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高兴,也为这个问题及相关问题下的大部分回答而愤怒。
他们要寡妇守节,鳏夫守身。
他们要完美、深情、没有欲望的受害人。
他们要一个”你离开以后我终身痛苦“的深情神话,要用一句“太感动了”绑架当事人终身。
他们要一个人丧妻丧子以后活得行尸走肉枯木槁灰,如果枯木逢春,就是原罪。
如果那个人曾为亡妻哭泣,今日又有了新妻,就是“立深情人设”;
如果那个人曾经在微博上记录对孩子的怀念,而今日在微博上提孩子的频率下降,就是“忘记了孩子”。
如果那个人曾经有一个叫潼臻一生的品牌,今日再用,就是“消费死者”,
但如果他今日不用,就是“翻脸不认人”。
在他们眼中,他怎么做都不会对,除非他终身不娶。
他曾经的痛苦在他们看来也是假的,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半仙。
“哦,我早感觉到这个人不对了”。
“哦,原来那时候他就在做戏了。”
非黑即白的世界多么“好”,在那里,亲人死去的痛苦要绵延人的一生,否则,你就对不起死去的人。
在那里,如果一个人曾经为逝者哭泣,但今日他释然了,那么他当时的哭一定是假的。
在那里,如果一个人曾经绝望过,但今日他又看有新的希望了,那么他就是对爱情不贞、他的痛苦不深、他的人品有问题。
但是相信非黑即白的世界的人不敢面对的真相是:
当他们在捧杀林生斌的时候,他们只不过在为今日的骂杀做准备。
当他们宣称被林生斌的深情欺骗的时候,他们其实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真实的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
人近而事古的,我记起了泰戈尔。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右有徐志摩,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了:纛!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胡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鲁迅《捧杀与骂杀》)
他们把林生斌当成投射他们意愿的客体,把他的经历当成他们伦理观念的具象故事,他们描绘的是新时代的贞节牌坊。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鲁迅《狂人日记》)
他们由于缺乏共情能力而无法想象除了自己之外的家人一夜逝去什么滋味,但却能轻松地给经历过生死创伤的人定义,定义他们是真情还是虚伪、情圣还是人渣。
林生斌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长情”,那样“守身”,他们就感觉到被冒犯了,被侮辱了,他们的理想国坍塌了。
但是请相信,他们还会继续物色下一个完美的“客体”,把ta架上神坛。然后,在发现那个人也是个凡人之后,从吹捧到怒骂。
林生斌是凡人,是苦命人,是走过苦难的人。
经受过这样的苦痛还能不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的人,我个人向他致以敬意。
且,我不觉得我有资格评论他如此艰难而努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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