊烟会缭绕在山坡上,整个村子都是燃烧秸秆、树枝做饭的气息,母鸡会咯咯哒的给主人报告自己下了个蛋,晚归的牛偶尔“哞”一嗓子,吓得附近的狗都汪汪叫起来。可惜我没找到,我只看到一条即将死去的村子。“村村通”工程新修的崭新的水泥路,被“退耕还林”种下的桉树遮得一截一截的,若隐若现。事实上整个山沟里的树、草都在肆无忌惮的疯长,我小时候那条上学路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天晚上儿子就跟我说,爸爸,回家。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家啊,为什么要回家。儿子说,害怕。
杂七杂八说了很多,可能文不对题。俗话说困兽犹斗,临死的鸡还会挣你一身血,快要死去的传统农村,自然会用过激的手段来对抗这种不可避免的命运。“快手”上那些从各种段子里抄写剧本、三流演员表演的低俗无比的所谓小品,我在我的大学同学微信群里看到过很多次。所以不要说你不知道“快手”,你只是不知道那个“就是”快手而已。
农村人也知道审丑可以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审丑已经过气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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