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突厥人到了波斯被波斯化,而在小亚细亚却可以把当地突厥化?

回答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涉及到历史、文化和人口迁徙等复杂因素,我来试着从几个方面详细解释一下。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波斯化”和“突厥化”都不是一个单一、静态的过程,而是一个漫长、动态且包含多种互动因素的文化融合过程。

一、 突厥人到波斯地区:文化吸收与精英融合

当突厥人(例如加兹尼王朝、塞尔柱王朝等)进入波斯地区时,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高度发达的文明体系。波斯文化在当时已经渗透到政治、经济、文学、艺术、哲学等各个层面,并拥有强大的民族认同感。

1. 高度发达的波斯文明的吸引力:
语言和文学: 波斯语在学术、文学和行政领域已经确立了其主导地位。大量的经典著作、诗歌和学术理论都是用波斯语写成的。突厥统治者和精英在管理国家、与当地居民交流时,自然而然地需要学习和使用波斯语。久而久之,波斯语成为了突厥统治阶层的通用语言,并深刻影响了他们的语言习惯。例如,塞尔柱王朝的苏丹们虽然是突厥人,但他们的宫廷语言、行政语言和文化语言主要是波斯语。
行政和政治体系: 波斯在萨珊王朝时期建立了一套成熟的官僚体系和行政管理制度。突厥人作为新的统治者,为了有效地治理这片土地,通常会继承和沿用原有的行政架构,并任用当地的波斯精英官员。这些官员的波斯文化背景也进一步巩固了波斯文化的影响力。
宗教和哲学: 伊斯兰教在波斯地区已经深深扎根,并且与波斯文化紧密结合,形成了独特的波斯伊斯兰文化。突厥人作为穆斯林,在宗教实践和精神追求上与波斯人有共同点,但也因此更容易受到波斯伊斯兰思想、哲学和苏菲主义等的影响。很多突厥统治者也积极赞助波斯文学和宗教著作的创作和传播,进一步提升了波斯文化的地位。
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 波斯社会在城市发展、农业技术、工艺美术等方面都处于较高水平。突厥游牧出身的统治者及其随从,在与当地定居的波斯人长期共处中,会逐渐被其先进的生活方式、社会习俗和价值观念所吸引和接纳。

2. 突厥人的人口基数相对较小:
虽然突厥人建立了强大的政治实体,但他们进入波斯地区时,作为一个整体的突厥人口基数,相对于占主导地位的波斯原住民来说,可能并没有达到压倒性的数量。在这种情况下,少数民族融入多数民族的文化体系是更常见的情况。

3. 精英的融合:
突厥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往往会与当地的波斯贵族和精英进行联姻,吸收他们进入统治阶层。这种精英层面的融合,进一步加速了突厥统治阶层向波斯文化的靠拢。例如,很多著名的波斯诗人、学者和服务于突厥王朝的官员,本身就是波斯人。

简而言之,突厥人在波斯地区,更像是在一个文化高度发达、体系完整的“大染缸”里,成为了被深度“染色”的一方。他们保留了突厥人的政治身份,但在文化上却成为了波斯文化的积极继承者和传播者。这是一种“征服者被被征服者文化所同化”的经典案例。

二、 突厥人到小亚细亚:文化输出与主体塑造

塞尔柱突厥人及其后继者(奥斯曼帝国)进入小亚细亚,情况则有所不同,他们在这里扮演了更为主导的文化塑造者角色。

1. 当地文化的相对“弱势”和“碎片化”:
罗马拜占庭帝国的衰落: 当突厥人到来时,作为前任统治者的罗马(拜占庭)帝国正处于衰落、分裂和内部冲突之中。其政治权威和文化影响力虽然仍存在,但已不如往昔强盛,也未能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统一文化认同。
人口组成的多样性: 小亚细亚当时是一个民族和宗教构成非常复杂的地区,除了希腊化的罗马居民,还有亚美尼亚人、库尔德人、叙利亚人等众多民族,以及基督教(东正教、东方基督教)和琐罗亚斯德教(早期)等多种宗教信仰。这种多样性虽然不是“弱势”,但也没有形成像波斯那样单一、根深蒂固的主导文化。
伊斯兰教的传入: 突厥人的到来也伴随着伊斯兰教的传入和传播。对于许多小亚细亚的居民来说,接受伊斯兰教是他们与新统治者融合的一个重要途径,这也为突厥文化(特别是伊斯兰文化层面)的传播提供了便利。

2. 突厥人作为“新兴力量”的推动力:
政治和军事上的优势: 突厥人以其强大的军事实力和组织能力,逐步征服和统一了小亚细亚。他们建立了新的政治中心,比如科尼亚(塞尔柱)和伊斯坦布尔(奥斯曼),并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建立新的文化和行政体系: 突厥统治者在小亚细亚积极推行其文化和行政制度。他们带来了突厥语(后来发展为奥斯曼土耳其语)、伊斯兰教律法、建筑风格、生活习俗等。
语言的扩散和演变: 突厥语(尤其是奥斯曼土耳其语)在新的国家机器中成为官方语言和精英阶层的语言。虽然它也吸收了大量波斯语和阿拉伯语的词汇,但其核心语法和结构仍然是突厥语。同时,突厥人也积极地向当地居民传播自己的语言,尤其是在行政管理、军事和商业等领域。
人口的相互影响: 随着突厥人进入小亚细亚并定居下来,他们成为了当地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为了加强统治和融合,他们也鼓励突厥人的迁徙,并在某些地区建立了突厥人为主的聚居区。

3. 文化输出而非文化吸收:
在小亚细亚,突厥人扮演了文化“输出”的角色。他们带来的突厥伊斯兰文化,与当地原有的希腊、亚美尼亚等文化以及基督教传统进行了复杂的互动,但最终,突厥人的文化成为了小亚细亚新的主导文化形式,尤其是在政治、宗教和精英阶层。我们今天所说的小亚细亚主体文化——土耳其文化,就是在此基础上演变而来的。

反观波斯地区,虽然突厥人也带来了伊斯兰教和一些文化元素,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已经非常成熟和强大的波斯文化体系,不得不更多地进行吸收和融合。而在小亚细亚,突厥人则是在一个相对“空白”或“可塑性强”的区域,凭借其政治和军事上的优势,成功地将自己的文化(特别是突厥语和伊斯兰教信仰)推广开来,并最终形成了新的主体文化。

总结一下,关键的区别在于:

被同化的文化基础: 波斯拥有极其深厚的本土文化底蕴和广泛的文化认同,突厥人进入后,其文化相对容易被吞噬和融合。
征服者的角色定位: 在波斯,突厥人更多是作为统治者,但文化上处于相对被动的地位。在小亚细亚,突厥人则在政治和军事上确立了主导地位,并扮演了文化塑造者的角色。
人口比例和分布: 虽然具体数据难以考证,但可以推测,突厥人作为“新来者”与当地原住民的人口比例和分布情况,也会影响文化的传播和融合方向。

这就像是往一杯已经很浓的咖啡里倒一点牛奶,牛奶很快就融合进去了(波斯);而往一杯清水里倒很多咖啡,最后变成了一杯咖啡(小亚细亚)。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实际的历史进程远比这复杂和多层次。希望这样的解释能让你更清晰地理解这个历史现象。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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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长不看版:

突厥化就是波斯化、波斯化就是突厥化


伊朗的阿塞拜疆族和土库曼族就是说突厥语的“突厥人”,突厥语依靠波斯文化来进行传播,波斯文化靠伊斯兰教来传播,伊斯兰教传播中心转移从阿拉伯转移到了波斯,目前的所谓突厥化民族,其民族文化多数都是波斯的,突厥语穆斯林中的绘画、文学、建筑、音乐、舞蹈、饮食、服饰大都来自波斯。

突厥语是这些游牧民最重要的知识来源,因为突厥语言的显着特点是结构一致,彼此相似,只有楚瓦什语和雅库特语有较大歧异,造词更容易,语法更灵活。

伊斯兰教本身发源于沙漠游牧民,又有高度的组织度,再吸纳波斯文明后,使得这一切都和中亚游牧文明所接受,突厥人也讲究实用主义,伊斯兰教也是工具而已,虽然现在的突厥人大多都是穆斯林,但是基本都是最为世俗的穆斯林,虽然伊斯兰教是突厥化最大的帮手,但是也有只接纳伊斯兰教,没有突厥化的民族,也有突厥化,信仰了东正教的民族。

至于小亚细亚的突厥化,是伴随着罗姆苏丹国的衰亡。

之前在塞尔柱苏丹统治下的臣民是比较混杂的:

城镇里的武士、行政官员和手艺人是突厥人,在草原上,游牧民也是突厥人。

但全国贸易商往往是希腊人 、亚美尼亚人和犹太人,一小部分农民是突厥人,但大部分仍为信仰基督教的希腊人,并在小亚细亚由东向西更显希腊化和基督化,还有从古罗马帝国和拜占庭时期就沿存下来 、保持民间信仰的赫梯人和弗里几亚人。

但东方的老百姓认为,穆斯林征服者们反而可以使他们摆脱信仰希腊东正教义的拜占庭正统僧侣们的苛捐杂税,因为早期的塞尔柱人的罗姆苏丹国还保持着野蛮部落传统,不喜欢城市地区,偏爱农村和草原,而在封建化之后又依赖于吸纳拜占庭帝国的制度于文化,和当地豪强合作。

随着蒙古西征带动的突厥游牧民向西迁徙的浪潮,罗姆苏丹国一度吸纳了众多的新移民,但是他们在在和蒙古大军的战斗中一战崩溃,根本没有能力去统治这些部落,蒙古人也十分头疼,最终结果是伊尔汗国无法直辖统治此地,只能继续让罗姆苏丹国这个僵尸继续代替他来统治。

在科尼亚的塞尔柱王朝消失后,伊尔汗国任命的罗姆总督就表现出一种自治宗王般的倾向,对小亚细亚进行破坏性的掠夺。


而十多个突厥贝伊国的 “加齐”领袖们从此没有了塞尔柱人的约束,他们在与拜占庭相邻的边境上恢复了对非伊斯兰信徒的猛烈袭击和财产掠夺。

不久之后,拜占庭所统治的小亚细亚除西北角一小块土地外 ,其余全被突厥小公国和“加齐”领袖们所攻占,大力的破坏了非伊斯兰信徒的生存空间。

到了13世纪后期和14世纪,突厥人的贝伊国实施了有利于穆斯林的没收财产措施和税收制度,这加速了作为社会制度的希腊基督东正教在小亚细亚的瓦解,甚至包括希腊教士、僧侣 、犹太教士纷纷改宗伊斯兰教,它不是高高在上的中央政权,而是渗透入穷乡僻壤的地方割据力量,无孔不入,最终彻底瓦解了原有的基督教安纳托利亚世界。

而在当时的小亚细亚统治者中,他们认同则是“波斯化”,因为波斯语是当时伊斯兰世界最高贵的语言,卡迪布尔汗丁尼的统治者则是当时小亚细亚最伟大的波斯诗人。

在此引用一下阿黄 @黄伯韬 的想法

而之前卡拉曼贝伊,穆罕默德一世在当任罗姆苏丹国的大维齐尔任上时颁布了一项重要的旨令:把官方语言由波斯语换成突厥语,虽然在当时,许多突厥贝伊国的统治者仍使用波斯语,但旨令的意义无疑是巨大的,卡拉曼地区后来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民族卡拉曼利德斯(Karamanlides)他们信奉正教,却说着一口土耳其语。

而最后随着奥斯曼的对外扩张,基督徒出身的各民族臣民皈依伊斯兰教,突厥人所占比例越来越高的农民,被躲避帖木儿征服和突厥人游牧民也逐步定居扎根 、屯垦戍边、甚至新征服的巴尔干半岛各族人民 ,包括希腊人 、保加利亚人 、塞尔维亚人 ,也进入到突厥人的种族混合体中,特别是奥斯曼统治阶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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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遗传上看中亚突厥人对现代土耳其人有明显的血统贡献,反而没有对伊朗人贡献太多血统。

欧洲各民族常染色体成分细分:

东亚各民族常染色体成分细分:

可以看出很多土耳其人具有10%左右的黄色调成分,这些黄色调成分就是东亚人的主频成分,在大多数汉族中几乎占100%,东亚成分在中亚突厥语民族中占比各不相同,东亚成分在乌兹别克和土库曼人中占40%,维吾尔族占50%、吉尔吉斯和哈萨克族占70%,而这种成分在伊朗人中占比小于5%。

吉尔吉斯人:

哈萨克族:

维吾尔族:

土库曼人和乌兹别克人:

土耳其人:

格鲁吉亚人和伊朗人

亚美尼亚人:

希腊人:

阿塞拜疆人:

不同版本的土耳其东亚常染色体成分的百分比,这里的East Eurasian是指东部欧亚大陆人群的成分,狭义上是指东亚人的主频常染色体成分:






大多数地区的土耳其人东亚成分占10%左右,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土耳其西部的东亚血统高于土耳其东部,尤其是土耳其西南部爱琴海沿岸的穆拉省,有近20%的东亚血统,而土耳其东部的东亚血统几乎为0。中亚突厥人的东亚成分一般在50%左右,那么中亚突厥人对土耳其人平均贡献了20%左右的血统,对爱琴海沿岸的土耳其人贡献了近40%的血统!

这说明当年中亚突厥人入侵小亚细亚时几乎是直奔爱琴海的,没有在中途太长时间停留,导致路线上的伊朗人,亚美尼亚人,东部土耳其人没有混入太多东亚成分,而土耳其中部和西部混入了较多东亚成分。

所以目前来看,当年小亚细亚半岛西部海岸比东部内陆富庶得多,大量中亚突厥语民族一股劲儿直接涌入小亚细亚西部,直接改变当地语言文化,甚至是血统构成,有了西部的经济基础,又反过来对小亚细亚半岛东部当地经济落后的原住民施加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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